倪嗣冲来到俘虏面前,抬眼仔细观瞧,但见其中有不少妇女、老人和儿童。他不由得“嘿嘿”冷笑,恶狠狠地说道:“妹妹的,既然你们不怕死,老子就送你们去见阎王!”
话音刚落,站在旁边的吴兆璜吓坏了,“扑通”一声,跪在倪嗣冲面前,苦苦哀求道:“大帅,这里面有好多本地人,都是乡里乡亲,还请大帅法外开恩,饶过他们。如果杀了他们,他们的家属肯定找大帅和小人拼命,咱们难免杀身之祸啊。”倪嗣冲听罢,沉默不语,过了半晌,方才点点头,对吴兆璜说道:“看你的面子,俺可以饶了这些本地人。不过,对张汇滔的寿州子弟兵,俺要斩草除根!”
倪嗣冲当即下令,让俘虏们依次报数,从中找出张汇滔的寿州子弟兵。原来,寿州老百姓都讲皖北河洛官话,他们常常把“二”念做“哦”,口音十分明显。俘虏们不情愿地报完数,安武军士兵端着曼利夏洋枪,如狼似虎地扑人人群,把寿州口音的六百余人揪出来。
倪嗣冲铁青着脸,盯着揪出来的俘虏们,大声说道:“妹妹的,你们谁是张汇滔的亲戚,给俺站出来!”
寿州口音的俘虏们望着倪嗣冲,咬紧牙关,始终沉默不语,有的人脸上露出轻蔑的微笑。
倪嗣冲来到一位老太太面前,把她怀里的小男孩拽到身边,厉声追问道:“小东西,张汇滔的亲戚藏在哪儿了,快给老子说出来!”
老太太浑身发抖,跪在地上,磕头不止,结结巴巴地答道:“大帅,俺们是老百姓,不是张汇滔的亲戚,您饶了俺吧!”
倪嗣冲急了,抽出洋刀,破口大骂道:“兵荒马乱,你到城隍庙干啥来了,想让俺饶了你,阎王爷也饶不了你!”
安武军士兵一拥而上,抡起枪托,朝老太太砸去,正砸在她的脑袋上。只听“扑通”一声,老太太应声倒地,鲜血“哗哗”地往外流。
“奶奶,奶奶!”小男孩扑到老太太身上,凄惨地哭喊着。他年纪虽小,却胆大包天,站起身来,指着倪嗣冲,连蹦带跳地大喊大叫道:“该死的臭鞑子,俺就是要跟着汇滔叔,杀光鞑子!”
倪嗣冲见状,紧皱眉头,歇斯底里地嗔怪道:“妹妹的,你不想活了,胆子还不小。”
倪嗣冲冷冷地瞟了小男孩一眼,掏出毛瑟手枪,把枪口对准他的脑袋,“砰”的一声,小男孩栽倒在奶奶的尸他张着小嘴巴,挣扎着说道:“杀鞑子,杀鞑子喽!”
倪嗣冲吓坏了,踢了小男孩一脚,挥舞着洋刀,大声嚎叫道:“妹妹的,他们都是‘革匪’,通统杀光!”
“慢——”随着一声大喊,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从寿州口音的俘虏中走出来,气宇轩昂地站在倪嗣冲面前,大义凛然地说道:“俺是张汇滔的二叔,名叫张世杰,其他人跟张汇滔没关系。”
倪嗣冲抬眼仔细观瞧,但见老汉须发皆白,根根直立。倪嗣冲手握洋刀,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连声赞许道:“不愧是张汇滔的二叔,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果然是条硬汉子。”
倪嗣冲说罢,朝安武军士兵摆摆手。几个士兵不由分说,把张世杰绑在旗杆上,用皮带、马鞭没头没脑地抽打一顿。张世杰奄奄一息,斑斑血迹染红须发,仍不住声地咒骂倪嗣冲道:“倪屠夫,你等着,汇滔早晚要杀了你!”
倪嗣冲听罢,火冒三丈,扑到张世杰面前,用洋刀剖开他的肚子,挖出他的心脏。他还不解恨,又让安武军士兵将张世杰千刀万剐,枭首示众。紧接着,倪嗣冲下令,将寿州口音的俘虏全部扔进颖河。
安武军士兵得令,端着曼利夏洋枪,踏着小男孩祖孙二人的尸体,押着俘虏向颖河边走去。他们大开杀戒,像发疯的野狗,将俘虏们捆成肉棕一般,全部扔进冰冷的颍河。望着河面上漂浮的尸体,倪嗣冲止不住冷笑,不由自主地连声赞许着。就这样,张汇韬五十余位亲戚和六百余位寿州子弟兵都被倪嗣冲杀害。有当时民谣为证:
竹板一打进颍州,开口要唱大鼓书;
唱了半天没人听,光俺自己瞎咕嘟;
转遍整个颍州府,只见一个“倪屠夫”。
倪嗣冲赶到北京,向袁世凯邀功请赏。得知他杀光张汇韬五十余位亲戚,袁世凯哈哈大笑,恶狠狠地说道:“你杀的好,俺要向朝廷保荐你,赏你顶戴花翎,加‘勇’字称号。只要能平定反叛的‘革匪’,不要怕别人骂咱是‘屠夫’。”
倪嗣冲听罢,跪倒叩头,大声答道:“是,大帅。”
且说江苏上海县革命党人陈其美组织革命军,响应武吕起义,光复了上海县城,被推举为上海都督。袁世凯见状,封张勋为江南提督,率定武军二十营,驻守在南京浦口,抵挡上海的革命军。张勋身边虽有十三房姨太太,却人老心不老,又从秦淮河妓院买来一个妓女,名叫小毛子。小毛子豆蔻年华,容貌出众,琴棋书画无一不晓。张勋对她爱不释手,立她当十四姨太,每日里床笫大战不休。南京革命党人徐绍桢见状,在上海都督陈其美支持下,组成苏沪浙革命联军,乘机发动起义,占领了虎踞龙盘的南京城。张勋猝不及防,被苏沪浙革命联军打败,只好带着残兵败将,仓皇逃往江苏铜山(今江苏徐州),连小毛子也没顾上带走。徐绍桢大仁大义,把小毛子送还给张勋,张勋重新得到小毛子,又惊又喜,羞愧难当。
民国元年(1912年)元旦,孙中山定都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黎元洪任临时副总统,成立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孙中山颁布《临时约法》,下令剪掉男人的发辫,严禁妇女缠三寸金莲。临时参议院规定红黄蓝白黑五色旗为国旗,十八星铁血旗为陆军旗,青天白日旗为海军旗。孙中山撤销陆军镇、协、标、营、队、哨、棚等编制,改为师、旅、团、营、连、排、班等编制。
急于窃国的袁世凯软硬兼施,左右开弓,先逼着宣统帝退位,搞垮满清帝国,又胁迫孙中山辞职,把临时大总统宝座抢到手里。为防止袁世凯独裁专制,孙中山要求他到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让蔡元培、宋教仁等人当专使,沿津浦、京奉铁路北上,专程赶往北京。袁世凯早就看透孙中山调虎离山计,唯恐遭到革命党人暗算,忙让冯国璋率第一军官兵,返回北京保驾,张敬尧、张兆坤也回到北京南苑。
这一日,正是农历正月初一,第六镇全体放假。张敬尧故伎重演,带着张兆坤,分别坐上两辆洋车,到外面寻欢作乐。洋车来到石头胡同“惜春院”门口时,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前行。
张兆坤急忙喊住张敬尧,大惑不解地问道:“咋不停车,不去‘惜春院’了?”
张敬尧“哈哈”大笑,用嘲讽的口吻答道:“傻瓜,还去‘惜春院’干啥,人家正等着要嫖资呢。”
张兆坤听罢,更加疑惑,进一步追问张敬尧说:“不去‘惜春院’,咱去啥地方?”
张敬尧望着张兆坤,“嘿嘿”淫笑,胸有成竹地答道:“再往前走就是胭脂胡同,那里有一家窑子,比‘惜春院’强多了。”
张兆坤瞟了张敬尧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嘀咕道:“俺喜欢‘含笑’,还是想去‘惜春院张敬尧听罢,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妹妹的,你去‘惜春院’,如果人家要嫖资,你得替俺还。”
话音刚落,张敬务扬长而去,直奔胭脂胡同。
张兆坤下了洋车,学着张敬尧的模样,摘下“含笑”的花牌,嘴里哼着《十八摸》,走进“惜春院”。老鸨子黄毕氏见到张兆坤,瞪了他一眼,不满地问道:“大帅,你们欠的嫖资,啥时候才能还?”
张兆坤得意扬扬,拍一拍腰包,财大气粗地说:“奶奶的,瞧你那小气样,俺在夏口既升官又发财,这次一定把嫖资还清。”
看了看张兆坤的腰包,黄毕氏登时转怒为喜,眉飞色舞地说道:“那敢情好,奴家一定让‘含笑’伺候好大帅。”
沿着抄手游廊,张兆坤来到“含笑”闺房门口。“含笑”站在屋门口,拉着张兆坤,走到屋里。她坐到梳妆台前,卸去晚妆,拔掉鬓角上的桃花,拆散头上的发髻。登时乌黑光亮的柔发,像瀑布一样倾宵下来,披在圆滑的肩膀上。一股沁人肺腑的幽香,从她的身体里散发出来,弥漫在屋中。惹得张兆坤抢步上前,站在“含笑”背后,双手在她身上乱摸。“含笑”胸有成竹,吃吃地浪笑,故作姿态,东躲西藏。张兆坤火烧火燎,心急如焚,一下子搂住“含笑”。不由“含笑”分说,张兆坤双手抱起她,快步来到架子床前,将她扔在床上。“含笑”“咯咯”地笑个不停,回手把张兆坤拉到床上,帮他盘好辫子,让他躺在炕桌前。张兆坤扒下“含笑”身上的红缎高领短袄和缀光片阑干裙,只剩下真丝水红抹胸、内裤,雪白的玉体隐约可见。“含笑”故作姿态,不愿春光外泄,只许张兆坤乱摸,却不让他扒掉抹胸、内裤。张兆坤无可奈何,两只粗糖的大手,在“含笑”的身体上来回乱窜。
“含笑”拿出妓女欲擒故纵的手段,装出不胜娇羞的样子,拒绝张兆坤道:“你摸得奴家全身发痒,难受极了。”
张兆坤憋得满脸通红,口干舌燥,心头狂跳不止,急不可待地说:“奶奶的,管你难受不难受,俺乐意这样。”
张兆坤欲火上升,三下五除二,扒下自己的棉军服。他顺势推倒“含笑”,一把扯下她的内裤,趴在她的身上。他用嘴咬住“含笑”的乳头,尽情地吸吮着,仿佛小孩一般。他的手也不老实,伸进“含笑”大腿根儿,使劲揉搓着。
“含笑”躺在张兆坤身下,紧皱眉头,嗲声嗲气地说道:“轻点儿,你弄得奴家疼死了。”
张兆坤二话不说,压在“含笑”身上,疯狂地冲杀着。“含笑”使出黄毕氏教的各种招式,身躯不时地扭动着,配合着张兆坤。张兆坤如履云端,仿佛神仙一般,飘飘然不知东南西北,最终跌落凡尘,喘息不止,肌在床上。“含笑”坐起身来,从绣花枕头底下,掏出一条汗巾,替张兆坤擦去满头汗水。
忽然间,张兆坤急于撒尿,忙让“含笑”伺候自己。“含笑”从架子床脚踏板上,拿过一把便壶,接到张兆坤那话儿下面。张兆坤撒完尿,见那个便壶颜色鲜艳,光彩夺目,少不得拿过来,仔细端详一番。但见便壶用紫铜制成,涂着宝石蓝珐琅釉料,画着漂亮的花纹图案,磨光镀金,果然精美绝伦,令他爱不释手。
他把玩着便壶,不住声地夸奖道:“奶奶的,俺活了半辈子,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的便壶。”
“含笑”见状,撇了撇嘴,用嘲弄的口吻答道:“大帅,这你就不懂了。听妈妈讲,这把掐丝珐浪便壶,是一个贝勒爷赏的,值老鼻子钱了,只有王公皇亲,才能使用它。”
张兆坤听罢,“哈哈”大笑,得意扬扬地说:“奶奶的,想不到俺撒了一泡尿,还撒出个王公皇亲来。”
农历正月十二早晨,袁世凯见过蔡元培、宋教仁等人,热情地与他们寒暄一番,安排他们住在煤渣胡同招待所里。袁世凯暗地里找来曹锟,打算把一件重要的事情,交给曹锟去办。
见曹锟无精打采,袁世凯追问道:“仲珊,你咋提不起精神来?”
曹锟长叹一声,愁眉苦脸地答道:“大帅,俺的大、小老婆,整天争风吃醋,
打打闹闹,弄得俺头昏脑涨,不可开交。”
袁世凯听罢,“嘿嘿”一笑,胸有成竹地说:“这还不好办,你再多娶几个姨太太,她们就不打闹了,你也好应付啦。”
紧接着,袁世凯与曹锟耳语一番,如此这般面授机宜。曹锟心领神会,回到第三镇统制签押房里,喊来侄儿曹士泰,秘密布置一番,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北京城有内、外两城,内城呈正方形,以紫禁城为中心。外城呈长方形,位于内城南侧,与内城连在一起。内、外两城合起来,呈吕字形,坐北朝南。内、外两道城墙高六七丈,宽八九丈,周长一百多里。城墙用青砖条石砌成,上面建有垛口、女墙,拐角处建有角楼,外面环绕着护城河。外城有永定、广安、广渠、左安、右安、东便、西便七门,内城有正阳、崇文、宣武、朝阳、安定、德胜、阜成、东直、西直九门,每座城门都建有城楼和瓮城。城里城外驻扎了第三、第四、第六镇官兵,共有三万八千余人,真正是铁壁铜墙,固若金汤。城里街道交错,胡同纵横,店铺林立,商业繁华,既有平民百姓的低矮房屋,也有达官贵人的宏大府邸,更有庄严巍蛾的紫禁城,如今到处爆竹、鞭炮齐鸣,沉浸在新年的快乐中,谁也没料到祸起萧墙。
晚上二十点,在朝阳门外东岳庙驻扎的第三镇第五协炮兵第五营士兵,忽然间发生哗变,登时枪声四起,仿佛爆竹、鞭炮齐鸣一般。哗变士兵端着曼利夏洋枪,杀出兵营,异口同声地喧哗道:“袁大帅要去南京,咱们没人管了,哗变喽,抢铺子喽!”
在曹士泰率领下,他们照抄在山西的老文章,闯进附近的店铺,大肆抢劫财物,然后放火烧房,登时火光冲天,风大火猛,照亮夜空。
紧接着,在禄米仓陆军被服厂驻扎的第三镇第五协辎重营,也发生士兵哗变,仿佛事先约好,他们也端着曼利夏洋枪,异口同声地喧哗道:“袁大帅要去南京,咱们没人管了,哗变唆,抢铺子喽!”
辎重营哗变士兵汇合驻扎在煤渣胡同的第三镇第五协第九标哗变士兵,一路上烧杀抢掠,直奔朝阳门。炮兵第五营哗变士兵架起大炮,猛轰朝阳门。辎重营和第九标哗变士兵打开城门,让炮兵第五营哗变士兵进城。几家哗变士兵兵合一处,将打一家,跟着曹士泰,向西挨家挨户抢劫金银店、钱庄、当铺、首饰楼、钟表铺、饭馆、洋广货铺等店铺,各家店铺的门窗上布满弹孔,星罗棋布。他们在东安门折向南方,抢劫并火焚东安市场、东四牌楼等处,直到前门外,方才收住脚步。东安市场的大火漫延到灯市口以北、金鱼胡同以南,其中锡拉胡同、乃兹府胡同(今灯市口西街)火势最大,一直烧到天明。各处站岗巡警见状,不加阻拦,有的还参与抢劫。蔡元培、宋教仁等人住在招待所里,眼见哗变士兵杀来,赶紧躲进洋人开办的六国饭店。
第二天,仿佛传染病一般,士兵哗变蔓延到阜成门外三里河和宣武门外土地庙。在当地驻扎的第三镇士兵,端着曼利夏洋枪,闯进附近的店铺,一边抢劫放火,一边大声喧哗道:“袁大帅要去南京,咱们没人管了,哗变喽,抢铺子喽!”
蔡元培专使见发生士兵哗变,连忙去找袁世凯,请他赶紧想办法镇压。让蔡元培到客厅就座,袁世凯故作伤心,装模作样地告诉他说:“咳,这些大兵怕俺去南京,丢下他们不管,方才发生哗变的……”
话音未落,忽听得客厅门外,传来曹锟大声报告声:“大帅,按照您的吩咐,卑职发动的假哗变正在进行……”
袁世凯听罢,登时脸涨得通红,瞟了蔡元培一眼,恼羞成怒地对外骂道:“放屁,给俺滚开!”
袁世凯回过头来,不敢正视蔡元培,皮笑肉不笑地说:“您别听他瞎说,俺也痛恨哗变,马上派兵镇压。”
此刻,吴佩孚带着大老婆李氏和姨太太张佩兰,驻扎在长辛店火神庙里。他闲来无事,勾搭张佩兰的小丫头翠香,被李氏、张佩兰撞见。翠香自然当不上姨太太了。被吴佩孚打发回家。吴佩孚安顿完翠香,方知曹锟发动士兵假哗变,佩服得五体投地,并不说破真相,只是告诉手下静观其变。
眼见戏法巳被拆穿,袁世凯只得宣布全城戒严,每名士兵赏给二十两银子。他让冯国璋率第四、第六镇士兵,离开南苑兵营,驻扎在前门外、禄米仓、煤渣胡同等地,镇压哗变士兵。张敬尧不明就里,唯恐被哗变士兵打死,便装做发烧有病,赖在南苑兵营里。第四、第六镇士兵每日端着曼利夏洋枪,捧着“大帅”令牌,戴着“执法”臂章,装模作样地在大街小巷上巡逻。有些老百姓贪图小便宜,在大街小巷上捡拾哗变士兵丢弃的财物,被巡逻士兵发现后,当场便被砍去脑袋,糊里糊涂地做了替罪羊。
北京发生士兵哗变时,张兆坤跟着第六镇官兵,离开南苑兵营,向前门外、禄米仓、煤渣胡同开拔。路上,得知曹锟发动士兵假哗变,他心中暗喜,打算浑水摸鱼,火中取栗,乘机大捞一把。他嘴里哼着《十八摸》,带着第三营士兵,端着三一式日造马枪,捧着“大帅”令牌,戴着“执法”臂章,在大街小巷上巡逻,寻找发财机会。
由于正月里生意火暴,“惜春院”门口比往常热闹许多,“含笑”站在灯笼下,正在送别客人。突然间,不远处传来“砰!砰!”清脆的枪声,紧接着,又传来嘈杂的鼓噪声:“袁大帅要去南京,咱们没人管了,哗变喽,抢铺子喽!”
“含笑”吓了一跳,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惜春院”大门。嫖客们听到枪声和喊声,起初还以为是放鞭炮、闹元宵,后来得知真相,忙不迭地穿好衣服,四散而逃。“惜春院”刚才还是打情骂俏的淫乐窝,登时变得死一般沉寂。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含笑”仍在提心吊胆,忽见张兆坤带着第三营士兵,戴着“执法”臂章,捧着“大帅”令牌,端着三一式日造马枪,气势汹汹地闯进“惜春院”。张兆坤让士兵们把住院门,自己领着二十几个士兵,沿着抄手游廊,直奔“含笑”的闺房。
“含笑”盯着张兆坤,吓得浑身直打哆嗦,结结巴巴地问道:“大帅,你要干啥?”
张兆坤“嘿嘿”冷笑,在“含笑”脸蛋上拧了一把,得意扬扬地答道:“干啥,这还用问,俺要那把便壶。”
“含笑”听罢,忙不迭地点头,痛痛快快地答应道:“行,行,只要你不杀奴家,要啥都行。”
“含笑”说着,急忙从架子床脚踏板上,拿过掐丝珐琅便壶,递给张兆坤。张兆坤一把抢过来,仔细端详一番,心满意足地说:“奶奶的,俺想了十几天,这把便壶总算到手了。”
张兆坤把便壶递给马弁毕庶澄,笑嘻嘻地摆摆手,让士兵们翻箱倒柜,搜罗“惜春院”里值钱的东西。士兵们如疯狗一般,把“惜春院”翻了个底朝天,找到大量金银细软、首饰珠宝、绫罗绸缎、古玩玉器,全都放在院子里,堆得跟小山一样。
老“鸨子”黄毕氏扑到金银财宝堆上,抱着一个青铜鼎,咧着嘴放声悲号道:“妈哟,奴家的命根子,全抢光啦!”
张兆坤哭笑不得,朝黄毕氏屁股上踢了一脚,恶狠狠地骂道:“奶奶的,赶紧闭上嘴,小心老子放火烧掉窑子,就像在夏口一样。”
眼瞅着家里的金银财宝被抢走,妓院“领班”黄金虎心疼难忍,扑到士兵们面前,张开两只胳膊,不让他们往外搬运金银财宝。张兆坤见状,火冒三丈,抽出洋刀,一刀砍下黄金虎的脑袋,尸体倒在了地上。
见张兆坤杀机毕露,黄毕氏吓得直哆嗦,赶忙闭上嘴,躲到一旁。张兆坤嘴里哼着《十八摸》,毕庶澄搂着掐丝珐琅便壶,两人扬长而去。第三营士兵拿三一式日造马枪当扁担,挑着金银财宝,跟着张兆坤离开“惜春院”,连“大帅”令牌都忘记拿走。
眼看着张兆坤扬长而去,“含笑”急得直跺脚,叫苦不迭,悄声骂道:“臭丘八,连婊子的便壶都抢,死不要脸!”
北京朝阳门、东安门、禄米仓、煤渣胡同、东安市场、东四牌楼、前门、阜成门、宣武门等处的店铺,共有四千六百余家,被第三镇洗劫一空后,又被放火烧光,前后长达三昼夜,最终都变做瓦砾焦土。北京城仿佛人间地狱一般,不论是在大街上,还是小巷里,横七竖八地躺着被残杀的老百姓,其中绝大部分是烧焦的尸体。活着的老百姓饥寒交迫,无家可归,只得躲在残垣断壁间,孩子呼唤着爸爸、妈妈,老人呼唤着儿子、女儿,个个痛哭不已,哭声响彻云天。第四、第六镇官兵巡逻过来,才能把他们吓住,暂且停止哭号。
曹士泰率领第三镇哗变士兵,手持曼利夏洋枪,来到前门火车站。他们争先恐后地抢上火车,离开北京,沿着京奉铁路,向天津府杀来。他们路过丰台火车站时,与驻扎在当地的第三镇第六协第三标士兵勾结,一起抢劫了丰台全镇的店铺。曹士泰还不甘心,又挥舞着毛瑟手枪,拦住南来北往的火车,将车上旅客的行李洗劫一空,方才心满意足,抢上火车,继续杀奔天津府,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袁世凯封赵秉钧当民政大臣,成为全国巡警头目。赵秉钧调往北京,杨以德接任天津府巡警局总办,在当地权倾一方,显赫一时。
明天是农历正月十五元宵节,还没有过完大年,杨以德坐在巡警局签押房里,得意扬扬。他接到袁世凯的电报,不敢怠慢,打开仔细观瞧。看罢,方知哗变士兵即将到达天津府。他马上布置策应,对马弁路大车说道:“告诉弟兄们,今天全局放假,大家自由活动,晚上不点名!”
“嘛——”路大车没明白杨以德的话,疑惑不解地追问道:“自由活动,您嘛意思?”
望着呆若木鸡的路大车,杨以德哭笑不得,忙走上前去,附耳低声吩咐一番。路大车听罢,恍然大悟,不住地连连点头,忙去传达总办旨意。过了半晌,巡警局里变得异常热闹,路大车召集巡警们,恶狠狠地说道:“‘革匪’逼着袁大帅到南京去,咱们没了靠山,肯定要散伙,不如乘机哗变,把铺子抢了,发一笔洋财。”众巡警听罢,高兴得手舞足蹈,齐声鼓噪道:“太好了,抢铺子喽!”
没过半天时间,马路上的巡警先是互相交头接耳,神神秘秘地说着什么,然后便一哄而散,不见踪影。
天还没有黑下来,天津府城里已是一片欢腾,大街小巷张灯结彩,有走马灯、孔明灯、莲花灯、活龙灯等,给全城增添了不少洋洋喜气。百姓们打开家门,走上街头,欣赏五彩缤纷的花灯,猜着奇妙的灯谜,果然其乐融融。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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