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两枪。
车夫吓坏了,扔下人力车,撒腿就跑,扯着脖子,大声喊道:“救命呀,死人啦!”
张兆坤坐在车上,搂紧早已气绝身亡的方氏,不敢动弹。小傻子见状,忙掏出毛瑟手枪,朝小伙子还击。小伙子躲开小傻子的子弹,以小巷墙壁为掩护,与他展开枪战。待到醒过神来,张兆坤忙不迭地推开方氏,跳下人力车,掏出毛瑟手枪。在几个伙伴接应下,小伙子拐过巷角,逃离现场,早已踪迹皆无。
小傻子举着毛瑟手枪,警觉地四处张望着,用遗憾的口吻说:“这几个小子,跑得太快了,俺都没看清他们长啥样。”
张兆坤低头仔细观瞧,但见方氏身中两弹,浑身鲜血淋漓,染红了衣服。看罢,他擦拭着脑门的冷汗和血污,心有余棒地说:“奶奶的,亏俺眼疾手快,要不就把小命丢了。”
张兆坤回到江苏第六混成旅营房,气急败坏,当即找来褚玉璞,让他派人到处打探,查明刺客身份。
过了几天,褚玉璞来见张兆坤,立正报告道:“刺客都是中华革命党党员,其中有个刺客名收陈获,痛恨咱们暗杀陈其美,专门赶到南京报仇雪恨。”
“陈获——”张兆坤听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沉吟半晌,方才嘟囔道:“奶奶的,这个名字,俺好像在哪儿听过,一时想不起来了。”
褚玉璞凑到张兆坤跟前,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别管听过没听过,今后咱得小心点儿,这几个小子不会罢手。”
民国六年(1917年),眼见段祺瑞、黎元洪争权夺利,长江巡阅使张勋梳着大辫子,搂着十四姨太小毛子,率定武军离开铜山,沿津浦、京奉铁路北上,在北京前门火车站下车。辫子兵逼着黎元洪辞职,耀武扬威地开进紫禁城,拥戴满清宣统帝复辟。段祺瑞率讨逆军,端着曼利夏洋枪,打进北京,辫子兵土崩瓦解。张勋无可奈何,只得丢下十四姨太小毛子,躲进荷兰公使馆。后来,他又跑到天津德租界,躲藏起来。
张兆坤闻讯,心中暗喜,出了一口恶气,暗自骂道:“奶奶的,张勋这个丘八蛋,咱走着瞧,便宜不了他的小老婆!”
黎元洪辞职后,副总统冯国璋当上大总统,总理段祺瑞虎视眈眈。冯国璋见状,不敢孤身一人,到北京走马上任。他左思右想,决定壮大直系势力,封第六师师长李纯当江苏督军、第十二师师长陈光远当江西督军,把第五混成旅改编成第十五师,禁卫军改编成第十六师。
冯国璋找来张兆坤,让他率江苏第六混成旅,护卫自己到北京。张兆坤闻讯,忙不迭地赶回家,布置一番。他让史虎带着四姨太“弄箫”、七姨太“花仙”、八姨太“海棠”,留在南京吴家巷,继续经营“聚鑫烟馆”。他带着大姨太王芦花、二姨太秋菊、三姨太春兰、五姨太红儿和张大喜,跟着冯国璋,到北京走马上任。
冯国淳历年来的家产,大约值六十万个银圆,塞了满满二十五节火车车厢。他带着周道如、“翠碧”,坐上火车,由第十五、十六师和江苏第六混成旅官兵护卫,离开南京,沿津浦铁路北上。火车路过沧县时’冯国障让江苏第六混成旅官兵,把家产全部卸下,用马车运回家乡直隶河间(今河北河间)诗经村。
冯国璋带着周道如、“翠碧”,由第十五、十六师官兵护卫,继续沿津浦、京奉铁路北上,在北京前门火车站下了车。他和周道如住进新华宫居仁堂,正在弹冠相庆,周道如却病人膏肓,撒手人寰。冯国璋悲痛之余,仍不忘生财有道,专门设立了第十五、十六师粮饷局,自己独揽每年三百六十万个银圆的粮饷,严禁别人插手。
张兆坤率江苏第六混成旅官兵,运完冯国璋的家产,沿着津浦、京奉铁路,来到北京,住在新华宫里。他带着小傻子,转遍北京城,终于在小李纱帽胡同窑子里,找到重操旧业的小毛子。他们把小毛子带回石头胡同“惜春院”,着实痛打一顿儿。
张兆坤一边往死里打小毛子,一边不停地骂道:“奶奶的,张勋让俺娘骑了木驴,俺就拿你出气,打死你个贱婊子!”
小毛子跪在地上,拉住张兆坤的手,哭哭啼啼地乞求道:“大帅高抬贵手,饶俺一命,俺当牛做马都行。”
张兆坤听罢,方才住手,气哼哼地对小毛子说:“看你脸蛋长得漂亮,俺就饶你一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俺的九姨太,在这里卖肉,替俺挣钱。”
张兆坤扭过头,对老鸨子黄毕氏说:“明天俺把姨太太王芦花、秋菊、春兰、红儿都送过来,让她们也在这里卖肉。”
说罢,张兆坤带着小傻子,离开“惜春院”,坐上洋车,回到新华宫。
张兆坤走进新华门,绕过大影壁琉璃墙,但见三海湖面上渔船如梭,江苏第六混成旅士兵光着脊梁和脚丫,站在船头,张网捕鱼。隔着南海湖面,远眺湖心岛瀛台,坐落在碧波中的迎薰亭,此刻一改往日宁静,波光荡漾,鸥雁惊飞,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他不敢怠慢,沿着南海湖岸,跨过汉白玉石拱桥,来到瀛台迎薰亭。
冯国璋搂着姨太太“翠碧”,站在亭前,手扶栏杆,一双眯缝眼紧盯着湖面,正指挥江苏第六混成旅士兵张网捕鱼。他扭头见到张兆坤,笑嘻嘻地说道:“你来得正好,俺发现湖里有不少大鱼,把它们全措上来,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张兆坤听罢,伸出大拇指,夸赞道:“大帅果然英明,想出一条挣钱的好路子。”
话音未落,江苏第六混成旅士兵喊着号子,已经把渔网抄起,数十条大鲤鱼在网中蠕动着,不时跳跃起来,垂死挣扎。冯国璋见状,登时心里乐开了花,扑上前去,按住一条二百余斤的大鲤鱼,就是不撒手。他低头仔细观瞧,但见大鲤鱼脊鳍上,系着一块写有“光绪十一年万寿节御赐免死”的金牌。原来,三海里的大鲤鱼都是被历代满清皇帝放生的,严禁任何人捕捉杀害,违者定斩不饶。天长日久,大鲤鱼自由自在,繁殖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数不胜数。不料被刚进新华宫的冯国璋发现,竟然遭此劫难,一网打尽。冯国璋看罢,哈哈大笑,一把拽下那块金牌,托在手里,反复端详。在阳光照射下,金牌闪着金光,格外引人注目。冯国璋带着江苏第六混成旅士兵,足足捞了十几天,在三海岸边堆起两座鱼山。
账房先生王辰在新华门外,摆了一个大鱼摊,明码标价,专门出售冯国璋捕来的大鲤鱼。见大鲤鱼都有一百余斤,老百姓当即围了上来,争先恐后地购买。住在北京的洋人闻讯,也赶到新华门外,加人争购的队伍。一时间,大家跃跃欲试,竟把价格哄抬到每斤两个银圆。冯国璋坐在居仁堂里,每天数着银圆,笑得合不上嘴,夸奖自己果然聪明,又开辟了一条财路。
好景不长,为了羞辱冯国璋,总理段祺瑞找来外交部长汪大燮,让他带着一大摞子外国报纸,赶到新华宫居仁堂,求见冯国璋。
汪大燮指着外国报纸,哭丧着脸,小声嘀咕道:“大总统,洋人的报纸骂您见钱眼开,盗卖公物,实在是有辱国体呀。”
冯国璋眯缝起一对小眼睛,瞟了报纸一眼,大声骂道:“洋大人真是吃饱撑的,多管俺的闲事。”
说罢,冯国璋长叹一声,摆了摆手,让汪大燮离去。他找来账房先生王辰,板着面孔,不耐烦地说道:“段祺瑞派人来,说洋大人笑话咱们,赶紧把鱼摊撤了。”且说江苏徐海道(今江苏徐州)西边有座芒砀山,耸立在鲁豫苏皖交界地带,山高皇帝远,素来民风剽悍。近几年来,这里频发水旱灾害,老百姓衣食无着,饥寒交迫,惶惶不可终日。住在山下的毛思忠、毛思义兄弟,眼见留守铜山的辫子兵土崩瓦解,乘机招募定武军残兵败将,拉起一支有数千人马的“码子”。他们打着“定国军”的旗号,在芒杨山坳里安营扎寨,每日里胡作非为,打家劫舍,称王称霸。
山东济宁道批邻徐海道,自从褚玉璞跟着张兆坤走后,这里又涌现出十七八家“码子”,其中孙桂枝、孙美松父子的“码子”最大,以抱犊崮为巢穴。抱犊崮在济宁道峄县东北五十里处,山峰陡峭挺拔,只有一条狭窄的山梁,可通崮顶,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崮顶中间平坦,建有山寨,山寨周围是数十亩良田。半山腰有十八罗汉洞,山脚下建有巢云观、清华寺。当初孙桂枝赶着耕牛,想到山上落草,不料山梁狭窄,耕牛爬不上去。孙桂枝无可奈何,只得抱着一只牛犊,登上崮顶,抱犊崮因此得名。
孙桂枝远房侄子家,就在山脚下白家庄里。这户人家有美珠、美璋、美衍、美伦、美瑶、美玺兄弟六人,耕种着二百四十多亩土地。官府索贿不成,硬说孙家六兄弟勾结远房叔叔孙桂枝,图谋不轨,要逮捕他们。孙美珠不甘心坐以待毙,带着弟弟孙美瑶,变卖了家产,投奔孙桂枝、孙美松父子。他们在抱犊崮购置洋枪,招兵买马,手下有两千多个“码子”。听得毛思忠、毛思义兄弟大名,孙桂枝、孙美松父子打算按照江湖规矩,赶到芒杨山去,与他们结拜成把兄弟,举行“码子”会。
此刻刚过了霜降,鲁豫苏皖四省老百姓都知道,眼下是斗鹌鹑的好时节,孙桂枝、孙美松父子、毛思忠、毛思义兄弟也不例外,从小就喜欢斗鹌鸫。孙桂枝找来手下的“码子”,让他们趁着夜深人静,在田间地头支上网罗,去抓野鹌鸫。“码子”们抓来不少野鹌鹑,带到山寨聚义堂上,交给孙桂枝。
孙桂枝坐在交椅里,挨个检查“码子”们带来的野鹌鹑,见大都是黑毛短腿的雌鹌,只有七八只花毛长腿的雄鸫。他挑了又挑,选了又选,从雄鹑中找出一只罕见的锦毛鹑,又找出一只少有的丹凤鹑。当着锦毛鹑、丹凤鹤的面,他用薄纸包起玉米粒,然后把纸包放在锦毛鹑、丹凤鹤嘴旁。锦毛鸫、丹凤鹑见状,琢破纸包,吃光里面的玉米粒。如此反复练了几天,孙桂枝用四、五层的厚纸,包起玉米粒,让锦毛鹑、丹凤鹑去琢,训练它们的嘴功夫。日久天长,野性十足的锦毛鹑、丹风鹑被驯化,出嘴凶狠,成为斗鹑。
这一天,孙桂枝把驯好的两只鹌鹑,分别装进两个锦囊里。他将锦囊悬挂在胸前,让孙美珠、孙美瑶兄弟留守,自己带着孙美松,离开抱模崮山寨。他们来到芒砀山上,拜见寨主毛思忠、毛思义兄弟,要与他们结成拜把子兄弟,召开两个山头的“码子”会。毛思忠、毛思义兄弟见状,大喜过望,忙不迭地答应了。毛思忠、毛思义兄弟摆下香案,与孙美松互换庚帖,杀掉一只大公鸡,将鸡血沥在酒碗里,一饮而尽,发誓要同生死、共患难。三人拜完把兄弟,当即摆下酒宴,大碗地喝酒,大块地吃肉,不亦乐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孙桂枝从锦囊里掏出锦毛鹑,递给毛思忠,醉醺醺地说:“大侄子,俺刚得了一只鹌鹑,能斗能咬。”
毛思忠接过锦毛鹤,仔细端详半晌,少不得点点头,用赞赏的口吻说:“他娘的,果然是只好鸟,俺也养了一只白玉鹑,咱让它们咬咬。”
毛思忠说罢,让“码子”们打扫酒桌,放上柳条篱笆圈,把白玉鹤放进去。孙桂枝定睛仔细观瞧,但见这只白玉鹑长腿、细颈、浑身羽毛洁白如玉,不由得暗自叫好,便把锦毛鹑放在圈里。孙美松、毛思义各自掏出五十个银圆,放在桌角,当作斗鹌鹑的彩头。“码子”们围在桌旁看热闹,他们知道斗鹑胆小易惊,最怕大的响动,因此个个屏住呼吸,全神贯注,不敢胡乱走动,唯恐招来毛思忠、毛思义兄弟的责骂。
在柳条篱笆圈里,锦毛鹑、白玉鹑对视着,拍打着翅膀,来回不停地转悠,寻找下嘴的机会。白玉鹑先发制人,扑到锦毛鹑身上,不停地用利爪,撕扯着对方的羽毛。锦毛鹑张开翅膀,把头伏在桌面上,尽量躲过对方,不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它身上的羽毛脱落下来,脖颈鲜血淋漓,仍在拼命地躲闪着。突然间,锦毛鹑腾空飞起,用坚硬的嘴吻,猛啄白玉鹑的眼睛。白玉鹑登时魂飞魄散,只得扇动翅膀,飞到柳条篱笆圈外。
孙美松得意扬扬,忙把毛思义放在桌角的彩头装进自己的口袋。毛思忠恼羞成怒,抓住白玉鹑,猛地摔到地上,用脚一顿儿猛踩。待到他挪开一双大脚,白玉鹑已是脑浆迸流,成了一摊血淋淋的肉泥。孙桂枝、毛思义见状,忙拉住毛思忠,解劝一番。
有孙桂枝、孙美松父子遥相呼应,毛思忠、毛思义兄弟胆子越来越大,带着数千“码子”,攻打济宁道曹县。曹县城坐落在黄河南岸大平原上,城墙都是青砖砌成,高二丈、宽一丈、周长六里,共有东、西、南、北四座城门。
曹县县长廖倜不敢怠慢,当即征发十五到七十岁的男丁,编组成团练,抵挡毛思忠、毛思义兄弟。廖倜派人溜出县城,向山东督军张怀芝求援。张怀芝忙给段祺瑞发电报,请求派兵剿匪。
毛思义身先士卒,挥舞着毛瑟手枪,带着数千“码子”,冲到城墙下。廖倜一声令下,守城团练洋枪、鸟枪齐发,打得毛思义丢盔卸甲,狼狈逃窜。在后面压阵的毛思忠,本想拼死抵住,却被“码子”挟裹着,败下阵来。毛思忠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暗中布置一番。当天夜里,伸手不见五指,抬头不见月牙,乘夜深‘人静,毛思义带着大队“码子”,蹑手摄脚地来到南城墙下。他们悄悄地爬上城墙杀散熟睡中的团练,打开南门,放“码子”人城。见计策奏效,毛思忠大喜,当即带着大队“码子”,蜂拥攻入南门。廖倜闻讯,忙溜出县政府,从北门出城。
毛思忠来到县政府,发现坏倜已不见踪影,当即找来火种,将县政府点燃。县政府登时浓烟滚滚,烈焰升腾,火势越来越大,转瞬间燃起熊熊大火。毛思义打开官仓,把里面的粮食、银圆,抢劫一空。
毛思忠带着“码子”,在全城烧杀劫掠,老百姓稍微显露不满,当场就被杀害。毛思义绑了张维翰等三十余位乡绅的肉票,还绑了七十多个妇女的红票,把他们关押在城隍庙里。毛思义带着“码子”,企图强奸这些红票。颜士卿的老婆不甘受辱,“码子”把她的双手反绑到身后,在她身上浇上煤油,点燃“天灯”。颜士卿的老婆登时变成一个火人,疼得不停地怪叫,在院子里狂奔不止,最后瘫倒在地,慢慢地变成焦炭。其他红票见状,吓得哇哇大哭,乖乖地让“码子”强奸自己。
过了几天,“码子”带着抢来的粮食、银圆,赶着骡马、牛羊,押着哭哭啼啼的肉票、红票,排着几里地长的队伍,离开曹县城,返回芒砀山中。看管肉票的“秧子房”,每天都要“熬鹰”。他们逼着肉票围坐在篝火旁,每个肉票摇十下拨浪鼓,然后传给下一个肉票,依此类推,转了一圈又一圈,不许停下来。肉票们胆敢反抗,就会被割掉耳朵、鼻子,剜掉眼睛,砍掉手指、脚趾。“秧子房”还扒下红票的褂子,在她们裸露的乳头上,挂上两只小铜铃,逼着她们不停地晃动乳头。哪个红票乳头上的小铜铃没发出响声,“秧子房”就会把这个红票的脑袋,按在开水里,活活地烫死。
眼见毛思忠绑了肉票和红票,乡绅李鸿宾当即赶往芒砀山,找到毛思忠匪巢。李鸿宾见到毛思忠,不住地打躬作揖,赔着笑脸,小心谨慎地请求道:“大掌柜,请您高抬贵手,放掉肉票和红票。”
毛思忠撇着嘴,板着面孔,不耐烦地答道:“他娘的,你小子少废话,快拿两万个大洋来赎票。要俺白白地放掉肉票,‘码子’们吃啥?”
李鸿宾碰了一鼻子灰,敢怒而不敢言,只得悻悻地离去。
段祺瑞接到张怀芝的电报,封张敬尧当鲁豫苏皖剿匪督办,让他率本部人马,赶到曹县,剿灭毛思忠、毛思义的“码子”。张敬尧得令,率第七师官兵,端着曼利夏洋枪,离开北京南苑营房。他们在前门火车站上车,沿京奉、津浦铁路南下,抵达滋阳(今山东兖州)车站。张敬売下了火车,带着第七师官兵,慢悠悠地赶到曹县城外,发现毛思忠、毛思义兄弟,早巳返回芒砀山中。
廖倜带着全城乡绅、百姓,站在东门外,欢迎官军。当天晚上,廖倜在县政府大摆筵席,替张敬尧接风洗尘。酒酣耳热之际,李鸿宾从自家地窖里,掏出藏匿的四百个银圆,犒劳第七师官兵。一直喝到半夜三更,筵席方才结束。李鸿宾回到家里,正要上床就寝,突然间,外面传来激烈的砸门声,仿佛地震一般。不等李鸿宾开门,一群第七师士兵已砸开门板,端着曼利夏洋枪,蜂拥而入。他们推开李鸿宾,借口捜查“码子”的眼线,翻箱倒柜,大肆劫掠一番。不管是什么东西,他们不挑不拣,来者不拒,多多益善,统统抢走。他们有备而来,还特意到地窖搜索一番,唯恐李鸿宾藏匿私房钱。李鸿宾不敢阻拦,唯恐惹恼第七师士兵,招来杀身之祸。就这样,第七师士兵端着曼利夏洋枪,抢光了全城老百姓的财物,腰包塞得满满的,还杀了几个敢于阻拦的老百姓,方才作罢。老百姓又遭劫难,恨官军远胜过恨土匪,敢怒而不敢言。见实在没有油水了,张敬尧带着本部人马,离开曹县城,直奔芒杨山。全城乡绅、百姓欢天喜地,仿佛送瘟神一样,赶忙把第七师官兵送走。
得知张敬尧攻打自己,毛思忠带着“码子”,埋伏在半山腰松林里,准备以逸待劳,打他个措手不及。不料张敬务过于胆小,不敢上山,计划落空;。毛思义忍耐不住,带着“码子”乱枪齐放,杀下山去。第七师官兵猝不及防,顾不上还击,扭头就跑。张敬尧被败兵裹挟着,不知摔了多少跟头,方才逃脱。惊魂甫定,他招集残兵败将,检点一番,发现死伤官兵二十八名,丢失克虏伯过山炮一门、曼利夏洋枪七十二支。张敬尧吓破了胆,让第七师官兵扎营,悬赏一万个银圆,购买毛思忠、毛思义的脑袋。
毛思忠得手后,并没有穷追猛打,反而放掉张维翰,让他给张敬尧带去一封信。张敬尧接过毛思忠的信,打开仔细观瞧,但见上面写道:“草寇久仰大帅威名,恨无缘相见,故潜伏莽野,冀有朝一日,归顺招安也。今天假其便,宿愿得遂,遇大帅于芒肠,视虎威于曹邑,自誓执鞭坠镫,追随大帅左右,如蒙不弃,则三生有幸耳!”
张敬尧哈哈大笑,得意扬扬,对张维翰说道:“想不到毛思忠挺聪明,你回去告诉他,俺要收编他当官军,让他马上下山。”
张维翰听罢,不住地点头,毕恭毕敬地答道:“俺这就上山,把大帅的话,告诉‘码子’。”
张维翰回到芒砀山上,见过毛思忠,把张敬売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他。毛思忠听罢,当即带着“码子”,下山来见张敬亮。
张敬尧抬眼仔细观瞧,但见毛思忠年纪三十多岁,头扎红绸巾,身穿黄缎裤褂,腰插毛瑟手枪,虽身高体胖,却有几分匪气。
看罢,张敬尧不由得点点头,连声夸赞道:“既然你久仰俺的威名,那就当俺的干儿子,改名叫张继忠吧。”
毛思忠大喜过望,跪倒叩头,感激涕零地答道:“父亲大人在上,犬子继忠这厢有礼了!”
毛思忠、毛思义分别改名叫张继忠、张继义,陪着张敬务,来到芒砀山上,视察匪巢。张敬尧先看过“码子”们抢来的粮食、银圆,又看过骡马、牛羊,最后看过哭哭啼啼的肉票、红票。
张敬尧回过头来,对张继忠说道:“其实当官兵跟当‘码子’一样,都是杀人、放火、抢东西。俺封你当第五团团长,看好这些东西和红票,把他们全都带到北京去。”
张继忠嘿嘿笑着,胸有成竹地答道:“父亲大人放心,俺保证不出差错。”
张继忠敲了肉票家属一大笔竹杠,勒索了三千多个银圆,方才放掉肉票。张继忠押着红票,带着抢来的财物,下了芒砀山。
张敬尧带着本部人马,在砀山火车站上车,沿陇海铁路西行,直奔河南郑县(今河南郑州)。他们在郑县换乘火车,沿着京汉铁路北上,直奔北京而来。火车抵达前门车站,张敬尧下了车,让张继忠带着第五团官兵,押着那些“红票”,卖到北京八大胡同的妓院里。有当时民谣为证:
“码子”坏,“码子”孬,劫富济贫,替天行道;
官军棒,官军好,烧杀抢劫,不留活道。
见段祺瑞拒绝恢复《临时约法》和国会,孙中山率海军第一舰队,南下广东番禺,开展护法运动。孙中山召开非常国会,建立军政府,就任大元帅,组织靖国军。他策动云南督军唐继尧、两广巡阅使陆荣廷宣布独立,让陆荣廷率粤桂湘靖国联军北上,在湖南岳阳与段祺瑞兵戎相见。段祺瑞派第八、第二十师,打着援湘军旗号,进攻湖南岳阳,妄图消灭粤桂湘靖国联军。
冯国璋不愿段祺瑞独霸天下,暗中指使第八、第二十师消极怠战,不当段祺瑞炮灰。第八、第二十师言听计从,自动退往湖北蒲圻。段棋瑞无可奈何,只得辞去总理职务,暗中鼓动皖系军阀倪嗣冲、卢永祥、张敬尧等人’跟冯国璋捣乱。
民国七年(1918年),皖系军阀逼着冯国璋,封段祺瑞当参战督办,主持攻打粤桂湘靖国联军。段祺瑞走马上任,封曹银当川粤湘赣四省经略使兼援湘军第一路军总司令,带领第三、第七、第十一师,在前门火车站上车,沿京汉、粤汉铁路南下,直奔湖北蒲圻而来。封张怀芝当湘赣检阅使兼援湘军第二路军总司令,率第十六师、山东第一师、江苏第六混成旅和安武军,沿京奉、津浦铁路南下,赶到南京浦口。他们在浦口换乘火轮船,溯长江西行,直奔江西九江。他们在九江火车站上车,沿南浔铁路南下,来到江西南昌。他们在南昌火车站下车,步行赶往江西宜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