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冬,抗日战争进入第二年,日军占领武汉,国民党政府西迁重庆。冯玉祥将军任国民党军事委员会的副委员长,于1938年12月一天由重庆去贵州视察,他的卫队营葛营长带领一个连护送。冯偕夫人李德全坐黑色大比尔克轿车,卫队连乘三辆军用卡车,中午到达贵阳。国民党贵州省政府主席吴鼎昌等文武官员出城迎接,至贵州省政府休息并进午餐。
我当时任国民党军驻贵阳市宪兵营七连排长。宪兵营长戴尧天命令我率领一个排前往贵阳电厂冯副委员长下榻处担任警卫。这个供贵阳照明的电厂因机器陈旧,日军疯狂轰炸,电机没有零件修理而停止发电。坐落在贵阳南明区的电厂办公楼,环境幽静,风景优美,空气新鲜,是当地条件较好而安全的地方。我带宪兵到电厂后,院内已打扫得干干净净;护送冯将军的卫队连和所乘三部卡车介已停在电厂对面的南明桥院内。全连官兵正在吃午饭。我找到葛营长,一同去电厂院内察看并巡视了周围,商量设置警卫岗哨的位置,接着召集全排宪兵讲明任务,布置站岗地点、值班人员及应注意事项,安置好宪兵住室。我同葛营长和冯将军的王副官将冯将军夫妇的被褥衣箱从卡车上搬到楼下一间卧室内,王副官把被褥打开,铺在床上。被褥全是白粗布里,蓝印花粗布面,白布床单,身为副委员长的冯将军,盖的铺的是粗布被褥。过去传说冯将军过着和战士同样艰苦朴素的生活,今天我亲眼所见,他实是名不虚传,我内心敬佩万分。
下午6时许,负责照料的勤务员把煤油汽灯点燃,又预备了数盏煤油罩灯,这时冯将军偕夫人由吴鼎昌陪同回来,进入客厅相谈约20分钟,吴乘车离去。这天,冯将军虽乘车长途跋涉,但不顾疲劳,在灯下看文件到晚11时才休息。次日早晨6时许,冯将军同夫人去对面南明桥散步,并看了卫队连的住处,返回进早餐。桌上放了四样小菜,吃的是稀饭馍馍,很是简单。冯将军在贵阳住了七天,除外出路远开会、视察乘汽车外,有时身穿中山便服徒步到贵阳市内看看,因我负责安全,冯将军步行外出时,我即派六名武装宪兵跟随保护。冯将军看有武装宪兵前后护卫,就把我叫去问是谁派的。我答:“报告副委员长,是我派的武装宪兵,保护你的。”他当即用命令的语气吩咐:“以后不要派武装人员随护。”自此以后,每逢冯将军偕夫人徒步外出,我就和四名宪兵换上便服,跟随警卫。
一天下午,冯将军身着草黄呢子中山服同夫人步行到贵阳大十字街口,已是下午5点半。这是贵阳最热闹的街道,行人很多,有些人停步观看身躯高大、形象亦庄亦谐的冯将军,有人小声说:“这人一定是个大官。”冯将军同夫人进入一家土产杂货店,看见柜台内摆有陶土烧的黑色磁灯盏,是点植物油的,问了价钱,店主说:“这是乡下人点的灯盏,每个卖六分洋,你大人不要这个。”冯将军说:“我买30个。”店主人慌忙挑选了30个,用细麻绳从灯盏碗心中穿灯芯的小窟窿里穿了两串,每串15个。葛营长和我每人提了一串,随即秘书付了钱,又逛了几家大商店。街上已是灯火明亮,来往行人很多,贵阳的夜市开始了。贵阳在旧社会与其他省的城市有个不同的习惯,就是中午12点以前街上人很少,生意店铺多不开门营业,而到了夜晚,商店灯火通明,街上人群拥挤,买卖兴隆。这时,冯将军问我:“贵阳为什么是夜市?”我即回答:“贵州人吸鸦片的多,因染有烟瘾而懒,人多上午睡觉,晚上有精神在市上买卖。”冯将军说:“现在还有种卖鸦片的吗?”我回答说:“贵阳市内开大烟馆的已没有了,还有偷卖大烟的黑市,县城有的仍半公开买卖大烟(鸦片)。”我随冯将军往回走,进了电厂门后,冯将军说:“禁烟禁毒不彻底,要宣传执行禁烟禁毒条例。”
我用请教的语气说:“副委员长买这么多灯盏何用?”冯将军说:“卫队营每连发10个,叫弟兄们晚上学文化用。”接着又说:“煤油很缺嘛!菜油茶油到处有,又省又方便。”当天晚上我去卫队连,就看见每10来个士兵围着一盏灯,有手捧识字本的,有看操典的,都在学习。
冯将军和夫人天黑时才回去吃晚饭,桌上摆着两荤两素,米饭、馍头、红豆稀饭,因为冯将军爱吃五香大头菜,每天必有大头菜烧肉,生活非常简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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