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我在电视屏幕上,看见太阳队的老板克朗·基罗,为此事件亮相表态。他显然是力保基德的。虽然他也说了些有关体育明星道德的话,但更侧重的是谈基德对NBA的贡献。可以想象这个太阳队的经济后台,在此时此刻亮相,是为了平息事态——他绝不愿意他的台柱子有所闪失。在电视台采访老板的同时,基德也出现在电视屏幕上,他为了近1000万美元的年薪,大概也不想得罪老板——这是一场双方各有所需的会见,其结果可想而知:那就是基德向妻子表示了歉意之外,被勒令停赛五场,算是为这场风波画上了句号。
2001年2月初,基德重新出现在了赛场之上。就在这个时刻,太阳队的著名前锋、该队头号得分手克里夫·罗宾逊,又被警察拘捕了。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2月5日清晨,一辆警车在公路上执勤时,发现一辆黄色跑车在超速行驶,便强制其停车。当警察走近这辆跑车时,才发现上边坐着球星罗宾逊。本来警察并不想检查其车厢,而是想给他一张罚款单放他走的,但是罗宾逊从车里下来时,警察发现他精神有些恍惚,这引起了警察的警觉;经过警察仔细检查,竟然在其车厢之内,发现了毒品大麻和他吸食毒品的烟嘴。美国警察对毒品是很认真的,特别是在凤凰城,由于其地理位置濒临墨西哥边境,是贩毒分子经常出没的地方——罗宾逊撞在枪口上了,警察立刻拘捕了他。有意思的是,在基德被拘禁的时期内,长着一副黑黑脸膛、相貌十分憨厚的罗宾逊,还被当地电视台邀请去做嘉宾,评说基德殴打妻子一事;时隔不到一个月,这个绝对让人想不到是吸毒人的罗宾逊,因携带毒品而被拘捕了。
在罗宾逊面临被追究责任的同时,他和基德都已入选了美国西部明星队。因而,当美国时间2月10日,全美东、西部明星对抗赛在华盛顿举行时,我首先用目光在众多知名的大腕球星中,寻找罗宾逊的身影。我很快发现了基德亮相于西部明星队的首发阵容之列,可是望眼欲穿,也没有寻觅到罗宾逊的身影——他的携带毒品问题,自戕了他的这次征程——至于将来他的命运如何,就是一个谜一般的未知数了。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美国法律的弹性有时也如橡皮泥那般,可以在捏来捏去中变形。其中最为典型的案例,就是几年前橄榄球星辛普森的杀妻案,上下折腾了几年,最终以辛普森花去了3350万美元,结束了这桩人命官司——据当地报纸报道,罗宾逊首先要交出15000美元的罚金,这是否意味着要大事化小?不知道!
写出NBA球星的道德落差,不仅可以增加我们对NBA的深层了解,似也对中国的CBA的明星们,不无警示意义……
2001年2月凤凰城、北京
[小街纪事]
这条小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偶然有一辆汽车驶过,很快就恢复了原有的安静,小街上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非常喜欢在这条小街上散步。对比纽约的喧哗和杂音,这儿似乎是另一个美国。小区的人们,似乎都去工作了,空荡荡的街道和街道两旁的花草和树丛,成了我踯躅的伴侣,当然还有我的影子,跟在我的身后。每每散步在这条小街上,我像是行走在繁华世界之外的另一个虚幻的美国之中。
说它虚幻,亦很真实。比如,除了我的影子之外,常有一只肥胖的花猫,成了我的第二个影子。一开始,我并没有在意它的出现,直到有一天,我身后一阵鸟儿喳喳的尖叫声,让我回过头来,我才发现了它。定睛细看,原来是两只黑羽白尾的山喜鹊,像飞机从空中俯冲下来那般,轮番地用尖细的嘴啄着这只肥猫的脊背。在这条小街上,动物的生存链环似乎发生了颠倒,肥大的猫成了弱者;而那身材纤巧的喜鹊,成了动物的霸主,肆意地戏弄着那只肥猫;致使那只肥猫不得不尾随在我身后,企图让我成为它的保护神,真是一道奇观。
什么时候鸟儿去了。
肥猫也跟着消失了。
当然,汽车轮子驮着美国,动物叠影只是小街上的自然一隅;社会的投影,也展现在这条小街上。在西方感恩节的前夕,我在小街上闲庭信步,看见许多家庭门口,都堆放着一些捐献给慈善机构的东西:大到成套的电器,小到网球拍子;有摆放整齐的衣物,也有笔记本电脑……在静无一人的小街上,没有人看管这些东西,它们静待着装运它们去教堂的汽车,然后由教堂将这些捐献物品,分发到需要这些东西的人手里。看到这条风景线的时候,我的内心突然升腾起一丝悲凉:在北京我家楼前的那条街,环保和卫生部门为了美化和净化街道,煞费苦心地沿街刚刚更换上一排不锈钢的垃圾桶;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这些亮晶晶的东西便一个不剩地蒸发了,空留下偷筒之人挖下的一个个深坑。经济差别导致的道德落差,面对街头风景,让我心里涌起失落后的惆怅。
这条小街上没有垃圾桶,人行道上除了花草和树丛之外,洁净得没有一丝污斑。为了适应这种洁净,致使我这个老烟鬼,离家外出散步时,不得不先在口袋里,装进去一个装烟头用的铁盒,以防我抛下一个烟头,亵渎了这条美丽的小街。沿着小街转上一圈,回到我孩子家的院落之前,看见门口堆放着几个纸盒,我有些怪异,因为在我出来散步时门口还没有这些东西;拿起来仔细观看,上面用中、英文写明盒里的东西是西洋参——我顿时明白了,因为我回国在即,孩子说是让我补补身子,便在电话中为我订购了几盒西洋参——送货人就将其放在孩子家的门口了。
回到家里,刚刚坐定,门铃便响了起来。我猜想一定是送货的人,返回来索要签字收据的,打开门一看,却是一位比我还要年长的美国老人,领着一位金发碧眼的小姑娘,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老人英语说得很快,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那小姑娘的手势,我却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她用手指点着门前的橙子树,显然这一老一小来找我,一定与那棵橙子树有关。我顺着手势向树下看去,原来是有两颗成熟了的红橙,坠落到了地上——这条小街上野鸟很多,许多坠地的红橙,由于没有及时捡拾,都被鸟儿啄食得千疮百孔;这一老一小是来提示我,要及时采摘成熟的果实。
我向这一老一小表示了谢意,从树下拾起那两颗红橙,送给了那个小姑娘。哪知她并没接过红橙,而是继续朝树下指点。那老人索性拉着我蹲下身子,这时我才看见在橙树底部树杈之间,有一个蓬蓬松松的鸟巢;仔细凝视了一会儿,我终于看清楚了,那是鸟类世界中体积最小的蜂鸟巢穴;有一只小小蜂鸟,在巢中哺育幼鸟。多亏这时我的孙儿放学回家了,他把老人的话翻译给我听,我才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小小蜂鸟非常可爱,让我警惕那只小街上的流浪猫——至此,我才明白了那两只山喜鹊,何以会对那只花猫俯冲并啄食其背了:大概是那只肥猫,曾经毁坏过它们的树巢,吞噬过它们的后代吧?
抢劫、杀人一类的新闻,在美国喧嚣的大城市中几乎天天发生;但发生在这条小街上的趣事,演绎的却是另类人生情愫。因而,我难以忘怀那条安静的小街……
2006年底于北京
【扶桑三记】
[樱花之旅]
日本朋友池上贞子在3月末尾,给我来信说:“得知你4月初访问日本,我非常高兴;因为那时正值樱花盛开,日本将打扮得更加漂亮。”接到她的信函不久,以张光年同志为团长的中国作家代表团一行5人,就登上了飞往岛国的飞机,开始了我们的樱花之旅。
老实说,我对花草并无深厚的感情。我在阳台上摆着几盆朋友送来的花草,命运都不够好。不是因为我忘了浇水而枯死,就是因灌水过多而叶片脱落;因此,对池上贞子女士信中提到的樱花并没多想。偏巧,我们在东京成田国际机场降落时,天空中云片互相追逐,大地上春雨潇潇,致使我们驱车奔往东京时的汽车玻璃上,霏雨像给我们挂上一层薄薄的白纱,向后奔跑的树木以及旋转的大地,都在我们的视野里变得模模糊糊,天地之间呈现出一片混浊。
“瞧,樱花!”池上贞子叫了一声。
是不是天下的女人都和花草有不解之缘的原因,我无法加以评断;首先摇开车窗玻璃的,是长着两只大眼睛的女作家陈祖芬。接着,貌似日本警视厅彪形大汉——以描写大海而驰骋文坛的邓刚,也把他偌大的头颅探了出去。司机仿佛是有意放慢了车速,好让我们这些才迈进樱花之国大门的中国来客,游览一下雨雾中樱花的姿容。是好奇?还是樱花这个美丽字眼的诱惑力量?不知道,反正我这个几乎和花草处于绝缘状态的人,也情不自禁地把视线投向了那棵亭亭玉立的樱花树上。她的确很美,花冠洁白蓬松,比天上的流云庄重,比地上的微雨中摇曳着的小草安详;她比雪还白,比玉还要晶莹;一滴滴的雨珠,顺着她的面颊垂落下来,使人敏感地想起一幅名画《贵妃出浴图》。但她绝无贵妃的脂粉颜色,更无贵妃的华贵雍容;她默默地站在东京郊外的公路旁,像衣衫素缟翘首以待的村姑,等待云开日出,期待着播种收获。
“真美。”美能折服陋习和固执,我似乎是被它征服了,“只是樱花太少了,走了这么远才看见一株。”我说。
“雾太大了!雾太大了!”去机场迎接我们的日本朋友左藤纯子女士操着日本腔的中国话,对我宣传着,“日本的樱花很多,很多。”
我们下榻在东京新大谷饭店。当我们登上17楼的旋转餐厅就餐时,顿时发现了左藤纯子女士的话,绝非假凤虚凰。随着圆形餐厅的缓缓旋转,我们视力所及的范围,除了流水般移动着的汽车长河,以及形状各异的高楼大厦之外,在一片片绿荫之间,像一片片白云似的东西都是樱花。翌日,左藤纯子女士和横川健先生,带领我们去千鸟渊赏樱,这时我才发现樱花不都是白的,还有粉色的和红色的。垂樱的样子很像中国的垂柳,嫩红的花枝一直低垂到接近地面;八重樱则花瓣重叠,一簇簇的如霞似火。
日本人把每年一度的樱花时节,当成倾国倾城的盛大节日。我们沿千鸟渊的蜿蜒石路观赏樱花时,樱花树下已经铺满了各色的草席和塑料布,这是市民们为了夜间观樱而提前占下的地盘。樱花林里拴系着各色彩灯,售货小车上准备好了各式各样果汁、啤酒和夜宵食品;林边的木阁上隔不远就有一张告示,那是东京治安机构提醒市民,不许用绳索画地为牢,以免勒伤花木,并严禁在观赏樱花时酗酒械斗云云。
非常遗憾,我们在当天晚上和日本几个大学的一些教授、学者,去一家日本风习的餐馆,举行关于中国当代文学的座谈,没能去千鸟渊和市民一块儿赏夜樱。当我回到寓所,从电视上还是看到了东京市民观夜樱的情景:老人、孩子、坐着轮椅的残疾人,以及各种肤色的外国游客,在樱花丛中川流不息。穿着日本和服的古老民族舞蹈和狂热的迪斯科舞交织,那旋转着的和服的宽大衣袖和牛仔裤在一起不停地抖动摇摆,使我既看到了日本的过去,又看到了日本的今天。手拿扩音话筒的电视记者,在人流中像蛇一样地穿行,他不断把话筒伸向观樱者的嘴边,在电视屏幕上不停地闪现出一张张笑脸。当然,也有煞风景的镜头掠过屏幕,有些在樱花树下酒醉的汉子,蓬头披发地东摇西摆,身子蹒蹒跚跚地冲撞着观樱花的人群;那些手持警棍的警察,似乎是从天而降,立刻把这些醉汉拉走。短暂的惊扰平息之后,樱花树下又恢复了原来样子——笑的海洋,舞的狂涛。
日本有上百种的樱花。有早开的,有迟开的。因而陪同我们登上新干线,和我们一块儿去日本南方访问的横川健先生,曾风趣地对我说:你们这个时候来日本访问,算得上是一次樱花的旅程。横川健先生的话毫不夸张,我们从东京到京都,又从京都到神户、奈良、广岛、松山……一路上与美丽的樱花为伍,这给我们出访日本抹上了一层浓郁的诗情。
从新干线列车的车窗外望,到处都有樱花绽开笑颜。周总理的岚山诗碑旁有樱花,日中友好人士中岛健藏的墓园前有樱花;就连40年前被原子弹化为废墟焦土的广岛,也站立着一株株血似的红樱。尤其使我惊异的是,我们在许多日本朋友家做客时,招待我们的茶点之中,常常出现模拟樱花形状的糕点。在箱根小涌园别墅,日中友好人士为中国作家代表团举行的招待会上,我发现菜碟下的衬纸上,都印有美丽的樱花。
樱花!到处都是樱花!
樱花是日本的象征,樱花是日本的骄傲!在从广岛市驶往松山市的飞翔船上,陈祖芬曾就这问题询及左藤纯子女士:“日本怎么有这么多的樱花?”“这我也说不清楚。”左藤纯子坦率地回答。
“日本人民为什么这么敬重樱花呢?”陈祖芬继续追问。
“据我所知,过去的日本武士很爱樱花。”左藤纯子女士沉思了片刻,用不纯熟的中国话说,“我想,这是因为樱花虽美,但开花期很短暂,大概以此可以寓意人生吧!这就是说:人活着都该像樱花一样,让自己短促的生命闪闪发光;不然的话,虽然活着也等于死!”
我的思绪一下飞得十分遥远。我想起了在分秒之间让生命放出异彩的董存瑞、黄继光、邱少云。他们的生命美如樱花,壮若朝霞;他们生命的发光只在历史的瞬间,却比庸人们寿命的总和还要长久。
归国之后,翻阅访日期间在樱花树下留下的一张张彩照,深感樱花生命平凡中之不凡,短促中之久远。遂提笔写此“樱花之旅”,以自勉自励。我要爱花,因为樱花给了我生活的启迪。
1985年5月8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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