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匣何人发明,起源于何时,我不得而知,但我却依稀记得在家乡一带,风匣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前后才普及的——我至今仍搞不明白,风匣这物件世间早就有之,并不荒辟闭塞的家乡一带,却为什么使用得时间竟然如此之晚?是风俗习惯作祟还是另有别的缘故?——现在这一切似乎都已经无从查考了。只记得童年时,每当村里来了铁匠,我们一大群孩子就会围在那里看热闹,除了对铁匠打铁的技艺感到新奇有趣外,便是被那个二尺多长、半尺来宽、一尺多高的木匣子深深地吸引住了,从此我们也就知道了这个物件叫“风匣”——只见一个匠人轻轻握着风匣外面的把手,慢慢悠悠地一拉一推,随着“呱嗒——呱嗒”的声响,那炉火就一明一暗地愈加旺了起来——多神奇的风匣啊!但我们那时确实谁也没有将风匣和家里生火做饭这件事联想到一起,大人们心里想没想,我们当然不得而知。等铁匠们离开村子后,“风匣”也就从我们孩子的脑子里悄悄地“溜”走了。
然而,在没有使用风匣之前,家里生火做饭时的情景,在我的记忆中还是有很深的烙印的。通常是,柴禾要干爽,稍微有点湿或杂碎烧草,便要“压”火冒烟,这时大人就必须蹲或坐在灶间,手拿一根烧火棍,探头在锅底下不停地翻搅、支楞,火箭仍不旺或“犯风”(锅底内气流向外流动)时,还要不时地用嘴使劲地朝锅底里吹气,或者索性摇动起蒲扇鼓风,常常一顿饭下来,不是把烧火人照得两眼冒泪,就是呛得直咳嗽——晴天好日做顿饭尚且如此,倘若逢上连绵阴雨天就更可想而知了。记得有一次父母不在家,我抢着帮祖母烧火,恰巧赶上“犯风”,锅底里的火苗一个劲地朝外“燎”,竟一下子将我额前的头发烧了,吓得我慌忙扔掉烧火棍,却不料烧火棍偏偏落在我的脚背上,顿时烫起了一个小水泡,疼得我哇哇大哭,祖母赶紧给小水泡敷上一层“面硷”,又把我搂在怀里又哄又劝,还把那根烧火棍使劲地扔进了锅底里。
终于在我上小学的那年秋后,村子里家家户户开始安置风匣了。安置风匣,先要请瓦匠改造锅台,然后再请木匠做风匣。记得当时邻村有两个木匠做风匣挺出名,一个是小宗家村的“老木匠”,另一个是小姜家村的“小木匠”,他俩一天到晚走村串疃忙个不停——我们家请的是“小木匠”。做风匣的当天傍晚,天下着牛毛细雨,我放学回家时,正赶上风匣已经做好开始调试。只见母亲在锅底里生上火,右手抓起一把麦糠撒上去,随着左手拉动风匣,就见火苗“呼呼”向上直窜,而且正冲着锅底的中央。我们全家人都笑了,祖母和父母一迭声地夸赞“小木匠”的手艺巧,就连我那不太懂事的妹妹也拍着小手跟着叫好,而这时我再看那位年近40岁的“小木匠”时,目光中便有了一份敬意。
40余载一晃而过,如今风匣在家乡早已不见了踪影,替而代之的是“电风鼓子”,但对于多数年轻人的家庭来说,锅台和“电风鼓子”已形同虚设,甚至有些人家新盖的房屋里根本没有了锅台,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使用既干净又方便的煤气灶。家乡父老烧火做饭从风匣到“电风鼓子”,再从“电风鼓子”到煤气灶,折射出的不正是农村的进步和发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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