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秋冬季节,生产队“战山河”时一般都辟有“泥场”,泥场里的土供集体饲养场和每家每户使用,因为白天人们要干生产队里的活,所以每家每户使用的泥土,便只能利用早晨上工前、午饭的间隙和傍晚收工后的时间搬运。每天早晨天刚刚放亮,通往村外的大路小道,便有了人影晃动和小推车“吱扭”的声响;午饭的短暂间隙里,人们也大多舍不得在家中歇一歇,捞起小推车便是一溜小跑,真像是“推一车赚一车”;傍晚收工后,本是天中最最筋疲力尽的时候,但为了早早将家门前的泥堆备足,很多人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咬紧牙关推了一趟又一趟,直到天色黑透时才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家。到了星期天,搬运泥土的“主角”便换成了半大的孩子,多为大的后面推,小的前头拉,推不满车,就推小半车,个个磕磕绊绊,吵吵嚷嚷,一张张红扑扑的小脸挂满汗水,累极了便将小推车停在路边,张着小嘴呼呼直喘粗气。至于跌倒翻车的,磕碰破皮肉的,那是极常见的——看到孩子们吃力的样子,哪个做父母的不心疼?但谁也毫无办法。就这样,在封冻之前,很多人家的门前便有了高高的泥堆,而且堆得有角有棱,规规矩矩。
有了泥堆,家家户户就要利用空闲“垫圈”。垫圈就是将泥土隔三差五填进猪圈里,间和着猪屎鸡粪等沤浸,到了一定时间就成了“农家肥”。最初垫圈是用担杖挑,后来改用小推车推,就这样门外的泥堆一天天减少,院里猪圈的肥料一天天增多,猪圈满了就“撂”(挖)出来搬运到大门外,于是门前便有了“粪堆”——看起来是粪堆,其实那是“工分”,那年月,工分就是农民(当时称社员)的“命根”啊!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难怪乡亲们无奈地说,庄稼人就是“泥土命”,一年到头忙的是“把泥土从地里搬进家里,再从家里搬到地里”。
至于草垛,在那些没电没煤更没有煤气灶的日子里,农家一天三顿饭,还有牲畜家禽张着嘴,谁家能离得开草呢?生产队分的麦根子和苞米秸子等,是不够烧锅暖炕的,于是拾草便成了农家又一个负担,不仅大人拾,连孩子也加人了这一行列。那时候,农人干活归来时几乎是没有空着手的,不是胳膊下夹着茅草,就是肩上背着树枝,连扎人的棘藜子也不放过。进入夏秋季节,满坡遍野疯长的野草就成了庄稼人的“宝贝”,生产队不上工的时间,四下随处可见大人孩子拾草的景象,而大街小巷也就晒满了割回来的野草。秋风落叶时,老人和孩子们还会将漂零在田间路旁的梧桐、白杨等树木的叶子,用栓系了细绳的铁丝,一片一片地“串拾”起来背回家......
沉重的“三大垛”,陪伴着乡亲们走过了漫长而艰辛的岁月,而今它终于悄然淡出了家乡父老的视野,就像天边的云朵一样愈飘愈远——然而,谁又能说这段岁月不是历史进程中一个艰难的见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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