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日子-喝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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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墒”——对于现在家乡的年轻人来说,是一个非常遥远而陌生的词汇;但对于现在家乡50岁左右的人来说,却有着清晰而牢固的记忆。家乡方言,“喝”读“哈”,因此“喝墒”也就说成了“哈墒”——“喝墒啦——”,一句话出口,便有了秋播“大功告成”的喜悦,也有了一种疲惫饥饿之后马上就要饕餮一顿美餐的激动。

    所谓“喝墒”,是指秋天小麦播种结束后,生产队要宰杀一头牲口——或瘸驴,或病马,将肉分给各家各户,剩下的骨架和“下水”在饲养场用大锅烀熟了,每家每户分个一碗半钵的——此举正中了乡间流行的那些俗语,比如“推完磨杀老驴”、病牛病马难躲秋后”等——这女中既有对适时完成小麦播种的庆贺,也有对劳累一秋社员的“犒赏”之意。分肉那天,乡亲们高兴得就像过大年,女人们在家里忙着择莱剁馅包饺子,男人和孩子则早早地守在饲养场,眼巴巴地等候着分烀熟的“下水”——现在回想起那种场面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感便会油然而生,是呵,在那些一年中难得吃上几回肉的日子里,天天累死累活的乡亲们,能够吃上一顿不花钱的肉解解馋,哪怕是死驴病马的肉,也是一种莫大的奢侈和享受啊!

    说起来如今的年轻人也许不会相信,在上世纪70年代中期之前,家乡秋天播种小麦,依靠的主要农具是犁和耧——一个生产队几百亩麦地,要靠牲口拉着犁一犁一犁地耕过,耕过耙平之后,要靠牲口拉着耧一耧二耧地将麦种撒播进地里,耧过之后,还要人工用撒耙一撒耙一撒耙地将麦畦撒平整匀,赶上抗旱抢墒播种,队里的牲口不够使用时,安排一些整壮劳力肩负缰绳,像牲口样拉着耧进行播种,也是极常见的——试想,这种耕作方式,究竟与几千年前的铁器时代有何不同?如果说有不同的话,那就是铁器时代为一家一户的个体耕种,即所谓的“小农经济”,而我们这一代人经历的时代则是以生产队为耕种单位,即所谓的一人民公社”,但就使用的农具而言,本质上毫无区别。

    那时家乡有四个生产队,每个生产队都有三两个“耧手”。耧地是个技术活,扶耧看似简单,但要真正耧好却不易,这就要求“耧手”的双脚移动和两臂摇晃必须配合默契,下地的麦种才能均而匀,而且还要眼力好,耧过的麦畦要整齐如线,虽说:“弯弯地不打弯弯粮”,但麦畦耧得歪歪扭扭,那是要被人笑话的。记得当时第一生产队的张焕达,是全村公认的耧地高手,但他由于出身“地主”,因此并没有得到公正的待遇。其实,张焕达不仅精通一应农活,而且极擅长书法和作画,肚里墨水颇多,在家乡一带享有盛名。

    如今,家乡的老式犁、耧等农具已经不见踪迹了,替而代之的是效率极高的机械化作业,而“喝墒”一俗更成了年轻一代不可理喻的“陈年旧事”,但历史的发展从来就是如此——日子是一天一天地走过来的,今天总比昨天好,明年总比今年强——行文至此,我惟有打心眼里默默地为家乡父老乡亲的好日子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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