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嗓子难受,心里烧的慌,又疼又憋不过气来。一边挥舞着拳头,一边不停的上下抽搭着,终于累极了,靠在床帏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泣着。
“我知道你怪我,怨我,我也不敢替自己分辨……但是,这件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你要相信我。”袁清轩站在一旁的地上,他的话平静而坚忍,我只是不住的摇头,不想去听。
我不要听,你这样一个骗子,你现在还好意思站在这里说些这样的话?你不曾知道,我这一颗心,到底被伤的有多重?
光洁的地板上渐渐滴下一圈雨水来。原来刚才他将伞全部都让给了我,自己的大半个身子都被淋了个通透。
我心里一热,继而又是坚硬的一冷。不管怎样,他也不能随便就和别的女人……那个啊,还把人家肚子给搞大了,而且还半点悔意都没有。
我怎么会嫁了这样一个男人?这哪里是人?简直就和种猪、种马、种驴没有任何区别嘛!
我恨!我满心的恨!恨的要死!
恨让我每月了思考的能力,让我想要撕破一些往日好容易维护起来的平和和无所谓,我累极了,再也不想去伪装,再也不愿去强颜欢笑,假装自己丝毫也不在意……
泪如雨下,这种悲痛,如窗外愈下愈大的雨丝,将我们兜头覆灭。
在没有一种痛,能让我如此忘形,而他,看着我哭,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任由赵大勇左右上下给他抹去身上的水珠。
我哭的倦了,因为喝酒的缘故,最后终于涌上些许的睡意来。恍惚间,感到有一只温热的手在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他低低叫了声绾绾,我疲惫的慢慢睁开眼来。
待看清眼前一切,不觉微微有些失神,只见面前宛如垂了幅色彩斑斓的光瀑,溢彩流霞,无数闪亮的斑点在上面跳跃舞动。
仔细看时,却是珠绣纱帐上钉成芙蓉花样的碎米南珠反射着透进窗棂的明媚阳光。而我刚刚感到的那只温热的手,便是他一直抱着我的那只手。
脸上微微一阵酥麻的痒,原来是被微风带起滑过我额头的绣花纱帐一角。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回到了宫中,躺在自己的寝殿大床上。袁清轩的手被我枕着,他歪在一边睡着了。我起身悄悄查看,他换了一身寝衣,两眼微微闭着,长而浓密的睫毛在脸扑下一道好看的阴影来。
微微叹口气,这真是一个好看的男人,虽然他花心而且乱来,但是这并不影响大部分少女对他狂热的喜欢吧!
我抬起头看向窗外,只见殿内烛火已熄,满室寂然。唯见水银般的月光洒在锦榻前垂挂的樱紫珠绣纱帐上,映得帐内横躺的人影越发朦胧。
那些精致的纱帐绣花在我身上脸上投下无处不在的淡淡痕迹,我摇摇头,悄然睡了下去。
只是,挨着他那只横放的手臂时,我不由自主的将身子诺远了一些。
或许,在我心里,对于我们彼此,我们这份若有若无的夫妻之情,我想蒙上的早已不在只是一层淡淡的阴影了。
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原谅他,因为,就算流了这么多的泪,这一刻,我的心,还是那么那么的难受!
锐利的痛,钝钝的刀割般的裂痕,正在我心中无声无息的传递着。
我闭了眼,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不要再想。可是,越是这样,眼泪越是不听使唤的吧嗒吧嗒掉下,不多时,便濡湿了枕上的鸳鸯丝帕。
身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原来是他听到声响醒了过来。我不理他,只是自己无声的哭着。
我感觉到他翻了一个身,支起半边身子从上面看着我。静默了一刻,似是要呼唤,却又强行忍住,只长长叹息了一声。
我听得奇怪,那声叹息竟然充满了不尽的萧索之意,似有着无限心事。
忽听得案几轻响,想是他已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又过了半晌,突听得他的喃喃自语,“绾绾,你一定是在怪我,也确实是我的不是,你,你莫要生气。”
我悄然止了泪,听那语声满是内疚,心中一时又酸又苦,不知不觉目中有泪珠滴下,轻轻滑过面颊,无声地沁入头下的缃丝软枕内。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月光下他的身影有些消瘦,脸颊上的颧骨高高凸起,我忽然觉得他似乎消瘦不少。心中一软,便坐起身子来,听他缓缓的,向我讲述了那件事情的始末:
原来自从上次去林府下聘之后,他便心内惆怅。
派了人满世界去寻我,却始终没有丝毫音讯。而李季云拿着太后的旨意,只说自己是奉命行事,因此他拿他无可奈何。
而面对太后和林相的逼婚,他却再不能敷衍了事。想到未来,想起与我相识的点点滴滴,他终是不能淡然忘却。
尤其是那夜在郊外踏马而行,留给他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了。
于是,那夜,他执着酒壶,独自一个人行走在后宫的花园树间。
后来,他便到了漱玉宫,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没有进淑妃所住的大殿,而是只在花园里随意走动着。然后他看到了那个叫静芳的侍女,因为这个女孩眉目间有些像我,所以便留下她多问了几句话。
再后来,许是酒喝多了,他便完全没有了印象。
但有一件事,他却记得很清楚,他明明没有传旨召幸嫔妃。因此,他几番想开口询问那个静芳,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着眼前眼波柔媚,衣衫不整女子,是任谁心中都明白的吧。
事后,他也曾询问身边随侍的宫女和太监,但是众口一词,都说是他拥着漱玉宫的那个宫女进了偏殿,便再也没有出来。众人怕淑妃闹起来,便不敢声张,只有瞒了下来。
而偏生这一晚,赵大勇又轮休,找了一群太监去聚众赌博去了。
唯一一个可以告诉他真相的人,都说不清楚事情到底是怎样的。
所以,他只有认可了这个事实。
事后,打赏了那个宫女许多宝物,并且叫赵大勇找机会将她调出了淑妃宫里,许诺以后有机会再封赏。
“我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不想……”他满面沮丧,又有些懊悔,两手抱着头,在我面前痛苦的说道。
我厌恶的将头扭到一旁,这种始乱终弃的人,我平生最为厌恶和看不起!
不想,一个多月后的前几天,居然不知怎么搞的,被太后得知那个调到别宫里当差的侍女怀了身孕。
宫女怀孕乃是死罪,静芳不敢隐瞒,只有据实以报。
这下子,六宫震惊,尤其是淑妃,简直就是寻死觅活,不肯罢休。
便是其他嫔妃,也实在难以接受。因为,倘若静芳腹中的是男胎,那么,这边是皇帝的第一子。
虽是庶出,但长子的身份不容忽视。
是以,太后异常郑重,立刻就命他过来,众太医也被宣召来号脉确诊。
只是,他心中并无多少喜悦,若不是那一夜懵懵懂懂,他也许早令内务府赐了芜子汤了吧。因为按照宫规,便是一时临幸了,倘若被幸女子身份低微,他也是可以赐下汤药,已绝子嗣的。
但太后这么十分热情,叫他实在难以开口说什么话来扫她的兴致。因为自从他下旨将李季云流放封地之后,母子之间的关系便犹如坚冰封城一般。
那时太后一脸喜气地拉着静芳到他面前来请旨,请他擢升她的份位。他看着阶下跪着的那个面上兀自带着稚色的女子,便无可无不可地升她做了贵人。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不敢说自己没有错,可是就算我有错,也绝对不是有心为之。那天我到你这边来,就是想和你解释清楚。
谁知道才进门,便听说你居然按照太后的意思跑去拉拢淑妃了。
我是很生气,你不是不知道淑妃为人如何,就算母后叫你去,你大可以过来告诉我,让我去解决此事。”
“后来进了寝殿,我看见你若无其事在和宫女打牌,我以为……我以为你心中浑没有半分在意我,所以,我更加生气,简直就像着了魔似的,我找机会和你吵了一架……然后,然后……”。
说道这里,他语调低了下去。背着月光,我看见他的脸庞上有晶莹的泪水,无声的滴下。
难怪他上次像个疯狗似的闯进来,我还以为他得了失心疯呢,原来是这样……
他顿了一顿,平静了一下心情,这才继续说道:“况且此事,我觉得疑点太多,便是母后,现在也不能听得进去我分辨一二。倘若你也不信,那么,我只有背负着对你的歉疚,接受你的指责和一切怪罪了。”
我沉默不语,脸上的泪水早已停了。
思量着他的话,心中也不知道是喜是悲,或许,如今我唯一能够证实的是,自己在他心中,并非全无疑点分量吧!
此时,月挂中天,清辉泻地,夜风中有杏花清清淡淡的香气,二人一躺一坐,竟是再无半点声息。
我们各怀心思,相对沉默许久,终于还是他打破了这难堪的局面,对我说:“绾绾,我知道自己并非你心中的良人夫君,但事已至此,请你相信,我必然会好生护着你周全。以后,你千万不可再听信母后的唆使,对于淑妃,你也要敬而远之。至于那个孩子——”。
我猛然抬头,是啊,他不会忽略那个孩子的。毕竟,那是他的骨肉呢!
而他,对于那个静芳,难道全无半分情意?
那么,他今晚对我说了这么多的话,又煞费苦心带我出宫游玩,是不是就是为了要我答应替他保全他的骨肉?
唇齿间袭来一阵微微的寒,我抱住两手,将身子埋到被子里。我不知道,这盛夏的夜,原来也可以这样的凉。
果然,他艰难的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将话挑明了说出来:“你放心,那个孩子,就算生了出来是个男胎,我也会交给你抚养的。只要你愿意,你便是他的娘亲。”
我微微冷笑,苦涩难以言语。
是的,如果我愿意,这个孩子就是我的,长子,皇后亲自抚养,就算不算嫡生,也绝对不算出身低微了。
而关于他登基以后子嗣稀薄的种种流言,也在不经意间灰飞烟灭了。
这个计划,不得不说,完美无缺。
他顾全了任何人,也顾全了所谓的天下大局。
只是,他有没有考虑过我,心中到底是怎样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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