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死队在离官溪五里地的一个大山坳里埋下了伏兵。照推算,五点半左右战斗就可打响,可是直至六点多,戴笠还没出现。正当决死队急不可耐时,在山下打探的暗哨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说:“这老狐狸,离开仙女庵,往官溪走了五里地,突然调转车头,往县城方向开去了。”
这一消息使决死队上下无不愕然,大家一商量,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埋伏在原地,另一路由龙龙率领赶往仙女庵。
到仙女庵后,队伍四散埋伏。龙龙一人挑着柴火走进庵内,见母亲端坐在蒲团上念经,此外别无他人。龙龙装着没事似的,向母亲询问戴笠来时的情况,从中得知母亲并没有向戴笠泄露一丝真情。
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戴笠抵达仙女庵,只身进入庵内。当他看到立在观音菩萨前迎候他的大姑时,不由得眉头一蹙。他见大姑比起数年前,瘦了好多,眼角上露出了几条细细的纹路,眼睛周围圈着一层黑晕,目光里隐含着一丝哀凄和忧惶……凭着特有的敏感,戴笠猜到大姑定是遭遇了什么不幸。于是,他目光阴冷地问道:“呃,你,身体不好?”
“噢,不,不,没有。”大姑有点慌乱,赶紧转身沏茶。
戴笠坐在木椅上,边喝着茶边审视着静坐一边的大姑。突然,他想起了什么,问:“你的那位养子呢?上次来也没见到他。”
大姑低声回答:“唔,他上山砍柴了。”
沉默了片刻后,她立起身子说:“今天是不是能早点完香?”
“为什么?”
“我、我担心孩子回来得早……”
戴笠眯着眼,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大姑忙洁手净案,烧香点烛,忙乱中“砰”的一声,碰翻了一台蜡烛;在念佛时,戴笠又发现大姑神色恍惚,佛经念得常常打顿。大姑这一系列反常举止,使狡诈多疑的戴笠嗅出了不祥之味,于是,他在庵里匆匆待了两个时辰便下山了,并且改变行程取消了官溪之行。结果,这条老狐狸捡了一条命。
刺戴计划的落空,使决死队的队员们个个气得呼呼叫,尤其是龙龙,又蹬足又挥拳,足有两天不食不眠,躺在床上直喷粗气。
正当队员们懊丧之极时,派出的情报员前来报告说,戴笠一行驻扎在江山城县党部,看阵势要逗留一段时间。
这个消息无疑给决死队打了一针振奋剂,他们当即决定要尽一切努力,继续刺戴计划。但在献策会上,众说纷纭,想不出一个比较一致可行的主意。这时,龙龙却一言不发,埋着头一个劲地抽烟,抽了一会,突然甩掉烟头,站了起来,语调深沉地说:“我有法子了,这个任务我一个人就能完成!”接着,他如此这般地说了自己的主意。
众人一听,先是感到一阵惊讶,但再看看龙龙那坚决而有信心的眼神,还是同意了他的要求。经过仔细策划,一个新的刺戴计划形成了。
这天晚上,龙龙回到仙女庵,神情黯然地对大姑说:“我被游击队开除了。”
大姑一听,惊得目瞪口呆。平心而论,龙龙脱离兵家正是她梦寐以求的事,可是今天龙龙真的脱离了游击队,她又感到是自己的罪过所致。自从她向龙龙道出真情后,她发现龙龙变了,脸庞日渐消瘦,整天缄默不语,甚至很少正眼看一下她。这一切,使大姑的心像被刀子绞了似的疼痛,她悔恨自己所做的一切。可是过去的一切又无法挽回,唯有在菩萨面前千遍万遍地忏悔。此刻,看着神色颓然的龙龙,她能说什么呢?她叹了一口长气,举手颤巍巍地抚摸着龙龙的头发,半晌才怯怯地说:“是妈不对。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龙龙沉吟片刻,把头一仰,决然地说:“妈,我去找那位姓戴的。”
“你?”大姑的手像触电似的缩了回来,惶恐地说,“难道你还要……”
“不,我不是去找他算账的。怎么说,他也是我父亲。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好男儿志在四方,在他身边,我也可以有番作为!”
大姑被这突如其来的事震得痴呆呆地望着龙龙:龙龙说的话难道都是真的吗?哦,如果这一切都能变成现实,自己这辈子的罪孽算是到头了……可是前景究竟是好是坏、是凶是吉呢?
一整夜,大姑面朝观音坐在蒲团上,纹丝不动,仿佛一尊塑像。龙龙陪坐在大姑身边,静静地聆听着她的念佛声,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早晨,龙龙身穿蓝色绸衫,头戴礼帽,肩挎一只黑色布包,来到国民党军统特务的第二个巢穴——江山县城。又凭着大姑给戴笠的书信,通过三道岗哨,来到了国民党县党部的辕门外。龙龙抬头一看,只见这是一座四合院结构的古建筑,四周高墙上布着电网,四个墙角内筑着塔形碉堡。龙龙向全副武装的卫兵扫了一眼,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个信封,递上去,威而不露地说:“请把此信呈给戴老板,我要见他。”
卫兵接过信,见信封上写着“呈戴春风亲启”六个娟秀的墨字,顿时哈腰说了声“是”,便拿着信,转身走进了辕门。
过了一顿饭的工夫,送信的卫兵快步跑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一位仪表堂堂的中年军官,这个军官便是戴笠的贴身副官贾金南。贾副官上下左右打量了一下龙龙,冷冷地说:“先生,身上可有家伙?”
龙龙摇摇头,半举着双手。贾副官熟练地在他的身前、身后摸了一遍,一偏头说:“走。”
龙龙跟着他穿过阴森幽静的大院,来到正房一侧的内房门口。贾金南示意他止步,拎着龙龙的黑布包,进了房间,不一会儿,出来淡淡地说:“请进。”待龙龙走进房里,门悄悄地掩上了。
这是个二十多平方米的办公室,地上铺着绿绒地毯,房的四周摆着中西杂合的器具,右墙一排公文柜,柜前有一张大书桌和皮面靠背软椅,正墙有扇落地窗,窗的左侧有个酒柜,书桌的对面是长沙发和长茶几,沙发上头的墙上挂着蒋介石的标准像。房内空无一人,使人感到有一股阴森逼人的寒气。龙龙再想仔细观察观察,突然右墙角的一扇门无声地开了,紧接着,就听到“嘿嘿嘿”一声冷笑,把龙龙笑得汗毛根根直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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