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素锦华年-新婚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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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A市后,老妈就把海龟的所有详细信息都汇报给唐晓,并厚脸皮把那人的玉照骗来了。唐晓盯着那照片,人是长得不错,不过她左看右看都觉得没江楠好看,还是江楠顺眼得多。最后她委婉地下了一个结论:“妈,我自卑啊……”

    老妈劈头盖脸地把她臭骂了一顿,令她无地自容。于是她妥协了,说有空看看再说,老妈这才屁颠屁颠地走到老爸面前耀武扬威,“死老头,你瞧瞧,有我姚必华办不到的事?”

    一听到“姚必华”三个字,唐晓噗哧一笑,因为她想起了那时她找江楠给她签字时的情形。她真该被雷劈,弄了两个妈出来。

    突听老爸说:“你得意个什么啊?”他居然八卦起来,说某某远房的表亲的大舅妈的某某人已经结婚了,据说是悄悄偷家里的户口本去民政局登记拿的结婚证,结了一年后家里人才知道。然后他们二人都非常有默契地盯着她,老爸问,“唐晓,你不会也干这种事吧?”

    唐晓摇头,欷歔道:“我哪有这个胆儿啊?”

    老妈表示赞同,似想起了什么,犯嘀咕说:“哎哟,你那户口本上就只有你一个人,好像还是个体户,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把你的户口迁出去,一家人多好。”

    唐晓摊了摊手,不以为意,“要不我把户口本给你,怕你老人家不放心。”

    老妈不耐烦地摆手,“得了得了,我还巴不得你快点滚呢。”

    事实证明老爸太有才了,是先知。因为就在这半个月内,唐晓还真就悄悄地把户口本偷出去了,而且还真就瞒着他们把婚给结了。

    这纯属意外。

    回归正题,在党和人民的伟大方针教育下,藤条帮老大和老二打了场漂亮的胜仗,光荣出差回来上班。两人前脚一到,大成总部的何老板后脚就打电话来找江楠,嘉奖一番。

    初战告捷,恒源内部自然要狂欢一番,众人又约着去卖醉。这回唐晓不敢喝酒了,滴酒不沾。好在是老顾接到喜讯后特意打来电话祝贺,并说她下个礼拜就能来上班了。唐晓同她八卦了阵儿,说她要再不来她估计也得像她那样躺医院去了。

    挂掉电话后,余佳霖问起唐晓签合约时的战况,她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吹得天花乱坠,哄得一帮女人肃然起敬。

    余佳霖又八卦说她这个月的奖金肯定很丰厚,提到这个,唐晓忽然感到深深的忧郁。那条香奈儿裙子还挂在她的衣橱里,准备熨烫后还给江楠,只要他敢在她的工资里头扣钱,她铁定会揭竿起义。

    三万八,可是她三个月的薪水啊,白痴才会用三个月的薪水去买一条裙子,那简直是愚蠢而幼稚的行为!

    第二天唐晓果然把裙子包装好还给江楠,江楠从一堆文件中抬头,问她是什么东西,她说是裙子,拿来还给他。江楠皱眉,问:“你拿给我做什么?我又不穿裙子。”说着居然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工行的金卡来,叫她下午从里头取出十五万,分别往几个异行账户打款去。

    唐晓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好奇问:“你打款做什么?”

    “这个你甭管。”顿了顿,“哦,我先打个电话给银行那边的客户经理,有他协助提款要快些。”

    唐晓无语,只得拿着卡走了。

    下午将手头上的事都处理得差不多后,她才去银行办事。快到五点时,江楠打来电话,问她办得怎样了,她说六个账户已经存好了五个,现在处理最后一个账户。他又问她在哪里的,她说在东风路的建行。他叫她办完事后在岔路口的榕树下等他,有事请她吃饭。

    挂掉电话后,唐晓纳闷不已,这货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怀着疑问,唐晓往最后一个账户存入三万,才彻底把十五万存完了。她把各行的凭证条仔细收起,往岔路口的榕树下去了。路过东风路128号时,她冷不防想起了老顾以前曾说这里有个以算命为生的老婆子,据说挺准的。

    唐晓来了兴致,反正路过,索性进去看看。

    遗憾的是,她非常失望,因为在她的印象里,算命的一般都是仙风道骨,或神秘莫测什么的。但眼前这个自称王半仙的老婆子并非很老,就跟她妈一个款式,一副中年富态的模样,甚至比她妈的资本还雄厚,肥得流油。

    屋里摆放着各种吉祥配件,看起来颇为劣质。唐晓漫不经心地转了一圈就离去了,显然对算命没多大的兴趣。

    换句话来说,应该是对眼前的人没多大的信心。

    待她走到门口时,王半仙忽然开口说:“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最近红鸾星动,估计不到一个月就有喜事。”

    此话一出,跨出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唐晓诧异地扭头看她,吃惊地调侃,“有没有搞错,我连对象都没有,到哪里去拐光棍结婚?”

    王半仙一副笃定的样子,开始忽悠她看手相什么的,并且说不要钱。显然她特别会抓客人的心理动向,唐晓果然按她的意思坐了下来,伸手给她看手相。王半仙认真地观察手掌上的纹路,那神情很是认真严肃,完全一副探讨学术研究的架势。

    唐晓不禁有些期待了,因为对方的表现很是专业。正等着王半仙做结论,突听手机响了,是江楠打来的,问她死哪去了,在岔路口没找着人。

    唐晓立马报告,说在东风路128号,马上就过去。江楠说不用了,他过来找她。待她挂断电话后,王半仙仍旧是方才的结论,说她红鸾星动,近期有喜事。

    唐晓压根就不信,起身欲走时,王半仙又说:“如果你不信的话,我可以让你看看姻缘镜。”

    唐晓愣住,姻缘镜?听名字似乎还挺有意思的,便好奇问:“那个能看到什么东西?”

    王半仙笑了,笑眯了眼,神秘莫测说:“通过姻缘镜,你可以偷窥到你未来的另一半。”

    一听另一半,唐晓的兴致又来了,兴奋说:“那我就看看吧。”

    王半仙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她伸出肥肥的指头说:“不过这个姻缘镜是要收钱的。”

    “收多少钱?”

    “五十元。”

    唐晓想了想,五十就五十吧,倒要看看姻缘镜到底是长啥模样的,便从钱包里取出一张青花皮递给她。王半仙笑眯眯地收下了,立刻去拿姻缘镜。

    按照理想中的构造,唐晓认为姻缘镜应该是非常之漂亮的,它应该泛着朦胧的水雾,或者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更或者有个花边啥的。

    但她错了,错得离谱!

    只见王半仙拿起一个瓷盆走到另一间屋里,紧接着是自来水的声音,紧接着她端了半盆水出来。待她把那盆水放到桌上后,又神秘兮兮地扣动手指,神叨唔念了几句,然后对她说:“这就是姻缘镜,你去看看吧,你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你未来的老公。”

    唐晓直愣愣地望着她,不禁有些傻眼。见过忽悠人的,却没见过像她这样忽悠人的。半盆自来水就收了她五十元钱,脸皮也太厚了。

    但滑稽的是她居然破天荒地往瓷盆走去,明知对方是忽悠她的,却还是忍不住往盆里看去。她看到了什么?盆子,盆子底,而且那盆子还有不少水垢,然后就是她的脑袋,以及顶上被烟熏得乌黑的天花板。

    这就是她的姻缘?

    唐晓狐疑地围着那个盆子转,无论她从哪个角度去观赏都是这些东西。也在这时,江楠来了,见她的举止异常,连忙把车停在路边,进来喊她。

    唐晓一门心思地研究盆子,还在傻乎乎地围着那盆子转。江楠看得莫名其妙,出于好奇,也伸出脑袋来看盆子。

    于是,她看到了他的脸。

    唐晓抬起头,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此刻的心情。江楠困惑问她:“这盆里有什么啊?你在看什么?”

    唐晓噗嗤一声,笑了。江楠更是困惑不已,一本正经地看瓷盆,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发笑。

    在去南粤风情的路上,唐晓一直忍俊不禁,江楠还纠结她看盆的事情,连连问她到底在看什么。她笑笑说没看什么,只是觉得滑稽,因为那盆自来水花了她五十元钱,原来银子这么好赚,也难怪王半仙如此富态,她算是彻底折服了。

    到了南粤风情后,唐晓喝了两口汤才想起江楠的银行卡在身上,赶紧还给他。江楠把卡放进钱包里,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何叫你去银行办事?”

    唐晓理所当然回答:“又不是从我的卡里取钱,问这么多干啥?”

    江楠无语。隔了半晌,才说:“那些钱是打给魏程东的,从原则上来讲恒源的实力也不错,不过我不打没把握的仗。”

    唐晓虽早有心理准备,可听他一说不免还是吃惊,“你贿赂他十五万?”

    “岂止这些?毕竟名鸿的项目利润可观,魏程东可谓关键人物,只有把他喂着,我才有机会拿下这桩生意,往后双方合作起来才更愉快。这是双赢的事情,谁会拒绝?”

    唐晓抽了抽嘴角,露出一副鄙视的表情,因为她清楚地明白,他绝对不会干亏本生意,贿赂魏程东的钱岂有他自掏腰包之理?恒源接下这份大单,供货商如果想跟恒源合作,还不是他江大经理一句话的事儿,如果想得到他的认可,不花点钱肯定是摆不平的。转来转去,都不是省油的灯,至于谁的手段厉害,就得看谁的道行高了。

    似想起了什么,她忽然问:“欸,当初在上海时你不是说要补偿我吗?补偿啥啊?”

    江楠赖皮回答:“我都说要以身相许了。”

    “滚!”

    江楠嘿嘿地笑,细细打量起她来,冷不防问:“唐晓,你知道你哪个地方最迷人吗?”

    “呃……”

    突如其来的话语令唐晓错愕,直愣愣地望着他,不明所以。江楠开始对她做评价,一本正经说:“对于一个奔三的女性,她已经过了最灿烂的青春期,不再像年轻小姑娘那样任性放纵。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独特的成熟魅力,这种魅力表现在干练沉稳上,可生活的经历会让女人世俗,但你在世俗的基础上还残留着迷糊和孩子气,对我来说很有趣。”

    唐晓不吃他这套,调侃问:“你是在赞美我呢还是赞美我呢?”

    江楠翻白眼,语重心长道:“女壮士,矜持点,矜持点,你矜持点会死吗?”

    “会,因为我觉得你好像在追求我,又是玫瑰花,又是裙子的,今儿又赞美我一番,等会你打算送啥?”

    江楠无语,许是被她厚脸皮的作风刺激到了,毒舌打击她说:“得了吧,我还追你?这又不是偶像剧,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哪有高富帅去追女屌丝的道理?我口味还没这么重。”顿了顿,继续刻薄挖苦,“就凭您那副随心所欲的长相,完全是违背自然规律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欣赏,都属于无产阶级类型,至于身材嘛,还马马虎虎……”

    他的话还没说完,唐晓就踩了他一脚。江楠痛呼一声,又批判她,“你看看,性格还这么暴躁,经受不起一点现实批判。”

    唐晓被气得不轻,也对他评头论足起来,“江大经理,据我多年的研究实验证明,你这种产品是属于不规格类,如果要包装上市,你肯定也是回炉重造的那种,我分以下几点阐述:其一,您小时候比女人还爱哭,作为女壮士,我深深的鄙视您;其二,您有暴力倾向,我们打架好像打了好多年了;其三,性价比名不其实,空有一张花瓶皮囊,心思却阴暗卑鄙,毒舌厚黑,一点都不阳光;其四……”

    “暂停!暂停!”江楠伸手打断她的话,严肃说,“我要翻案。”

    “啊?”

    “明天把你的户口本带来。”

    “带户口本做啥啊?”

    “我俩去民政局登记结婚。”

    最后的四个字像一记雷劈,顿时就把唐晓的天灵盖劈飞了,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错愕问:“我俩结婚?你没发昏吧?”

    “我又没有喝酒,清醒着呢。”

    他是清醒的,可她却犯起懵来,方才她还说他又送玫瑰花,又送裙子什么的,结果遭他一阵毒舌打击。这会剧情翻转,居然喊她拿户口本,明儿就去民政局登记结婚。他死不承认追她,她也死不承认心里头激动得快晕了,努力平息下心情,说:“方才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

    江楠问:“什么事儿?”

    “今儿我花了五十元买了半盆自来水,你知道我当时在看什么吗?”

    江楠摇头。

    唐晓说:“王半仙跟我说那是姻缘镜,她说通过它,我可以看到我的另一半。”

    江楠眼睛一亮,厚颜忽悠起来,“你看看,幸亏我跑去找你,这叫做天意,你应该顺应天意才行,如果你拒绝,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我呸!你就瞎忽悠吧,跟王半仙都是一类货!”

    “啧啧,你怕了?”

    “谁怕谁啊?老子可是藤条帮老大,还怕你不成?”

    江楠笑了,像一只奸猾的老狐狸,他循循善诱,对她做起思想工作来,“你想想啊,在工作上我是你的上司,据你目前的水平,只能处于被压迫阶段,我要是心情不好,肯定会以虐待你为乐趣,你永无出头之日。可结过婚就不一样了,你要是不乐意,大不了回家你虐待我好了,反正我不介意以身相许的。”

    “滚,不要脸!”

    江楠有些受伤,他都已经非常不要脸了,可对方的态度坚决,他还得继续不要脸下去才行。骗女人的活儿,确实需要点技术。

    “其实吧,公司规定不准搞办公室恋情,我们可以用不公开的方式。”

    “你的意思是说搞地下活动?”

    “嗯,就是这个意思。”顿了顿,一针见血分析,“现在是全民皆媒人的时代,相信你也有相亲的困扰,我完全可以解决你的困扰,是吧?”

    唐晓没有出声,她不得不承认他的诱导确实令她心动,以前老幻想着他快跳到碗里来,这会不跳了吗?不过,好马不吃回头草,兔子不吃窝边草,她岂不是两样都吃了?

    见她犹豫不决,他决定趁热打铁,一把抓起她的手说:“走,我给你看样东西。”

    不容分说,他一把将她拖出了南粤风情,打开车门后,他把她塞进车里,到处翻找东西。唐晓困惑问:“你找什么呢?”

    “你等会就知道了。”

    片刻后,江楠把一只小盒子塞给她,板起脸说:“你可不准反悔啊。”

    唐晓郁闷地打开那只盒子,一克拉的卡地亚结婚钻戒?她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脱口说了句:“暴发户!”

    江楠的表情很蛋疼。

    “你什么时候买的?”

    “来大陆之前在香港买的。”又解释说,“那边的东西比大陆便宜些。”

    唐晓看着他,眼里尽是怀疑,“你是早有预谋的了?”

    “没有!我敢用你的人头来起誓,这个绝对是意外!”

    “滚!”

    江楠笑了,又叮嘱她,“你可不能反悔啊。”

    “反悔什么?我又没说要跟你去民政局。”

    “那怎么行?你是立下过爱情保证书的,就埋在老家四合院的槐树下,不信我们现在就去挖开看。”

    “啧啧,你多大的人了,那种事儿也能当真?”

    “怎么不能当真了?!”

    “幼稚,什么东西都有个保质期,那东西早就过期了,就从你当初突然走后就消失了。”

    许是最后的话刺激到了他,江楠不再说话了,表情有些受伤。唐晓意识到他的失落,连忙解释说:“对不起啊,我嘴贱。”

    江楠还是不出声,只是看着她,小眼神委屈得要命。唐晓受不了他无声的控诉,连忙用哄小孩儿的语气说:“好了好了,我明儿就偷户口本去民政局,你别生气了,别生气了。”

    江楠扭头不语,隔了半晌,才幽幽说:“我很受伤。”

    唐晓的负罪感又加重一分,“别介,要不我补偿你吧。”

    “好,那你亲我一下。”

    唐晓无语,只得亲了他一下,谁知他得寸进尺,说不够专业,再亲下,她怒了,气恼道:“王八蛋,你别得寸进尺!”

    江楠这才冲她笑了,她忽然发现他演戏的技术确实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方才他处于被动局势,装一回可怜就反守为攻。

    啧啧,男人装柔弱的杀伤力确实够厉害!

    这天晚上唐晓失眠了,睡到大半夜时忍不住爬起床翻找户口本和身份证。把它们丢到床上后,她望着它们发呆。

    这婚,结不结都是个问题。

    不结呢,她又不心甘。九年的等待,就为这一天,如今他好不容才跳到碗里来,她只需要动筷子开吃就行了。可若结呢,她还是忐忑。九年的仇恨,她始终不信江楠会不芥蒂,如果他以结婚为条件引诱她上钩,万一以后发生家庭暴力,生命危险,福尔摩斯剧情什么的,岂不坑死人了?

    唉,这个问题,委实纠结啊纠结。

    呆坐到两点左右,唐晓把包里婚戒取出来观赏。不可置疑,江楠的品味确实不错,忒喜欢有质感的东西。哪怕是那块戴了九年的手表,看起来虽其貌不扬,更非牌子货,可品质不可小觑。

    从小到大,他从未送过花哨东西,更不懂得浪漫,除了上次的玫瑰花外。如果他俩结婚,她身上的刺,肯定也会像玫瑰花上的刺那样被他毫不留情地掰掉。

    一想到此,她的心情更加复杂了。鬼使神差的,她拿手机给江楠发了一条信息:咱俩真结婚啊?

    意外的是江楠在几秒钟内回复过来:结。

    简单的一个字,果断,不容对方抗拒和犹豫。唐晓望着那个字,五味杂陈。她也不知道她跟江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若说旧情复燃,可他的表现并不像以往恋爱时那般热情。若说对她无意,可他又要跟她结婚,着实搞不懂他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思来面对两人的感情的。

    烦乱心情搅得她没有丝毫睡意,反而愈加清醒了,不由得又想起了江楠说的爱情保证书,她确实跟他写过一份保证。

    这事儿,还得从读初三那会儿说起。

    初三下半学期唐晓并没有去参加补习课,而是光明正大地跟老爸说有江楠替她补习。老爸表示赞同,说成绩才是王道,于是他们名正言顺地掺和在了一起。不过他们打架似乎打得更厉害了,歧义也更多了,但两分钟后又会聚在一起讨论新的问题,然后又会产生歧义,又会针锋相对。

    两人从小到大都在一起打打闹闹,似乎已经成为了习惯,有时候江楠会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句:“唐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长大了做什么?”

    “就可以结婚了啊。”

    唐晓彻底无语,顺手把数学书往他的脑袋砸去,并正义凛然地教训他不求上进,没出息云云。因为他的成绩像股市里的K线图那样,起伏不定,从以前的前三名下滑到前十名了。

    事实上她排十,他排九。

    江楠解释说是为了表示出两人的平等性。唐晓翻白眼,冲他发狠话,要跟他比试一番,看谁没出息。

    江楠满口应承。

    遗憾的是她天生就不是块读书的料子,再加上江楠时不时在她的眼前晃悠,也变得心神不宁了。原本她就爱走神儿,这会儿更走神儿了。

    是江楠引诱她不务正业的!

    于是他们干脆约定,大学毕业后就结婚。为了保证两人说话算话,他们各自立了张字据,那张字据是这样的。

    江楠的爱情保证书:我保证在大学毕业后与唐晓结婚,绝不反悔。我只能有一个老婆,唐晓,离婚后还是唐晓。

    唐晓的爱情保证书:我保证在大学毕业后与江楠结婚,绝不反悔。我不离婚,打死我都不离婚。

    立下了爱情保证书后,当着对方的面交换签名,江楠在她的保证书上签他的名字,唐晓在他的保证书上签她的名字。然后他们再将两份保证书放进了一个瓶子里,偷偷地把那个瓶子埋在四合院的那棵老槐树下,并约好大学毕业后就把它挖出来,再拿去领结婚证。

    那时他们并不知道领结婚证是需要户口本和身份证的,更不明白婚姻意味着什么,只是像小时候学大人过家家那样觉得立下了保证书就还能继续打打闹闹。

    原本唐晓老爸一心一意地期盼她考重点高中,可她让他失望了。县里分了一、二、三中,一中是重点高中,而唐晓只考了个三中的。不过意外的是整个藤条帮都只考了个三中,包括江楠在内。于是他们都用诧异的目光看他。路小城说:“哎呀江楠,你发挥失常啊。”

    江楠搔了搔头,嘿嘿笑了几声,没有辩解。

    从清阳镇到县里的三中坐公交车要坐一个小时左右,藤条帮开始读住校,一个礼拜回家一次。

    这对他们来说是非常新鲜的,天高皇帝远。用路小城的话来说:我们终于自由啦!抗日战争结束了,改革开放啦!

    新的环境,新的气息,令那一张张青春稚嫩的脸庞上渲染着刺探的欲望。编班时,唐晓和路小城在一班,江楠在三班,北平大双在四班,小双在五班。

    江楠严重警告路小城得罩着唐晓,路小城嚷嚷道:“我吃饱了才敢去招惹唐晓,那八婆又凶又恶的,一副发育不良……”话还没说完,忽然跳了起来,屁股挨了唐晓一脚。

    从学校回清阳镇的公交车一直都很挤,而每次挤车时江楠总会抓住唐晓的手把她护到身后。然后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本能地替她阻挡他认为不安全的东西。因为他知道她没有重心,经受不住拥挤或碰撞。

    这些小动作似乎都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唐晓仿佛已把这种习惯看成了理所当然。从小她就习惯了与他打打闹闹,习惯了他的体贴照顾,习惯了他老说她笨,然后又帮她。

    反正藤条帮就她一个女生,他们宠她都是应该的。她厚脸皮地把一切责任都推卸到他们的头上,因为这样她才能光明正大地依赖他们。她也从未想过在某一天他们会各奔东西,没想过如果没有江楠,没有藤条帮,她又还能依赖谁?

    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四合院的邻居们虽吵吵闹闹一副大嗓门,但关系还挺和谐的。唐晓经常在江楠家蹭饭吃,江妈妈最擅长煲汤,她最喜欢他妈妈煲的玉米排骨汤。

    唐晓喜欢吃玉米,几乎所有的玉米都被她包揽下来。

    江楠不服气,死活跟她抢,于是他们孩子气地争东西吃。每当这时,江妈妈总会饶有趣味地盯着他们,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与江楠打架,理所当然;与江楠争东西吃,理所当然;与江楠发生争执,然后两人怒发冲冠,各不相干。但不出两个小时,又会和好如初……

    一大清早唐晓就从梦魇中惊醒,迷迷糊糊地甩了甩头,再看了看闹钟,把枕头下的身份证和户口本拿出来,有些犹豫。

    突听唐妈敲门,“唐晓,上班要迟到了!”

    唐晓“哦”了一声,用三十秒钟的时间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她要单挑江楠!于是她把户口本和身份证放进了包包里。

    到公司把手头的事务都处理得差不多后,江楠才叫她先去民政局排队,他等会儿就到。唐晓虽腹诽他的谨慎,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去了民政局。

    显然今天的日子还不错,排队办理结婚手续的人不少。

    望着人群,唐晓的内心有些挣扎。见她一个人排队,前面的中年妇女好奇问:“你怎么一个人来了,男方呢?”

    唐晓说等会就来,又问她是不是也来办理结婚手续的,中年妇女笑着说:“我们是来离婚的,日子过不下去了。”

    唐晓愣住,尴尬地抽了抽嘴角,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中年妇女同她八卦起来,说现在排在前面的基本上都是办理离婚手续的,估计只有两三对办理结婚手续。

    听她一说,唐晓的表情忧伤了,伸长脖子张望,前面至少有十对夫妻,要命的是只有两三对办理结婚手续。她艰难地点评:“现在的离婚率蛮高的。”

    “可不是?一走进婚姻围城,女人就被套住了,什么婆媳问题,子女教育问题,小三问题,层出不穷。”

    唐晓嘿嘿地笑了两声,没有答话。

    中年女人又跟她八卦起结婚的种种烦恼,她差点就被她洗脑了。好在是意志不坚时,江楠来了,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同中年妇女隔离起来,并说:“不好意思,我俩是奔着结婚来的。”

    中年妇女悻悻然,没有再说话了。唐晓像小狗似的拽了拽江楠的衣袖,犹豫不决问:“咱俩真结啊?”

    江楠居高临下地鄙视她,“怎么着,怕了?”

    “不是,现在好多人,不如等明天再来也不迟。”

    江楠看了看前面的人,毫不犹豫地打消她的念头,“现在前面还有八对。”边看表边说,“你瞧,时间还早着呢。”

    唐晓挫败下来,为防她后悔,他当机立断把她的户口本和身份证拿到手。也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其他,总觉得他此刻的表情很像小人得志似的,怎么看都觉得老奸巨猾。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突听一道声音传来,“下一对。”

    江楠一把抓住唐晓的手,把她拉了进去。

    办理结婚登记的是一个快退休的女人,她看了他们一眼,随口调侃道:“可别跟我说你俩又是来办理离婚手续的。”

    “不,我俩是来办结婚手续的。”

    “挺登对儿的嘛。”说着边翻户口本,边八卦问,“你们认识多久了,现在闪婚的很多,没有感情基础对婚姻是很不利的。”

    “哦,她五岁,我六岁就认识了。”

    “哟,青梅竹马呢,这婚姻靠谱儿。”

    江楠笑,唐晓却想哭,她压根就没心思同办理员八卦。办理员察觉到她的异常,好奇问:“姑娘怎么了,好像不大乐意啊?”

    江楠接茬,“她是太高兴了。”

    唐晓反驳,“谁说的?”顿了顿,冲办理员说,“阿姨,您不知道,青梅竹马什么的最不靠谱,早就看腻了。”

    江楠不满意道:“我都没看腻你,你还嫌我腻了。”

    接下来两人又不依不饶地斗起嘴来,办理员颇觉有趣,之前办的尽是离婚的,眼前这对倒有趣得很,算是正能量。

    “欸,你俩的照片呢?”

    两人同时回答:“没有。”

    “去去去,到那边去拍了照再过来。”

    将近折腾了二十分钟左右,结婚手续才办理妥当了。唐晓直愣愣地翻看新出炉的红本本,似乎还觉得不可思议,“咱俩就这样结了?”

    “嗯,结了。”

    江楠把她拖出民政局,她替此次的经历做出了总结:“这结婚跟上下班打卡没多大的区别嘛。”

    江楠汗颜。

    坐进车后,他给她打了一剂预防针,“现在我们的关系是夫妻关系,是受法律保护的。”顿了顿,又说,“或许你可以翻翻你上次买的《新婚男女必杀技》来仔细研究你该履行哪些义务。”

    唐晓扭头看他,还有些回不过神儿。他又向她下达命令,“礼拜天把你的东西都搬过来吧,跟我住。”

    “跟你住?”

    “哟,不然您的意思是说新婚夫妻还得两地分居?”

    唐晓被堵得无语,总觉得有种上了贼船的错觉,“如果我俩住一起不就穿帮了?”

    江楠笑了,像一只狡猾的狐狸,“上下班不同路,在公共场合形同陌路,私人场合另行条约。”话锋一转,“你的那本《新婚男女必杀技》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你得好好研究研究。”

    唐晓翻白眼,露出一副便秘似的痛苦表情。

    晚上在饭桌上唐晓说起搬出去住的事情,唐妈问:“不是在家里住得好好的吗,为什么要搬出去住?”

    “呃,是这样的。我有个同事在外面租了套房子,跟她合租的那个人走了,同事问我有没有兴趣合租,这样可以分担一些租金什么的。”顿了顿,又说,“我觉得我太依赖你们了,是该独立生活了。”

    二老互看对方一眼,唐妈问:“男的还是女的?多大?有无不良嗜好?身体健康否?”

    唐晓汗颜道:“女的,跟我差不多一个款式。”

    唐妈面色一变,忽然惊天动地问:“唐晓啊,你不会搞同性恋吧,会折腾死老娘的……”

    唐晓的脸顿时就变黑了,比锅底还黑。唐爸连忙开腔打圆场,“哎呀,出去住也好,不过得注意安全,生活上得照顾好自己才行。”

    唐晓连连点头,唐爸又问:“在哪儿租的房子?”

    “兰心园。”

    话一出口,唐晓就后悔了,因为唐妈诧异问:“兰心园?那里可是高档小区,租金肯定不便宜,你同事在那里租房子?”

    唐晓倍感无力,绞尽脑汁了半天,才跟他们解释,说同事租的是亲戚的房子,所以在价格方面也不是很贵,还将就。

    二人这才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唐妈一个劲地念叨起来,说她不会煮饭,又懒散,压根就不懂得照顾自己,搬出去了不知道怎么活了。

    唐晓挺汗颜的,二十八个年头都走了过来,哪有她那么夸张。不过老妈的唠叨还是挺窝心的,也难怪小时候总唱世上只有妈妈好。

    从今天起,她唐晓发誓她不再记仇了,虽然小时候老妈背着老爸对她动了几次私刑,虽然老妈拿藤条抽她时她恨得牙疼,虽然老妈总爱揪她的耳朵骂她死丫头,虽然老妈总喜欢啰啰嗦嗦地唠叨个没完没了,令她恨不得拿苍蝇拍拍晕她。但现在她对天发誓,她要尊老爱幼,老妈的话要听从,老妈的话要盲从,老妈的话要服从,除了结婚,她要遵纪守法,不能犯重婚罪!

    礼拜天,趁着二老出去打麻将,唐晓收拾简单的衣物偷溜出门。江楠在小区门口等她,接过皮箱时,诧异问:“有没有搞错,你就这么点东西?”

    唐晓嘿嘿点头,像贼似的东张西望,生怕有熟人看到江楠,赶紧把他往车里塞。江楠很不满意他的表现,皱眉问:“你不会打算把我那里当宾馆住吧,住两天就走?”

    “谁说的,我又不付租金。”

    上车后,唐晓一本正经地跟他讨论已婚妇女的问题,说她暂时还没法转变这个身份问题,江楠忍不住犯嘀咕,“已婚妇女……”

    兰心园。

    把车开进停车场锁好后,江楠拿出一串钥匙给她,一个个地解释用途。唐晓连连点头,却有些心不在焉,似乎还觉得不可思议,她居然就这样走进了婚姻围城。

    见她走神儿,江楠微微不悦,呼道:“唐晓!”

    唐晓猛地回过神儿,面色窘迫。江楠恨恨地说:“我很想去给你打一块牌子来挂在你的脖子上。”

    唐晓不明所以,困惑问:“为啥啊?”

    “怕你走丢了。”

    唐晓无语,江楠一手拉她,一手拖皮箱,给她指路。一路上唐晓四下打量,不禁抱怨连天,这里的所有建筑及装饰都是统一配套的,用ABCD来划分区域。而且地形位置就跟八卦阵似的,光一个A区就转得她晕头转向。她像小狗似的被江楠拖走了,智商忽然降到了负数,因为她是路痴。

    约七八分钟后,两人才走到电梯旁。趁着等电梯的时段,江楠说:“我住的是A区13单元9楼的906号。”

    唐晓“哦”了一声,江楠又问:“你还记得从大门口进来的路不?”

    唐晓望着他,呈天然呆状。

    江楠翻白眼,他还真想去打一块牌子来挂到她的脖子上。不过待电梯门开启时,他忽然笑了,“很可爱嘛。”

    这回换唐晓翻白眼了。两人走进电梯,唐晓一直没有出声。察觉到她的异常,江楠问:“你怎么了?”

    唐晓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江楠没好气说:“别吞吞吐吐的,有屁就放。”

    “那个,我们真结婚了?”

    “不然呢?”

    唐晓耷拉着头,又沉默了,江楠板起脸问:“莫非你后悔了,想离婚?”

    唐晓眼睛一亮,振奋道:“我有离婚的权利咩?”

    “没有!”

    唐晓又耷拉着头,被他压迫式的语气镇住了。江楠很满意她的表现,说了句霸气侧漏的话来,“爷的配偶栏上只有丧偶,没有离婚。”

    某人的头耷拉得更低了。

    到了906号房门口,江楠开门把她推了进去。唐晓站在玄关处,不禁有些呆愣,室内的风格很有江楠味道,这就是属于他的风格。

    三室一厅的套内面积估计有百平米大,色彩就只有黑白两种,设计和装饰风格很现代,走的是简约风。

    唐晓站在客厅中央东张西望,一台索尼的42英寸液晶电视,半月形的玻璃电视柜,背景是浅浅的粉白色。

    一张长方形的玻璃茶几,黑白相间的趣味沙发,沙发后的墙面背景是黑中带红白的,而彩绘是一朵绽放的黑玫瑰。那玫瑰的花瓣上溅了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竟显得温润,带着淡淡深幽的光芒。

    角落里放着一个巨大的高脚玻璃瓶,里面插了几枝富贵竹,那片深绿在整个黑白相间中显得生机勃勃。垃圾桶则是一只蠢企鹅,呆头呆脑的样子,滑稽中带着几分冷幽默。

    “这是给人住的吗,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唐晓毫不留情地做出了评价。江楠倒也不在意,自顾从冰箱里取了两瓶水出来,唐晓又问:“一个月要多少租金?”

    江楠放松地摊在沙发上,说:“不要租金,不过我还欠银行五十万贷款没还。”顿了顿,居然厚颜问,“要不你也来替我分担些?”

    “行啊,把你的房产证上加我的名字,这样咱离婚了我还可以分一半房子,巨划算!”

    江楠无语,唐晓又兴致勃勃提议,“你看空间这么大,家具又少,没人气,不如去买条狗来喂吧。”

    江楠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厌恶抗议:“你敢!”

    唐晓笑了,露出两颗大白牙,她就知道他不喜欢狗,而且还非常讨厌。果不其然,他说他对路小城家养的牛牛永生难忘。

    接下来两人开始约法三章,唐晓提出不同房,她住侧卧就行。江楠随便她怎么折腾,不过要求她不准把门反锁了。唐晓不满道:“那怎么行,我没有安全感。”

    江楠理所当然说:“我睡觉从来不锁门的,这才叫公平。”

    “万一你走错门儿了怎么办?”

    “切,我还怕你走错门儿了。”

    唐晓朝他竖中指,又唧唧歪歪地念叨起来,问他有没有不良嗜好,或者说衣着不整在屋子里到处乱跑云云。江楠眉头一皱,但转瞬就舒展开来,邪气说:“我倒不介意你衣着不整地满屋子里乱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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