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故事-谁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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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凉村藏在东山中的一个旮旯里,村里的几十户人家就靠种一二百亩薄瘦地过活。几十年来,村子在这一带穷出了名,可偏偏穷山穷水育出了一只金凤凰。谁?张家闺女张小兰。小兰今年十八岁,瓜子脸,红唇,白皮,长得可水灵了,走在村里,总惹得后生们的眼光跟着转。不过,小兰的心思可没往他们身上去,小兰心气高着呢。

    小兰自小就爱读书,可因为家里穷,好歹读到初中毕业,家里就再也供不起她上学了。长年呆在山旮旯里,小兰又不乐意,于是小兰爸便求爷爷告奶奶的,好不容易在离村三十里的小镇上,给小兰寻了份工作,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在餐馆端盘子。

    餐馆在小镇东头,因为离公路远,市口不好,所以生意一直比较清淡。可自从小兰进店以后,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人们听说从山里飞来一只金凤凰,有事没事就爱往店里跑。原先冷冷清清的店堂竟一天比一天热闹起来,来来往往光顾小店的顾客日益增多。老板深知小店变化的缘由,乐得成天眉开眼笑,不到半年就给小兰加了两次工资,后来又把店面从一间扩为两间,生意越做越红火。

    单纯的小兰哪里知晓其中的奥妙,她一心想飞出山窝窝,所以特别珍惜这份工作,干活又勤快,待顾客又热情。看到店里生意红火起来,她和老板一样高兴,老板给她加工资,她对老板感激涕零。可渐渐地,她觉得不对头了,顾客中有些人不是好东西,那眼光怪吓人的,老是在她的胸前扫来扫去,甚至还有人乘她端盘子的时候在她脸上摸一下、腿上捏一把的。小兰受不了这样的污辱,又不好意思回家跟爸妈直说,加上家里也实在需要钱,只好硬硬头皮干下去。

    再说那餐馆老板,揣着日益膨胀的腰包,心思就往邪路上去了。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两个打工妹子,水葱似的白嫩,住在店里,白天抹着粉四处转悠,晚上就有男人来光顾,都是些心术不正的,把个小店搞得昏天黑地,赚来的钱老板就和她们三七分成。

    店里乱得实在不像话。终于,小镇派出所的干警管上门来了,抓走了打工妹,拘留了老板,暂时把小店也封了,小兰只好回了家。消息传到村里,有人暗里说小兰也和打工妹子合伙干那种事,说得有鼻子有眼。小兰吓得不敢出门,就连小兰爸妈走在村里,背后也总有人指指点点,说得他们老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事情到了非弄清楚不可的地步了。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小兰爸对小兰说:“闺女,爸是爱脸面的人,经不住别人指指点点。再说,你也不小了,迟早总归是人家的人,前些日子王媒婆还跟我说起过李支村的二公子,那伢开车,人又诚实,当时你不在家,所以这事我也没敢自作主张答应下来。你还有几十年的日子要过,眼下这事儿不搞清楚,背口黑锅,以后一辈子难抬头。”

    “是啊,”小兰妈在一边接口道,“这事一定得弄清楚,咱不能黑不黑、白不白地过日子。”

    “妈,”小兰哽咽着说,“怎么个弄清法?其实我心里比你们还急哩。”

    小兰爸说:“我已经跟你四姨说了,明天我送你上医院去检查。我家小兰是什么,我们做爸妈的最清楚,让医生给个证据,我们在人前也抬得起头来。再说你四姨是大队妇联主任,她说话能算数。今儿个吃了饭你早点休息,明天赶早四姨和我们一起去。”

    这天晚上,小兰早早就躺到了床上,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想想自己并没得罪谁呀,干吗别人要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小兰很苦恼,怎么也没想明白,天快亮时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太阳刚刚在东山露脸,四姨就来了,三个人满怀着希望,兴冲冲上了路,小兰妈一直把他们送到村口。时令已是春末夏初,花儿红火过后都在飘零,温暖可人的轻风吹拂着,给人们送来阵阵惬意。可三个赶路人却无心顾及这些,从清凉村到小镇有一百多里山路,因为走得急,三个人都有点气喘吁吁。

    “她四姨,”小兰爸看着眼前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说,“真不好意思,让你跟着受累了。”

    “快别说这些了。”四姨一边急急地甩着步子,一边说,“咱苦点累点算个啥,小兰这事儿就指望医生了。咱们还是快快赶路吧!”

    “那是!那是!”小兰爸不住地点头。

    小兰顾自低着头,一声不吭。

    三个人便继续朝前走。

    问题就出在那条河上。

    从清凉村到小镇,这是一条必经之河,因为穷,河上一直架不起桥来。说起来,其实要过河也不难,平时干涸时节,踩着突出在河面上的石头就能过。可眼下是春末夏初时节,河床里涨满了水,河水几乎贴着石面,急急地流过,圆圆的漩涡在河心欢快地打着转,“哗哗”地响。

    “哎哟!”小兰望着河水不由惊叫一声,退了几步。

    “这怎么走?这么大的水。”四姨望着湍急的河水直摇头。

    “爸,回去吧,”小兰一对忧郁的眼睛望着父亲,“等水小了,咱再来。”

    “不行,”小兰爸摸着下巴,坚决地摇了摇头,“回去?那不又闹下一场笑话,村里多少人在看着咱,咱们现在是叫人牵着鼻子走哇。”

    “哪个牵你?”四姨不解地问。

    “谁都牵了,谁又都没牵,说不准是我自己牵我自己哩。”小兰爸说完这番话,不由轻轻抚着小兰的肩,看着她日益消瘦的脸庞,心里涌起阵阵酸楚。“闺女,咱今天是非去医院不可,医生一说话,咱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你要害怕,拉着爸的手,爸给你打头。”

    说着,小兰爸三下两下卷起裤腿,拉着小兰的手,小兰又搀着四姨,三个人踏着河面隐约露出的石头,向河对岸走去。“哗哗哗”河水击打着石面,从他们脚边急急地流过,小兰的两条腿如筛子般抖动,有好几次差点儿掉进河里。

    “四姨,我心里好慌。”小兰眼巴巴地望着四姨说。

    “小兰,别说话。”四姨尽管也是一脸惊恐,但她还是拼命装作不在乎的样子,说,“别尽想着害怕,你就跟着你爸走,只要过了河,咱就什么都有办法了。”

    河心,有块长满苔藓的大石头,圆圆的,绿绿的,被水一浸,如同抹了润滑油,小兰爸来不及回头提醒,小兰一脚就踏了上去,于是脚下一滑,身子立刻掉进河里。本来已经歪歪斜斜站立不稳的四姨,被小兰顺手一拉,也一起滑了下去。小兰爸一看两个人都滑下了水,大惊失色,拼命想把他们拉上来,结果三下两下自己反而被带进了河里。

    三个人其实都是旱鸭子,栽进河里就犹如三块铁疙瘩直往下沉,六只手在水面上手舞足蹈了一阵,就不见了踪影。之后,水面上又泛出一阵气泡,接着,便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寂静的旷野空无一人,只有清风一如既往地吹,河水还是像先前一样急急地流。两天后,村里人终于在河下游的沙滩上,找到了三个人的尸体,身子鼓鼓的,很整齐地排列着。

    河边照例响起一片哭声。小兰妈疯了似的扑向女儿和丈夫,没有泪水,只有撕心裂肺的痛吼:“你们死得不值,不值啊!”她呆愣愣转过头,望着“叽叽喳喳”叹息着的人们,说:“小兰,我可怜的闺女呀,做人你是个胆小的,到那边去,你可要做个大胆鬼。你等着,妈要来和你做伴,和你爸做伴,和你四姨做伴!”

    巍巍东山目睹着这一切,哑然无语。

    据说,过不多久,村里又热闹起来,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是关于李家七妹子——又一个进城打工去的村里妹子……

    (周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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