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尔眼睛又瞪了起来:“捻子在哪儿?”
巴音孟克一指裁缝店:“在那儿。”
巴图尔拽出弯刀,迈步要往店里闯,巴音孟克一把拉住了巴图尔:“别别别,捻子还没来呢。”
巴图尔莫名其妙:“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巴音孟克似笑非笑:“嘿嘿嘿,二哥,虽然捻子现在没来,可这几天一定会来。”
巴图尔挖苦道:“你成仙儿了?能掐会算了?”
巴音孟克洋洋自得:“那当然,一切都在本仙儿的掌握之中。”
巴音孟克从裁缝店得到了启示,他想,捻子在山里钻来钻去,一年下来,衣服不知要被剐破多少。冬天很快就要到了,捻子肯定要准备过冬的衣物,只要把包头镇的裁缝店都看住了,就一定会发现麻政和的行踪。
巴图尔一下子把巴音孟克抱了起来:“巴音孟克,你怎么这么聪明!”
巴音孟克头一歪:“那是当然,我是谁?我是前知八百年,后知五百载,诸葛亮、徐茂功转世。”
巴图尔推了巴音孟克一把:“得得得,说你胖,你还喘起来了。”
巴图尔和巴音孟克换上便衣,带上官文,二人把包头镇所有的裁缝店彻查一遍,并告诉他们,只要有定做五件衣服以上的,必须上报。
巴图尔和巴音孟克张网以待。
这天,弟兄俩牵着马正在街上闲遛,见洋姑娘海伦出现在面前。巴图尔想绕开海伦,可是,巴图尔往东,海伦转到东面;巴图尔往西,海伦转到西面,无奈,巴图尔只得停住脚步,他冷冷地问:“你要干什么?”
海伦注视着巴图尔:“中国人讲: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我两次救你,不图你的回报,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
巴图尔面沉似水:“你真想知道吗?”
海伦闪着明亮的蓝眼睛:“我当然想知道。”
巴图尔道:“那我就告诉你,因为你是洋人。”
海伦耸了耸肩:“洋人怎么了?”
巴音孟克把话接了过去:“洋人没一个好鸟!道光二十年以来,你们洋人把我们中国欺负苦了。”
海伦解释说:“那是英国人和法国人,而我是比利时人。”
巴音孟克冷笑:“比利时人就不是洋人吗?”
巴图尔一拉巴音孟克的手:“我们走。”
海伦在后面叫:“巴,巴……”
巴图尔头也不回,两个人转过一个墙角停了下来。巴图尔突兀地问巴音孟克:“你知道南怀仁吗?”
巴音孟克摇了摇头:“南怀仁?他是干什么的?”
两个人正说着,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跑来,此人一边跑一边回头,巴图尔正在扭脸问巴音孟克,这个人却跟巴图尔撞了个满怀。巴图尔一看,原来是一家裁缝店的伙计。
伙计一见巴图尔和巴音孟克,他连声道:“巴图尔大人,巴音孟克大人,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我太着急了,没有看见二位大人。”
“你急什么?”
“我们裁缝店里来了三个客商,说要定做三十床棉被,三十件皮大衣。”
巴图尔一阵激动,他立刻要把那三个人抓起来。巴音孟克阻止巴图尔,他想,捻子都是亡命徒,就算把他们抓起来,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出什么口供。麻政和早就成了惊弓之鸟,如果一天两日见不到这几个人,他一定会转移到他处。巴音孟克认为,现在不能打草惊蛇,要放长线,钓大鱼,等他们的衣服做好提货时再动手。
一会儿的工夫,又有两家裁缝店的伙计来报,说那三个客商在他们各自的店铺里也订了一些过冬衣物。巴图尔更加佩服巴音孟克了。
十天之后,那三个人果然又来了。三个人表情从容,他们付了钱,把几家裁缝店订制的衣物打成包,装在一辆马车上,鞭子一摇向西而去。
巴图尔和巴音孟克两个人骑上马,偷偷地跟在这辆车后面。出了包头镇,马车向北,前面是一片空旷的大草原,一群羊在吃草。突然,车停了下来,巴图尔和巴音孟克忙带住马,假装放羊。马车上跳下两个人,他们围着车转了几圈,仿佛马车出了什么毛病。
那两个人查看了半天才上车,车又向西去了。
巴音孟克对巴图尔说:“二哥,我断定他们就是麻政和的人。这样,我跟着他们,在沿途留下记号,你马上回去禀报总兵大人,请大人速发大军。”
巴图尔摇了摇头:“不,跟踪捻子太危险,你回去,我跟踪他们。”
巴音孟克说:“主意是我出的,我跟踪他们。”
巴图尔耐心地说:“巴音孟克,不要争了,我的武艺比你好,一旦被他们发现,我也可以多抵挡一阵子。你快走吧。”
巴音孟克一想,可也是,在家庙包头召练功时,巴图尔就肯吃苦,他的功夫的确比我高一些。
巴音孟克还想跟巴图尔贫几句话,可话到嘴边没说出来。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抓麻政和要紧,不然,我们哥儿俩的骁骑校就没了。
巴音孟克扬鞭打马,片刻就不见了。
前面那辆车不紧不慢,一会儿拐向南,一会儿拐向西,一会儿拐向北。巴图尔远远地跟着,并不时在地上留下标记。
又走了十多里,天渐渐地黑了下来,一座大山出现在面前,车上的人鞭子一摇,车突然加快,转眼间,消失在深山中。
巴图尔两脚一踹镫,马飞快地进了山。巴图尔一边跑一边寻找那辆车,可山路弯弯,两边的树挡住了视线。他心里着急,使劲儿抽打胯下这匹马,这匹马四蹄蹬开,急速向前。巴图尔正跑着,眼前突然拉起一条绳子,他的马“扑通”被绊倒,巴图尔滚落在地。巴图尔刚要起身,两旁蹿出三个人,一下子把他摁在地上。
一把尖刀顶在巴图尔咽喉:“别动,动我就宰了你。说!你为什么跟踪我们?”
巴图尔目光在这三个人脸上移动着,三个人也在看巴图尔,其中一个人惊道:“这不是上次从咱们山上跑的那小子吗?”
他这么一说,另外两个人也想了起来:“小兔崽子,还真是你。”
三个人把巴图尔捆起来扔到车上。车继续往前走,到了半山腰,树后闪出两个捻兵:“三位头领回来了?”
“回来了。”
“过冬的衣物都拉回来了?”
“不但都拉回来了,还拉回一个人。来来来,把这小子押进洞中,交给麻将军发落。”
早有人禀报给麻政和,麻政和上前一看,不禁道:“又是你,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巴图尔把头往旁一扭,什么也不说。
麻政和也不让巴家赎人了,他一摆手,吩咐道:“把他拉出去,砍了!”
“是。”
两个捻兵把巴图尔推到洞外,其中一个人举起钢刀,照巴图尔的脖子就剁,“噗”地一道血光闪过,“咕噜”,一颗人头落到地上。
巴图尔被溅了一脸血,他大惊,捻兵杀我,我的头没掉,捻兵的头怎么掉了?
另一个捻兵刚要喊,“噗”“咕噜”,又一颗人头落在地上。前后不过眨眼之间,来人出手之快,令人难以想象。
“刷刷”,来人又是两刀,巴图尔身上的绑绳被割断,巴图尔回头一看,影影绰绰,一张清癯的脸出现在眼前。
“青面人!”
此人正是上次救巴图尔和巴音孟克的那个青面人。
青面人把脸往旁一扭:“跟我来!”
巴图尔随青面人没走几步,捻兵高喊:“不好啦!有人劫山啦!”
捻兵仿佛从地下钻出来似的,几十个人把青面人和巴图尔围在当中。一个捻兵举刀就砍,青面人手中刀一划拉,对方的刀就飞了。另一个捻兵稍一愣神,青面人手起刀落,这个人也倒在血泊中。
捻军毫不畏惧,仍往上闯,青面人把刀抡开了,就听“噼哧扑哧”“哎哟”“哎哟”,青面人就跟砍瓜切菜一般,刹那间,地上倒下七八个。
巴图尔从地上捡起一把刀,他和青面人双刀并举,边打边退。
听到洞外大乱,麻政和急忙从洞里出来。他身形一纵落到青面人面前,惊道:“又是你!”
麻政和手中盘龙枪在青面人面前一点,青面人头往旁一歪,麻政和前把往回一带,以枪当棍,向青面人的耳畔扫来,青面人头一低,“呜”,麻政和的枪从青面人头顶擦过。青面人的头刚抬起来,麻政和的枪又回来了,青面人急忙用刀背往上撩。刀枪相碰,麻政和的枪一偏,青面人抓住机会,他腕子一转,刀刃贴在枪杆上,青面人刀往前一推,削向麻政和的手指,麻政和吓得忙把枪收了回去,两个人战在一处。
巴图尔也没闲着,他挥起弯刀,照一个捻将的头顶就劈,这个捻将往旁一闪,反手一刀,巴图尔刀走下盘,奔对方的双腿而来,对方身形一纵,巴图尔的刀从他的鞋底擦过。与此同时,十几个人把巴图尔围在当中。
巴图尔虽然勇猛,可捻军打起仗来不要命,巴图尔放倒好几个,捻军不但没有后退,反而越来越多。
兵器的撞击声,惨叫声,喊杀声,在夜幕下的山谷中回荡。
此时,青面人已经跟麻政和过了三十多招,两个人势均力敌。青面人见捻军人多势众,他虚晃一招跳到巴图尔面前,单刀“刷刷刷”连攻几刀,捻军一时无法上前。
青面人对巴图尔喝道:“你现在不走,还要等待何时?”
巴图尔上下齿一咬,露出两颗虎牙:“我要把这些祸国殃民的捻子斩尽杀绝!”
青面人斥道:“胡说!”
正说着,麻政和就到了,巴图尔单刀一晃迎上。
一年前巴图尔和麻政和交过手,虽然巴图尔败在麻政和手下,但他并不服气。这一年多时间里,巴图尔刻苦练功,武艺有了很大长进,可要赢麻政和谈何容易!麻政和把手中的盘龙枪抖开了,那真是指南扎北,指东扎西,一条枪在他手中跟面条似的。
二十招!三十招!五十招!
麻政和越战越勇,没有丝毫破绽,而巴图尔却流汗了。青面人一看,再这样打下去,不但杀不了麻政和,弄不好自己和巴图尔谁也走不了。
青面人一边打一边对巴图尔说:“先记下麻政和的人头,我们走!”
巴图尔眼睛都红了:“要走你走!”
巴图尔想杀麻政和为阿爸报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要拖延时间,等待巴音孟克把马升的大队人马领来,彻底剿灭麻政和。
青面人哪知道巴图尔的想法,他大吼:“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巴图尔急了,他对青面人道:“怕死你先走!我不走!”
青面人无可奈何,只得和巴图尔一起拼命。
就在这时,山下喊杀声冲天而起——
“杀呀,杀麻政和呀,别让捻子跑了——”
巴音孟克带着马升的军兵冲了上来。
听到喊杀声,麻政和的队伍为之一乱。
麻政和虚晃一枪闪在一旁,他往山下一看,见四面八方都是火把,官兵跟蚂蚁一般。
麻政和大惊失色:“弟兄们,撤!”
说撤,哪还来得及?马升早就把山包围了。
马升对手下的军兵高声叫骂:“你们都给老子听着,谁要放走一个捻子,老子就剥他娘的皮!”
当兵的也不知是马升要剥“他”的皮,还是剥“他娘”的皮,反正知道马升是下了死命令,非把麻政和灭了不可。军兵都知道马升的脾气,谁也不敢后退。
巴音孟克冲在最前面:“二哥,我来了!”
巴图尔恨不能一刀结果麻政和的性命,巴音孟克的话他根本没听见。
一个捻兵牵过麻政和的马,麻政和猛攻三枪,巴图尔被逼退几步,麻政和飞身跳上马,转身就走,巴图尔撒腿就追。他哪能追得上,眼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巴图尔急了,他把手中刀举了起来,照麻政和的背后就飞了过去。
麻政和正跑着,忽听背后恶风不善,他头一低,躲得慢了点儿,这刀正刺在麻政和的后背上。麻政和在马上栽两栽,晃两晃,居然没有掉下去。
此时,马升已经上了山,火光之中,马升看得清清楚楚,不禁赞道:“这刀真他娘的准!”
马升催马追向麻政和:“麻政和,你他娘的给老子站住!”
麻政和强忍伤痛,他把马打得跟飞了一般。正跑着,路边出现一片树林,麻政和拨马就进去了,马升随后而入。
可是,再找麻政和,却踪迹不见。
Chapter 21
巴图尔和巴音孟克押着王山来找马升。王山一见马升就“扑通”跪倒……两个人本以为马升会秉公执法,没想到,意外发生了……
军兵打扫战场,见山上山下到处都是捻军的尸体,马升高兴坏了,他拍着巴图尔的肩膀:“好小子,回去老子就提拔你。”
巴音孟克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总兵大人,还有我呢。”
马升粗话连篇:“你们两个都他娘的升官!”
巴音孟克嘿嘿一笑:“总兵大人,给我们五品还是六品哪?”
马升眼睛一瞪:“你们八品还没干两个月,给你们从六品骁骑校就不错,怎么还要五品?”
巴音孟克一龇牙:“总兵大人,我,我这不是随便问问嘛。”
巴图尔没留意马升和巴音孟克的对话,他东张西望,心不在焉,巴音孟克问:“二哥,总兵大人马上要给咱们升官了,你看什么呢?”
巴图尔答非所问:“又是那个青面人救了我。”
巴音孟克也帮巴图尔找青面人,可青面人仿佛蒸发了一般。
马升特意给巴图尔和巴音孟克七天假,让他们穿上六品官服回沙尔沁,在人前露露脸。巴雅尔把巴图尔和巴音孟克接进客厅,巴氏家族一下子沸腾了,人们挤在客厅中问长问短。
巴图尔问一说一,问二说二。巴音孟克却是添油加醋,有一说三,有三说十,幽默诙谐,不时逗得众人哈哈大笑,客厅里的气氛十分活跃。
突然,外面鞭炮齐鸣,鼓声、唢呐声震耳欲聋,人们都愣了。老仆兴冲冲地跑了进来:“老夫人,夫人,马总兵挂匾来了。”
老夫人乌梁氏捻着佛珠:“挂匾?挂什么匾?”
老仆一脸喜色:“二少爷在这次剿捻中临危不惧,视死如归,马总兵他们抬来一块匾,说是嘉奖二少爷。”
巴音孟克吃惊地问:“有没有我的?”
没等老仆回答,马升从外面走了进来:“有,怎么能没你小子的?你们俩一人一块,上面刻的字都一样。”
巴音孟克随口道:“真的?”
马升骂了一句:“小兔崽子,老子说话你都不信?”
“信信信!”巴音孟克乐得直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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