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暴乱
说隋末的盗贼,先得从无名氏所写的一首《挽舟者歌》谈起:
我兄征辽东,饿死青山下。
今我挽龙舟,又困隋堤道。
方今天下饥,路粮无些小。
前去三千程,此身安可保!
寒骨枕荒沙,幽魂泣烟草。
悲损门内妻,望断吾家老。
安得义男儿,焚此无主尸。
引其孤魂回,负其白骨归!
这一首诗将隋末为什么会天下暴乱的原因解释得非常清楚了。
杨广大兴土木,修建东都洛阳征伐民工两百万,开通大运河征用民夫超过一百万人,如果按照百分之五十的死亡率保守估计,累死的民夫有一百五十万人。
此外,杨广三次征讨高丽,每次用兵超过一百万人,保障运输、后勤的民工是军队的两倍以上,也就是超过两百万。按照每次阵亡三十万将士,死亡一半民工计算,三次共让三百九十万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还有,北巡突厥、西讨吐谷浑、建造水军和龙舟、修建驰道等其他工程累死的民工,当不少于一百万人。
因此,共有六百四十万人成为隋朝暴政的冤魂。这还是非常保守的估计,还没有包括那些逃避服役被杀、逃难的人口,没有那些因为犯罪或者受株连被杀的人口,十多年间隋朝丧失了超过七百万的人口,其中多数是青壮年劳力,占隋朝极盛时人口的六分之一。
没有死,继续受罪,妻离子散的人口就更多了。
杨广第三次征讨高丽的时候,黄河以北地区已经渺无人烟,一片死寂。暴露在旷野中的尸骨没人收殓,发出恶臭,瘟疫横行。其中山东地区是重灾区。修建洛阳、大运河、驰道,征兵出征、出力,山东都有份。而在东莱造船、向河北运粮等苦役则只有山东有份。此外,大业七年(611年),黄河发大水淹没山东、河南等地三十多郡,大灾之后山东又爆发大旱灾和瘟疫,灾情极其严重。隋朝官府都没有救济山东。原本富庶的山东大地顿时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大业七年(611年),山东邹平人王薄在长白山(今山东章丘境内)登高大呼:“造反了!”
被人祸天灾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山东百姓闻讯,揭竿而起。隋末农民起义就此爆发。
王薄很有“革命先驱”的样儿,能力出众。他自称“知世郎”,写了《无向辽东浪死歌》号召百姓响应起义。“……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譬如辽东死,砍头何所伤。”歌曲朗朗上口,传唱很广,起到了很好的宣传作用。一年之内,王薄起义军滚雪球一样扩大至数万人,活动在山东中部的齐郡(今济南)、济北郡(今茌平境内)一带。
王薄势力发展很猛,小股隋军望风披靡,一般州县看到王薄的旗号就闭门自守。
真可谓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隋朝在危急时刻还有那么几个忠心耿耿的干臣。
齐郡郡丞张须陀就是这样的忠臣。他是当年随史万岁征战云南时培养出来的将领。张须陀观察王薄的势力发展很快,骄纵情绪较浓,就挑选精锐,出其不意对起义军发动进攻,竟然一举大败农民军,斩首数千。王薄收拢散部,聚拢上万人准备渡过黄河去河北发展,又在临邑(今济南市北)遭到张须陀的追击,结果大败而走。大业九年(613年)王薄联合孙宣雅、石彽阇、郝孝德等各部义军,组织了十万人进攻章邱(今山东章丘境内)。张须陀先派人截击农民军的水运,截断后勤,然后率领两万人主动杀向农民军主力。这一次,张须陀再次大败农民军,俘虏大批家眷,缴获大量辎重。张须陀下令将这些俘虏和战利品暴露在地上,警示山东各地。
杨广后期,屡战屡败,手头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将领。张须陀勇猛善战,又善于治军,深得军队拥护,成为隋朝后期的名将。杨广接到山东的奏报后,下令褒奖,命人给张须陀画像奏报朝廷。
张须陀得到嘉奖后,更卖力地镇压各地农民起义。他常常身陷重围,受伤多处,仍督军死战,成了隋朝镇压起义最有力的武器。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却说杨广第一次征讨高丽时,曾经征发了一个民工,叫做窦建德。窦建德此人尚豪侠,为乡里敬重,因此被选为二百人长。窦建德有个同乡,叫做孙安祖。孙安祖被征调当兵,因为家里刚遭了水灾,就跑去向县令请求免征租税。县令见一个小兵跑来求情,断然拒绝,还把孙安祖凌辱了一番。
孙安祖一怒,杀死县令,跑去投靠窦建德处。窦建德拍拍孙安祖的肩膀说:“老弟,你干脆去造反得了。”孙安祖心一横,拉起一帮贫穷兄弟数百人逃入高鸡泊(今山东武城县北)宣布造反了。
当地官府开始追查孙安祖造反一事,怀疑窦建德与造反者有来往,于是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将窦建德留在老家的家眷全部杀死。窦建德在前线得到消息,无比愤怒,率领部下两百人也造反了。窦建德的力量太小了,就率部投靠在清河境内活动、自称东海公的高士达。
山东地区在王薄率先起义后,涌现了许多武装组织,除了上面提到的几位外还有张金称、刘霸道、郝孝德、格谦、孙宝雅,等等。此外还有发源于山东,转战到外地的武装。比如大业九年(613年)杜伏威拉起队伍造反后转战到了淮南地区,后来成为了江淮地区最大的一支农民武装。这些义军武装名目繁多,不可确数,少则一两百人,多至超过十万人。他们几乎全是刚放下锄头拿起刀枪的庄稼汉,造反的目的是为了保命为了吃饭,谈不上什么崇高的革命理想,更没有长远的政治规划。而且各个武装力量内部为了粮草和地盘,还相互残杀。但就是这些缺点明显的农民动摇了天下的根本。山东造反后,江宁(今江苏南京)、平原(今山东陵县)、灵武(今宁夏灵武)等地的农民也跟着造反了。
不久,孙安祖在农民内讧中被张金称杀死。孙部的数千人跑过来投靠窦建德。窦建德势力强大起来,手头有了上万条刀枪。
大业十二年(616年),隋朝的涿郡通守郭绚率领一万正规军来讨伐高士达。高士达打不过,把兵权转交给了窦建德。窦建德合兵一处,从中挑选了两千精兵迎击郭绚。窦建德先诈称投降,给郭绚写信表示愿意讨伐高士达,将功赎罪。郭绚不知是计,带着军队大摇大摆地来找窦建德合作。窦建德趁其不备,发动突袭,大败隋军。郭绚只带着几个人逃脱。窦建德率兵追赶,在平原(今山东平原)境内将郭绚杀死。
另一边,隋朝的太仆卿杨义臣杀死了张金称后移军来进攻高士达、窦建德一伙。高士达见窦建德轻易消灭了郭绚,看得心痒痒,以为杨义臣也很好消灭,就向隋军发动主动进攻,结果反过来被隋军给消灭了。高士达被砍掉了脑袋。
杨义臣乘胜猛攻窦建德的部队。窦建德猝不及防,部队溃败。窦建德本人一路逃到饶阳(今河北饶阳),身边只剩下几百人而已。杨义臣没有把握时机,痛打落水狗,急着去消灭其他的农民武装去了。
杨义臣刚走,窦建德就率兵返回平原,召集溃散的部队,军队迅速增加,不仅死灰复燃,还膨胀到了十万多人。窦建德兵强马壮,自封为将军,俨然成为一方豪强。
大业十三年(617年),窦大将军转战河北,攻城略地。经过河间(今河北河间)一战,窦建德歼灭隋朝在河北的主力、涿郡留守薛世雄的部队,占领了河北大部分郡县。之后他干脆在乐寿(今河北献县)称长乐王,设置各级官府组织,建立起与隋朝相对峙的政权来了。这个政权很有草根特点,无名无号,只有一个土得掉渣的年号“丁丑”。
说完山东说河南。
河南有个人叫翟让,是东郡的法曹,算是隋朝的中级干部。不知道为什么,翟让“执法犯法”,犯下了死罪被关进大狱。一个好心的狱吏放了他。
翟让不能再当公务员了,只好在大业七年(611年)逃到今河南滑县南边的瓦岗山,建立山寨,从事招揽农民造反的新职业。
同郡的单雄信勇猛好斗,地上和马上功夫都很了得。他听说翟让挑头竖起了反旗,也叫上一群少年前往瓦岗寨入伙。
这一时期,最早抛入瓦岗寨干革命的元勋有曾经当过县政府小吏的邴元真、游走江湖的算卦师傅贾雄、勇猛少年徐世绩和翟让的哥哥翟弘等人。翟让以贾雄为军师,邴元真为书记,徐世绩、单雄信为冲锋陷阵的杀手,组成了一支有相当规模的武装。最初上了瓦岗山的士兵大多是济河两岸的渔夫和猎人。
此处值得一提的是来自济阴郡离狐的小伙子徐世绩。徐世绩这个小伙子年轻,干劲足,打仗勇敢。但在后世的评书和演义小说中,徐世绩硬是被人“修理”成一个羽扇纶巾、迂腐矫情的牛鼻子老道。真实的徐世绩更类似于三国赵云那样的人物,不仅善战,而且有谋。他的政治经验远高于同龄人,往往能一下子抓住问题的要害,眼光毒辣。他觉得翟让等人待在瓦岗寨打打劫、反反政府,没有什么大的前途,建议瓦岗军前往荥阳、梁郡交界抢劫汴河运输(今河南东部郑州、商丘一带),抢截往来的公私船舶壮大自己。
翟让照此行事,果然抢劫到大量物资充当军需。瓦岗军很快发展成南北闻名的拥有上万人的大武装。
部分隋朝的地方官将看到造反的收益比老老实实当官大多了,开始自觉不自觉地站到了杨广的对立面去。身逢乱世,安安稳稳地当个太守通守,每个月拿几斗米的俸禄生活,整天忙着镇压反叛,提心吊胆的,还不如浑水摸鱼,凭手中的权力和军队参与中原逐鹿的行列中去,干好了还能称王称霸。这些人从旧体制中走出来,对旧体制的冲击更大,更致命。
虎贲郎将罗艺就是这种旧体制中的造反者。说书人将罗艺讲成是罗成的父亲,幽州总管。历史上的罗艺仅仅是右武卫大将军李景的部将,驻守涿郡。罗艺是职业军人,为人严肃,任气纵暴,和上司李景的关系很不好(史载是为景所辱)。罗艺忌恨李景,看到涿郡囤积大批征讨高丽时的军需器仗、仓谷钱粮,心里就活动开了。当时许多造反者都将涿郡当做侵掠的目标。留守的其他将领打不过不断拥来的造反者,只有罗艺先后多次破贼,斩杀不计其数。罗艺威势日重,被同僚们嫉妒。
罗艺非常自然地选择了造反。他指着涿州堆积如山的物资,再让将士百姓们看看自己的衣服和生活,很快就激起了军民的愤慨和拥护,轻松地夺取了政权。
大业十二年(616年),罗艺赏赐战士,开仓赈穷,杀害周边不拥护造反的地方官多人,吞并河北北部,自称幽州总管。
自此,有头有脸的造反者都出场了。有关隋末唐初的说书和演义对此有一个专门名词,称“十八路反王”。这十八路反王到底是哪十八人,不同的图书有不同的说法,就是不同的说书人也有不同的说法。比较通行的版本是:瓦岗寨大魔国混世魔王程咬金、大梁王李执、小梁王萧铣、济宁王王薄、江南王沈法兴、海州王高士魁、冀州王高士达、陈州王吴可玄、易州王铁木耳、南阳王朱灿、河北凤鸣王李子通、济南王唐璧、湖广襄阳王雷大鹏、口北王福克宗坦、沙漠王罗子都、金提王张金称、川蜀王薛凤池、曹州顺义王孟海公、相州白御王高谈圣。
人们还经常说起的几路反王有洛阳王王世充、定阳王刘武周、夏明王窦建德、北平王罗艺,等等。这些口口相传的人物身上有许多虚构的色彩,但基本上能找到历史原形。他们都在隋末的乱局中留下了各自的色彩。
这十八路反王中知名度最高的莫过于混世魔王程咬金了。即使对隋朝历史茫然无知的人也会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有关程咬金的传说太多了,以至于这个人物已经深深融入了中国的民间文化之中,许多事情真假难辨了。
程咬金的“民间履历”是这样的:程咬金原本家住济南,幼年丧父,随母逃荒至历城。长大后,程咬金贩卖私盐,被抓,不服,还打死了捕快,被判死缓入狱。
坐牢坐到第三年,杨广大赦天下,程咬金释放出狱。出狱后的程咬金一度决心找份正当职业,就去卖扫把,却被尤俊达骗入强盗集团。在强盗集团中混,程咬金需要学点本事。可是他太笨了,尤俊达怎么教他,他都学不会。一次程咬金正做着美梦,一位老人跳出来教会了他全套精妙斧法。程咬金醒来复习,中途被尤俊达一声喝断,只记住了三招半的耍斧招式。
好在拿斧头杀敌,关键看力量,不看招式。程咬金用那可怜的三斧半功夫,竟然在之后的打斗中所向披靡,成为一员猛将(多半是程咬金蛮力太大,很少有人能连续接他四斧打击,一般不到第三斧就崩溃了)。
有趣的是,程咬金的三斧头在隋唐英雄榜中成了一个排名标准。接不了程咬金三斧头的人都进不了排行榜。
程咬金当强盗出门“办”的第一桩买卖就是拦路抢劫。很不巧,他抢了靠山王杨林献给杨广的金银珠宝。之前,一般人打着靠山王的旗号,都平安无事,无人敢抢。可偏偏程咬金是文盲,不认识字,再加上又是新手,没人告诉他道上的规矩,程咬金半路挥舞着斧头把护送官兵打得落荒而逃。这就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的典故所在。
程咬金劫了横财,惹出无数事端。杨林严令追查,结果促成了各地三十六个英雄豪杰结义,在山东造反。当时主持结义典礼的就是牛鼻子老道徐世绩。
也就是这个徐世绩,想出了夺取瓦岗寨,占山为王的计划。程咬金,一马当先,三板斧定瓦岗,被大家拥立为当家人,号称混世魔王。之后,程咬金的经历就相对平淡无奇了,带着瓦岗军参与中原逐鹿。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刻是十八路反王为了在半路上拦截巡游江都的杨广,齐聚四明山时,推举实力最强的混世魔王程咬金做天下义军的盟主。一个卖扫把的落魄囚犯,最后成了武林盟主一般的人物,这辈子过得也算是值了。
真实的程咬金远远没有演义中这么风光。
程咬金从小勇敢斗狠,是耍长矛(不是斧头)的高手。山东大乱的时候,打着义军旗号的队伍有上百支之多。这些队伍基本没有政治规划,流动作战,四处抢掠。程咬金最初为了保家护身,在乡里联络豪杰组织起了一支部队,防备义军。由此许多历史学家认为程咬金是地主出身,即便不是也起码是个地方豪强,肯定不是什么卖扫把的死囚。程咬金起义的时间很晚,而且队伍规模不大,组织也不强,只能算是山东众多造反者中很不起眼的一个。
到大业十三年(617年)时,隋朝全国范围内形成了三支主要的义军武装,即翟让领导的瓦岗军,窦建德为首的河北义军和杜伏威的江淮义军。造反最初的混战阶段已经结束,虾米们消失了,剩下的都是大鱼了。再想加入造反者俱乐部,门槛已经很高了。
程咬金这种地方自保势力无法维持下去,只得投奔了瓦岗军。
名家回眸
夏曾佑说:在这个大动乱的时期,最能造出英雄来,各方势力纷纷登场。都想在乱世中分得一块肉。
李密领导巨无霸瓦岗军
大业十二年(616年),李密经过瓦岗军将领王伯当的介绍,来到瓦岗寨入伙。
李密在邯郸逃脱后,先跑去在平原造反的郝孝德。郝孝德不清楚李密身份和能力的潜在价值,对李密一点也不重视。当时各部混战,大家都没饭吃。郝孝德的军队也窘迫到削树皮为食的地步。李密判断郝孝德没什么前途,脱离队伍再逃到淮阳,找了一个村子改名为刘智远,当起了教书先生。
可李密压根就不是能静心隐居的人,内在勃勃的野心难以抑制。只教了几个月的书,李密就郁郁不得志,写了一首五言诗:
金风荡初节,玉露凋晚林。
此夕穷途士,空轸郁陶心。
眺听良多感,慷慨独沾襟。
沾襟何所为?怅然怀古意。
秦俗犹未平,汉道将何冀!
樊哙市井徒,萧何刀笔吏。
一朝时运合,万古传名器。
寄言世上雄,虚生真可愧。
李密怀才不遇,将满腹的委屈都写了出来,盼望能够像樊哙、萧何一样日后成为开国元勋。李密边写边哭,被很多人看到了。有人就觉得刘智远这个人太不正常了,密告了淮阳太守赵他。赵他猜测所谓的刘智远可能是某个重要的钦犯,组织人力要捉拿李密。
李密再次逃亡,去投靠妹夫、雍丘县令丘君明。丘君明收留了李密,但侄子丘怀义直接向朝廷告密。杨广亲自安排秘密逮捕李密。李密又一次逃脱,丘君明则被捕遇害。
李密放眼天下,决定“借壳上市”,借助某个已经上规模的武装力量实践满腹经纶,刚好认识瓦岗军的王伯当。最终,李密和瓦岗军“双向选择”成功。
李密这样有胆有智的世家贵族子弟加入了农民扎堆的瓦岗军,给瓦岗军的发展带来了质的飞跃。有历史学家认为瓦岗军从此由农民革命武装堕落成了地主阶级武装,我觉得更恰当的说法是李密向瓦岗军灌输了一套有效的政治制度和思想,将这支部队转化为问鼎天下的强大武装。
在李密的策划下,瓦岗军有了清晰的政治规划(夺取大城市,夺取政权),并且迅速膨胀为巨无霸。
大业十二年(616年)当年,李密就辅佐翟让攻下了金堤关(今河南荥阳东北),打通了进军洛阳甚至是关中的道路。
杨广急了,派遣手头的王牌、隋朝最后的名将张须陀镇守军事重镇荥阳,调集军队镇压瓦岗军。
翟让久闻张须陀大名,之前多次被他打败过,听说张须陀率兵来剿自己,大惧,想撤军躲避。
李密拦住他说:“张须陀勇而无谋,军队骤胜,既骄且狠。这样的人一战可擒。我等只要列阵以待,保证大破张须陀。”
翟让心中稍安,决心一战。瓦岗军与张须陀的部队正面接战,佯败败走。张须陀果然谋略不足,尾随追击,追到荥阳以北的大海寺附近。大海寺附近森林茂密,李密预先埋伏了数万精兵,一并杀出。张须陀草率追击,一旦被强敌团团包围,防不胜防,只能力战,以求突围。他不愧为是隋朝的猛将,左右厮杀,硬是从李密的重围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来,跳出了包围圈。但张须陀回头看到包围圈内还有许多部下,策马重新杀人包围圈救援。
如此反复四次,最后张须陀深陷重围,精疲力竭,身边部下所剩无几。他见突围无望,仰天长叹道:“兵败如此,何面见天子乎?”叹完,张须陀下马肉搏,惨烈而死,终年五十二岁。
大海寺战斗的胜利,不仅让瓦岗军巩固了对荥阳及周边地区的占领,直接威胁东都洛阳的安全与大运河的畅通,而且在心理上给隋朝政府沉重的打击。张须陀率领的部队是隋朝最后的精锐主力部队,久经沙场。张须陀的死和部队的覆亡让隋军“昼夜号哭,数日不止”。张须陀死后,隋朝再无良将矣。
大业十三年(617年),李密进一步建议翟让趁杨广停留江都,洛阳守备空虚的良机,夺取洛阳周边的洛口仓(今河南巩义东北)。洛口仓又叫兴洛仓,是隋王朝最大的官办粮仓,仓城周围二十多里,共有三千个大粮窖,每窖贮粮八千石。李密率领数千精兵成功占领洛口仓,开仓济贫。贫苦百姓欢呼雀跃,更加拥护瓦岗军,还踊跃参军。瓦岗军兵更精,粮更足了。
洛口仓就像是棋局上一枚关键的棋子。隋朝失掉了这枚棋子,撼动了全局。
东都洛阳不仅失去了战略价值巨大的周边屏障,而且失去了主要的粮食供应,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留守洛阳的越王杨侗数次发兵,企图夺回洛口仓,都被李密给打败了。
李密连续几个大手笔,大捷不断,对瓦岗军贡献巨大,声望水涨船高。翟让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能力和作用都比不上李密,将头号交椅让给了李密。瓦岗群雄公推李密为新主。李密自称“魏公”,建元“永平”,草创了一个政权。中原各路义军听到消息,纷纷赶来归附。瓦岗军迅速扩张到数十万人,成为隋末农民大起义中势力最强大的一支义军。
李密建立政权后,分别夺取河南、山东等地州县,扩张势力;同时发兵进攻东都洛阳。东都洛阳是隋朝后期事实上的首都,就像皇冠上的明珠,有志于天下的李密对它志在必得。隋朝不敢怠慢,调集中原地区能够调集的残余力量,组织洛阳保卫战。
于是,在以洛阳为中心的中原广大地区中,最大的造反者武装和隋王朝的主力部队展开了鏖战。
远在江南的杨广爱江都,也爱洛阳。他担心中原隋军力量不够,生怕洛阳失陷,决心抽点东南的隋朝精锐部队,增援洛阳。杨广环顾身边重臣,已经无将可派了,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这个人就是杨广相当欣赏、关系飞速升温的江都通守王世充。
我们再详细介绍一下王世充这个人。王世充的父亲是西域人,早死。王世充从小跟着母亲。母亲改嫁了霸城人王粲,王世充就姓了王。但他满头鬈发,利口善辩,喜好兵法,对隋朝的法律特别感兴趣,可见根子上还是和中原人有区别的。
开皇年间,王世充担任侍卫,开始进入仕途,逐渐升迁到兵部员外郎。大业年间,他历任江都丞兼领江都宫监、江都通守,是东南的地头蛇,搜刮民脂民膏和美女得宠于杨广。当然,杨广不是糊涂蛋。他在王世充邀宠献媚的表象下,看到了一颗跃跃欲试、渴望建功立业的心,况且王世充政治经验丰富、能力出众。
所以,杨广把隋朝最后的精锐部队和防守洛阳的重任都托付给了他。
王世充果然不负厚望,率领江淮劲卒五万人,日夜兼程赶赴洛阳。李密率军迎头而上,与王世充战成一团。王世充竟然遏制住了李密旺盛的势头,生生地连挫瓦岗军。两军进入了对峙状态。
但战场的主动权还牢固掌握在瓦岗军的手中。瓦岗军拥兵数十万,占领中原多数地区。
李密遭到王世充的阻击后,为了振奋士气,打击隋军,公布了洋洋洒洒的《讨杨广檄文》,给杨广列了十大罪状,号召天下推翻隋朝统治。李密给杨广列的十大罪分别是:弑父、乱伦、嗜酒、劳民、滥赋、兴役、征辽、滥诛、卖官、无信。
他慷慨高呼:“有一于此,未或不亡。况四维不张,三灵总瘁,无小无大,愚夫愚妇,共识殷亡,咸知夏灭。”最后说杨广是“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全文果然振奋人心,还产生了一个新成语“罄竹难书”,专门形容杨广犯下的重罪。
正当形势一片大好,鼎盛的瓦岗军发生了内讧。领导集团之间矛盾激化了。
李密在瓦岗军内部的地位上升太快了。大批隋军投降于他,许多隋朝官吏和将领也赶来依附李密。李密出身隋朝的世袭贵族家族,这样的身份很容易得到有意投靠农民军另谋出路的隋朝势力的认同。这就在李密的身边形成了一个带有浓厚隋朝色彩的势力集团,他们与翟让领导的瓦岗军早期将领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尖锐。双方在处理隋朝降官和俘虏、分配军需和战利品等问题上的分歧越来越大。
翟让的司马王儒信先劝翟让总领众务,夺回最高领导权。翟让的哥哥翟宽也劝道:“天子只能自己做,怎么能让给他人呢?如果你不想做,我来干。”翟让犹豫不决,下不了决心。李密听到翟让集团的传言后,产生了除掉翟让的念头。
李密拉拢前来投靠的小股造反者势力,比如程咬金、秦叔宝等新附之人。
他从忠于自己的部队中挑选了八千名勇士,组成了“内军”作为直属部队,防备突发事件。“内军”分为左右两队,分别由程咬金和秦叔宝率领,任务就是保护李密,只听从李密的命令。李密对这支装备精良、勇猛顽强的内军非常满意,常说:“此八千人可当百万。”
这一时期,程咬金改名为程知节。
一天,翟让带着数百号兄弟去李密那欢宴作乐。李密摆出好酒好菜,招待得很周到,将翟让带来的兄弟们分别安置到各个房间里吃饭喝酒。然后,李密调来亲信,严密把守住各门。翟让在大厅饮宴,对危险毫无察觉。李密安排好后,来招呼翟让。酒过三巡,李密告诉翟让最近得到一张好弓,想让翟让见识一下。弓拿过来后,翟让一看,果然是张好弓,忍不住就拉弓张弦,把玩起来。这时,李密向站在大厅里伺候的亲信蔡建使了一个眼色。说时迟,那时快,蔡建忽然抽出佩刀,从头面一刀劈了翟让。鲜血四溅,翟让当即扑倒在地上,死了。
大厅中的刺杀行动转瞬而成,在其他房间的翟让亲信们都不知道。
李密从容不迫地指挥将士,杀入各房,将翟宽、王儒信等一同来赴宴的人送入黄泉。徐世绩是最早跟随翟让的武将之一。他在混乱中被乱刀砍成重伤,奄奄一息。李密赶忙制止部下伤害徐世绩,保全了他的性命。随行而来的单雄信等人叩头求饶,得到了李密的宽恕。
解决完家里的翟让党羽,李密全副戎装,率领数百内军杀入翟让的军营。
王伯当、邴元真、单雄信等在营中向将士们解释了一把手和二把手相互残杀的情况,告知翟让已经死了,劝诸军投降。翟让的部属不敢轻举妄动,都纷纷投降。
李密有政治手腕,治军也很有一套。每次打仗,他都身先士卒,战后得到的金银珠宝都分给手下将士,在军队中的名声很好。而翟让为人粗暴,头脑简单。
他和哥哥翟宽两个人常常侮辱、虐待那些亲近李密的将士。因此,在生死关头,瓦岗军的将士们最终选择了李密,接受李密诛杀翟让的现实,不能说与两人的性格秉性没有关系。
李密吞并了翟让的部队后,仍然命令翟让的老部将徐世绩、单雄信、王伯当率领旧部。他整合瓦岗军,继续猛攻洛阳地区。
当年杨玄感造反的时候,最初的发展情形与李密类似。李密作为杨玄感的谋主,提出了上中下三策,其中下策就是围攻洛阳。现在,李密身处杨玄感的位置,令人费解地也选择了围攻洛阳。
有谋士建议李密充分发挥瓦岗军兵强马壮,隋朝分崩离析的有利条件,分兵占领江淮、河北等地,或者西入关中,占领隋朝的首都大兴。李密都没有采纳,就要耗在洛阳。
洛阳城不好攻——这一点杨玄感用血的代价证明了,李密偏偏要重蹈覆辙,结果和王世充的部队前后交战上百次。尽管瓦岗军一点一点地压缩隋军的地盘,但离胜利相当遥远。
李密占领洛阳郊区后,修缮了魏晋时期的金墉城作为大本营,屯兵三十多万,作长久之计。
王世充不敢懈怠,收集中原隋朝军力,飘着一头鬈发,到处阻击瓦岗军。
洛阳城就像绞肉机一样,把双方的时间和有生力量都绞了进来。
名家回眸
吕思勉说:李密原本是贵族出身,可是他却经历复杂,先是在宫中做侍卫,认识杨玄感,又跟随杨玄感反叛,反叛失败后,李密又加入了农民起义军——瓦岗军,并且当上了瓦岗军的最高领导,凭的是不一般的本事。
李渊登上竞技场
中原各地纷纷扰扰之时,隋朝最终的取代者还偏居在山西一隅,孕育在隋朝政治体制之内。
将隋朝取而代之的人是隋朝的世袭贵族李家,也就是唐国公李渊他们家。
隋朝李家显贵于西魏时期,也是一个胡汉混血民族融合家庭。唐朝建立后,李家自称是十六国时凉武昭王李氏的后代,现在研究普遍认为李唐皇室很可能是汉人与胡人的混血后裔。因为李家有多半汉族血统,所以被视做汉人。
和杨忠一样,杨忠的同僚李虎因为功劳卓着,曾被北周王朝赐姓“大野”。
所以李渊早年也被叫做“大野渊”。因为同为北周的军事贵族,“大野渊”和“普六茹坚”关系密切,不仅是世交,还是亲戚。杨李两家结亲,要归功于大将军独孤信。李渊的母亲独孤氏与北周明帝独孤皇后、隋文帝独孤皇后是姐妹关系,都是独孤信的女儿。
李渊七岁时父亲李昞就逝世了,依靠父辈的祖荫,承袭父爵做了唐国公。
因为贵族身份,李渊很早就入仕了。在隋朝建立之初,李渊补为千牛备身。
隋文帝杨坚在位时,将李渊看做与自家有世交的“侄子”,又看做本家的“外甥”,照顾有加。加上李渊和皇子杨勇、杨广等人年纪相仿,李渊和皇室关系密切,在隋朝早期的日子相当好过。
如果此时有人说李渊对朝廷怀有二心,想必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杨广即位后,李渊的官运就不太亨通了。据说是因为他过分喜爱自己养的骏马和猎鹰,不肯献给杨广,所以杨广就给自己这个表亲小鞋穿。后来李渊在妻子窦氏的提醒下,开始积极向杨广进献骏马、猎鹰和玩物,官运立即亨通起来,先后任荥阳(今河南郑州)、楼烦(今山西静乐)两郡太守、殿内少监、卫尉少卿。
大业十一年(615年),李渊出任山西河东慰抚大使,两年后出任太原留守。虽然算不上是隋朝政坛呼风唤雨的人物,但没人否定李渊是朝廷的显贵,是现有政治体制的既得利益者。
天下烽烟四起时,李渊是以镇压造反者的“正面形象”登上竞技场的。他一开始对各地的农民起义军咬牙切齿,寄希望于谋划得当扑灭起义。因为各地汹涌的农民造反者们逐渐动摇了隋朝的统治,直接威胁着李渊这个既得利益者的权益。
大业十三年(617年),马邑郡人、鹰扬府校尉刘武周因为和太守王仁恭的侍女私通,先下手为强,以贪污之名杀死了王仁恭,造反起兵。刘武周自称天子。
李渊以讨伐刘武周为名,招兵买马。李渊和二儿子李世民、亲信刘文静、长孙顺德、刘弘基等人积极募兵,十余天就聚集了超过一万人的军队。
但是李渊并不出兵攻击刘武周,还秘密派人召回在河东的长子李建成和三子李元吉。这让人很怀疑李渊大张旗鼓扩充势力的真实意图。
此时的李渊内心已经起了不臣之心。
李渊相貌慈眉善目,身材胖硕,似乎看起来是那种既平庸又中庸的官场老油条。实际上,他并不是那种保守顽固、对隋朝愚忠的人。
李渊长期在与起义军作战的第一线,非常清楚造反者已经遍布全国,朝廷已经无力镇压。隋朝的灭亡是迟早的事情了,李渊不得不为自己的前途考虑。李渊开始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始终坐在隋朝这条船里跟着杨广一起覆灭了。
最开始,李渊效忠隋王朝是因为可以从中获得权益;现在,李渊要留意自己的出路了。出镇太原的时候,李渊曾对李世民说:“唐固吾国,太原即其地焉。”隐约透露出割地自守,称霸一方的意思。
而接连遭受挫折失败的杨广也变得多疑起来,开始猜忌李渊。
杨广一次出巡途中,征召李渊来行宫觐见。李渊称病没有前来,杨广大为不满。当时李渊的外甥女王氏在后宫做妃子。杨广不经意地问她:“你舅舅为什么不来啊?”
王氏说舅舅生病,来不了。
杨广再问:“李渊的病,能让他死吗?”
李渊辗转听到这话后,更加恐惧,再也不敢轻易去朝见杨广了。他以纵酒沉湎、纳贿贪污的表象来掩护保存自己。
形势恶化和个人境遇艰难,两方面一逼,让李渊造反的念头得到了深入发展。
二儿子李世民在李渊造反思想的发展和造反实践过程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李世民从小经历军阵,聪明的名声远播在外。随父亲守太原时,李世民已经是很有政治眼光和宏大志向的年轻将领。天下群雄并起,隋朝官府已经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李世民敏锐地预料到隋朝国运将尽,正是英雄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他充分利用父亲主政太原的有利时机,积极为反隋争霸进行活动。李世民一边广交英雄豪杰,联络太原县令刘文静、晋阳宫副监裴寂奔走谋划;一边积极招兵买马,准备起事反隋。
刘文静曾经因受李密株连,被捕入狱。李世民以探视为名,与他在狱中拟定了招募兵士、西入关中、创立帝业的起兵计划,并通过裴寂将这个计划转告给了李渊。
唐初的历史是被人为修改删定的。唐朝的史料记载,李世民最终劝李渊下定了起兵太原的决心。
李世民第一次劝父亲李渊说:“今上无道,百姓困穷,太原城外皆战场。
父亲如果只满足于现在的身份地位,那么天下到处是寇盗,朝廷又有严刑峻法,我们随时处于危亡之中。不如顺应民心,在太原起兵,转祸为福。这就是所谓的‘天授之时’啊。”
李渊一听,大惊失色:“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现在就把你抓到官府去。”话说到这个分上,李世民也只好不再劝了。李渊也没有把他扭送官府。
没几天,李世民第二次去劝李渊造反:“现在盗贼日繁,遍于天下,父亲大人受诏讨贼,现在情况又怎么样了呢?如果您能够讨荡群贼,朝廷也会功高不赏,依然会身陷危局。父亲如果听从我上次劝您的话,就可以避祸。我说的是万全之策,请父亲大人不要怀疑。”
这一回,李渊不像第一次那样坚决拒绝,而是以无可奈何的口吻说:“今日破家亡躯由着你去,化家为国也由着你吧。”
之后,李渊“讨贼不力”,杨广要兴师问罪。李世民乘机第三次规劝李渊:
“现在的朝廷是君昏臣乱,父亲尽忠是没有意义的。现在太原士马精强,宫监蓄积巨万,如果以太原的资源举事,何患无成!”李渊这次在李世民的劝说下,终于下了起义的决心。
当然这些都是唐朝初期李世民修订的历史的说法,如果没有李渊早有不臣反叛之心,如果没有李渊利用身份暗中进行准备,太原起兵最终不会付诸实施。
还有一段流传很广的故事,似乎可以说明李渊是自动走上造反道路的。
传说晋阳宫监裴寂和李渊交好,往来甚密。裴寂为了前途之计,早想投靠新主子了。可他是个太监,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扶立新天子。他看中了李渊的潜力,决定促进李渊造反。
一次,裴寂请李渊饮酒,将他灌醉。之后,裴寂安排杨广留在晋阳宫的妃子和宫女为醉酒的李渊侍寝。一夜风流清醒后,李渊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杨广要是知道自己与他的妃子睡觉的事情,肯定饶不了自己。裴寂于是劝说李渊造反。《新唐书》正式将这个传说记入正史。它还增加了一些情节,说整件事情其实是李世民和裴寂两人的阴谋。
事后,裴寂劝说李渊举事,李渊在大惊之余还是犹豫不决。裴寂恐吓说:
“事发,你我大罪当诛,现在只有叛隋一条路可以走了。”
李世民在关键时刻,出现在谈话中,敦促父亲造反。李渊觉得自己被算计了,开始还拒绝做乱臣贼子,扬言要将李世民送官法办。但是片刻思考后,李渊点头同意了。
太原副留守王威和高君雅都是杨广的亲信,安插在太原监视李渊。他俩意识到情况反常,判断李渊极有可能加入造反者的行列,决定先下手除掉李渊。他们假称将在晋祠举办祈雨仪式,请李渊主持,准备暗中埋伏士兵杀掉李渊。可惜王、高两人的阴谋被知情人向李渊告发了。
知道王、高两人的刺杀阴谋后,李渊是不想造反也不行了。
大业十三年(617年)五月某日,李渊找王威、高君雅两人来议事。刘文静领太原属下开阳府的司马刘会政赶来,说有密状呈给李渊。所谓的密状就是刘会政告发两位副留守勾结突厥,图谋不轨。李渊当场认为证据确凿,命令将王、高两人拿下正法。王威、高君雅不甘心束手就擒,召唤亲兵随从拔出兵器拒逮。怎奈,大殿外拥入李世民早已经埋伏好的铁甲精兵。没几个回合,王、高等人就被俘了。当天,王威和高君雅被斩首。当时突厥趁中原大乱,时常入侵中原。太原城外时常出现游荡的突厥骑兵。李渊为除去王、高两人找的理由非常自然,他人找不出确切的反对证据来。
除去两个碍手碍脚的同僚后,李渊开始明目张胆地准备起兵。七月,李渊率军三万在太原誓师,正式起兵。
作为从隋朝阵营中脱离出来的高级贵族,李渊一开始就显露出比一般造反者高明的地方。
他不称王不称霸,而是发布了兴兵檄文,宣称自己是替天行道,而不是争权夺利。他斥责杨广听信谗言,杀害忠良,穷兵黩武,致使“豺狼充于道路”,民不聊生。因此,李渊起兵的目的是要废掉昏君,改立明主,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这样声明为李渊减轻了许多政治阻力。
同时,李渊制定了明确的目标。那就是直取隋朝的心脏——大兴。李渊不像农民军一样,攻城略地,扩充地盘,也不像杨玄感、李密一样,脑袋发热,聚焦在少数大都市上。起兵后,李渊采取了灵活正确的战略,一面派遣刘文静出使突厥,请求突厥可汗派兵马相助,主要目的是减轻突厥南下的军事压力;一面招募军队,率师直向长安冲去。
隋西京留守、代王杨侑听说远房亲戚李渊造反了,派遣虎牙郎将宋老生率精兵两万驻守霍邑(今山西霍县),扼守李渊进军关中的道路。大将屈突通率领骁果数万驻守河东郡(今山西永济西南蒲州镇),与宋老生遥相呼应,以拒李渊。
在所有造反者中,李渊开始时只能算是一个中等规模的角色。从太原到长安,沿途有数倍于己的隋朝军队。
在进军霍邑的途中,李渊遇到了大麻烦。天气骤变,大雨倾盆,军队又缺粮少衣。更严重的是,后方传来了突厥与同为造反者的刘武周联合,将乘虚偷袭太原的情报。李渊前进艰难,老窝也可能不保。
李渊的困境被李密知道了。李密给李渊写了一封信,表示要与李渊“合作”,一起攻打天下。实际上,合作是假,吞并是真。李密的意思是,既然你前无去路,后退无所,直接把队伍拉过来并入瓦岗军算了。
面对李密的试探与威胁,李渊装傻,给李密回了一封肉麻的吹捧信:“天下百姓渴望明君圣主已经很久了。那么传说中的救世主,非您莫属。我非常荣幸,与您同姓。我已经老了,您还年轻,希望以后能得到您的关照。”
李密在金墉城里没见到李渊带队伍来,却见到了拍马屁的信,也很高兴,还拿着信向部下到处显摆,说:“看来李渊只是一个无能之辈,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话说回来了,逗留霍邑附近的李渊的麻烦的确很大。他仓促召集将佐开会,决定撤退,先保住老窝太原再说,会后一部分军队开始起程回太原。
大儿子李建成和二儿子李世民就劝父亲说,造反的前途是光明的,困难是暂时的,如果全军撤退回太原,李家最多就只能做一个割据头目。而李家起兵的目的不是割据,是造反夺天下。
李渊醒悟后马上召回军队,倾注全力猛攻霍邑。不久,后方军粮运到,突厥偷袭太原的消息也被证实是个假情报。
霍邑城池坚固,不是李渊的三万新兵能轻易攻克的。李建成、李世民兄弟俩制定了引宋老生出战,分兵去偷袭城池的作战方案。宋老生中了激将法,率军出来和李渊决战。混战开始没多久,李渊让军士鼓噪高呼“宋老生已经被杀死了”,隋军闻知大将被杀,乱了手脚,群龙无首,四处溃散。等溃退回霍邑城下,城头早已换上了“李”的旗号。此战,霍邑在唐军的猛攻面前失陷,宋老生被杀。
李渊就是和那些农民出身的造反者不一样。占领霍邑后,李渊厚葬了宋老生,对于想回家的关中士兵“授予”五品闲散官衔放回。这些举措不同凡响,赢得了许多隋朝阵营的人的好感。那些拿着路费回家的隋军添油加醋地把李渊的战功和宽容大度传播到了关中各地,变成了李渊部队的“编外宣传队”。
霍邑失手后,长安变得无险可守,成了李渊的囊中之物。李渊有今天的乐观局面,首先是抓住了千载难逢的良机。此时李密领导的瓦岗军正在洛阳与隋朝的主力王世充军激战,关中地区空虚。而河东方向的屈突通部队为了抵御河北各地的农民起义军,不敢西进进攻李渊军队,反而帮助李渊挡住了其他觊觎关中的造反者过来抢食。李渊轻松向前推进,一路上瓦解农民起义军和收编地主武装,到长安郊区时已经拥有二十万军队了。
客观地说,李渊的确得感谢各地农民兄弟送给他的良机。
防守长安的代王杨侑是个小孩,是杨广的孙子,算起来也是李渊表孙子辈的。
杨侑根本就不懂事,任由城内留守的几个大臣决定守城。
留守长安的刑部尚书卫文升和右卫将军阴世师坚持要在长安进行防御战,等待关东和其他地区隋朝救兵的到来。
两人挟持着杨侑巡视城防,积极备战。怎奈隋朝国势衰弱已久,即使是首善的京师也支撑不了一支雄壮精干的守军。
李渊希望不战而屈人之兵,两次发通牒要求杨侑献城投降。杨侑不置可否,但卫文升、阴世师和京兆郡丞滑仪坚持要固守一战。
长安孤城很快就被唐军攻破,李渊胜利占领了首都。这时,李渊早年的政治经历和官场实践为他充分利用长安的价值提供了帮助。
一进城,李渊就号令三军:“犯隋七庙及宗室者,罪三族。”唐军严格做到了这一点。城内的隋朝高官、贵族和百姓的心理迅速安定了下来。
李渊入城后,仿效汉高祖刘邦当年与关中居民的约法三章,也约法十二条,规定杀人、劫盗、背军、叛者死,废除隋朝的严刑峻法和苛捐杂税,严格执行。
长安城很快就从安定中走出来,转而支持李渊了。
李渊带来了新的秩序,更好的制度,为什么不支持他呢?
众将皆推李渊为尊。李渊起兵仅仅几个月,就成了关中占据名义上首都的豪强。
名家回眸
鲁迅说:李渊在这个时期能取得乐观的局面,他得感谢各地农民兄弟送给他的良机。
杨广的末日
隋大业十二年(616年)四月一日深夜,东都洛阳(今河南洛阳)宫内突然一片大乱,大业殿西院火光冲天,隋炀帝在睡梦中被嘈杂声惊醒,睁眼一看,红光满室,寝殿外传来喊叫声和脚步声,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义军已攻入宫内,急忙跑出寝殿,逃入西苑,藏在草丛当中。侍从人员跟随而至,告诉他是宫内失火,并无危险,隋炀帝还不相信,一直等大火熄灭一切都恢复平静以后,才敢回宫。
这时天还没亮,他躺在榻上却再也睡不着了。回想着自大业八年(612年)以来,造反的义军是越来越多,几乎已将洛阳包围起来,搞得他寝食不安,每天晚上需要几个妇人摇抚着才能睡着,睡到半夜时常惊醒,高喊有贼,而今天这声虚惊更是非同小可,他越想越觉得不能再在洛阳待下去了,再待下去,说不定哪一天义军真的攻入洛阳,非得死在宫内不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想起了江都(今江苏扬州)。于是他不顾群臣的反对,坚定地踏上了赴江都之路。
隋炀帝到江都后生活更加荒淫,他命令江都通守王世充在江淮地区挑选美女送到宫中,共有一百多房,每天以一房美女作主人,隋炀帝与皇后萧氏及诸嫔妃至其房中宴饮。隋炀帝整日酒杯不离口,从姬一千多人也常常喝得酩酊大醉。
自隋炀帝离开洛阳后,天下的形势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各地的起义及豪强起兵愈演愈烈,贵族李渊在太原(今山西太原)起兵后,长驱直入关中,占领了京师长安(今陕西西安),李密的瓦岗军则将洛阳团团包围,杜伏威及李子通领导的义军活跃在江淮地区,直接威胁着江都的安全。隋炀帝见大势已去,更加无心北归,想迁都丹阳(今江苏南京)凭借长江天险保据江南半壁河山,下令朝廷大臣商议迁都之事。内史侍郎虞世基、秘书监袁充等人顺从隋炀帝旨意,说迁都丹阳为上策。但当初曾反对隋炀帝到江都来的右候卫大将军赵才这时站出来,极力主张应西还长安,隋炀帝则沉默不语。赵才与虞世基激烈争论,一气之下拂袖而去。门下录事李桐客又站出来说:“江南气候潮湿,土地险狭,根本不能供给宫中所需,更不能养活朝廷百官及三军将士,百姓不堪赋敛,最终还要造反。”
李桐客说罢,御史马上弹劾他涉嫌诽谤朝政。这样一来,公卿大臣都违心地说:
“江南之民早就盼望陛下过江,此举是堪与大禹南巡会稽(今浙江绍兴)相比的盛事。”于是,隋炀帝下令修建丹阳宫,准备迁都。
跟随隋炀帝到江都的骁果卫士基本都是关中人,因久居他乡,人人思归,逃亡事件不断发生。后隋炀帝采纳黄门侍郎裴矩的建议,搜刮江都境内的民女及寡妇配嫁与将士,骁果才稍稍安定下来。但这时候听说隋炀帝准备迁都丹阳,彻底断绝了他们回家的希望,就都想在迁都江南以前逃回关中,遂发生了郎将窦贤率所部集体逃归的事情。窦贤等人被抓回后全部斩首,但仍然不能阻止骁果逃亡的势头。
虎贲郎将司马德戡总领骁果,屯于东城,发现部下均骚动不安,对亲信虎贲郎将元礼、直阁裴虔通说:“陛下修筑丹阳宫,这一过江,肯定再不会北还了。现在骁果人人都想逃亡,我想报告,但陛下性情暴烈,听了一定不高兴,说不定会把我杀了;如果不报告,一旦发生大量骁果逃亡,我将遭灭族之祸,我进退都是个死,这可怎么办呢?”裴虔通说:“皇上这个人就是这样,我真为你担忧。”司马德戡又说:“我听说关中失陷,华阴令李孝常以华阴(今属陕西)投降李渊,陛下将其在江都二弟收监,准备斩首。我们的家属都在关中,不是也有这样的顾虑吗?”裴虔通说:“是啊,我的子弟都已经长大成人了,说不定在家里也干出什么事,我也是整天担惊受怕,这可怎么办呢?”司马德戡说:“我们该商量个计策,骁果若逃,我们不如和他们一起走。”裴、元二人都说:“说得对,苦想活命,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于是三人又联络了内舍人元敏、虎牙郎将赵行枢、鹰扬郎将阵秉、符玺郎李覆、牛方裕、直长许弘仁、薛世良、城门郎唐奉义、医正张恺、勋侍杨士览等十余人,结为刎颈之交,日夜聚在一起商讨叛亡之事,言无回避。
赵行枢本是乐人之子,家产巨万,与大臣宇文述之子将作少监宇文智及交往甚深,杨士览是宇文智及的外甥,二人遂将所谋之事告知智及。宇文智及素来狂妄不法,一听大喜,去参加司马德戡召开的聚会。司马德戡等最后决定,大业十四年(618年)三月十五日举行兵变,劫持十二卫兵马,掠夺居民财物,西归长安,宇文智及说:“这并非上策。陛下虽无道,但威令尚行,你们如果逃走,正和窦贤自取灭亡一样?现在看来,上天是要灭亡隋了,英雄并起,同心叛隋的骁果有数万人,依靠这支力量举行大事,可以成就帝王的基业。”宇文智及的意见被司马德戡等人所接受,但需要推举一个能服众的人作首领,赵行枢及薛世良提议请智及之兄、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主持此事。
宇文化及为宇文述长子,性格凶险,不循法度,喜欢乘骑肥马、手持弹弓,在大街上驰骋,在长安被称为轻薄公子。隋文帝时官至太子仆,因接受贿赂,再三被免官,又因得太子杨广宠幸,免官后又得复职。后其弟宇文士及娶南阳公主为妻,宇文化及因此更加骄横。大业初年,随隋炀帝北巡,化及与智及二人违禁与突厥进行交易,隋炀帝大怒,将二人关押数月,准备斩首,后因南阳公主的关系才免除二人死罪,将二人回赐宇文述为奴。宇文述死后,隋炀帝追念君臣之情,提拔宇文化及为右屯卫将军,宇文智及为将作少监。宇文化及虽然轻薄不法,却性格怯懦,能力低下,司马德戡等人请宇文化及出山,他竟然吓得脸色都变了,汗流不止,过了很久才稳定下来,答应了司马德戡等人的请求。
司马德戡担心举事之时人心不齐,派许弘仁与张恺到备身府对所认识的骁果说:“陛下听说骁果想叛变,已准备下很多毒酒,打算在举行宴会时将骁果全部鸩杀,只与南方人留在这里。”接着,这个消息就在骁果中传播开了,人人都很害怕,司马德戡一看时机已然成熟,就在三月十日遍召骁果军吏,向他们通报准备举行兵变,众军吏一起说:“唯将军是命!”这一天晚上,元礼与裴虔通在宫内值班,唐奉义负责关闭宫城城门,与裴虔通相约,诸门皆不上锁。至三更,司马德戡在东城内集合骁果数万人,举火与城外相应。隋炀帝被喧嚣声惊醒,望见火光,问怎么回事?裴虔通回答说:“草坊被烧,外面的人正在扑救。”炀帝信以为真。宇文智及与孟秉在宫城外聚兵一千多人,见城内火起,劫持候卫虎贲冯普乐,分兵把守街巷。隋炀帝的孙子、燕王杨倓发现事情有变,从芳林门旁边的水道钻入宫城,向隋炀帝报警,至玄武门被拦住。杨倓说:“臣突然中风,恐怕活不了多长时间了,请求与皇帝见上一面。”裴虔通知道其言有诈,并不上奏,派人将杨俊关押起来。至五更,司马德戡将部分骁果交给裴虔通,以取代诸门卫士。裴虔通领着数百名骑兵来到成象殿,守卫成象殿的右屯卫将军独孤盛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裴虔通说:“大势所趋。这件事与将军无关,将军不必管。”独孤盛大骂道:“你这个老贼,说的这是什么话!”来不及披上铠甲就与手下十余人挺刃拒战,被乱兵所杀。千牛独孤开远率殿内卫兵数百人至玄览门,对隋炀帝说:“现在我们尚有一定的兵力,陛下若出殿临战,人心自然安定下来,不然大祸就要降临了。”隋炀帝无奈出殿召集士兵,竟然没有响应的,独孤开远手下的几百人也渐渐散去。司马德戡率兵自玄武门进入宫内,隋炀帝脱下黄袍,换上一般宫服逃入西阁,裴虔通与元礼率兵推门进左阁,又驰入长巷,问道:“陛下在哪里?”有一美人答:“在西阁。”校尉令狐行达拔刀直奔西阁,隋炀帝隔着窗户对行达说:“你难道是想杀我吗?”令狐行达回答说:“臣不敢,只是想护送陛下西还京师。”说完,搀扶着隋炀帝走出西阁。裴虔通本是隋炀帝做晋王时的亲信,隋炀帝问裴虔通:“你是我的亲信故人,为什么也这样恨我,跟着造反呢?”裴虔通回答道:“臣不敢反,但将士思归,请陛下与我们一起回长安。”隋炀帝说:“好吧,我和你们回去。”于是裴虔通率兵将隋炀帝看守起来。
这时已是三月十一日清晨,孟秉率骑兵迎宇文化及入宫。宇文化及不知已大功告成,见骑兵前来,不知何事,吓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出来了。骑马入宫途中,凡有人拜见,只是低头据鞍,口称“罪过”。司马德戡将宇文化及迎进城门,引入朝堂,号为丞相。裴虔通对隋炀帝说:“百官现在全部集合在朝堂,陛下应该亲自出去慰劳一下。”强迫隋炀帝骑在自己的马上,裴虔通持刀牵马走出宫门。众骁果一见捉住炀帝,欢呼声四起,震天动地。宇文化及受此感染,精神也振奋起来了。大声说道:“把这个东西带出来干什么?赶快把他杀了吧。”
隋炀帝问:“虔世基现在哪里?”马文举回答:“已被斩首!”于是又将隋炀帝带回寝殿,裴虔通与司马德戡持刀侍立两旁。隋炀帝叹了口气,执迷不悟地说:
“我有什么罪,你们要这样干?”马文举说:“陛下遗弃宗庙,巡游不息,对外征讨不断,在内又奢淫无度,使丁壮死于战场,妇女老弱死于沟壑,万民尽失本业,盗贼蜂起,又专门任用奸佞之人,饰非拒谏,这能说是无罪吗?”隋炀帝说:“我确实是有负于天下的百姓,至于你们这些人,我给你们荣华富贵,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呢?今天这件事谁是首领?”司马德戡回答说:“普天同怨,何止一人!”宇文化及又命内史舍人封德彝上前宣布隋炀帝罪状。隋炀帝说:“你是士人,怎么也参与这种事?”封德彝惭愧而退。隋炀帝的爱子赵王杨呆,年仅十二岁,在隋炀帝旁边恸哭不已,裴虔通挥刀杀死他,鲜血直溅到隋炀帝身上。
宇文化及下令杀隋炀帝,隋炀帝泰然自若,说:“天子自有天子的死法,哪能施加刀剑!取鸩酒来!”马文举不许,命令狐行达将隋炀帝强推坐下。隋炀帝自己解下身上的练巾交与令狐行达,行达将隋炀帝缢杀。
于是,宇文化及自称大丞相,总百揆。以萧皇后名义发布命令,立秦王杨浩为帝。实际只是傀儡而已,并派兵严加看守。宇文化及以宇文智及为左仆射,宇文士及为内史令,裴矩为右仆射。又以左武卫将军陈棱为江都太守,总领留后事宜。三月二十七日,下令西还长安。
宇文化及手下共有十余万兵马,他将六宫嫔妃据为己有,起居奉养与隋炀帝一模一样。每天视事时,于帐中面南而坐,有人上奏,皆默然不对,下衙以后才收取奏状与唐奉义、牛方裕、薛世良、张恺等人参决。将幼主杨浩交付尚书省,命十余名卫士守护,不许百官朝见。行至彭城(今江苏徐州),水路不通,又抢夺百姓牛车两千辆,载宫人和珍宝,戈甲戎器全部令军士肩挑背扛。军士疲惫不堪,开始口出怨言。眼见这种情况,司马德戡非常失望,私下里对赵行枢说:
“当初你推荐宇文化及真是一大失误,当今拨乱反正,要依靠英贤,化及庸暗,才质低下,又有小人在侧,将来必败无疑,这可怎么办呢?”赵行枢说:“事情还不是在我们吗,把他废了有什么难的!”
结果事情泄露,被捕。宇文化及责备司马德戡:“我与你戮力同心,出生入死,共定天下。今天事情已经成功,本应共享富贵,你为什么又要造反呢?”司马德戡说:“本来废杀昏君是因为不堪其淫虐之苦,可是把你拥立起采,淫虐又超过了昏君。我是顺从大家的意愿,不得不这样做。”宇文化及无言可对,将其缢杀,赵行枢等十余人亦死。孟海公畏惧宇文化及,率众以牛酒相迎。李密的瓦岗军占据巩县(今河南巩义),挡住了宇文化及西去的道路,宇文化及又引兵向东郡(今河南滑县东),东郡通守王轨以城投降。
当隋炀帝的死讯传到东都,留守官员随即立越王杨侗为帝,改元皇泰。这时听说宇文化及引兵西来,东都上下一片恐惧。内史令元文都说:“本立报弑君之仇,但苦于兵力不足。如果赦免李密之罪,让他去打宇文化及,化及既破,李密亦伤,然后我们再出兵,两贼并可擒拿。”元文都的计策得到其他官员的赞同,于是派遣使者任命李密为太尉、尚书令、魏国公,命令他先平定宇文化及,然后入朝辅政。李密一听非常高兴。
李密知道宇文化及的军粮就要用尽了,便心生一计,假意与他议和。宇文化及不知是计,大喜,以为能得到李密的粮食支援,就听凭士兵任意食用。李密军中有一人因获罪投奔化及,告知李密议和是假,但这时粮食已经吃光了。宇文化及大怒,渡过永济渠,与李密决战于童山(今河南滑县北)之下。从清晨一直激战至傍晚。李密被流箭射中,从马上坠地晕倒,左右卫兵以为李密已死,一哄而散,追兵渐渐逼近,秦叔宝将李密救起后,收集散兵力战,将宇文化及击退。
宇文化及进入汲郡(今河南滑县西)求军粮,又遣使至东郡拷打吏民强征米粟,王轨等不堪忍受,遂以东郡投降了李密。化及闻王轨叛变,大惊失色,急忙自汲郡引兵北上,这时,宇文化及的部将陈智略率岭南骁果一万多人、张童儿率江东骁果数千人也投降了李密。宇文化及所部只剩两万人,北走魏县(今河北大名西)。李密知其元气大丧,已无所作为,就西还巩县,留徐世绩在黎阳,防备其南侵,派记事参军李俭押解俘获弑隋炀帝的令狐行达赴东都,朝见杨侗。
宇文化及至魏县以后,张恺等人见大势已去,准备逃走未遂,被宇文化及所杀。从此,腹心离散,兵力日少,宇文化及兄弟几人无计可施,整日相聚宴饮。
宇文化及自知必败,叹曰:“人生早晚是一死,为什么不坐坐皇帝呢?”于是在当年九月,宇文化及鸩杀杨浩,在魏县即皇帝位,定国号为许,改年号为天寿,并任命百官。
第二年正月,宇文化及进攻魏州(今河北大名北),四旬不克,反为降于李渊的魏州总管元宝藏所败,损失一千多人。李渊又派淮安王李神通进攻,宇文化及力不可支,东走聊城(今山东聊城东北)。李神通又进围聊城。宇文化及知势单力孤,难以自立,就以珍宝诱降周围的义军。齐州(今山东济南)的义军首领王薄听说宇文化及宝物甚多,前来诈降,为化及所信,二人共守聊城,又派宇文土及往济北(今山东东阿东北)求粮。
号称夏国,建都乐寿(今河北献县)的义军首领窦建德对手下群官说:“我为隋民数十年,隋为我君已两代,今宇文化及弑之,大逆不道,他就是我的仇人,我不能不讨伐!”于是引大军南攻聊城。
宇文化及与窦建德交战,连战连败,窦建德从四面强攻,王薄开门引窦建德入城,生擒宇文化及。窦建德入城后,将宇文智及、杨士览、元武达、许弘仁、孟秉等人斩首,把宇文化及与其二子宇文承基、宇文承趾用囚车押至襄国(今河北邢台)处斩。宇文化及临死之前别无他言,只说了一句:“不负夏王!”
江都政变标志着强盛一时的大隋王朝的灭亡。
名家回眸
王国维说:杨广没有料到第三次与江都的亲密接触会成为人生绝唱。最终要了杨广性命的是江都的近卫军队。在名为“江都政变”的兵变中,杨广被活活勒死了,就地草草埋葬,这位至死保持潇洒姿态的文人皇帝的死,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失败,也是一个暴君的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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