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小夕确实是个幸运的女人,可她希望这种幸运能在今天晚上发挥一下,谁知道酒会上她会遇上什么事。她有个怪毛病,每逢大事来临之前就情绪紧张,特别想睡觉,所以这个难得的下午,她打算去做个美容,顺便睡一觉来打发时间。还没走到相熟的美容院,沈志邦打来电话,她无奈地接起电话,“有事吗?”
他们之间那些回忆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她没打算忘记。可她的初恋并不美好,所以尽管同在一个城市,却半点儿搞暧昧的心情也没有,甚至不愿见上一面。
“小夕,你推了我几次,按说我应该明智一点儿,不再打过来,可是,我做不到。”
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无奈,好像有化不开的愁苦,舒小夕的心为之一软,又立马想到当初自己是如何做到不再找他的。她总也忘不掉当初是怎么被他打击得自尊心全无,即使现在他的意图这么明显,她还是拒绝,“志邦,见面做什么呢?我想你现在只会比以前更忙,前途更加光明,像我这样的女人,半点儿忙也帮不上。”
“你还是怪我,小夕,可不可以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呢?”
她慢慢停下脚步,站定了不走,这句话足足晚了六年,六年前在她日夜煎熬着的时候,如果他能回来说一句这样的话,那么她未必会是现在的样子。可是时光不能倒流,她听见自己用无比冷静的口气说道:“我早已经开始我的新生活,没有可能在你愿意的时候再退回去配合你的脚步,明白了吗?”
沈志邦静默了足有半分钟,才说:“明白了,小夕。偶尔遇上,你不会当我是陌生人吧?”
她无声地点头,不管他是否明白。她挂掉电话,关掉手机,独自沿着街道一直走下去。心中有些发酸,又有说不出来的惆怅。他是她心中的一片白月光,偶尔会发亮,却又异常凄凉,甚至有种冲动,想找间歌房关上门一个人唱无数遍《白月光》,可前方便是美容院,她还得为了晚上的酒会稍做打扮,这才是她现在的生活。
直到天快黑了她才急匆匆地赶回家去换衣服,路上想起苏展阳不知道怎么安排,给他打电话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关着,好像是下午接完沈志邦的电话后就直接关机了。开机有几条短信,都是苏展阳的:速回电话。
她吐吐舌头,立马打过去,却一直无人接听。
舒小夕到场的时候,已将近七点。辉煌灯光下到处扯着紫色的缎带,人很多,几人一组地热烈交谈着。看来一年一次聚会很有必要。唯一显眼的就是长长的餐桌,用紫色和雪白的缎纱围住,上面放满了诱人的餐点,尤其是那些精致的藤篮里放置的小小卡片,足见公司策划部门同仁用心之处。
还没等她找到熟悉的人,林白已经飘过来。她今晚一身暗红洋装,给人的感觉很柔媚,美女就是美女,再加上是个青春靓丽的美女,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舒小夕捂了捂眼睛,“这位小姐你好靓,你身上散发出的光芒刺得我眼睛痛。”
林白明显心情好,“别逗了,梁栋直接说我今天晚上是只花蝴蝶,真是小气,连女朋友打扮漂亮点儿是他的福气都不懂。小夕,你今天晚上也很迷人。”
“谢谢。”她再次打量全场,唯一的感觉就是这儿真是豪华的自助餐厅,不过没人动嘴去大吃大喝而已。“没想到公司有这么多人。”
林白有些失落,“所以,你我只是小角色。”
“你就别妄自菲薄了,那边的人个个都想跟你打招呼。”
“一半是因为我是总经理跟前的小助理,另一半原因是你。如今你可是红人,哈哈。”
有人过来跟二人打招呼,更是把好奇的眼光放在舒小夕身上。林白两三句把人打发走,舒小夕叹了口气,“我后悔来这里了。”
面对美食,她没有一丝胃口。林白转了一圈后回到她身边,大摇其头,“今年貌似没什么出彩人物,基本上还是老人,老做派。”
“不会啊,挺好的。”舒小夕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有些新鲜。
林白指指前面的座位说:“贵宾席摆的牌子还是那几个人,公司太小气,不请一些大明星过来,两年没换过人了。”
舒小夕努力辨认上面的名字,虽不是时下红人,却是稳健发展型的,而且有几个是公司房产部请来的代言明星,作风也中规中矩。
“知足吧,有得看就行了。咦,有叶雪?哇,我要去找她要……”要什么呢?签名,要回来好像没啥用处,那张纸没两天就会被自己扔得没影,明星身上也不会随身带着自己拍过的影集碟子,可心向往之啊。
“傻瓜,我可怜的苏总,找了个什么人当女朋友啊。”林白喝着饮品,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她,最后还是决定告诉她,“曾经有段时间,也就是她给咱们公司名下的房产做代言时,跟苏总很是来往了一段时间。你要小心,她可是危险人物。”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林白你太残忍了,此女是我看得顺眼的极少数女星之一。”
林白拍拍她,“可以理解,我以前也很迷她。但自从她做了咱们公司的代言后,我觉得还是喜欢自己划算一些。”
有人过来同林白打招呼,更显得她形单影只。等林白又回到她身边后,她忍不住低低地问:“那么……后来呢?”
“什么后来?”林白早忘了她们之前在说什么。
“就是叶雪啊,她实在是个美人,总不会就这么没下文了吧?”
“这还用问,很明显的,你才是最终胜利者。哈哈,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只看到人家走着走着便没了下文,究竟有什么没什么我哪里知道。我告诉你是因为你今天晚上看起来呆呆的,不刺激你一下不行。”
舒小夕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很呆吗?虽然林白口没遮拦,可总算是心明眼亮,看出她的不对劲,又来安慰她,“真正酒会的议程最多一小时就完。不过由大头目发个言,给大家敬敬酒,所以重在之前的这段时间,让大家多多交流,任姐马上就会来,到时候喝点吃点便散了。”
说谁谁到,任霏匆匆走进来。她是苏展阳身边的得力助理,多的是和她打招呼的人。她一边回应一边却用眼睛在人群里扫来扫去,终于在边角处看到林白和舒小夕两人,歉意地对眼前人微笑着,急忙往两人身边赶去。
“小夕,你见到苏总没有?”
“啊,没见。”她心中一紧,一下午没联系,刚才也没联系上,想不通他会有什么事。
“马上就到酒会开始的时间,待会儿还要致辞,他却不出现也不接电话。”
林白张望着门口处,忽然说:“来了来了。”
门口处一阵喧哗与掌声,大家让出一条道来。几位董事和公司中的高层集体出现,苏展阳也在其中。他前面那人与他长相相仿,看来是他的父亲,苏董苏理天。
接着便是贵宾们一一进场,叶雪果真出现,气氛又再度热烈起来。任霏见苏展阳依时出现,便放下心跟林白等人在一旁休息。舒小夕若有所思,忽然林白捅捅她,示意她看向门边。聂咏华正挽着一个中年男人缓缓走进来,那边苏理天又领着苏展阳上前欢迎,与那个男子亲热寒暄着。
舒小夕突然发现,聂咏华与苏展阳站在一起称得上是郎才女貌,心中便微微有些不舒坦。
聂家的长阳实业也是城中知名的集团公司,聂长阳几十年奋斗,打拼出来这一片基业,膝下却又无子,宝贝女儿一向不理公司的事,只得继续做到现在,不比苏理天这么清闲,早处于半退休状态。
忽然几下闪光灯亮起,原来酒会还请有记者,似乎嗅到这两家之间有合作的味道,上前来替几人拍了一阵照片。苏展阳微微拧着眉头,却也没有说什么。他与聂咏华本就相熟,便站着闲谈。
舒小夕极度后悔出现在这里,更多的是尴尬,可怨谁呢?是她把自己整到这份儿上的,名义上的男友站在人群最热闹的中心,而她只在一角默默地看着,那个苏董连眼角都没有往这边扫一下,这种感觉还真的不爽。
她只能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根本不敢看别人有没有用异样的眼光嘲笑她。她原以为苏展阳不说要把她介绍给他的父亲,至少也该给她一个眼神。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与凑到身边的人打着招呼,甚至对到场的叶雪送上微笑。这个男人公事公办的样子惹恼了她,她心里暗暗发恨。
林白今天晚上真像个花蝴蝶般在场中飞来飞去,她和梁栋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斗气,与几名外地的主管说得尽兴,觥筹交错间还喝了点酒。待她转回到舒小夕身边时,把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东西递给她,“别郁闷了,喝点东西,来,干杯。”
那是一杯加了冰的饮品,不待任霏阻止,舒小夕已经像灌水一样灌进了肚子里。
原来是烈酒,一股火热腾地从胃里燃烧上来,冲得她嗓子发噎,差点咳嗽出来,林白也愣了,“我只不过说说而已,没想到你真的干啊。”
任霏皱眉不已,担心地问她:“要不要去休息一下?林白,你怎么不拿饮料?”
“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也喝了不少。”
舒小夕连连摇头,“不用,我感觉很好。”
她是真的很好,头越摇越晕。以前年少时,借着失恋的由头,曾经这么喝过一次,杯中酒一饮而尽后,眼前一切立马变得朦胧,心情轻松得像是面对全世界最美好的事情,不像和阿春他们拼酒时,只是一点点开始醉起来。
她的眼睛变亮,脸上略有些红晕,林白吃惊地笑,“任姐,你看小夕的脸,倒像是化了个最自然的彩妆,女人喝酒还是有好处的。”
舒小夕摸摸自己发烫的脸,“我的脸是不是很红?”
任霏记挂着一会儿的致辞,交代了几句,“还好。林白,你看好她,马上就是总经理致辞,我过去招呼一下。”
林白感慨地说:“任姐总是这么负责任。”
舒小夕也承认,做到任霏那个地步也算是成功。老板赏识,同事敬重,大事小事都离不了她。曾经舒小夕也有过豪情壮志,感情失败不要紧,工作上拼出个样子来就行。可是能力有限,最初没有站稳脚跟,到如今总觉得不自信,无论是工作上还是感情上,她都一直处于弱势,真是悲哀。
酒会中途请了叶雪上台做嘉宾司仪。她大大方方地上台,美女效应就是不一样,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她巧笑倩兮地请苏展阳上台讲话,灯光流转下,二人对话无比默契,台下知内情的人均露出会心的笑。
这情景落在舒小夕眼里,更是变了味,他们每一次眼光交会都带着一股特别的意味,每一句话都包含着另外一层意思。其实就客观来讲,苏展阳应答得体,叶雪说话也很规矩。毕竟是公共场合,怎么可能不正经。舒小夕自嘲地想,她怕是没机会同他站在人前呢,虽然他并没有拿她当地下情人,也没有在人前隐瞒两人的关系。
林白已不知道挤到哪里看热闹去了。舒小夕不想再看别人的热闹,她往后退了又退,直退到餐桌边,现成的高脚杯放在那里,盛着诱人的醇酒。她端起来便喝,连喝几杯后,心情大大地放松。借着酒意,她扯出淡淡的笑,开始同前来搭讪的同事有问有答,“是,我到成悦不过半年而已,哪里哪里,只不过跟着任姐付哥他们学习,您就是南区分公司的李部长吗?失敬失敬。”
听林白讲,分公司的人向来很傲气,总认为在外一年,为公司开荒打拼,不是总公司的人可以比拟的。眼前这个李珂倒很谦逊,他很年轻,干事创业有冲劲,总公司很欣赏这种人,这次年终述职特意把他召回来,可见年轻人大有前途。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李珂看着眼前的女人,发现她眼睛很亮,却没有过多地把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微带着醉意的眼神到处飘忽。刚才应付不了总公司那些女主管,他有些头疼才躲到这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早有人占据着,一道长长的紫缎顺着花形从天花板上垂下来,上面还粘着一句话:HAPPY NEW YEAR。这条缎幅正好挡在餐桌这头。他和舒小夕移了几步,站在缎子后面留着的空隙处,不注意的话很难发现这里还站有人。
帅哥有问,舒小夕忙报上名,“舒小夕,总经理的助理的助理。”
李珂哈哈一笑,“你可真幽默,什么时候助理也有了助理。”
她没有接话,只是轻笑着端起一边的酒杯,继续一饮而尽。李珂挠挠头,“你这么喝不怕醉吗?”
她眼睛闪亮,有一些恶作剧的念头忍不住往上冒,一定是喝得太多,居然为了恶作剧将要成功感到兴奋。她偷偷往桌子边走了两步,声音放低了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已经醉了。”
说完身子发软,眼看就要倒下,她心里想着,反正这里根本没人可以看到。
李珂立马用没拿杯子的手扶着她,一只手又撑不住,便借力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脸上苦笑,怎么成了这样,他该怎么办?
只有苏展阳自己知道,在自己看似平静自信的外表下,心中有多冒火。下午苏父电召他回家,找他深谈,不外是表明自己有多么开明,之前他与谁来往并不干涉,更不会有什么门户之见,只要他喜欢便成。
苏展阳也知道自家事,从前没个定性,苏家父母是真的没有干涉过,现在苏父把苏母已经盼了好久想当婆婆当做借口,让他收心成家。当然,最好不要是什么明星,自然也不要小助理。
这还算是开明?他目前就是和一个小助理在一起,苏父的中心思想指的就是不能和舒小夕在一起。最后还不咸不淡地提到聂长明,聂氏父女今天晚上也被邀请来参加公司的新年酒会,其真意不言而喻。
简单致辞完毕,他下台时眼光终于扫到角落里的舒小夕正在跟一个年轻男人谈笑。叶雪跟在他身后轻轻叫了一声,“苏总。”
他们也有一年多没见过了,叶雪此人极有分寸,所以人前还是叫他苏总。他挂上标准的笑容回头,“叶小姐。”
“等会儿有空吗?”
“有事吗?”他看了看不远处那几个记者已经瞄到这边的动静,有的甚至举起手中的相机,心中不由厌烦。
“好久不见,想同你坐坐。”她想这应该不过分。
谁料苏展阳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想不太方便。”
“怎么,苏总也会怕?”她心中有些刺痛,不过是来了一会儿,已经听到有人说到苏展阳跟公司里某个女人在一起。
苏展阳有些不耐烦,他看到聂咏华也往这边走过来。酒会上人多嘴杂,他不想在这种场合闹花边新闻。
“我不明白叶小姐说的怕指什么。”
“自然是怕女朋友知道啊,想不到你也会安定下来。”叶雪以为像苏展阳这样的男人,根本不会想结婚。当初还以为遇上得不是时候,如果晚几年,说不定可以与他有更好的发展,而不是短暂的情缘,二人遇上也不会只是“叶小姐”、“苏总”的称呼,她想叫他的名字。
他客气又疏离地同她拉开一段距离,“叶小姐说笑了,我那边有点事,失陪。”
“你是急着找她吗?”她还是不肯停住,“我看你刚才在台上心不在焉,每次你不耐烦的时候,就会背起双手。”
“没想到叶小姐除了戏演得好,观察力也很强。”既然她看出来了,他就没再掩饰,点点头示意抱歉就往那边找人去。他绕过那条缎幅,却看到舒小夕正缓缓地倒向一个男人的身上。
“把她给我。”
李珂努力转过头,看到总经理板着脸站在身后。他低头看看怀中的女人,她正无辜地看着自己,像是没听到总经理说话。
苏展阳已不耐烦地把她扯了过来,不过动作太大,没注意到舒小夕的脚正绊在那条缎幅垂在地上的一端。这一扯动作太大,直接带着缎幅也跟着飘了下来,罩住不少人,引起一阵骚动。全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大家只见总经理手里拉着一个女人,正是近来在公司里出尽风头的舒小夕。
李珂一直在分公司,并不知道苏展阳和舒小夕之间的事。他一向知道苏总的工作能力极强,可也自认为自己今年的业绩更值得骄傲,不明白为什么总经理看着他的眼光有些不善,难道自己无意间得罪过他?
舒小夕依然一副无辜的样子,不是吗?缎幅又不是她扯掉的,是总经理大人。
众目睽睽之下,苏展阳不可能说什么温柔的话,只粗声抱怨着,“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冷冷地扫视着围观的人们,众人都识相地避开,继续各自的谈话,其实耳朵都竖得高高的,听苏总说些什么。
舒小夕无语,这是诬陷,他一句话让别人相信缎幅掉下来都是她的错。她稍稍挣开他的手,往李珂身边站了站,忍住头晕的感觉,未曾开口先笑出声,“啊,总经理大人,我会注意的。”
苏展阳看看两边,“任霏呢?林白呢?”
明明一开始是这两个人陪着舒小夕,现在一个也不见。他看着李珂,嗯,见过,目前公司重点培养的精英,很年轻的地区负责人。不过,他怎么站在小夕身边?
付汝文匆匆赶过来,看了舒小夕一眼,悄悄地在苏展阳耳边说了句什么,他撂下一句“等会儿再过来”就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分区的李部长还站着没走。舒小夕放下杯子,朝他点点头,准备离开这个糟糕的地方。
“你要走?”
“怎么,不行?”刚才还想着无法跟苏展阳一起站在人前呢,转眼就实现了这个愿望,而且还是拉着手,她该满意地回家了。
“我看苏总的意思是让你在这里别动,而且你也得解释一下刚才为什么那样做。”
“没什么好解释的,一时腿软了。我总有回家的自由吧?”她忍不住笑了又笑,很满意自己的恶作剧。她再次靠近他,吓得他往后退了两步,她正好从他身边经过走人。
李珂才不信这个女人的话,她跟总经理两人之间很暧昧,而且是大多数人都知道的暧昧。看来自己长年不回来,消息闭塞得可以,真该好好和同事们打成一片才好。
舒小夕力争离开的脚步从容些,一路上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让她觉得身上如针扎般难耐,浑身不自在。她的性格比较懦弱,只想快点回家,快点离开这里才能放松下来,好在马上就到门口,她准备一路打车逃回家去。谁知道距离门口还有三步之遥时,与一名斜插过来的男人撞了个正着。慌乱中,她把那人手中的酒杯碰洒了,那人雪白的衬衣上瞬间留下一道明显的粉色酒渍。
“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擦擦。”舒小夕有些着恼,暗叫倒霉,但还是连连道歉,又慌着找纸巾,谁让酒洒在人家身上,如果是洒在自己身上该有多好。
苏劲看着她手忙脚乱地在他胸前忙活,暗暗好笑。他是故意的,而且专门挑了一杯红酒,只是委屈了自己的衬衣。等到舒小夕擦了几次发现效果甚微时,他才轻笑道:“小姐,你赶时间吗?”
他今天晚上是来凑热闹的,另外想来见识一下自家堂弟找了个什么样的女朋友,一连几个月都没换人,更没有出来玩。苏劲来得晚,正好碰上苏展阳跟一个女的在拉扯,旁边有人议论这就是某某某,总经理的助理,如今的风头人物。
很一般的女人,或许细看有点味道,可是在他眼中,只能算及格而已。如果是一个火暴女郎,或者是温柔女郎,都还算有点性格。这样的女人街上一抓一大把,或许有什么独到之处需要进一步接触才能知道。苏劲笑了,那就接触接触吧。
舒小夕无奈地抬头解释着,“真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想先离开,没想到……这样吧,你是哪个部门的,我赔给你,或者你愿意干洗?我会出干洗费。”
不过这个男人真是帅,眉眼极俊美,却不失男子气概。用阿春的话来说,这种男人在小说里要么是个文弱书生,死脑筋型的,要么就是个千年妖孽,只有两种极端才会长成这样。
虽然她不懂千年妖孽这东西是否存在于这个世界,但这个男人却让她第一时间想起这话。这个男人今天晚上一身西装,和苏展阳某些气质相同,只是胸前衬衣上那道酒渍……
“看来我跟这酒会犯冲,得提前走人,要不一起走吧?”看她有些不明白,他笑了笑,“正好商量一下是赔钱还是你出干洗费。”
舒小夕只是客气,这男人居然真让她出钱,他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好男人都应该大度,往边上退一退,说“小姐不用了,你快走吧”。可是这个男人却怕她跑了,还得跟着她才行。
“你是哪个部门的?”
“我是行政处的。”他随意回答了个部门,印象中行政处有美女,他有时来成悦会去逛一逛。
舒小夕在心里咬牙切齿地诅咒苏展阳,诅咒他和那两个女人,又加上眼前这个男人,小气的男人都去死。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如果……可哪里来那么多如果,事情已经发生。雕花木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把一室喧嚣关在了身后。她快步走到电梯前,今天晚上的运气还算没背到家,居然有空的。她先走进去,等苏劲进去后,她往冰冷的电梯壁上一靠,闭上眼自怜自伤,就让那个男人以为她有病吧,实在是没有力气再伪装平静。
很好,终于看清了两人之间有多么格格不入了。她太在乎,而他太不在乎。也许在感情世界中,总是女人在乎得多一些。她在乎,所以认为他也应该同样在乎,而他太不在乎,所以觉得她太计较,就是这样。
她一言不发,苏劲也跟着不说话。他看到了她和苏展阳之间的拉扯,明白两人之间肯定是有什么问题发生,是什么呢?
大堂里舒小夕停下,勉强笑着说:“不知道你想好没,是赔钱还是干洗?”
她懒得再问他的名字,行政处是吗?今天这种场合,她没带多少钱,到时候去那里找他还上就行了。
苏劲想了想,说:“这件衬衣是朋友送的,我要问问她才行,也许本地买不来。”
“你什么意思?”她在想是不是遇上了敲诈犯,一件衬衣而已,至多上千块吧。
“红酒渍一般去不掉,我又很喜欢这件衬衣,不如你赔我一件一模一样的吧。”
不管他说什么,舒小夕都没耐心听下去,“好,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给你打电话,你告诉我牌子样式和尺寸。”
她说完要走,苏劲一把拉住她,“你知道我电话?”
“你不是行政处的吗?”
苏劲一愣,原来她是这个意思,那还不得穿帮?他急忙拿出手机问:“你的号码告诉我,我打一下你存了就行。”
舒小夕鄙夷地看着这个男人,他的手机比她好上无数倍,至于这么小心眼吗?她飞快地说了自己的手机号,又说:“我是助理室的,叫舒小夕,你放心没?我能走了吧?”
苏劲只得放开手,看着她疾步离去。
舒小夕一路上都在分析和苏展阳之间的矛盾,站在自己家门口拿钥匙开门前想通了一点,那就是如果女人对男人有感情,是注定要被辜负的。
家里到处能看到和苏展阳生活的痕迹:长沙发上有他的位置;她的鞋子和他的鞋子堆在一起,因为这里地方小,门口的鞋柜也已盛不下两人这一季的鞋子,只得堆着放。走到浴室一看,什么东西都是双份的,她啪的一声关上浴室门,想要眼不见为净也这么难。
成年人的感情比年少时更加随意。年少时觉得爱情是块瑰宝,小心翼翼地接受,小心翼翼地付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伤到爱情本身。慢慢地觉得不够,想要再多要一些,也只羞涩着不敢提出请求,朦胧着试探对方的情意是否比自己多,是否比自己少。长大后那种不够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总是想要得更多更多,甚至会失去理智地要了又要,直至对方喘不过气来,还是未能有个好结果。
舒小夕觉得自己付出的不多不少,要的更是不多,她一直把握着那个度,怕自己因为想要的太多而落得个凄惨结局。维持一定程度上的亲密也不容易,往往情动之时,她差点儿就想一辈子和苏展阳在一起。可是他呢,他有没有这种念头?所以她也不能说,更不提什么见对方的父母亲朋。想到这里,她才猛然觉醒,别说家人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苏展阳的朋友,他难道没有什么朋友圈子?虽然他很忙,总也没有消遣,可以说是以公司为家。但人不可能没有一个朋友,倒是接到过他那个堂兄的电话,不过,一听就是花花公子类型的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苏展阳以前就是那样的人?
也许是的,看今天晚上那个叶雪,他连合作的明星都有过一段情缘,不知道沾惹过多少桃花债。这样的男人,他要朋友干什么?有也只能是狐朋狗友。
也许现在他正和叶雪举杯畅谈,又或者聂咏华也在,两美相伴,她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真是丢人。
难道她指望着苏展阳携了她的手,郑重宣布这就是他的女伴?以前觉得很有可能,今天才发现这是妄想,她的处境比自己想象的尴尬。不过,她就这么想成为他身边的人或者去嫁给他?先不说这个可能性有多少,只是她什么时候改变初衷了,从好好享受生活转变成想要当个苏太太?一定是时间的关系,她慢慢觉得离不开他,不再有当初的心境。
其实才半年而已。
刺耳的电话铃响起,她放下捂着脸的双手,看着座机猜测会是谁来的电话。也许是苏展阳,她手机关没关也不记得,即使开着,也是无声。那么好吧,就当是他吧,这会儿发现她不见了?从她离开酒会到现在,已经过了快两个小时,看来她透明得可以。
舒小夕看着电话也不接,也许根本不是他,人要有自知之明,而不是自作多情。她坐着坐着,酒劲有些上来,头有点发昏,电话铃声在寂静的黑夜里刺得太阳穴旁的神经突突跳,她终于忍无可忍地把电话线拔掉,拍拍手上床睡觉。
她不敢要太多,也不愿意付出那么多。人都是自私的,她又不是傻子,干吗要把心思全放在男人身上。想想以前过得多好,虽说是刚离婚,可有一样东西却是失而复得,那就是自由,心的自由。不用把心牢牢地系在某个男人身上,她是自己的,安排自己唱歌、跳舞、喝茶、聊天,偶尔跟一个过得去的男人约会,自由安排时间,自由安排心情,高兴的话与人欢笑,不高兴就关在家里谁也不见。现在倒好,两个人整天相对,他说什么她得想话里是否有话,他笑她也跟着笑,他烦她也得跟着拉下脸,做什么都得考虑对方的心情。每时每刻见到的都是同一个人,心里没有厌烦,视觉也疲惫了。
舒小夕自怜自伤起来,伤心痛苦倒没什么,人的情绪千变万化,都是可调节的,只是如今连自由也没有了……
也许她该意志坚定些,把苏展阳像块抹布一样丢掉,干脆告诉他,她已经厌烦了他的存在,希望能好合好散,当然,只是和他,不是和成悦的小小职位。男人可以不要,薪水却不能不要。
连着一个多小时没找到舒小夕,苏展阳渐渐不安。这女人一向小心眼,不会又闹别扭走人了吧。后来又失笑,是他多想,如今他们住在舒小夕的家里,她又能跑到哪儿去。可往家里打电话一直是无人接听,他不由得把领带松了又松。
聂咏华冷眼旁观,这个男人已经几次抛下攀谈的人到一边打电话,看他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就知道电话没打通。这算什么?她知道舒小夕离开了酒会,苏展阳至于这样紧张吗?以前,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早早离开酒会的还有几位董事,聂长阳也早早地离开了,临走之前笑呵呵地叮嘱苏展阳要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安全送回家,一副交给他很放心的样子。
聂咏华却瞧出来苏展阳有要走的意思,走上前拦住他的脚步,柔声问:“展阳,你很热吗?”
说完亲昵地伸手替他整理松开的领结,苏展阳觉得不妥,去拉她的手,她坚持着整理好才放开,轻轻笑着说:“你看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啊,对了,我刚才看到苏劲,他怎么没待一会儿就走了?”前面一阵喧哗,人群往灯光聚集处拥去,看来酒会有了小小高潮。
“苏劲来过?”苏展阳知道这是到了酒会的抽奖环节,这是最后一项程序,完了就相当于结束。既然已经待到这个时候,也不用急着走。他倒不知道苏劲来过,不过这个堂兄玩心甚重,常常不打招呼地来去,以前有段时间为了一个女职员,每天来成悦报到,苏理天差点儿给他在单位挂个职位。
聂咏华点点头,“是呀,我以为你看到他了。”
她一直关注着舒小夕和叶雪的动向,叶雪做完一个明星人物该做的事,没待多长时间就和经纪人离去,做明星自由度不高,分分秒秒都要赚钱。叶雪在她心中算不上太重要的人物,男人们在婚前风花雪月很正常,反而舒小夕那种小助理危险一些,竟然弄得苏展阳有些反常。同居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苏展阳身上?
上次她客客气气地找到舒小夕,本以为很容易就能接近再攻克下来,哪知舒小夕这么一个看着平凡的女人,居然还敢嫌她烦,这让她怄了好久。亏她有个好爸爸,见不得她日日消沉,直接找到了苏父,两位老人家在一起吃了顿饭,聊了几句,基本上定下合作的意向,这个合作可是关系到她跟苏展阳之间的合作。
眼前最大的麻烦就是苏展阳身边的那个女人,刚才目送舒小夕离开酒会时,她看到了苏劲与之相撞的一幕。苏劲是什么人,那个男人唯恐天下不乱,他的小把戏聂咏华看在心上,心里极为不屑,花花公子都是肤浅的,无聊的。
苏展阳看着身边这个女人精致的面孔和失意的神情,不由叹气。他好像很久都没注意过除了舒小夕以外的女人了,从前那些女人大都是围着他转的,他的空闲不是很多,习惯了主动的女人,像舒小夕这么被动的,少有。
聂长阳话说得很直白,他只有聂咏华一个女儿,言下之意便是将来谁娶了聂咏华,谁就接手长阳集团。酒会前与父亲的谈话及酒会上聂家父女的出现,让苏展阳看出了父亲真正的意思。只是他要跟谁结婚这件事,谁说了也不算。成悦他有信心做好,不见得要娶了聂咏华才能做大。
在成悦职员眼中,总经理身边站什么样的女人不要紧,要紧的是酒会最后的心动环节。当然这个心动不是男女感情的心动,而是一年一度的抽奖环节。据说今年的大奖是七天带薪欧洲双人游,也算得上是大手笔。
林白正在为找不到舒小夕心焦,却因为意外中奖兴奋得忘乎所以,心想这么大的人总不至于丢了吧?她还是先跟那个小心眼的梁栋商量一下出国旅游的计划好了。
苏展阳还是没有把送聂咏华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在酒会结束的前一刻离开了现场。聂咏华赶前几步,想追上去,却又停了下来。还是那句话,男人婚前有过什么样的女人虽然不是太重要,可是对于危险的对手,她还是得有些策略才行。
首先苏家她已经很熟,有段时间为了表现自己的贤惠,往苏家大宅跑得很勤快——苏展阳从来不请她到私人的住处金桂华庭。在苏家大宅,她处处表现得体,可是效果甚微,因为除了苏展阳的母亲,其他三个都有工作,谁会天天没事待在家里。苏理天总是一脸严肃,苏家小妹有些刁钻古怪,看她的神色总是冷冷的,只有苏母可能是因为太寂寞,才由着她陪了一段时间。总之,苏家人不好应付,她曾在心底想,如果结了婚,一定不能跟苏家人住在一起。可是目前她还得跟他们搞好关系,最近她去得少了,苏母不会怪她吧?
苏展阳开着车风驰电掣地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二点了。进门开灯,看到舒小夕的外套胡乱地扔在沙发上,明显人在家,看样子已经睡下。他轻轻地推开卧室门,只看到一室清冷,床上没有人。
舒小夕不会恼到连自己家都不待,又跑了吧?
苏展阳不死心,去别的房间看,照样没人。他坐在客厅待了半天,气得直想冷笑,这算什么,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女人。这个女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一旦有事直接反应就是一句话也不说就跑,连在自己家也跑?他烦躁起来真想结束这一切,荒唐,太荒唐了!可是在那之前,他要找到她,把她揪回来,告诉她这是她的家,如果不想面对他,那么,他走!
半夜三更,她到底去了哪里?他怒气平息之后,开始担忧起那个女人,忽然看到小几上有张条子,拿起来一看:苏展阳,小夕的妈妈突然生病,我陪她去中心医院了。小敏。
他拿着纸条就往外冲,一瞬间又全忘了刚才在心里想的狠话,下楼重新发动车子往中心医院方向驶去。不知道小夕妈妈怎么样了,大半夜去医院,肯定比较严重。他比较担心舒小夕,听她讲过自小父亲早逝,是她妈妈独自把她抚养长大,那么,她一定很难过。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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