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什么没能成为皇帝-不该有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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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扶苏:儒与法的缠绵

    其实,他的名字就注定了他的结局,那么悲伤而零落,让人还没有品赏完他的名字就开始对他的结局伤感了。秦朝之灭,无数的人有无数的看法,并且有理有据。这其中的看法里,却有一种假设,如果是扶苏当国,秦朝会不会按照始皇帝的意图二世三世万万世的走下去?答案似乎不那么确定,因为关于这位封建帝国的第一位太子的资料太少了。我们只能从有限的文字中来探悉出他的“仁德”,我们不需要再探悉出“治术”,因为在当时的秦朝,“仁德”本身就是最有效的“治术”。

    扶苏何以死?因为一纸假诏!但从其与秦始皇的言谈中,我们看到的是,凭他的智慧不可能辨识不出诏书的真假。那么,他为什么一定要死呢?只是因为他的父亲是秦始皇。

    公元前209年

    当刚做了七个月的皇帝胡亥在寝宫里肆意妄为之时,远在大泽乡的一群贫苦农民却是愁眉不展。他们本是奉朝廷之命去戍守咸阳,但连日大雨耽误了行程,按照当时律法,误期者当斩立决。两个带队队长陈胜和吴广在一起商量说,误期是肯定的了。逃跑是死,起来反抗也是死,同样是死,还是后者有点意义。

    这一年是公元前209年,秦二世元年的七月,离秦朝灭亡还有三年。

    其中一个队长陈胜在决定要造反后又遇到了一个难题,那就是以谁的名义来造反。他不可能就这样跑出去跟那九百农民叫喊造反了,农民一定把他当成是疯子。虽然,他当初说自己是鸿鹄,还讥笑那些不知鸿鹄之志的农民燕雀们,但老实说,他自己也不知道鸿鹄的志向到底是什么。也就是说,他自知自己还没有那么大的号召力来影响那些农民兄弟们。

    在这种万事具备,只欠东风的情况下,两个人抱着脑袋想到了两股风。第一股是楚国的项燕,两人的理由是,项燕做楚国的将领的时候,多次立有战功,又爱护士兵,楚国人很爱怜他。有人认为他死了,有人认为他逃跑了。这个人的去向是神秘的,中国人喜欢神秘的人。

    但这理由因为出自两个农民之口,所以就流于表面了。细细推敲之,他们之所以选择项燕,最深层的原因很可能是在秦统一过程中,楚国是受秦国军事打击最重,损失最惨重的国家。所以,楚国的抗秦、反秦之火就烧得特别旺。特别是楚国末期的名将项燕,被秦朝大将王翦灭掉后,项燕之名忽然比先前升高了数倍。而且还有一句“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谶言在社会上流行,正是众人倍为推崇的“天人合一”境界。

    另一股风在现在看来是极端可笑的,且看他们的理由:我听说秦二世是秦始皇小儿子,不应当立为皇帝,应当立为皇帝的人是公子扶苏。扶苏因为多次劝戒秦始皇的原因,皇帝派他在外面带兵。现在有人听说扶苏没有罪,二世却杀了他。百姓多数听说他贤明,却不知道他已经死了。现在果真把我们的这些人冒充公子扶苏的队伍,向全国发出号召,应该有很多响应的人,我们借他的名义来反对小胡亥。

    但从字面意义上来看,陈胜是想举着敌人哥哥的旗帜来反对敌人。再看他的话,就有“弟弟不仁夺位,哥哥现在来要了”的意思在里面了。我们不得而知,陈胜和吴广当时是否想到这一点,但其淳朴而直接的这两个理由却是让他们乘风而起的可靠保证。

    举项燕,可以让更多苦秦已久的人加入到自己战团中来;举扶苏,让人对胡亥产生更大的愤怒。当陈胜吴广举事而成后就再也没有提到这两个人,不提项燕,因为势力已雄厚;不提扶苏,因为不想让扶苏仁义之光遮盖住自己的叛乱之名。

    而有幸为这一论述作证据的则是西汉贾谊的《过秦论》和宋朝的苏东坡,倘若将两个人的观点糅合到一起,就是这样的:秦在挺进中原与六国混战时,占据有利的地理位置而获胜只是其中一个小因素。最大的因素是当时六国也是“仁义不施”,和秦国相比,大家半斤八两。六国国内之所以没有人起来造反,是因为养客之风盛行,天下人才都被国家或者是国家的代言人养着呢,普通老百姓根本搅不起大风浪来。但是,到了秦朝末年,秦始皇命令杀名士,把大批的击剑抗鼎之徒都赶进了民间,所以,才出现了无数的刺客。陈胜以一农民而掀起灭秦大浪,无非是因为秦朝仁义不施,“攻守之势异也。”

    公元前209年是一个不平凡的年份,匈奴冒顿即位为单于,开始统一蒙古草原。为后来西汉在北方的疲于奔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而在中原,陈胜吴广打着扶苏与项燕的旗帜开始反秦。陈吴反秦一事让我们看到了并应该反思的一个事实:扶苏已死近一年,他的仁德还可以被人拿出来当令箭。那么,在他生前,他的仁德若能沐浴人民,天下该是什么样呢!

    扶苏之死

    扶苏太子给人的感觉就是:太子之位来得快(秦始皇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立他为太子),去得也快(秦始皇尸骨恐怕未寒,他就死了)。

    历史对这位太子的记载并不公道,司马迁在《史记》中只是寥寥数笔,却还是侧写旁描。所以,我们想要完整的了解这位扶苏太子,在今天的确是一件难事。

    据史料记载,秦始皇因不满一些儒生的复古言论,在李斯的煽动下,于咸阳坑杀了四百六十余儒生。扶苏知道后,劝谏道:“天下初定,远方黔首未集,诸生皆诵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

    秦始皇大怒,将其赶出宫廷去北边给守卫北方的蒙恬作监军。蒙恬,《史记》记载,“始皇二十六年,蒙恬因家世得为秦将,攻齐,大破之,拜为内史”,秦扫六合后,“乃使蒙恬将三十万众北逐戎狄,收河南。筑长城,因地形,用制险塞,起临洮,至辽东,延袤万馀里”,蒙恬还建造了秦直道,“自九原抵甘泉,堑山堙谷,千八百里”,“暴师於外十馀年,居上郡。是时蒙恬威振匈奴。”

    秦始皇为什么要大怒,除了他性格残暴刚愎自用外。另一个主要原因是扶苏所言乃“柔慈”之语,在这位祖龙眼里,这位长子与自己的行事路线格格不入。细思扶苏的劝谏之言,可谓中规中矩,合情合理。

    第一,天下虽然已定,但远地的百姓还四散各处,这样坑杀儒生只会惹来他们的恐慌;第二,儒生们又没有犯什么大错,父亲这样做未免太残酷了些。

    如果可以结合所有有关扶苏的历史记载,我们就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扶苏并不是只这一次上谏秦始皇的。

    《李斯列传》记载:扶苏以数直谏上;农民陈胜也说:扶苏以数谏故,上使外将兵;赵高伪造的将扶苏赐死的诏书中,也称扶苏“乃反数上书直言诽谤我所为”。

    这一切记载都说明了一件事:扶苏经常会对秦始皇的一些所为劝阻,并说出自己的理由。由此可知,他们的父子关系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扶苏被派往蒙恬处作监军是始皇三十五年的事,直到始皇三十七年七月扶苏被矫杀,两年时间里,秦始皇从未过问过扶苏。

    但就在秦始皇临死之前,却“乃为玺书赐公子扶苏,上写‘与丧会咸阳而葬。’”不管父子之间的关系到底怎样,秦始皇在死之前还是很清醒的。他二十多个儿子中也只有扶苏堪当大任,况且又是长子,遵古制,自然会立他为太子。将玉玺赐给他,并让他赶回咸阳参加自己的葬礼。

    可惜的是,这“玉玺”和“书”并没有到扶苏手里。被当时的赵高与一直跟随秦始皇巡游的小儿子胡亥拆开了。几个在秦始皇身边的人就一同商议,伪造了秦始皇给丞相李斯的诏书,立胡亥为太子。又伪造了一份赐给扶苏的诏书,用皇帝的玉玺把诏书封好。诏书大意如下:

    我巡视天下,祈祷祭祀各地名山的神灵以求长寿。现在扶苏和将军蒙恬带领几十万军队驻守边疆,已经十几年了,不能向前进军,而士兵伤亡很多,没有立下半点功劳,反而多次上书直言诽谤我的所做所为,因不能解职回京当太子,日夜怨恨不满。扶苏做为人子而不孝顺,赐剑自杀!将军蒙恬和扶苏一同在外,不纠正他的错误,也应知道他的谋划。做为人臣而不尽忠,一同赐命自杀,把军队交给副将王离。

    据《史记》记载:当胡亥的门客捧着诏书到上郡见到扶苏,打开诏书念毕,扶苏就哭起来,进入内室想自杀。蒙恬阻止他道:“皇上在外,没有立下太子,派我带领三十万大军守卫边疆,公子担任监军,这是天下的重任啊。现在只有一个使者来,您就立刻自杀,怎能知道其中没有虚假呢?希望您再请示一下,有了回答之后再死也不晚。”使者连连催促。扶苏为人仁爱,对蒙恬说:“父亲命儿子死去,还要请示什么!”立刻自杀而死。使者回来汇报,胡亥、李斯、赵高都非常高兴。到咸阳后发布丧事,太子胡亥立为二世皇帝。任命赵高担任郎中令,常在宫中服侍皇帝,掌握大权。

    后人会有个疑问,为什么赵高十足把握扶苏真能自杀呢?只是因为赵高对扶苏太了解了。《史记·赵高列传》中赵高说,扶苏“刚毅而武勇,信人而奋士”。也正是有对扶苏这样的认识,所以赵高与胡亥的奸计才得逞。不知这是赵高之狡诈还是扶苏之愚蠢。后人对扶苏的评价颇多,苏轼在《东坡志林》关于他的评价是“故其子如扶苏之仁,则宁死而不请。”明朝首辅张居正说:“扶苏仁懦”。

    苏轼是评价扶苏之死的,认为父让子死,子不得不死才算是孝。而张居正却认为,扶苏虽然“仁”,却是愚蠢之仁,愚蠢之孝,不足为后世效法。

    苏轼与张居正一个肯定扶苏,一个否定,或许是真心实意的。或许只不过是当时所处形势需要他这样来讲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无论怎样,扶苏还是自杀了。按他的话来讲,“父亲命儿子死去,还需要请示吗!”这句话绝不能用一个“孝”字就能解释得了的。

    扶苏是孝,但孝并不意味着惟命是从。如果用百依百顺来解释孝,那扶苏堪称不孝。他总和父亲有分歧,有分歧自然就免不了争吵。有争吵就是不顺不依,不顺不依就是不孝了。

    可当他听到父亲赐自己死的假诏时,何以即刻拔剑而自裁?一切都是因为秦始皇所受的法家教育,而最致命的就是,扶苏太了解有着法家思想的父亲了。

    扶苏在上郡

    始皇三十五年,扶苏被派往上郡(今天的陕西绥德)做大将蒙恬的监军。其实,蒙恬根本就不用任何监军,他对秦帝国的忠诚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比拟的,也没有任何人怀疑的,包括秦始皇在内。

    从繁华的咸阳来到荒凉的上郡,扶苏似乎一点也没感觉出父亲的良苦用心。他认为这是父亲把自己放逐了,远在四方旅游的秦始皇也想不到扶苏会这样想。在这位千古一帝的父亲看来,儿子太“软弱”,太“妇人之仁”。

    一个用法家思想从脚跟武装到牙齿的帝国,从臣子到布衣早已经习惯了严刑峻法。而扶苏却在这样的情况下让自己弃法从儒,这非但不可能,简直就是荒唐可笑。

    所以,他看到了在眼前站着的扶苏,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恐慌。大秦从祖宗孝公时就以商鞅的法家思想立国,到他这里已经六世,祖宗成法不可变!也变不了!

    他想,绝不能再让这个扶苏在政治权力中心晃荡了,他迟早会把自己和祖宗经营多年的国家毁于一旦。他真想把扶苏踢趴下,然后指着帝国的版图告诉扶苏:这一切都是用杀戮得来的,腐儒们的狗屁仁义道德能让我拥有这么大的版图吗?

    摆在他面前的处置扶苏的路有两条,第一:让他参政,用他的方法来治理这个刁民四起的帝国;第二:杀掉他,免得以后他改祖宗成法。

    经过了深思熟虑,他选择了第三条路:既不杀他也不用他,而是要他到蒙恬处去体验一下生活,要这位儒生看看,凭道德礼仪这些虚的东西能否要天下臣服。

    蒙恬在上郡到底干什么呢?他用秦帝国的主力主要在做两件事:尽可能地击败匈奴、修万里长城防御匈奴。

    击匈奴就要战争就要死人,这俨然违反了儒家的“以德服人”的宗旨。修万里长城就要用大批农民,也要死人。这又违反了儒家的“以仁治国”的思想。

    总之,在今天看来,扶苏在上郡所见所闻的痛苦比之他在咸阳见父亲所作所为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是,如今陕西的绥德有这样两处景点:扶苏望月台与扶苏呜咽泉。从名字上来看,这两处景点都充满了悲哀之情绪。望月是想家,呜咽或许还是想家,更或许是见到生灵涂炭而伤心难过。从人性的角度来考虑,他或许是想父亲了,父亲已年迈,时常有病,那个寻找长生不老药的“科研项目”迟迟不能实现。父亲身边的人都以杀戮刑罚为能事,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为父皇担心。

    当公元前212年,希腊人阿基米德被攻入叙拉古城的罗马士兵杀死的时候,那个士兵并不知道自己亲手扼杀了灿烂的古希腊文明。也是公元前212年,扶苏被流放到上郡去体验生活,秦始皇也不知道自己亲手扼杀了自己的大秦帝国。

    秦始皇的本意是想要扶苏跟蒙恬处理好关系,这对他以后临大秦帝国有着很重要的作用。蒙恬是大秦帝国的顶梁柱,秦朝主力都在这位蒙大将军手里。他想把扶苏交给蒙恬,虽然他没有直接告诉蒙恬,好好培养扶苏。可他想,蒙恬又不傻子,定会了解他的良苦用心的。

    但秦始皇显然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从始皇三十五年到三十七年只有两年左右的时间,作为一介武夫的蒙恬和崇尚“仁者才可无敌”的扶苏根本就不可能有共同语言。况且,作为长子的扶苏并没有正式被确定为太子,而且由于秦始皇对手下将领的法治严酷,蒙恬不可能和扶苏走得太近。

    蒙恬是什么人?亲眼看见战争、政治斗争成长起来的一只老狐狸,当扶苏还没有被立为太子,秦始皇还在人间的时候,他不可能和扶苏走得太近,他要避嫌。老实说,秦始皇到了晚年,喜怒无常,任何人似乎都无法真正的了解他,即使在他身边的赵高有时候都会犯嘀咕,老皇上到底在想什么呢?远在千里之外的蒙恬怎么会知道他把扶苏安排在自己身边到底有什么企图呢?

    老皇帝是想监视自己?还是因为扶苏总是触他意,想借刀杀人呢?

    由上可以看出,秦始皇之错就错在没有马上立扶苏为太子,而导致了与蒙恬的关系并不像后人所说的那样融洽的地步。

    扶苏在上郡的两年除了望月就是呜咽,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他在那里生活得并不开心。眼所见之事,心所想之意都与蒙恬格格不入,怎么可能开心呢?他那一套儒家思想在安定的朝堂之上都没有市场,到了战火硝烟的边疆更是屠龙之技了。

    扶苏在上郡的两年从史料上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他的思想对蒙恬的所为起过影响。从始皇三十五年到三十七年,蒙恬的主要任务就是修长城,他手中秦国的主力军却不用,而征农民修长城。我们现在不得而知当时的“监军”职责所在,但可以肯定的是,权力并不大。不然,一向鼓吹仁义的扶苏不可能不对蒙恬的大征百姓修长城而置之不理。

    他的老父亲正在四处巡游,以示千古一帝的风范,而他自己却在上郡见人死人悲,却毫无办法。这仅仅是扶苏一个人的悲哀吗?五年后,我们知道了这是大秦帝国的悲哀。而这种悲哀的产生仅仅,仅仅因为秦始皇把扶苏调到了上郡,却不给他任何他应该有的名分,也不给蒙恬明确的指示,使得扶苏在上郡的两年不过是浪费了七百多天的光阴。

    我们可以假设,如果秦始皇死时,扶苏在都城,事情肯定会是另一个样子。不过,这种假设实属于徒劳,因为历史已经发生了扶苏自裁的那一幕。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因为有了一个嬴政。

    世间何以有嬴政

    嬴政就是秦始皇,习惯地称他为千古一帝。因为是他开创了中国第一多民族的统一的封建帝国。生于前250年,终于前210年,姓嬴,名政。公元前246年至前210年在位,前238年亲政。从前230年灭韩开始,到前221年灭齐,统一六国,结束了长期以来诸侯据混战的局面。为了加强中央集权,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推行郡县制度,统一法令,统一度量衡,统一文字,修筑长城,防御匈奴等,同时还焚书坑儒政策,并派人去寻找不老长生药。其治国思想为法家思想,在他去世的前几年里,身后左右除了女人就是法家的人。

    这可以算是秦始皇的简历,但我们并不是要讨论他的简历,而是要说的是,为什么秦朝会有这样一个皇帝,脑袋里总装着法家的“刑名”之学?

    想要知道这点,就必须从商鞅说起。诸多学者都讲,秦朝之亡实亡于商鞅,此种论断或对或错,我们不妨来分析一下。历史上对商鞅之功绩的传诵大都集中在他的改革促进了秦国的强大方面,从而能让秦始皇“奋六世之余烈”侵吞六国。我们不得不承认,商鞅之变法的确促成了秦朝的强大,但同时,他也把法家思想彻底地灌输给了秦国,使得后来的秦国君主无不以“刑名”为治国之策。

    在当时的情况下,每个国或许其他东西少之又少,但人才却是相当得多。因为当时没有万恶的户口制度,所以这些人才可以四处奔走希望能将自己所学卖于赏识自己的国君。巧得是,商鞅就在这个时候来到了秦国,把自己的“刑名”之学倾情授于秦孝公。两人一拍即合,开始对秦国实施大手术。

    在政治上,商鞅彻底废除了旧的“世卿世禄”制、建立新的封建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为重点。主要内容有如下三点:第一,制定二十级爵。制定二十级爵的作法,意味着废除旧世卿世禄制,今后根据人们的军功大小授予爵位,官吏从有军功爵的人中选用。二十级爵:一级曰公士,二级曰上造,第十九级曰关内侯,二十级曰彻侯。各级爵位均规定有占田宅、奴婢的数量标准和衣服等次。又制定了“奖励军功,严惩私斗”的办法。奖励军功的作法是:将卒在战争中斩敌首一个,授爵一级,可为五十石之官:斩敌首二个,授爵二级,可为百石之官。“首级”一词就是从这里来的。另外,还规定,宗室贵族无军功的,不得授爵位。有功劳的,可享受荣华富贵;无功劳的,虽家富,不得铺张。严惩私斗的作法是:为私斗的,各以情节轻重,处以刑罚。

    第二,实行县制,废除分封制,以县为地方政区单位。他把秦国分为四十一县,县设令以主县政,设丞以副县令,设尉以掌军事。县下辖若干都乡邑聚。后来秦在新占地区设郡,郡的范围较大,又有边防军管性质,因之郡的长官称守。后来郡内形势稳定,转向以民政管理为主,于是郡下设若干县,形成秦的郡县制度。

    第三,实行什伍制度。秦国之都乡邑聚原来都是自然形成的大小居民点。至了商鞅这里,均作为基层行政单位。居民登记于户籍,分五家为一伍,两伍为什,近似于后来的保甲制度。为了加强管理和统治广大居民,规定什伍之内各家互相纠察,“不告奸者腰斩,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匿奸者与降敌同罚。”

    其政治方面的措施有利处,但也有不利处,就是刑罚的严刻。

    在经济方面,商鞅废除了“井田制”、实行土地私有制为重点。他的确在这方面开创了一个先例。因为在当时的各国,没有一个国家敢于用国家政治和法令手段在全国范围内改变土地所有制。主要内容有如下三点:

    第一:废井田,开阡陌。在全国范围废除井田制度,实行土地私有制度。废止“田里不粥(鬻)”的原则,准许民间卖买田地。此后秦国政府虽仍拥有一些国有土地,如无主荒田、山林川泽及新占他国土地等,但后来又陆续转向私有。

    第二:重农抑商政策。秦国当时“据崤函,拥广雍州之地”占尽了地利。所以,他必须要重农抑商。奖励耕织,凡努力耕织、生产多的,免除徭役。凡从事工商及因懒惰而贫穷的,全家没入官府,罚为官奴婢。

    第三:统一度量衡。统一斗、桶、权、衡、丈、尺,并颁行了标准度量衡器,全国都要严格执行,如有违犯要重罚。

    在社会方面,主要推行小家庭政策,以利于增殖人口、征发徭役和户口税等。具体规定为:凡一户有两个以上儿子到立户年龄而不分居的,加倍征收户口税。禁止父子兄弟(成年者)同室居住。

    现在谈商鞅的这一系列改革似乎很轻松,也很有激情。其改革方案头头是道,让人不得不佩服商鞅的治术,但这一系列改革却是在血与泪中完成的。

    “令行而禁止,法出而奸息”是当时秦国社会一现象,没有人不怕死,商鞅在变法中轻用严刑,甚至把脏东西倒在路上都要受刑罚,他后来的死也就不言而明了。

    贾谊说,“商鞅遗礼义,弃仁恩,一心于进取,”两年后,秦国的社会风俗便败坏了。本来秦国就是一蛮夷,因为礼仪关系而不被中原各国认可,商鞅的大变革更是雪上加霜。而同时,因为商鞅的变法让六国感觉到了危机。他们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只是对秦国嗤之以鼻了,他们决定联合起来向秦国进攻。

    历史往往是这样,当所有人都把礼义当回事,并坚持礼仪的时候,一个不坚持礼仪不把礼仪当回事的人就能把这些人击败。

    秦国即是如此,野蛮的国家往往会取得暂时的大胜利,因为他一门心思只在进取上。至于仁恩礼仪,与它毫无关系。

    或许也正是屡屡挫败六国的胜利现象,让秦国从秦孝公以后的各个君主都认为仁义纯粹是扯淡。只要有强大的土地和人民和军队做后盾,那些形而上的东西,就让他滚蛋吧。

    从秦始皇灭六国开始,秦国君主的思维里仍旧存留着这种思想。秦始皇用法家代表人李斯,时时处处听他的意见并采纳之就是明证。

    在开创时期,用法家之术当然是明智之举。可当帝国已成,犹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犹不知仁义之厚,还相信“民之畏死,当以死惧之”的荒唐理论。岂不哀哉?

    后人评价说,秦孝公“东并河西,北收上郡,国富兵强,长雄诸侯,周室归籍,四方来贺,为战国霸君,秦遂以彊,六世而并诸侯,亦皆商君之谋也。”商鞅的确谋了上述之功绩,但他同时也为秦国谋划了“以刑治国,一千年不变”的治国思想。

    秦之亡,实亡于商鞅,难道没有道理吗?如果不是他,秦始皇怎么可能容不了欣赏儒家的儿子,如果不是他,扶苏何以会因为有那样一个刻薄寡恩的父亲而自杀?扶苏不死,大秦不灭,还需要证明吗?

    李斯、赵高、胡亥

    直接毁了扶苏的就是这三个人:李斯、赵高、胡亥。三个人在短短的时间内就结成了一个流传千古的杀人组织的确让人惊讶不已,因为在始皇帝生前,这三个人对始皇帝必恭必敬,几乎不敢多走一步路,生怕被夺了性命去。可当始皇帝一死,他们人性里最肮脏的一面就立刻暴露出来了。

    如果单纯地将这三个人的丑行归罪于法家的不施教化,实在是太冤枉法家了。不过必须要承认的一点是,这三个人的确是用了最卑鄙的手段把扶苏送上了黄泉路。

    始皇帝的第五次旅游可以看作是旅行死亡,当他的尸体还没有臭时,李斯、赵高和胡亥已经达成了杀掉扶苏的共识。

    在今天看来,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李斯怎么会和阉人赵高走到一起呢。李斯,楚国上蔡人。生性聪颖,幼年苦读诗书。年少时,曾当过一个小吏。后来与韩非跟荀卿学“帝王之术”。当学成时,他放眼天下,发现六国皆无一前途,包括自己的祖国楚国。于是,他去了秦国。先是在吕不韦门下充当了一个舍人,吕不韦见其有奇才,便经常把他留在自己身边。这样,他则有机会见到秦王。他把思想融进了自己的第一篇奏章《论统一书》中,力劝秦王趁六国皆弱之机,对之“远交近攻、各个击破”。秦始皇大加赞赏,从此视他为心腹,每事与他议决,又拜他为案卿。

    公元前231年,秦王忽然下令驱逐外地人口,很文明地下了一道《逐客令》。李斯便向秦王献上《谏逐客书》。他写道:“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江海不择细流,故能成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得……”总之,大概意思是说,驱逐外地人口并不是好事,这些外地人为秦国做了很多贡献,如果将他们驱逐,秦国就无法成为泰山、无法变成江海。

    秦王看后点头称是,立即下令废除《逐客令》,留下所有愿为秦国效力的人,并专门派人把踏上离秦之途的他请回,官复原职。此后,秦始皇对李斯更是刮目相看,言听计从。利用李斯的“远交近攻、各个击破”的大政方针,从公元前230年到公元前221年,仅十年时间秦王就消灭了韩、赵、燕、魏、楚、齐六国,李斯由“廷尉”晋升为“丞相”。

    在其丞相生涯中,他辅助秦始皇开疆扩土,并废除分封制,实行郡县制,设天下为三十六郡,中央任免各级官吏,运全国于掌握之中。同时,统一法律政令,使举国法令一致;统一度量衡,便于全国公平交易;车同转,修直道,便于交通往来和战争之急需。可以这样说,秦代的典章制度都是出于李斯之手,后来各个朝代的政教法制也多从这里继承。

    写得一手好字的李斯怎么看也看不出能和赵高那样的人为武,但他的的确确参加了杀扶苏的计划。当扶苏死的两年后,他也被赵高杀死。在临赴刑场时,他对自己的儿子说:“我想再与你一起牵着黄犬出上蔡东门逐狡兔,还能做得到吗?”这和他年少时看着茅厕里的老鼠叹息“做老鼠也要做仓中鼠”的话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从这两句话里便看出李斯对权力的渴望之情,越是渴望的东西当失去时才会顿然醒悟:我真该牵着狗去追兔子,做老鼠也可,即使在厕所里也可。

    赵高后来被子婴杀掉的时候,什么感叹语也没有。这个把秦朝折腾得只剩下一个“大秦帝国”空名的人在当初何以会有违反秦始皇诏书的行为呢?

    暂且不管他的身世,这个人的真正的出现似乎就是在他矫诏杀死扶苏拥立胡亥继位后。他想立胡亥,不过是因为跟胡亥太熟的缘故,胡亥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秦始皇命他授胡亥秦朝律法等事。况且在他眼里,胡亥就是一个笨蛋。拥立这样一个笨蛋皇帝可以左右之,另外,扶苏万一登基,自己的前途堪忧啊。

    他也是这样劝李斯的。

    “万一扶苏登基,你说丞相的位置会给谁?”

    李斯茫然,难道还能出现废丞相之事?

    “肯定会给蒙恬,因为他们两个熟啊。”

    李斯害怕了,我该如何是好?

    “立胡亥吧。”

    李斯还是害怕,我跟他也不熟啊。

    “我熟啊!”赵高笑得如花,但他怕李斯误会,又收起笑容,补充道:“小皇帝说了,如果你肯参加这个可恶的计划,您还是丞相。”

    当然,上面这段话给人有恶搞历史的感觉。但当时的情况很可能就是这样,史书往往在记录一些本不该正经的事情时非常正经,这样不好。

    在说服李斯前,赵高早就说服了胡亥。这个未来的秦二世根本就没有主见,或者说自己根本就没有当皇帝的想法。

    赵高:皇帝驾崩,遗诏单独赐予长子扶苏,对其他诸子完全没有提及。扶苏奉遗诏到咸阳,马上立为皇帝,贵有天下,公子同为皇子,却无尺寸之地的封赏,您就不觉得有点……

    胡亥:父皇的作法是理所当然。您也知道父皇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我作为儿子又能怎样。

    赵高说:我觉得不是这么回事!皇帝已经去世,天下的权力位势,悬而未定,以臣下之见,其取舍定夺在于公子,在下高以及丞相三人手中,望公子计虑图取。

    胡亥:你不懂规矩吗?扶苏是长子,理应由他来继承,我算什么。

    赵高(恨铁不成钢):少废话,你必须要答应做这个皇帝!

    胡亥:好,好。

    由此可知,整个矫杀扶苏事件完全是赵高一人筹划,李斯与胡亥客串而已。后来的事情也证明了这一点,他玩弄胡亥杀胡亥,玩弄李斯杀李斯。

    李斯完全是个权力迷,他不想轻易地丢了手中的权力;胡亥从小就跟随赵高,一言一行都看赵高眼色。而赵高自己的目的再明显不过:挟天子已成己私。

    李斯和胡亥当时肯定疑虑过万一事情不成,蒙恬率大军杀回咸阳来,该如何收场。而赵高却是信心十足,他在秦始皇身边多年,对于扶苏的性格和秦始皇的性格了如指掌。以秦始皇的名义来杀扶苏,扶苏就是待宰的羔羊,这一点毫无悬念可言。

    三个人的地位也是成功的基础,赵高,宫内最大级别;李斯,朝堂之上独一人,胡亥,皇帝的儿子。一个主演,一个导演,一个制片,一部电影就成了。

    扶苏与父亲:儒与法的缠绵

    法家思想最突出的就是“是以力兼人者也。”就是说用武力来得到天下。这其实并不为过,自古就有“打天下用申韩”的思想。但是,法家最大一个弊端就是守天下时却认为,“以良民治,必乱至削,以奸民治,必治至强。”把天下的人都当作“奸民”来治,完全符合了法家的“人性本恶”论。“民勇则赏之以其所欲”是好事,但“民怯则杀之以其所恶”就有些太残忍了。想用这种方法达到“怯民勇,勇民死,国无敌者,必王”的目的或许在某一时间内起作用,但长此以往多是弊有余而利不足。

    秦始皇之所以能吞灭六国,是和国家强盛分不开的。但同时也和他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在历史上,历史往往因为一个人的性格、思维方式而改变方向。秦始皇无论是对六国还是对手下臣民都是以“严刻”闻名的。

    后来多对当初刺杀秦始皇的刺客荆轲报以同情,原因就在这里,秦始皇的残忍所为的确该杀。他想要把这种性格让全天下人知道而因此不敢反对自己,他就必须要让身边的人也明白自己的奢杀性格,扶苏恰好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扶苏的“仁儒”不知师从何人,当初,帝国未成时,秦国上下都在杀人放火,帝国初成时,又大兴浩大的各种各样的工程。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一个帝国未来太子的扶苏怎么可能有时间去学习儒家的那一套仁义礼智信呢。

    在秦朝“法家”铺天盖地的气氛中,怎么会有人敢对法家的老头子秦始皇的儿子进行儒家教育?我们持着这种怀疑不妨来读一下明朝万历年间首辅张居正谈到的扶苏,暂将其原文引下:

    惜乎!扶苏仁懦,胡亥稚蒙,奸宄内发,六国余孽尚存,因天下之怨而以秦为招,再传而蹙,此始皇之不幸也。假令扶苏不死继立,必取始皇之法纷更之,以求复三代之旧,至于国势微弱,强宗复起,亦必乱亡。后世儒者,苟见扶苏之谏焚书坑儒,遂以为贤,而不知乱秦者扶苏也。高皇帝以神武定天下,其治主于威强,前代繁文苛礼,乱政弊习,刬削殆尽,其所芟除夷灭,秦法不严于此矣。又浑沌之再辟也。懿文仁柔,建文误用齐、黄诸人,踵衰宋之陋习,日取高皇帝约束纷更之,亦秦之扶苏也。

    从这段文字中可以看出,张居正认为扶苏就是受儒家教育多年的一个准太子,还指出,如果扶苏上台,他一定会将秦朝的治国之思想改变,从而使秦朝加速灭亡。如果分析一下当时张居正所面临的情况就不难得知,因为他想改革,所以借了这个“仁懦”的扶苏来阐释想要变法,必须要向“申韩”取经。而不是什么仁义道德。

    儒与法的斗争到秦朝时已经不算是斗争了,只能看作是法家这个卤莽少年在一起欺负着儒家这个小孩。秦始皇可以随便杀书生,把所有的他认为该烧的书都烧掉。而作为长子的扶苏只能看着,大不了说上几句话。

    儒家的学说从古至今都像是一个穿着厚重的盔甲站在那里的柔弱妇女,人们来往中向她看去,果然非同凡响。可是一旦有个混蛋上前把她推倒,她就很难站起来。而法家则像一个赤条条地拿着斧头的汉子,看着就已经让人胆战心惊,更何况是他开始抡斧子呢!但也正如老子所言,砍人的人迟早被人砍。

    法家的思想看上去永远都是那么充满活力,因为它是“禁于已然之后”的,所以,效果显著,不像儒家“禁于将然之前”那样藏头露尾,不被人注意。

    秦始皇无疑就是那个赤条条的汉子,拿着斧头砍完了六国又开始砍那个早就被他推到的柔弱妇人。事实上,扶苏师从何人学儒家思想已经不重要,他在当时的秦朝因为性格仁慈就俨然是一个儒家的代言人了。

    当初,假诏到他面前时,他几乎没有加以考虑就挥剑自裁。因为,他太了解父亲了。父亲对他的主张从来都是大肆反对的,所以父亲让自己死在他看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也没有听蒙恬的建议去找父亲问一问,为何要赐自己死。用他的话来讲,父亲让儿子死难道儿子不死吗?

    其实,这句话的背后应该就是,在那个到处都是“杀伐”的时代,在那个“强者生存”的时代,他的柔弱已经显得格格不入了。他在上郡的两年因为眼所见,耳所闻,已经对当时的世界失去了信心。而这种信心的失去正是他父亲的“刚猛治国”造成的。

    有一个传说是关于扶苏名字的,据说其母郑妃是郑国人,喜欢吟唱当地流行的情歌《山有扶苏》,始皇便将两人之子取名“扶苏”,“扶苏”是古人对树木枝叶茂盛的形容。可惜后来,秦始皇亲手砍了这棵树。

    胡亥继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搞死了自己所有兄弟姐妹,当然也有没有被他弄死的,但终究也没有什么好下场。朝廷大权都掌握在赵高手里,于是有了指鹿为马的成语,有了李斯去遛狗的想法。

    倘若扶苏不死,而顺利的登上皇帝位,秦朝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呢?史料记载任何关于扶苏理政的才能,可在当时的大秦帝国,宽厚仁义就是最大的治国方法。而扶苏,骨子里就有这种方法!

    戾太子:他反了吗?

    父亲的影响力太大,以至于遮蔽了这位太子的光芒。父亲晚年太过于昏聩,以至于把他逼上了绝路。有人说他是造反,但大臣田千秋却道:儿子玩弄父亲的兵器该当何罪?他的自尽从另一面反映了汉武帝这个被人津津乐道的帝王的另一面。儿子被人诬陷,却不敢找父亲解释,是谁之罪?答案已不言自明。

    巫蛊事件

    一切都应该从汉武帝的两个梦说起,这一年是公元前92年,汉武帝已经67岁。人一老,就喜欢睡觉,但却睡不安稳,还常常做梦。他的第一个梦是在中午时候进入他脑袋里的,一个高个男子举着一柄长剑,慢慢地走到他面前,然后举起剑来,正要砍下去,他大呼一声,醒了,朦胧中发现一个男子从门口逃了出去。人一老都怕死,汉武帝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即派人去追带剑男子。两个侍卫队长领着侍卫搜了大半天,鬼影也没有。这两个队长只好报告给汉武帝,说连个鬼影都没有。

    汉武帝不相信自己是在做梦,既然不是做梦,那么,那个男子就是真的要杀他。而这些人竟然没有搜到,喝道:“推出去,斩!”

    两个队长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捉不到皇上梦里所见的人而被杀的,汉武帝杀了这两人后,命令下去先搜皇宫,接着是后苑,最后连京城老百姓家里都被他的士兵搜了个遍。结果是:连个鬼影都没有。

    汉武帝那几天颇不自在,他用他早已经糊涂了脑袋想:既然不是人,那很可能是鬼怪妖魔。因为在他统治的那几十年里,国家流行“巫蛊”术。所谓“巫蛊”,就是将桐木雕刻成木偶作为自己的仇人的象征挖个坑埋了,大意是我祝你早日入土。然后,每天都要对着所埋木偶之地念念有词。这个“词”,不确定。素质高一些的可念一些“祝你早日升天”,若是素质低的直接就念:“去死吧。”

    汉武帝对付鬼怪妖魔,的确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于是,他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宠臣江充。我们有必要介绍一下这个瘪三,他是赵国邯郸人,当初,他的妹妹嫁给了赵太子刘丹,他也因此而成了太子府的常客。不过,这个混蛋的所作所为颇不让刘丹满意,有一天,就让他滚出了太子府。此人一气之下,也不管妹妹日后的幸福了,跑到了长安告发刘丹在地方上违反法纪,武帝大怒,把刘丹捉进牢里,不久,刘丹死了,而江充却升了。到了公元前92年时,他已经是西汉最大的特务机构的头子了(直指绣衣使者)。

    江充还没有准备好怎么找出汉武帝梦中所见的人,深牢大狱传出有人要告发朝廷重臣的消息来。江充乐坏了,经过一番了解,原来是一个叫朱安世的草莽要告大臣公孙敬声用巫术害皇上。

    公孙敬声官居太仆,其父公孙贺之妻就是汉武帝的皇后卫子夫的姐姐。公元前103年,公孙贺被升为丞相。父子两人都居高位,自然就骄横无比。公孙敬声有一次居然动了军饷多达两千万。案发后,公孙贺为了救儿子,请抓捕朱安世以赎子之罪。汉武帝非常高兴,他恨死了这个被阳陵人称为大侠的朱安世了。

    不久,公孙敬声真的就把这个大侠朱安世活捉了,被扔进大牢时,这个大侠对公孙敬声道:“公孙家从此可矣。”

    公孙敬声并没有当回事,还得意的踢了这位大侠两脚。可这位大侠向来都是一诺千金的人,他在牢里就开始琢磨怎么让把自己活捉的这个人完蛋,最后,他终于想到了汉武帝的忌讳,其实,这是所有君王的忌讳——巫蛊。

    江充把大侠写的文字润色了一下,呈送给汉武帝。大侠先告的是公孙敬声与皇后卫子夫的女儿阳石公主私通,接着就是,两个人之所以私通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想在汉武帝经常经过的甘泉宫驰道埋偶人,祝诅皇上的言语恶毒之极。汉武帝魂不附体,就把当初那个带剑男子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了。于是,开始对公孙贺父子下手,两父子在江充手下的酷刑之下,不久就死于狱中,其整个家族都被处死。几个月后,卫皇后的女儿诸邑公主和阳石公主都因为巫蛊罪行处死。

    卫子夫着急了,太子刘据也着急了。他们觉得汉武帝这是在对自己的骨肉开刀,也就是说,下一步,刀锋就要转向自己了。但两个人虽然着急,但却没有采取任何应对措施。就在这个时候,汉武帝的第二个梦准时的出现了。这个老头爱做梦的程度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公孙贺案结束后,汉武帝突然就病倒了,一天中午,汉武帝睡梦中见许多人拿着大棒,向他脑袋纵横驰骋。他大惊,忽地从床上坐起,浑身冷汗。急忙把江充找来,问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江充想了一想,就说道:巫蛊。

    汉武帝道:“公孙父子不是已经死了吗?”

    江充道:“恐怕另有他人。”

    汉武帝抹了一把汗:“查!”

    江充慢慢地走出汉武帝的住所,就开始查办。所谓的查办,就是到处挖地,一旦挖到木头之类的貌似人形的东西就把该地的主人找出来,严刑逼供。如果有钱,送点钱就算了事,倘若没钱,那就等着收尸。公元前91年这一年,京城内外因遭巫蛊之祸无端被杀的达数万人之多,人人自危,人心慌慌。

    太子刘据见到江充如此胡作非为,常常站出来为被陷害者说话,有时候还指着江充的鼻子大骂其是奸佞。为此,江充记住了太子。每当夜幕降临时,他就想,皇上已经快要老死了,一旦太子继位,自己岂不是尸骨无存?

    汉武帝的梦还在继续着,江充就找到汉武帝,对汉武帝道:“皇上龙体不安,肯定是皇宫中有人用蛊气在塞您。”

    汉武帝大惊:“该如何是好?”

    江充道:“可到甘泉宫养病,为臣好在宫中查是谁在诅咒皇上。”

    汉武帝马上就走了,他一走,江充就拿着诏书,在宫中到处搜掘木偶。当然,他先把木偶放在那里,然后去挖,肯定能挖到。挖了几天后,就挖到了东宫。

    因为他有汉武帝的圣旨,所以,太子刘据不敢不让他挖。他也不客气,命令手下,用心的给我挖。一群人几乎把东宫挖了个底朝天。刘据等这些人一走,忽然发现,自己的床没有地方摆了。

    挖了几天后,江充挖出了如下东西:桐木人无数个、帛书一卷(上面写了谁也看不明白的咒语,但江充一下就看明白了,得出结论:是诅咒皇上早死的咒语。)

    他挖到这些东西后,就跟太子说:“你看,巫术那一套东西你这都有了,我要去甘泉宫报告皇上。”

    太子刘据冷笑两声,对于江充和自己的父亲,他都很愤恨。父亲现在拒不接见自己派去的使者,而江充这个混帐又总找自己的麻烦。他对父亲失去了信心,父亲爱做梦,做完梦就杀人,在这个时候,谁有木偶,他就杀谁。刘据冷笑两声后,就找到了太子少傅石德。几天后,江充为自己所犯的罪行付出了死的代价。

    “造反”有理

    石德见到太子,得知了全部事情的经过后,不语。刘据不知道这位师傅在想什么,就催问。石德还在想,如果太子有事,自己肯定也得完蛋。见太子催问之急,就说道:“太子可还记得公孙贺父子事件?”

    太子道:“当然,我恨死了江充那厮。”

    石德继续道:“公孙丞相一死,您的两位妹妹也被处死。这是您家族的不幸。他们之所以死,是因为挖出了证据。而现在太子您的情况也是如此,皇上年迈被江充所欺却不知。一旦江充把事情报告给皇上,太子您的厄运就来了。”

    他说了半天,太子还是没有听明白该如何是好。

    石德卖完了关子才谈到正题:“江充为什么想挖什么就能挖到什么,很简单。他事先埋好了,可皇上不知道,您也无法分辨。如今之计,可以冒用朝廷的符节收捕江充以及其党,然后马上处死,再向皇上解释。”

    太子听了大惊,“这是谋反啊。”

    石德道:“现在皇上说是在甘泉宫养病,但生死谁知道?而江充却以皇上的名义如此作恶,太子殿下难道忘了当初秦时太子扶苏被诬杀的事情吗?”

    太子转了几个圈,一咬牙:“好,只好如此。”

    这一年是前91年7月9日,太子先派自己的门客充当使者收捕江充等人。当门客当众宣布圣旨时,江充的同伙韩说跳了起来,说圣旨是假的。门客当场就将其杀死,其他人只好乖乖就范。但还是有个人趁乱跑了出去,快马加鞭奔甘泉宫。跪在地上的江充始终不明白,皇上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竟然要关押自己。

    他大喊,说太子想造反。刘据让他闭嘴,他不但不闭嘴,喊得更加起劲了。刘据没有办法,只好将他杀死。接着,刘据进宫禀明皇后卫子夫,并将皇后的车马拉来乘载射士,同时调出武库的武器,调动长乐宫卫队,发布告说江充造反已被诛杀。

    与此同时,江充跑出去的手下把长安城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汉武帝。汉武帝老了,而且还经常爱做梦,已经神经衰弱了。他听到只是太子假传圣旨,把自己最信赖的臣子江充给杀了,而且还把宫廷卫队调动了起来,并且把武器拿出来。这显然就是谋反。他下诏令当时的丞相刘屈厘(同“氂”)调动军队捉拿刘据。刘屈厘(同“氂”)觉得父亲和儿子之间的事,自己最好不要插手,一旦两个人最后和好了,自己在哪一面都得不到好处。汉武帝见他仍无动静,就又下诏,令京城诸县的将士都归丞相调遣,并把自己印有玉玺的诏书让人交给刘屈厘(同“氂”),上面写道:“捕斩反者,自有赏罚!当用牛车为橹,毋接短兵,多杀伤士众!坚闭城门,毋令反者得出,至要至嘱。”

    刘屈厘(同“氂”)这下放心了,从这份玺书中他可以看出,汉武帝是把刘据看成反贼了,杀无赦!在这个时候,父子关系已经不存在了,他与儿子刘据之间是皇上与逆臣的关系。

    当太子知道丞相是奉父亲之命来剿杀自己的时候,就跟百官说,皇上病危,奸臣作乱,希望大家起来讨伐。百官们都傻了,他们不知道谁是奸臣,谁不是奸臣。太子是不是造反,皇帝是不是还活着。一边是丞相,一边是太子,他们最终选择了站在丞相一边。太子没有办法只好亲自率领卫队在长乐宫一带与丞相的正规军拼杀。长乐宫卫队在正规军面前,简直就是小孩与巨人的区别。经过四天的血战,太子一方死伤惨重,无辜的百姓也死伤不少。太子只好转入巷战,但随着汉武帝的回宫,太子部下的纷纷离去,刘据发现,自己彻底失败了,他把母亲扔在了长安城,一个人逃了出去。

    汉武帝捉不到太子,就把怒气洒在了跟太子有关的人身上。将卫皇后贬为平民,皇后哪里受得这样的侮辱?上吊自杀。太子东宫属官随同太子起兵的,一律诛族,京城中私放太子出城的官员,全部腰斩。这个王八蛋杀了这么多人觉得还不过瘾,就开始要人指证谁是太子一党的,一旦有人指出,绝不审问,立即格杀。

    那段时间,西汉的天空愁云惨雾,官员们哆嗦着上朝,哆嗦着回家。汉武帝以最白痴的姿态坐在龙椅上对太子的“造反”进行了最愚蠢的认定。

    戾太子的末路

    曾放走太子刘据的守门将田仁被汉武帝诛杀时,很平静。他遥望着太子出城的方向默默祈祷。不仅是他,朝中大臣都希望太子能平安。

    因为没有捉到太子,汉武帝像一个疯老头似的杀人。我们实在不明白,父子俩到底能有多大的仇恨,而让父亲咬牙切齿地以杀尽跟太子有关的人为能事。

    朝中大臣虽然希望太子平安,但也更希望自己平安。在这些大臣里,有许多都曾和太子说过话,或者有人会说他们与太子交谈过。在这个的环境下,疯老头汉武帝不会认为你到底跟太子有没有说过话,只要有人说你说过,你就难逃厄运。

    可他们不敢让汉武帝别杀人了,一旦口齿不清,汉武帝会把他也杀了。这个时候,总得有人站出来,总得有人为一些无辜死去的人和将要死去的人说点公道话才对。于是,并州壶关(今山西屯留东)掌教化的乡官“三老”令狐茂登场了。这位连乡长都算不上“三老”居然向汉武帝上书,替太子刘据分辩。足可以说明当时朝中大臣们是怎么一个饭桶样子了。

    令狐茂给汉武帝的上书如下:“臣闻父者如天,母者犹地,而儿子好比是天地之间的万物。所以天平地安,万物才茂盛。父慈母爱,儿子才会孝顺。而今皇太子为汉家社稷的正式继承人,将承受万世的基业,担负祖宗们的重托,而且他又是皇上的嫡长子。江充,只不过是一介布衣,穷乡僻壤出来的无赖,陛下使他显贵,给他高官大权,而他竟迫害太子,栽赃陷害。而且这些邪佞之人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太子进则不能见到皇上,退则被那些乱臣贼子所围攻,他蒙受了冤屈却无法奏告,所以郁积愤怒之情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这才杀了江充。他心怀恐惧,所以子盗父兵,用以救难自保罢了。臣窃以为太子并无谋反之心。《诗经》上有一首《小雅·青蝇》是这样写的:绿头苍蝇真正讨厌,把它赶出篱笆外面。和善明理的正派人,决不听信挑拨离间。从前江充陷害赵国太子刘丹,天下人有目共睹。现在江充又谗言挑拨皇上和太子的关系,激怒皇上。皇上偶尔疏忽,过度责备太子刘据以致派大兵围攻,由三公亲自指挥作战。智者不敢言,辩者不敢说,臣感到无限痛惜。愿陛下放宽心怀,慰平怒气。对亲人不要过于苛求,不必担心太子的错误,应迅速解除这么多守兵,别让太子在外面长时间的流亡,以致再误入奸人的诡计。臣一片忠心,谨在建章宫阙外待罪,昧死上闻。”

    这是一封感人至深而又有理有据的信,它之所以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原因就是看这封信的人是汉武帝这个疯老头。他看了信后,觉得文辞优美,抑扬顿挫。好极了,但,“追捕太子,无论死活,捕获者封侯”的命令依旧不变。

    其实,如果不是太子刘据慌不择路而跑到了一个穷乡僻壤泉鸠里,他也不能很快就被人发现。跟着他逃跑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儿子,另一个也是他儿子。三人在一穷苦人家住了下来,习惯了吃美食的刘据忽然吃起粗粮来,总唉声叹气。久而久之,刘据觉得过意不去。就想到了离这不远有一个他的朋友,家道殷实,不如去召他一见,即使不能重返京城,先吃顿好得再说。于是,他提笔给这位朋友写了封信,差人送去。

    想不到,就是因为这封信,使得邻县的人知道了泉鸠里来了几个陌生人,中国人民的嘴巴是最有效率的,不久,这件事就传到了地方官吏的耳中。新安县令李寿迅速带兵赶往闻泉鸠里,按照这位县令的猜测,这三个陌生人里肯定有太子。我们不得而知,他这种猜测的根据是什么。当他把小小的几间民房围得水泄不通时,他似乎很得意。这个笨蛋没有想过,杀屋子里的人正是屋子里人的老爹。

    刘据一看逃生无望,就返回到里间,关上房门,上吊了。房屋的主人冲了出去,挥舞着擀面杖似的武器想要杀开一条血路,被乱刀砍死在地。太子刘据的两个儿子见父亲关上内房房门不出来,还以为他要逃跑,为了保护父亲逃跑,他们也冲了出去与官兵搏斗,被乱刀砍死。

    李寿像恶狼一样冲进去了房子,踢开内房的房门,看到太子刘据正在梁上吊着呢,赶紧让人放了下来,摸摸气息,他大喜,人死了。他飞快地派人去京城里上表奏功。汉武帝得知儿子死了,虽然有点伤心,但说话算话,还是封李寿为邗侯。李寿以为这下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了,想不到老百姓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背后骂他,诅咒他生孩子没屁眼。李寿被封了侯,倒真成了被人人耍的猴了。

    当太子刘据的尸体被运进宫中的那一天,我们不知道汉武帝看到儿子的尸体做何感想。据史料记载,他哭了。哭完后开始对自己的这种愚蠢行为进行反思,最后,他开始调查东宫中挖出木头人的事情。各方面的调查结果呈送上来后,汉武帝差点没有死过去。卫皇后和太子宫里根本就没埋过什么木头人,原来都是江充那厮从中捣鬼,谋害太子和卫皇后。还据史料记载,汉武帝逐渐了解到了太子刘据确是被江充一伙人所逼迫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铤而走险,动以干戈的,其实太子根本就没有谋反之意。

    汉武帝懊丧不已,他对自己以前对太子的所为深深懊悔,不仅死了一个儿子,还死了两个孙子。一想到这些,汉武帝就想哭。正值他为太子之事闷闷不乐,深深懊悔时,管理高祖庙的郎官田千秋知道了这件事,这可是晋升的好机会啊,赶紧写了一奏章。

    上面写道:“儿子玩弄父亲的刀兵,应当受到责打;天子的儿子错杀了人,该怎么定罪?这是我做梦的时候,一位白发老翁教我这么说的。”

    汉武帝看了奏章,恍然大悟。他立即召见田千秋,两个人聊了聊已经死掉的刘据。汉武帝的泪水就下来了,他对田千秋说:“父子之间,外人难以插话。先生你却能阐明得这样简单透彻,这准是高皇帝托梦给先生,让先生来指教朕。先生应当担任朕的辅佐大臣。”

    就这样,田千秋升为大鸿胪。过几天,汉武帝下诏灭江充全家。江充的同党也没有得到好下场,苏文被捆绑在黄门外的横桥柱上,底下架上木柴,大家发一声喊,点火。这个苏文就这样被活活烧死了。

    做完这一切后,汉武帝还是闷闷不乐,有人给他出主意说,太子知道您为他报了仇,一定会很高兴的。汉武帝大惊,如果人死后真有灵魂,会不会来找他?为了让太子安息,为了让太子知道他对太子的思念之情,他在太子刘据殉难处建立了一座思子宫,又在其中建有归来望思台。年迈的汉武帝经常到泉鸠里思子宫里住上几天,以此来告诉世人:我十分想念我儿子刘据。

    但是,这一切不过是他玩的把戏。因为不久后,他又开始了巫蛊案对太子刘据的余波。太子刘据还在时曾有一子刘进,当时称史皇孙。刘进后来娶了涿郡的美女王翁须,生下一子,名叫刘病已,又称“皇曾孙”。刘病已生下才几个月,巫蛊案就爆发了。太子刘据和他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以及所有的姬妾都被诛杀。只剩下才几个月的他被收押到大鸿胪所辖下的郡邸狱中。时任廷尉监的丙吉,奉诏主办巫蛊案件。

    这个丙廷尉还算有良心,并没有将刘病已杀掉,而是将其留在狱中,并特意让性情谨慎、为人忠厚的女犯人渭城人胡组、淮阳人郭征卿给这个“皇曾孙”做奶妈。他还把刘病已搬到地势较高,较干燥清洁的囚室,每隔一天,他都要前往探视一番。

    巫蛊案一拖数年,不能结束。后来汉武帝患病,轮流住在长杨、五柞两宫中。这时一些心怀不诡的家伙风闻太子的后人尚在京城狱中,就诡称说:“长安狱中有天子气。”

    汉武帝一听,急了。难道有人想篡位夺权!遂下令:长安城所有监狱里的囚犯,无论定案与否,无论罪行轻重,一律诛杀。

    当屠杀囚犯进行到郡邸狱时,正是晚上。内谒者令郭穰在狱门外宣读完圣旨,准备执行命令。丙吉不给开门,郭穰大怒,举着圣旨说,这是皇上的意思。丙吉说:“任何一个没有死罪的人,都不应该处死,何况此狱中还有皇上的亲曾孙呢?”

    双方开始僵持,郭穰想要攻门,但看到自己身边只有几个半死不活的太监,就打消了这主意。他和丙吉一直僵持到天亮,见无法执行命令,他怒不可遏,撤回手下进宫奏报汉武帝。

    他倒还算诚实,把丙吉的话一字不漏的说汉武帝听。汉武帝听完了,尤其是最后一句“何况此狱中还有皇上的亲曾孙”让他蓦然惊觉,他叹了口气对郭穰说:“这是天意。”又说:“我要大赦天下。”

    整个长安监狱几乎所剩无几,杀完人之后又玩大赦的把戏,我们可以肯定,汉武帝并没有老糊涂,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王八蛋杀人狂。这样一个人,你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对刘据所做的一切是出于真心的悔悟。历史记载的事情,我们不能不信,但绝对不能轻信。相信的事情自然很多,但绝不可以是汉武帝对刘据所做的事情。

    这个在年轻时代穷兵黩武,晚年嗜杀成性的皇帝本性里根本就没有人性这一说,你还指望他能做出一点与人性有关的事情来吗?

    如果他真的对刘据之死有忏悔之心,郡邸狱里的“皇曾孙”怎么解释?既想给人民以“忏悔”的样子,又不放刘据的后人,不正是顾此失彼吗?

    刘据早已有的危机

    刘据出生时,汉武帝已经二十九岁。才得到第一个儿子,七岁时即被立为皇太子。刘据的母亲卫子夫柔情万丈,在舞蹈上又有所造诣,自然,很得汉武帝的欢心。

    卫子夫受宠,卫氏势力自然不是一般的热,弟弟卫青和卫青的外甥霍去病掌管着大汉军队,他们得到了汉武帝彻彻底底的信任。当然,这里还有一个原因是汉武帝的穷兵黩武。卫子夫被封为皇后后,卫家八杆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都分享到了浩荡的皇恩,过起了优裕的生活。当时的长安城到处都传唱着“生女当如卫子夫”的歌谣。这个时候的卫子夫认为,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的事就是看着汉武帝慢慢变老,然后儿子登基称帝。

    但是有一天,她发现汉武帝来她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她猛可地照了照镜子,她发现,自己先老了。值得庆幸的是,在她老的同时,儿子刘据也长大了。

    对于汉武帝而言,这位太子有点美中不足,太过于仁慈敦厚、温柔谨慎。汉武帝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做事一定要有魄力,这种所谓的魄力也体现在杀人上。刘据却不这样想,他认为父亲太过于凌厉了。父子俩虽然没有过争吵,但内心深处的对立已经形成。卫子夫又年老色衰,傻子都能感觉到一股对自己不利的暗流在慢慢向他们母子二人涌来。

    匈奴被灭后,霍去病又死了,整个卫氏集团在渐渐地衰落。汉武帝察觉到了卫子夫母子的惊恐与不安,他找到了当时还健在的大将军卫青,跟他谈天。

    “因为国家刚刚建立六七十年时间,一切都没有定型。加上四面外族侵略不已,朕不得不改变先祖的无为而治政策。如果不出动军队平定四夷的话,大汉朝就不能得到安宁。为了这些原因,所以不得不使天下人受劳受苦。”

    武夫卫青听了后,点头,道:“这个我很理解,陛下四面兴师,开拓疆域,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的长治久安。臣民有所劳苦,那也是义不容辞的事。”

    汉武帝点到了正题:“假定后世都像朕这样去做,那必定要走上秦王朝亡国的老路上去。太子刘据稳重安详,必定能够使天下太平,所以不让朕担虑。如果要找一个守成的人主,在我的儿子里,似乎没有有谁能比太子刘据更合适的了!我听说太子和皇后他们母子心情不安,认为朕不再宠爱他们了,其实哪有这回事?请将朕的意思晓谕皇后和太子。”

    卫青终于听明白了,也为汉武帝的做法表示很高的崇敬。他叩头谢恩完毕,就跑了出去告诉了太子刘据和姐姐卫子夫二人。

    卫子夫皇后听到老弟卫青转告的话,也为自己的疑神疑鬼而惭愧。二十多年后,她是否还会认为自己当初的疑虑是疑神疑鬼吗?

    事实上,也就从这个时候开始,从汉武帝和满朝文武方面,刘据的危机已经开始形成。汉武帝一朝,因为执行酷吏政治,所以酷吏自然就很多。其刑罚严苛又制造了不少冤狱,株连许多无辜。刘据仁厚恭慈,自然就看不惯父皇的做法,常常趁着与父皇见面的机会,劝告父亲不要重用酷吏,应该施行德教。他如果仔细思考一下,就能明白这种劝阻的危害。首先,他让父亲施行德教,这违背了汉武帝的本性;第二,他让汉武帝不要重用酷吏,这是让那些酷吏失业。如果有人总在你老板面前劝老板把你开除,你该怎么办?

    卫子夫倒还懂得宫廷斗争的艺术,他很为儿子担心,告诫他少过问朝政,以免引起父皇的反感,影响到储位,还怕酷吏们报复,给太子构陷罪名。

    但刘据依旧我行我素,每当军队出征时,他就向汉武帝提出劝阻,让他不要征讨四夷兴师动众、劳民伤财。汉武帝想发火又发不出来,只好说:“你真是不识好歹,现在由我来承担艰苦,将来由你来享福,难道不好吗?”

    刘据危机的加剧,是在公元前117年霍去病去世和公元前106年卫青去世后,他母亲卫子夫和刘据彻底地失去了两根支柱。最初,政府官员中宽厚仁慈的人都依附太子刘据。而那些用法残苛的酷吏,则对刘据百般诋毁。宽厚仁慈的官员们畏惧权势,怕自身难保,因此不敢出头露面,而残苛的酷吏们却结成一党。于是刘据在舆论上是毁多誉少。等到卫青一死,那些酷吏们不再顾虑皇亲的报复,遂光明正大地开始共同对付太子刘据了。

    晚年的汉武帝宠爱上了一位叫“钩弋夫人”的赵婕妤,这位夫人怀了十四个月才生下一个儿子,就是后来的刘弗陵。武帝很喜欢这个儿子,说“当初帝尧也是他母亲怀了十四个月才生下来的,如今赵婕妤的儿子也是这样。”于是他将钩弋宫的宫门命名为“尧母门”。

    这个愚蠢的举动给了许多想要刘据滚蛋的酷吏们一个大好机会。绣衣使者江充、宦官苏文(后来被实行火刑的那位)就想,既然汉武帝将弗陵比作帝尧,又将钩弋夫人比作帝尧的母亲,这个糊涂老头很可能是想传位给这个儿子。于是,刘据的厄运来了。

    有一天,太子刘据进宫探望母亲卫皇后。母子二人谈得高兴,不觉已到日暮。太子一看时辰不早,忙匆匆起身告辞,这事却让黄门苏文看在眼里。

    第二天,黄门苏文就向汉武帝报告说:“太子昨天在皇后宫里很久才出来,可能与宫女们有奸情。”

    汉武帝觉得太子很可能是女人不够用,就下令将太子宫中的宫女,增加到二百人。刘据对父亲这样的安排总觉得不对劲,便四处打听,这才知道是苏文进谗所致。从此,他开始了与太监苏文的明争暗斗。自己办事更加谨小慎微。苏文和小黄门常融、王弼等人都是汉武帝的贴身宦官,他们一直侦察太子刘据的过失,时不时地就向汉武帝告密。

    卫子夫知道这件事之后,切齿痛恨,屡次劝太子刘据向汉武帝说明冤枉,请将这些谗言小人处死。太子刘据生性谦和,他惟恐汉武帝烦扰,不想追究这些事了。他对母后说:“只要儿无过错,何惧苏文进谗,父皇睿智,不会轻信谗言的,母后不必担心。”

    谁知苏文等人仍不知改悔,他们又想加害太子。有一次,汉武帝得了病,在宫中卧床休养,他派常融去召唤太子刘据过来。常融领命出宫,去太子宫中召太子速去拜见。

    常融先行回来,他按苏文的指示编了个谎言对汉武帝说:“太子听了陛下害病的消息,面有喜色。”汉武帝气得直喘粗气。

    不一会,太子刘据到宫中给父皇请安。汉武帝看到太子的脸上泪痕未干,心里也就明白了几分。太子刘据为了让父皇高兴,却假装有说有笑。汉武帝心中全明白了,他详细盘问太子和常融,让他们对质,探听出真情,立即令人诛杀了常融。

    其实,这些不过是一些小事,但从这些小事中我们就可以看出,刘据的储位已经危如累卵了。他后来的所谓“造反”无非就是父亲和父亲身边的小人所逼出来的,如果历史可以翻案,我觉得真应该为刘据平反:他的确反了,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

    刘据之死,说明了父亲太仁慈不是好事,但父亲太过于英武,也不是好事。况且,晚年的汉武帝正是在英武与昏庸之间上徘徊呢。

    太子司马遹:一个难以解释的人

    他小时聪明过人,长大后却糊涂人生。正是因为这样,他付出了最沉重的代价——自己的性命。他生命里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宠爱他的爷爷——晋武帝司马炎,而最大的不幸就是遇到了一个白痴父亲。在司马炎的眼里,他是一个可以为司马家创造辉煌的人;而在他父亲和他父亲的大老婆眼里,他只是一个喜欢卖肉的市井小儿。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多之又多,但如果把他小时的故事和长大后的故事放在一起,任何人都会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为什么会有如此反差,到现在,我们也不得而知。

    一份荒唐的草稿

    晋惠帝元康九年,阴历十二月(公元300年1月),按现在的说法,很快就要过年了。某一天,史书没有记载是该月的哪一天,但这并不是我们所关心的事情。我们只知道一件事,晋太子司马遹在这一天的早晨被皇后贾南风招进了内宫。

    司马遹不得不去,因为贾皇后招他的理由是父亲晋惠帝生病了。父亲生病,儿子必须要进宫问候。所以,那天早晨,司马遹连饭都没有吃,就在贾皇后派来侍者的跟随下来到了内殿,内殿后堂并没有父亲,只有贾皇后黑着一张本就已是锅底的脸端坐着。司马遹叩头请安,并问父皇病体如何。

    贾皇后说并不打紧,说着就命一名侍婢端了三升酒与一大盘枣子放在太子司马遹面前。

    司马遹吃虽然早上没吃饭,但他可不是个酒鬼,一大早上起来就喝酒。便向上称自己平时从不饮酒。贾后不高兴了。司马遹忙又解释说,早晨未吃东西,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况且喝完酒后,一旦父皇出来,有个颠倒失措,是失礼之罪。

    贾皇后在堂上喝斥道:“你怎么这么不孝顺,父母让你饮酒你都不肯,难道酒中有什么恶物吗?”

    司马遹不敢回答,端给她酒的侍婢也站在他面前逼促。不得已,司马遹只得把三升酒饮尽,只片刻功夫,他就感觉天旋地转。可以直接地说,他喝多了。

    他站立不稳,就倒在了地上,在朦胧中,他似乎看到了贾皇后外甥贾谧的身影。一想到此人,司马遹既恨又怕。早在一年前,在贾皇后的安排下,他娶了大臣王衍的小女儿,而贾谧娶了王衍的长女。本来,各娶各的老婆,两个人之间并不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可有一天,司马遹发现同是王衍的女儿,嫁给自己的小女儿的相貌就比贾谧娶的大女儿差出很多。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到后来更是愤愤不平,溢于言表。贾谧到东宫去参见他,他一听到贾谧来,就派人请他进来,然后自己跑到后庭与手下人玩游戏。

    贾谧自然不是什么好人,他仗着自己权倾朝野的舅妈贾皇后,对司马遹给自己的态度很不满意,就经常怀着怨恨入宫见姨妈,说太子曾对人表示,他要废掉贾后,并杀掉贾氏一族。贾皇后本来就心忌这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储君,又闻得外甥的胡说八道,大怒,经常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对太子表示各种各样的不满,据史载,此后,“朝野咸知贾后有废太子意”。

    司马遹自然也听到了这种传闻,所以,当他看到那个自己讨厌的人时,酒忽然就醒了一半。一个宫女持笔砚纸墨,把一张写满字的纸放在他左边,另一张白纸放在右边,宫女把笔塞到他指间。贾皇后在上面命令道:“把它抄写来。”

    醉迷之间,司马遹看着有字的纸,又看着那张白纸。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酒虽然醒了一半,可这一半都用在听贾皇后的命令了,根本就没有拿来思考事。听到贾皇后的命令,他就开始抖手抄录。抄了好久,也没有抄完。贾皇后急,让人抢过来,把剩下的补上了。观看了一遍,就立刻派人将纸送给晋惠帝验看。而太子司马遹已如一滩死泥,瘫软在殿下。贾后一面命人把太子架回东宫,一面去晋惠帝处,希望他能马上做出决断,把太子废黜。

    晋惠帝正在看那张写着歪歪扭扭字的纸,只见上面写道:陛下宜自了;不自了,吾当入了之。中宫(皇后)又宜速自了;不自了,吾当手了之。并谢妃(太子母)共约克期而两发,勿疑犹豫,致后患。茹毛饮血于三辰之下(指盟誓),皇天许当扫除患害,立道文(太子之子)为王,蒋(蒋氏,太子侧妃)为内主。愿成,当三牲祠北君,大赦天下。要疏如律令(与“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同)。

    如果略懂古文,就会发现这张纸上的句子七颠八倒,并且思路混乱,不知所云。晋惠帝虽然懂古文,但他是个白痴,很可能他的第一感觉是:太子的字怎么变得这么差了。

    贾皇后在一旁催促他必须要把这个不孝子废黜,晋惠帝只好说,这个,我不懂啊。贾皇后又不好直接把太子废黜了,因为外面还有很多支持太子的大臣们。那么,把这些人叫来,让他们看到太子写的字,他们日后也就无话可说了。

    在贾皇后的建议下,惠帝升殿,召众大臣议此事。大臣们集合完毕,贾皇后就命太监手持太子平日手书和他早上抄写的手书,遍示众人。对古文了如指掌的众大臣们阅览完毕,都不敢说一句话。贾皇后很得意,说:“此乃司马遹所书写,毋庸质疑,当赐之以死。”

    但大臣张华却站出来,力保太子无辜。这位博学的大臣从书写的病句和对太子的了解上与贾皇后反复争议,他这一争,又有许多大臣认为此书的确是假的。两方各不相让,一直争到晚上,也没有结果。

    张华本以为第二天还会有辩论,但第二天,忽然听到了贾皇后上表请废太子为庶人的消息,张华慌忙要去宫中求见那个白痴皇帝,可贾后派出的人已经持诏书到了东宫,宣告太子司马遹被废为庶人,把他及其三个幼小的儿子皆软禁于金墉城,并下诏杀掉太子生母谢妃以及太子侧妃。那明显是一份荒唐透顶的草稿,起草这份草稿的人就是我们中国古代第一美男子潘安,他想不到自己的一份草稿会毁了一位睿智非凡的太子,几年后,这份草稿的惯性又毁了整个西晋王朝。

    一个多月后,也就是春节刚过,贾皇后又威逼东宫太监自首,说太子联络人想造反。于是,太子又被送到洛阳之外的许昌宫,在那里,他将被囚禁到不知何年何月。贾皇后命人把太子押送许昌的同时,明诏东宫官属不能相送。可当司马遹出宫时,太子舍人王敦与太子洗马江统等几个人却在路旁涕泪交加,拜送太子。在囚车里面的司马遹当时不知是何感想,因为有那么多人为他做了那么多事,却在贾皇后的淫威下无济于事。

    司马遹之死

    司马遹到许昌不久,就发现了一件事。他发现囚禁他的人都怀着异样的眼神看他,就好像是想吃了他一样。司马遹每天都生活在恐慌之中,他害怕有人给他下毒,就自己煮饭吃。这样生活过了没有多久,就被贾皇后改变了。

    事情还得要从他出京城开始,他被废以后,朝中大臣们都愤怒异常。这些人之所以愤怒,并不全是替司马遹喊冤。而是因为贾南风居然飞扬跋扈到这个地步,居然敢诬陷太子又废黜。

    大臣们虽然都异常的愤怒,但没有一个大臣有所行动。或许在这些人看来,太子被废是因为他不小心,贾南风废太子虽然天理不容,但关自己屁事。以后无论是谁做皇帝肯定都轮不到自己。我们知道,魏晋时期流行空谈与风骨,权力斗争在士大夫眼里是肮脏透顶的勾当。愤怒是一回事,而安常保位是另一回事。

    但毕竟有人不是士大夫,毕竟有人肯为太子司马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曾经在太子东宫做过侍卫官的左卫督司马雅、常从督许超以及殿中中郎士猗等下级军官聚集在一处商议,准备废掉贾后,复司马遹太子之位。

    但是,如我们所知道的,下级军官的正气虽然有,但智慧却少得可怜。况且,他们本身都是下级军官,自己能调动的军队也少得可怜。他们并不想搞什么兵变,只不过是想把司马遹接回来。在这些人看来,司马遹还是一个很称职的太子的。这几个人商量了好久,先想到的是在朝堂上力保太子的大臣张华。可有人马上反对,认为此人只是嘴上功夫可以,若叫他参加实际行动,他肯定吓得尿裤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与他谋事?几个人在想了许多人选后就想到了右军将军赵王司马伦。而且,认为此人是最佳人选。因为他符合两个条件,第一,他手握重兵;第二,此人做事一向风风火火,志气虽大,但才华疏浅。这样的人最容易受到怂恿。

    他们三个人确定此人后,又犯了难,因为凭他们现在的级别根本就无法与司马伦见面。有人就想到了司马伦身边的小诸葛孙秀,司马伦对此人可谓是言听计从。而孙秀此人又是贪妒之辈,但有好处的事情,他必做无疑。

    常从督许超通过关系找到了孙秀,先说以厉害:“如今朝廷上下谁都知道贾后凶妒无道,与贾谧等人诬废太子。如今太子被废,国无嫡嗣,社稷将危,多位大臣都准备起事。我想,孙公您与赵王和贾氏一族关系都不错。现在就有人说您和赵王参与了废太子一事,哎,先不要着急,至于您二位到底参与没有,谁也不知道,可人言可畏啊。一旦有人趁机起事,废黜贾氏,秋后算账,祸必相及。到时候不知道孙公您如何是好啊!”

    孙秀转着眼珠,脸色有点差,“那么,依您之见,我该如何是好?”

    许超不紧不慢地回道:“争取主动。”

    孙秀明白了,此人是来鼓动自己和赵王起兵的。他并没有答复许超,而是跑到赵王府,把情况告知了司马伦,劝他暗中准备起事。司马伦觉得,完全可以。孙秀把消息透露给了许超,许超大喜,与宫中值勤的张林和张衡等人相约,准备伺机行事。

    读史读到这里,我们仿佛看到了贾皇后死在乱刀之下,太子司马遹重返都城,不会过太久,就会成为皇帝,领导着西晋这艘大船向前方驶去。

    可是,变数往往就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了。当一切准备就绪,宫廷各个下级军官磨刀霍霍准备向贾皇后开刀时,孙秀再次找到了赵王司马伦。

    两个人的谈话决定了司马遹的生死,这是一次王八蛋孙秀体现他奸诈的一次谈话。他对司马伦说:“太子聪明刚猛,如果他再入东宫,由于没有了贾氏,他肯定不会再受制于他人。您一向是贾后之党,天下人都知道,即使能废掉贾后拥太子复位,肯定也买不到什么好。”

    司马伦不明白自己为太子做事,为什么会落不到什么好。

    孙秀又继续解释道:“太子的聪明,您还不知道。况且,他被贾氏压了这么多年。情绪一旦迸发出来,他会认为您是逼于民望不得已行之,以举事来免于罪祸。因此,太子得势后,肯定会对您下手,您也免不了被诛杀的命运。”

    武夫司马伦一听,就火了,“依你这样讲,我把他迎回来做他的太子,还落不到好,甚至还会被他杀了。那我还杀贾氏做什么,我依旧做我的赵王就是了。”

    孙秀又摇头,“您又错了,如今都已联络完毕,您不起事,那些下级军官们也会起事。成功了还好,一旦不成,他们肯定会把您也牵扯进来。贾氏岂能放过您?”

    司马伦想不到事情居然如此复杂,慌了,“那我该怎么办?”

    孙秀阴险地笑道:“我们拖延起事日期,并且把太子要找人谋害贾氏的消息放出去,贾后必会去杀太子。只要太子一死,我们废掉贾后之举就会大得人心,不仅能彻底免祸,还能掌握大权。”

    史载,司马伦称“善”。

    用我们今天的话来讲,就是司马伦认为孙秀的这个混蛋主意简直就是太好了。事情商定后,孙秀一面派出人散播“皇宫内有不少人想废掉贾后,拥返太子复位”的谣言。一面又和那些下级军官们周旋,延缓起事时间。

    贾皇后的脸虽然难看,但耳朵却很好用。不出几天,她就听到了这种谣言。她开始慌张,赵王司马伦和孙秀就跳到了他面前,认为此时已是刻不容缓,必须要斩草除根,杀掉已废太子。贾皇后哪里知道这是孙秀的圈套,就派了心腹——一个医生在太子吃的东西里放巴豆,想让太子死在厕所里。但司马遹对外来食物从来不感兴趣,自己动手煮饭吃。有时候自己煮完的饭还让侍从先尝,然后才吃。医生无功而返,贾皇后不知是抽什么风,总想以毒药杀太子,就又派了黄门孙虑拿些食物,说是皇帝赏赐的,希望太子能吃下。但太子就是不吃。孙虑就把自己的烦心事告诉了看管太子的持书御史刘振,刘振可不像贾后那样杀人想杀出点艺术来,他直接把司马遹关禁闭,不给吃的。可司马遹的随从又挖了洞,给他送食物。孙虑又开始发愁了。最好也顾不得艺术性了,逼着司马遹吃毒药,司马遹就是不吃。两个人你让我推地几个回合,司马遹说要去厕所。孙虑就跟了进去,反正早就没有了艺术性,不如来点干脆的。他拿起药杵就向司马遹劈头盖脸地打去,司马遹大叫,因为实在是太疼了。叫声惊天动地,却没有人敢来救。最后终于被打死,那一年,司马遹才二十三岁。正是意气风发,风华正茂的年纪。那根粗如碗口的药杵也不知在他身上留下了多少痕迹,他死在厕所里。在他死的那一刻,是否还会想起自己五岁那年和爷爷司马炎登上皇城观看火势的情景。

    何以自甘堕落

    读历史读到司马遹的时候,我们就会想到李世民,因为他篡改过历史。我们会想,关于这位晋惠帝太子的历史记载是否也被人篡改过。

    晋武帝司马炎建立西晋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司马家族从来就不缺聪明人,这是史有定论的。司马炎更是智慧过人,不然,他也不会得到曹魏天下。

    但历史往往爱作弄人,他聪明过人,他生的二十多个儿子也聪明过人,可偏偏长子司马衷是个白痴。而当历史在作弄他的时候,偏又给了他点甜头,让司马衷生的儿子聪明过人。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讲,这个孩子就是神童。他的名字叫司马遹,就是后来晋惠帝司马衷的太子。

    司马遹从小就受到爷爷司马炎的宠爱,其理由就是因为他聪明。有一次皇宫失火,司马炎领着司马遹登上高楼询查火势,小司马遹在司马炎身后拉了一下他的衣服,又拽他到火光照不到的角落,司马炎不知为何,小司马遹给爷爷说:“这场大火忽然而起,很可能是歹人所放。必有不可告人之目的,您是皇帝,应该防范突发的变故,怎么可以站在明亮的地方,让人看到您呢。”

    司马炎大喜,他想不到一个五岁的孩子居然有如此见识。从那以后,司马炎对小司马遹更是刮目相看,在群臣面前多次称赞他有祖宗司马懿之风。

    还有一个故事是关于猪的,司马炎领着小司马遹在猪圈外散步,小司马遹指着猪说,瞧,它们这么胖,为什么还要浪费饲料呢。倒不如杀了他们犒劳将士们,以换取将士们对您的拥戴之心。这一年,他七岁。

    一个七岁的孩子居然就懂得了收买人心,又懂得了浪费是可耻的。这样的建议对于一个开国君主是何等的宝贵。也正是因为小司马遹的聪明非凡,当司马炎看到长子司马衷的痴呆像时就多了一点安慰,因为长子必须要被立为太子,日后必将是皇帝,皇帝是肯定无能的了,但毕竟还有一个聪明的第三代皇帝,他们司马江山就可以延续下去了。

    出于“望孙成龙”的渴望,司马炎亲自挑选贤能的人,担任小司马遹的老师,以及身边的僚属。他把小司马遹后当成了皇太孙来培养。后来司马衷能即位,他最应该感谢的是儿子司马遹。

    读到这里,很为司马家族高兴,因为这个家族有个最大的希望——小司马遹,这是一个天才,一个在儿时就知道如何躲避风险和收揽将士忠心的小天才。可是,当司马炎死后,一切都改变了。他精心培养的小司马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就像是儿时的魂魄也跟着爷爷走了一样,剩下的只是一个没有脑子的躯干。这种没有脑子,并非是因为他继承了父亲的白痴,而是他失去了学习的精神。或者说,多年来安逸的环境让他失去了学习的动力。他开始不关注一个朝太子该关注的事情,而是开始和东宫的下属们嬉游玩乐。

    他开始关注一些太子本不应该关注的事情,他开始在庭园种菜卖菜,蔬菜、鸡、面等物资,他开始把东宫变成市场。而他自己也有自己的绝活,大概是因为他的母亲出身于屠户的缘故,他对买卖卖猪肉非常感兴趣。他在东宫充当卖猪肉的老板,叫手下的人来买,他亲手拈分量,功力好到斤两不差。卖完肉后,就开始玩乐,他的性格也开始转变。对他那个白痴父亲更是傲慢无礼,最大达到每天问候父皇这一项活动都取消了。

    他正在乐此不疲的时候,东宫的臣属着急了。在这些人看来,自己的前途是和太子的未来拴在一起的。太子一旦有什么不测,他们也必将跟着倒霉。那个后来哭成泪人送他去许昌的太子洗马江统劝他道:“太子您是未来的皇帝,即使身正,还有人(贾后)图谋您呢,您现在居然要自暴自弃,这不正是给了他人可乘之机吗?”

    司马遹不理会他,依旧用手来掂量肉的斤两。江统又上书给他,劝他五件事。后来证明,这五件事,司马遹一件也没有做到。

    第一件事就是向皇帝请安的问题,江统在书中说,即使稍有病痛,也应该晨昏定省,问候、奉侍父皇。第二件事是针对司马遹应尊重老师提出的,要他应经常面见师傅,请教为善之道。第三件事是要他不要再浪费钱财雕画宫室。第四件事要他取消菜市场,因为一国太子总卖菜卖肉玩,传出去会有损国家形象,也自贬身价。最后一件事是针对司马遹对鬼神迷信多所忌讳而发的,江统说,修缮房屋墙壁,没有那么多忌讳,搞得人心慌慌。

    司马遹把这些劝诫全当成了耳旁风,他不但没有听从,反而还变本加厉。另一位臣属杜锡也将规劝太子的言行当成自己的终身信条,而他换来的却是一不小心坐在了司马遹预先放在毡子里的针上,扎得他一跳老高。

    如此行事虽然与人性不符,但他毕竟是一国太子,是皇帝亲生的儿子,照道理顶多挨白痴父亲一顿骂而已。但白痴父亲并没有骂他,这就是问题的所在,父亲总不理会他,他以为什么事都没有,继续卖他的肉。可也正如江统所言,旁边有人正虎视眈眈觊觎着太子的位子呢。而这个人就是皇帝的大老婆贾南风。

    贾南风掌权于291年6月,也就是晋武帝司马炎死后的一年半以后。这一年,司马遹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他卖猪肉大概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爷爷一死,他跟白痴父亲又谈不到一块去。你让他不卖肉又能干什么呢?况且,当贾南风挟晋惠帝独揽大权后,对于这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太子一直以仇恨的目光对待。他想要为国家做点事,又怎么可能呢?

    但这还是不能解释这位儿时多智,长大后却变了个人一样的司马遹。到底是什么促成了他的这种巨大的转变呢?用韬光养晦来解释?还是用“有人篡改了历史”来解释?

    从各种史料来看,我们看不出他在韬光养晦。贾后独揽大权是真,但司马炎的余威仍在许多大臣心里有很大的影响。如果他真是韬光养晦,何不秘密联系这些大臣将贾后及其势力铲除?如果说有人篡改了他的历史,那么是谁?况且,他并没有成为皇帝,也不可能有人要篡改他历史的必要。

    “小时神通,大时无能”的人很多,但这是一种变种,几百年才发生一次,为什么他这么倒霉,让他碰上了?

    如果一切符合常理的解释不能解释司马遹的巨大转变,那么,我们只能善意的猜测,一向喜欢阴阳五行的他是不是中了贾南风的魔咒?

    贾南风的罪孽

    太熙元年(290年)4月,晋武帝去世,太子司马衷即皇帝位,是为晋惠帝。由于晋惠帝是个白痴,他白痴的程度不知是史学家故意栽赃还是真就白痴到那种程度,但历史记载了关于他的两件事,读来倒是十分有意思。

    第一件事是,有一年夏天,他与随从到华林园去玩。走到一个池塘边,听见里面传出咕咕的青蛙叫声。他觉得很奇怪,于是便问随从这些咕呱乱叫的东西,是为官或是为私的?随从感到皇帝的问题简直只有白痴才问得出来,就以白痴的口吻告诉他:“在官家里叫的,就是官家的;若在私家里叫的,就是私人的。”

    第二件事是,有一年闹灾荒,老百姓没饭吃,饿死的人遍地皆是。有大臣把情况报告给他,希望他能拿点钱出来救济灾民。他却对这位大臣说:“没有饭吃,为甚么不吃肉粥呢?”这位大臣听了,不知该怎么回答。因为他怎么回答,对于这位白痴皇帝都是多余。

    遇到这样一位白痴皇帝,作为皇后的贾南风想不夺权真是天理不容。但在她面前却有一道障碍。司马炎死前,知道自己儿子是个白痴,也知道贾氏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让自己皇后杨皇后和大臣杨骏辅佐司马衷。

    贾南风想要独揽大权,就必须要铲除这两个人。公元291年3月,她取得了司马衷之弟楚王司马玮的合作,指使司马玮进京,以“杨骏独揽朝纲”为名发动突然袭击,砍杀了杨骏,又把杨太后废黜。

    事变发生后,汝南王司马亮,大臣卫瓘进京一起辅政。两人想要废黜贾后,白痴晋惠帝死也不让。贾南风恨死了这两人,同年6月,她又以惠帝诏令为名,又利用楚王司马玮捕杀司马亮和卫瓘。接着她翻脸,把责任全部推到司马玮身上,下诏宣称“司马玮矫诏”,擅自杀戮大臣,仓促逮捕司马玮并将其斩杀。之后,再也没有大臣和诸王想要辅政了,贾南风自然而然地掌握了大权。

    其实,上面所讲的贾南风夺权之事在任何朝代都有发生,并不新鲜。而让我们感到新鲜的却是,贾南风是一个丑陋无比的女人,这样一个女人在中国历史上独揽大权可能是第一个。

    她是怎么一跃而成为独揽晋朝大权的皇后的呢?一切事情还应该从他父亲贾充说起。大概是上梁不正下梁肯定要歪的缘故,贾南风的父亲就不是好东西。其为人谄媚邪佞,仗着当初杀过曹髦,后来又帮着司马炎做了世子,在司马炎当了皇帝后,更是飞扬跋扈得可以。

    所以,诸多大臣想要他滚出朝廷去,在这些大臣的努力下,公元271年七月,司马炎只好决定让他去秦、凉二州都督军事,率大军荡平当地叛乱。秦、凉二州在晋时是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又加上叛乱势力席卷了整个二州,贾充此去,就等于回不来了。贾充当然不愿意前往,可圣旨难违。正在不知所措之时,其同党、好友侍中荀勖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荀勖说,如今皇上正为其子司马衷选太子妃,如果设法让太子娶他的女儿为太子妃,便可以免除这趟苦差事。贾充大喜,可看到自己的女儿后,又觉得此事有先悬。因为他女儿,也就是后来的贾后长得实在是太艰难了点。皮肤黑里透着紫,身材矮小。举止之间根本就没有大家闺秀风范,这样一个人如何能被皇帝看中?

    但荀勖却信心十足地把整个事情包揽了下来,他先指使夫人用重金买通司马炎皇后、皇太子生母杨艳身边的贴身近侍,让她在宫中制造舆论,说贾充的女儿如何贤惠。接着是给皇后送上厚礼进行贿赂,杨皇后,也就是后来被贾南风废掉的那个,比猪还蠢,收得彩礼,满心欢喜,又听得近侍常在旁说贾家女儿何等贤惠,便不分真假,一个劲地在司马炎面前夸奖贾家女儿何等贤淑,坚决主张纳为太子妃。

    司马炎不信,他早就听说贾充的妻子生了个“黑短且性妒”的女儿,怎么到了皇后这里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架不住杨皇后枕边风总是吹,他只好设宴召一些宠臣来为太子议婚。其中荀凯、荀勖、冯抌等都在座。几个人早已串通一气。荀凯向他说:“贾充女姿德、淑茂,可以参选”。另外两个就附和说:“充女才色绝世,若纳东宫,必能辅佐太子,有《关瞧》后妃之德”。几人一致认为贾家女纳为太子妃为合适。武帝这才定下这门婚事。就这样,贾充的女贾南风便应诏纳进皇宫,立为太子妃。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太子司马衷居然当成宝。我们真是难以理解他的审美观,也更难以理解贾南风的所作所为。她不仅外貌丑陋,而且心灵更丑陋,她生性奇妒,心狠手辣。

    入宫为太子妃后,把太子司马衷看管得很严,其他妃嫔都不敢接近太子。东宫妃妾只要有人怀孕,贾南风便残忍地发现一个杀一个,而且亲自动手,毫不留情。

    司马炎曾几次想废掉她,但有人却跟他说:“贾充是国家的有功之臣,贾妃是他的亲女儿,不能因为妒忌的小过,就掩盖了他有功于国家的大德啊。”

    司马炎身边被贾充收买的官员们也拼命为贾南风辩解,司马炎只好作罢。就这样,贾南风在做了几年太子妃后,司马炎一死,她顺理成章地成为皇后。一个心灵和容貌都丑陋无比的皇后。

    当她独揽大权后,发现,想要让自己的权力永恒而在的方式,就是要铲除太子司马遹。因为一旦司马遹成为皇帝后,她绝对不会有好下场。这个时候,司马遹正在东宫卖肉,她趁势让他堕落下去,派了许多太监与宫女到东宫传授司马遹各种各样的玩乐本领。一面又把妹妹刚生下来的儿子抱来冒充自己所生,取名慰祖。她想在废黜司马遹的太子之位后,立这个婴儿为太子。

    于是,就出现了我们本文看头所记述的那一幕。而当她派孙虑杀掉太子后,她不知道自己已经中了孙秀和司马伦的圈套。

    就在司马遹被杀的四月,赵王司马伦与梁王司马彤、齐王司马冏等率兵入宫,齐王司马冏矫诏“逮捕皇后”,当齐王司马冏说:“有诏书要拿皇后”时,这位黑女人还冷笑着说:“只有我可以下诏书,你哪里来的诏书?”

    齐王司马冏懒得和她理论,命人将她绑了,押到堂上。请出晋惠帝,逼迫白痴皇帝废贾南风为庶人,关押在金墉城监禁,同时诛杀了其党羽数十人。

    五天后,司马伦派人带着将她赐死的诏书,逼她喝下了一杯金屑酒。她没有和太子司马遹一样,坚决不喝,而是很痛快地一饮而尽。

    历史到了这里,并没有结束。

    再看司马遹

    司马伦因为觉得自己功劳卓著,就废了白痴皇帝晋惠帝,自己称帝。301年,镇许昌的齐王司马冏起兵讨司马伦,镇邺的成都王颖与镇守关中的河间王甬举兵响应。他们迎惠帝复位,杀死了司马伦。

    司马冏以大司马入京辅政,但实际上已经是皇帝。302年末,河间王又起兵讨司马冏,洛阳城中的长沙王乂也举兵入宫杀司马冏,政权又落入了王乂手中。第二年,河间王甬、成都王颖合兵讨长沙王乂。第二年正月,洛阳城里的东海王越与部分禁军合谋,擒到了司马冏,将其交给河间王甬的部将张方,被张方烧死。成都王颖入洛阳为丞相,但仍回根据地邺城,以皇太弟身分专政。

    东海王越对成都王颖的专政不满,率领禁军挟惠帝北上进攻邺城。却被成都王颖击败,惠帝被俘入邺,东海王越逃往自己的封国。与此同时,河间王甬派张方率军占领洛阳,接着并州刺史司马腾(司马越弟)与幽州刺史王浚联兵攻破邺城,成都王颖与惠帝投奔洛阳,转赴长安。305年,东海王越又从山东起兵进攻关中,击败河间王甬。

    第二年,东海王越迎惠帝回洛阳,成都王颖、河间王甬相继为其所杀,大权落入越手中,八王之乱结束。

    这段历史看上去简直乱极了,要想说明白还真需要费一番笔墨。但这并不是我们要说的问题,我们要说的是,是谁制造了“八王之乱”。

    追根溯源,是那张荒唐的草稿。是贾南风,是他把司马遹杀死,从而引起了八王之乱。但是,我们实在不明白的一件事就是,那么聪明决定的司马遹为什么会被贾南风杀死?

    难道贾南风真的对司马遹施展了什么魔咒?让他抄写了那份草稿,让他被废后不向父亲解释,让他在许昌被一个太监用药杵打死?

    从整个事件来看,司马遹小时的聪明才智一点都没有发挥出来。难道是上天只要他在儿时拥有才智而待他长大后就全部收回了?

    任何人往往都是急中生智,可司马遹在临死前,可谓最着急了吧。他所做的不过是大声叫喊而已,他并没有做出我们按照常理推测出的能救自己一命的智慧,哪怕是一点点小聪明。

    我们根本无法理解司马遹,他小时的聪明和他死在厕所里的尴尬。今天我们再看他,只不过是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些故事太精彩了,他聪明如神,可一旦白痴起来甚至比他父亲还不如。这是他的本意吗?还是他痴迷于阴阳五行而走火入魔?更或是,魔从外入?

    他成了历史上最难以用常理来解释的人之一。

    如果历史可以假设,我们可以假设,如果他的父亲不是一个白痴,从正常人的审美观来讲,他就不可能选择贾南风。如果不选择贾南风,司马遹就不会死。另外,如果晋惠帝不是白痴,司马遹以后的所作所为,他肯定要管。司马遹就绝不会在卖肉上浪费时间。

    他的人生只能是说充满了戏剧性,忽然而起,就在他小时候等高楼而观火的那一刻;忽然而落,就在他被人打死在厕所的那一时。

    而造成他戏剧性人生的,就是他那不可饶恕的白痴父亲——司马衷。

    朱慈烺:末代太子的悲哀

    恐怕没有一个末代太子比朱慈烺更惨的了。首先,在明末的历史舞台上,由于他父亲崇祯的风风火火想把国家治理妥当,他根本就没有机会显示自己的才华;其此,国破家亡后,他的下落又成为千古之谜。一朝堂堂太子,竟无人知其生平下落,和一个普通百姓没有任何区别,让人在感伤之余也对崇祯有所愤恨。当初,诸多大臣希望太子南下至南京监国,如果崇祯帝答应了,历史肯定会将改写。

    太子之下落

    1644年3月18日,李自成攻占了北京外城,崇祯帝登上万岁山,举目四望,遍地皆是大顺军旗帜,北京城已非大明之土。崇祯知大势已去,慌忙回到乾清宫,招来周皇后所生之太子朱慈烺,其年不过十六岁。崇祯拉着太子之手,悲痛欲绝。随后,他让两个儿子永、定二王和太子一同逃出京城去,以希他日“报父母仇”。

    朱慈烺泪流满面,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大变故,他还没有马上明白形势的严重性。与父依依不舍之情,使得永、定二位弟弟只好将其强行拉走。

    历史,确切的说应该是正史也就在这个时候于朱慈烺身上永远的定格了。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乾清宫,有关于他的正史记载也一并消失。似乎这个人的经历只不过就是从出生始到和父亲诀别的那一刻终了。

    但后人却不甘心,仍想从断简残篇里寻找出这位亡国太子的下落来。于是,这位太子的从前已不重要,这位太子的才能素质、十六岁前的所经所历也不重要。诸多人都把他的下落的寻找与猜测当成了研究这位太子的重头戏。

    关于朱慈烺太子去向的记载共有六种说法:一说被李自成杀死,或是杀于永平或是杀于北京;二是说被李自成挟持出北京西行;三说被明太监高起潜收留;四说被舅父周奎送交清廷处死;五是说出家于广东阴那山灵光寺;六说“不知所踪”。

    明末清初的史学家谈迁编修明史,写道“崇祯太子时”,带了点苦恼的说道:“今太子无踪,史臣执笔,其何所适从?”

    但从当时北京城形势分析可知,太子是不可能轻易逃出城去的。崇祯上吊于煤山前,李自成便将北京城围得水泄不通。城中人无一人可出入,即使是攻进北京城后,李自成也并未放弃对明朝廷官员们的围捕。况且,崇祯太子身边已无人可用,无兵可使。只靠他一人之力和两位柔弱的弟弟以及几位忠心的太监难以成事的。于是,其被李自成活捉便可作理所当然之事。

    据《石匮书后集·烈帝本纪》记载:(李攻进城后)内臣献太子,自成留之西宫,封为宋王,太子不为屈。

    《石匮书后集·太子本纪》谈到:李自成攻破京城后,太子被俘获。见到李自成,李命其下跪,太子怒道:“我怎么可以向乱贼下跪?”李自成问道:“你朱家何以丧天下?”太子愤恨道:“不该用周延儒等奸臣。”李自成道:“你还算明白。”

    太子凛然问李自成:“如何不杀我?”李自成道:“你无罪,我不妄杀。”太子道:“既然如此,你依我三件事。一不可惊我祖宗陵寝,二速以礼葬我父皇母后,三不可杀戮我百姓。”李自成答应了。

    该年该月十三日,李自成与吴三桂战败逃出北京城,在路上,太子趁乱摆脱了李自成的魔爪。从大顺军中逃出后,可能是因为要寻找亲人,他回到了已经掌握在满清手中的北京,找到了自己的外祖父周奎,寄居在周家。并和自己的姐姐,那个被崇祯帝砍掉一只胳膊的长平公主重逢。姐弟俩抱头痛哭,整日沉浸在悲伤之中,不由的惊动了邻里和巡捕,小人周奎便把自己的外孙子交给了当时的清摄政王多尔衮。

    这消息一传出,“百姓闻先帝太子尚在,馈送牲牢礼币者甚众。”多尔衮有些坐不住了。对于他来讲,一位困于牢房的朱慈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架着一“太子”称号的朱慈烺。

    对于他来讲,现在无论是杀是留都很麻烦。作为外来入侵者,他一方面为了收买人心,可以礼葬崇祯皇帝,可以善待所有不再抵抗的人,另一方面对于他们一统中原的障碍决不会手软。可明太子正好处在这两种态度的矛盾之中,若是留着他,明朝的忠臣义士就会心怀希望的打着他的旗号前赴后继。可如果杀了他,满清精心炮制的“为明朝报君父之仇”的幌子就会不攻自破。

    仁者可急中生智,奸诈之流也有临危之小聪明。多尔衮很快想出了一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那就是——让人指出太子是假的,以“冒充太子”之罪将太子杀掉。

    于是,一场“认证真伪太子”的闹剧上演了。首先是亲人指认,太子外公周奎和舅舅周绎,自然领会了摄政王的上级意图,一口咬定太子是假冒的,长平公主坚持说是真的,被周奎打了一个耳光后也不再说话。曾经是太子老师的原内阁大学士谢升也指出是假。于是,太子是假便成立了。发到刑部后,主事钱凤览力争太子是真,立即被关讯问。不久,太子被杀,罪名是“冒充前朝太子罪”。也就是说,他死后连个太子之名都没有得到。

    还有一种说法是,李自成攻下北京后,下令搜索太子,太监粟宗周将太子献出,李自成把太子囚于刘宗敏家里。后来卫士将太子放出,到了南明小朝廷——南京。清兵攻入南京后,太子又被献出而遇害。

    无论是哪一种说法,都承认了太子的下落——在清廷侩子手的刀下做了亡命鬼。而过于悲情的说法却是,他死时并不是以前朝太子身份死掉的,只是以一个假扮太子的“平民”身份而被清廷斩于街市。

    父亲崇祯

    中国历史上没有一个末代君王如崇祯那样被后世几乎推崇成神仙,因为他是自杀的,因为在他短短的十几年统治时期,给人的感觉是一直在尽力想改变明王朝的残局局面。

    表面的历史给我们的感觉是,崇祯具备了我们心中“君王”的特质。他勤于朝政在明朝后期的几个皇帝里是有名的。自明中期以后,皇帝怠政之风盛行,令天下臣民忧心。正德皇帝视国家政务为儿戏,今日出口外,明天下苏杭,寻花问柳,自不待言。嘉靖帝和万历帝都在位40余年,他们笃信道教,整日在宫中做斋醮,曾“连数年不上朝理事。”天启帝爱木匠活,把国家政务尽委于大宦官魏忠贤。崇祯帝则一反过去诸帝的怠政之风,“日理平台”,像开国皇帝朱元璋那样“忧勤不怠”。不仅如此,如果没有极为特殊的急务,臣下进讲也按时举行。

    从这点来看,崇祯帝很合乎一个好皇帝的标准。这也正是人们所常称道之处。再加上他不好声色,所以不少人就认为他不应该是个“亡国之君”。

    另外,崇祯帝平时生活比较节俭,一次在御座讲课时,崇祯帝里衣的袖口偶而露到外面,“袖微损”,崇祯就悄悄地将破损的袖口往里边塞了塞。一个讲官看到了,便奏道:“衣之敝虽过于位,然美德也,何必讳?”

    最后,他铲除了魏忠贤这个大太监,为百姓与官员除了一害,此举使天下人心大快。无论当时还是后世,这件事都是崇祯帝最可称道之处。

    在他死后,受到了士大夫、对手及史家等各方的同情,李自成就说他“君非甚暗”。历史往往是这样,不管他生前有多少可非议之处,而自杀可以算得上“悲壮”、“惨烈”的死,都足以博得同情和好感。因为历来在亡国之际,少有君主“死社稷”的,于是,他被称颂,甚至连清朝皇帝顺治也对其认可,认为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皇帝,他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用人不当。

    但我们似乎忘了一件事,崇祯杀了魏忠贤,却在后期依旧重用宦官。而他重用宦官的结果是,宦官临出宫时在柱子上写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如果崇祯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明君,怎么会有如此混帐的太监?他给了他们那么重的信任,换来的却是当了太监的孙子。

    崇祯十七年正月,他确信大势已去,但又不肯就这样把大明江山交给已经逼进北京的农民军。他找来大臣李明睿,问对策。

    李明睿让他屏退左右,然后走到他面前,小声并郑重地说道:“如今之计,只有南迁,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崇祯很颓唐,叹息一会道:“此事关系重大,怎可轻言。爱卿常读史书,难道忘了当初我祖先(英宗)被瓦剌劫持,又兵临京城,有人建议南下,结果被万人所唾骂。难道你想要我也被万民唾骂?”

    李明睿笑了笑,不语。崇祯又道:“不知天意如何?”

    李明睿道:“天命是与皇上站在一起的,请皇上不要犹豫,尽快决断。”

    崇祯想了一想,轻声道:“其实我早就有南下之意,但朝中臣子无人附和,所以才到了这步田地。现在,你和我都有此意,但外边诸臣不从,该如何是好?此事重大,你要保守秘密,不可轻泄,否则,我诛你三族。”

    李明睿明白,崇祯帝是担心外臣反对,而影响自己的“明君”之名。但到了该年的二月份,农民军已经逼进京师,并向他下了“最后通牒”。崇祯诏天下诸镇兵入援勤王,又命大臣们对战守事宜献计献策。愚蠢的崇祯不明白,各镇正在放手满清,一旦回师京城,就等于是把北方完全让给了满洲人。宁远总兵吴三桂并没有回京师,其他诸王见吴三桂未回,也跟着效仿起来。

    大臣们各自献计献策,但在当时的情况下,任何计策都没有用,李明睿又向崇祯帝密陈南迁。都御史李邦华请崇祯下旨要太子先到南京,这样,南方就会以太子为天下之望,即使北京陷落,以太子在南京主事,必能卷土重来。

    崇祯依旧是犹豫着,谁也猜不出这个混蛋皇帝当时是怎么想的。打,又打不过农民军,南下,他又犹豫。而在东宫的太子朱慈烺却还不知道,他的命运就掌握在父亲的一张嘴上。有人说,崇祯这个好面子的皇帝无非是想要所有大臣们请自己离开北京,而不是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定下南下的计策。前一种是体面的战略转移,后一种似乎就是逃跑了。

    这时,李邦华看出了崇祯的想法,就极力鼓动崇祯,大意是:你他妈的不想走,死在这里可以,别让太子也死了啊。要么你和太子一起南下,要么太子一个人南下。只要保住太子,大明凭借半壁江山还有复兴的可能。

    但崇祯却道:“诸位,我十五位祖宗辛苦终身,才有此天下,乱贼来我走,还有谁可以让京城百姓与贼拼战?况且,我走如何对得起宗庙社稷?如何对得起祖宗的陵墓?如何对不起京城百万生灵?乱贼虽然猖狂,但我有祖宗保佑,还有诸位爱卿。如果真的不成,我宁愿以身死社稷。”

    见皇帝如此坚决,有大臣就提议,请太子监军。崇祯笑道:“我经营天下十七年尚不济,一个孩子能作得什么事。”

    他虽然说得这样坚决,但仍旧把南迁事宜提到日程上来。先是命令天津方面收集漕船,在直沽口待命。然后让大学士陈演率百官固请南迁。

    老奸巨滑的陈演不干,他害怕到了南京后担劝驾南迁的罪名。这个罪名绝对能让他陈家断子绝孙。

    崇祯:此事要先生一担

    陈演:这个……

    崇祯:南迁。

    陈演:这个……

    崇祯:先生怕什么。

    陈演:这个……

    崇祯:先生怎可在此危难关头退缩?

    陈演:臣无能,请求回家享晚年。

    崇祯:朕要作,先生偏不作。

    陈演:臣无能,罪当死。

    崇祯(拍案):你他妈的一死不足蔽辜。

    此事不久,大臣李建泰上奏:“乱贼势力越来越大,愿奉太子南下。”崇祯就把这封奏书交给百官们看,大学士范景文等认为可行。但兵科给事中光时亨认为坚决不可,并斥南迁为邪说。又有大臣趁机道:“皇上应该守社稷。”

    崇祯的脑袋嗡的一下,心想,我和这群混帐有什么深仇大恨,居然要让我守快要完蛋了的社稷。

    但为了顾全皇帝的面子,他却摆出了自己从没有想过要南迁的样子来,颤道:“国君死社稷,我还能去哪里?我意已绝,哪都不去,与京城共存亡。”

    从这以后,没有人再提到南下之事,也没有人注意到,太子朱慈烺的命运就此定格了。要怪,就只能怪他有这样一个好面子而又不肯担责任的父亲。如果不是崇祯,朱慈烺的命运肯定要改写。

    太子岁月

    崇祯二年二月,崇祯的皇后周皇后生下一子,这也是崇祯的第一个儿子,此子就是朱慈烺。崇祯三年二月,朱慈烺被立为皇太子。当时,正是他父亲在疲于应付国内的农民暴乱和北方的满清,对于这位太子,崇祯根本就没有时间来教导他,从他两岁到八岁这六年时间里,朱慈烺一直住早宫里。八岁那年,崇祯开始选择东宫侍班讲读官。命令礼部尚书姜逢元,詹事姚明恭,少詹王铎、屈可伸侍班;礼部侍郎方逢年,谕德项煜,修撰刘理顺,编修吴伟业、杨廷麟、林曾志讲读;编修胡守恒、杨士聪校书。

    看看这些人,这些大明帝国最后的名臣们,都集中在了太子朱慈烺周围。由此可知,崇祯对这个即将成人的太子的期望有多高。

    崇祯十一年二月,太子出阁。崇祯十五年正月,开讲,阁臣具文奏上讲义。七月,改慈庆宫为端本宫。慈庆,是懿安皇后所居之宫。当时太子十四岁,议定第二年选择婚配,所以先为他设置宫室,而迁移懿安皇后到仁寿殿。随后,农民义军大举进犯,而暂时停止。

    也就是说,从朱慈烺被立为太子到十三岁出宫,他一直住在钟粹宫里。按照我们的理解,他在钟粹宫每天的安排无非就是读书、玩乐。但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作为一个朝代的末期太子,他除了下落不明外,在太子之时恐怕也并不是像我们今天所想的那样风平浪静的。

    朱慈烺的母亲周皇后在天启年间被选入当时还是信王的崇祯府中,后来被册封为信王妃,崇祯即位后,她便被立为皇后。

    除了周皇后外,崇祯有两个妃子,一个是袁妃,另一个就是田贵妃。田贵妃是陕西人,在其小时,父亲田宏遇带他到了扬州。扬州本多歌妓,田宏遇亲选能鼓琴的妓女,纳做侍妾,并令侍妾教女儿鼓琴。又请了宿儒,使贵妃读书识字。田贵妃的为人,自幼就聪明绝伦。十二三龄时,已能吟诗作赋,每成一篇,总是秀艳典雅,传诵一时。父亲又性情豪爽,结交名士高人,几遍天下,当时称他做小孟尝。田贵妃到了十七岁那年,还没有登基的信王选妃,田宏遇的一位朋友就把田贵妃送入信邸。信王见田贵妃生得端庄纤妍,就纳为侍姬。

    登基后的崇祯帝忧心国事,终日在御书房里睡觉,一个月中进宫不到一二次。田贵妃却很能事,善侍色笑,崇祯帝每次入宫,总是愁眉不展的,但经田贵妃的婉言解释,崇祯帝便眉开眼笑,忧虑就此尽忘。正是因此缘故,崇祯帝对于田贵妃,也爱逾他妃。特别是田贵妃有一双三寸金莲,使得崇祯帝更是喜爱非常。据说,崇祯曾在周皇后前赞美田氏的纤足,而嗤笑袁妃的大脚。在这样的情况下,周皇后受到冷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周皇后自然知道自己在崇祯心中的地位在一天一天的滑落,而导致这种滑落的原因就是田贵妃。所以,两个人的争斗从朱慈烺被立为太子不久就开始了。

    有一年元旦,天气十分寒冷,按照惯例,妃子要在这一天朝见皇后。当田贵妃来朝见周皇后时,周皇后故意拖延时间,让田贵妃在外冻了很久,然后才让她进宫,进宫以后又过了很久才出来,坐在御座上受田贵妃的朝拜,而周皇后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而已。田贵妃气得差点就哭了。

    为了报复周皇后,某一日,田贵妃故意让宫女抬轿去见崇祯皇帝。崇祯见是宫女抬轿,而不是如往常一样由宦官抬轿,感到非常奇怪。田贵妃趁机解释说:“宦官们恣肆无状,尤其是周皇后宫中的小太监狎宫婢,故远之耳。”崇祯本是生性多疑之人,立即下令搜查周皇后居住的坤宁宫,果然查获了宦官使用的多种狎具,周皇后气得当场吐血。

    两个人的争斗自然也就影响到了太子朱慈烺,这个在十三岁之前一直住在后宫的小太子。有一次,周皇后派宫女给太子送茶果,宫女们从田贵妃所住的承乾宫经过,嬉笑打闹着推石狮子玩,正在午睡的田贵妃惊醒,以为发生了什么变故,慌忙起来叫人堵住了几个宫女。经过询问,田贵妃才知道了不过是给太子送茶果。可她依旧不甘心,认为这是惊了自己的美梦,他把这几个宫女交给了崇祯。崇祯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对付内忧外患呢,听了这件事后,就没有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周皇后却认为田贵妃这是在想要对太子不利,因为从两个人所生孩子数量来看,是不相上下的。太子慈烺、怀隐王慈烜、定王慈炯是周皇后所生,而田贵妃生了永王慈炤、悼灵王慈焕、悼怀王及皇七子。后两个很早就死掉了。但她凭着这两个儿子也足以和周皇后的太子朱慈烺抗衡,后来诸多的朱三太子案就能证明这一点。

    朱慈烺在太子岁月留下的资料跟他的下落一样,是个谜。可以说,没有任何一朝的太子留下的资料比他要少得多了。总是有一种感觉,这个太子是否真的存在过。因为在大明朝末期,人人注意的都是崇祯和李自成还有满清,一个并没有成为皇帝的太子朱慈烺,其分量真是太轻了。时英雄太多,遂使他默默无闻。

    皇太子案

    朱慈烺死后,事情并没有人们所想象的那样人死灯灭。在崇祯十七年十二月,南明鸿胪寺少卿高梦箕的奴仆穆虎从北方南下,途中遇到一位少年,因此结伴而行。晚上就寝时,穆虎发现少年内衣织有龙纹,惊问其身分,少年自称是皇太子朱慈烺。

    其时,朱由崧已经在南京建立弘光政权。得知此事后,便命令太监李继周将太子接到南京。据说,太子在见到李继周时曾问:“迎我进京,皇帝给我做吗?”

    李继周摇头,“此事如何是我等奴婢所能知晓的!”

    顺治二年,也就是1645年三月初一,太子来到南京,被交付锦衣卫冯可宗处看管。朱由崧派了两个太监去辨认真伪。两人一见到太子就抱头大哭,还脱下了衣服给太子穿上。朱由崧知道后,大怒,跟两个太监道:“真假未辨,你们就行见太子之礼,混帐!”

    说完,将两个太监拉了出去斩首,又将李继周也杀了。然后,面谕群臣道:“有一稚子言是先帝东宫,若是真先帝之子即朕之子,当抚养优恤,不令失所。”随令侯、伯、九卿、翰林、科、道等官同往审视。

    原总督京营太监卢九德来到太子所居处,正视良久,不说一语。太子大怒,“卢九德,你见我怎不叩头?”

    卢九德不由自主地跪下叩头,已经魂不附体。

    太子骂道:“才一年不见,你居然肥胖如猪,可见在南京享福不浅啊。”

    卢九德上下牙捉对似的撕打,又被太子骂了许久,才张皇而出。见到朱由崧后,回道:“有些相象,却认不真。”

    朱由崧陷入了沉思,老实说,他这个皇帝之位来得不易。如果太子是真,按照祖宗成法,他必须要把皇位让出去。虽然,南京百姓对他这个政权的混蛋所为已经痛不欲生,但就这样把皇位让出去,实在不情愿。

    当南京百姓知道了太子之事后,纷纷要求要太子登基称帝。明旧臣,处与长江中游的左良玉在这个时候以保护太子的名义进逼南京;长江以北的黄得功、刘良佐等总兵也上疏要求朱由崧善待太子。危机一触即发,朱由崧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他准备再让人辨认太子,而这一次的辨认却是抱着某种目的去的。事实上,朱由崧政权的许多官员都在崇祯朝廷上任职,大多数人都远远地见到过太子朱慈烺。曾经担任东宫讲官的刘正宗、李景廉“皆言太子眉长于目”,他们看了伪太子之后都说“认不清”;朱由崧认为,这是大臣们对自己不满,而刻意地不想认出太子来。

    他找来亲信,对太子进行辨认。这些亲信在他的示意下一口咬定太子是假。并对太子进行严刑拷问,审讯结果出来了:太子是假的,真名叫王之明。

    既然王之明承认自己就是王之明了,那么,下面的审讯应该轻松多了,但事实却是,难度依旧,笑料百出。

    审问官问道:王之明,你冒充太子该当何罪?

    王之明:我既然被你们说成不是太子,也就罢了,何必要给我改姓名?

    审问官:王之明。

    王之明不回答。

    审问官:为何不应?

    王之明:何不喊“明之王”?

    审问官大怒,吩咐用刑。

    太子高呼:皇天啊上帝。

    该年五月十日,清军大举南下,朱由崧到太平府避难。南京百姓这才冲进监狱,把奄奄一息的太子救了出来,并拥其登上皇位。这个皇位只持续了五天,五天后,清军大将多铎进入南京城。他第一件事就是问太子,有人告诉他,哪里有什么太子,是一个叫王之明的人冒充的。

    多铎笑道:“你们真愚蠢,如果他承认自己是真太子,朱由崧早就把他杀了。”

    一名降臣趁机说道:“是啊,太子本不承认自己是冒充的,都是马士英(一个太监)的安排。

    多铎连连点头,并骂道:“奸臣,奸臣。”

    十天后,多铎设宴招待刚擒获的朱由崧,并将他的位置安排在皇太子之下。皇太子对朱由崧道:“你看,你让李继周把我叫来,又不认我,还给我改名,又让人抽打我。这些事,你知道不知道?”朱由崧坐在他下首,不作一语。几个月后,多铎将太子和朱由崧带到了北京,随后都被处死。

    惊动一时的皇太子案由此结束,我们真的很希望那个叫王之明的就是朱慈烺,但我们的希望往往都被清廷扼杀了,由不得我们做半分幻想。

    朱慈烺和他的身体一样,在这个太子案后就永远的在历史上消失了。随之而起的是朱三太子。朱慈烺一死,作为崇祯帝的儿子们,年龄最大的就是皇三子朱慈炯,确切的说,他就成了大明皇位的合法继承人。于是,“朱三太子”四个字在清初的确闹腾了好久。

    顺治八年,有人冒称是崇祯第三子,被清廷杀了;康熙十二年,有一个叫杨起隆的冒称是朱三太子,被杀;康熙四十六年,又有名为王士元的自称为朱三太子,后被凌迟。这三个人在当时冒充的朱三太子的名字叫朱慈焕,而不是真正的朱三太子朱慈炯。

    这些人为什么要冒充一个本不存在的人呢?

    朱慈焕本是崇祯帝的第五个儿子,在五岁的时候就死了。据传说他生前对崇祯道:“九莲菩萨说:‘皇上待外戚太薄,所以将让他的儿子们都死掉。’”

    这个九莲菩萨就是万历的生母李太后,她曾支持张居正变法。崇祯听了这个小孩子的话后,很惶恐,就封其为“玄机慈应真君”。

    这样看来,诸多的朱三太子案频频以朱慈焕为号召,而不是以真的第三子朱慈炯,原因已经很明显了。民间宗教是此类活动的依托,作为“玄机慈应真君”的朱慈焕显然具备这种蛊惑力,于是,诸多的人都选择了他。

    中国历史上的末代太子很多,但真正让后人记得的的确太少。一个最主要原因是,历史往往在每个朝代的末期所关注的焦点是他们的父亲,而不是他们。

    朱慈烺能被清初的诸多历史学家所惦记,从这一点上来讲,应该算是他的荣幸。对一个死人的惦记往往是活着的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为什么要惦记他,从记载中,我们看不到朱慈烺到底有什么治国才能,他也没有机会施展。可事情恰恰就在这里,他的父亲崇祯连他施展的机会都不给,这可能就是他的悲哀所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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