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对你做,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罗伊·克里夫特:你将我的生命构建成了神殿,而不是嘈杂的小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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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到最执念处,原是爱而不自知。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却不必通晓天地,不必打败时间,只愿不负我心。

    1

    《爱》来自遥远的爱尔兰,一片由风笛吹奏出来的土地。

    作者罗伊却一直存在争议。

    任何文献里都没有关于他的生平和介绍。没有照片,没有生卒年代。而且,还有人认为,他是爱尔兰人,也是一个传说,他真正的身份是一名普通的美国人。

    1979年,他自费出版了一本二十八页的诗集,其中最有名的诗,就是这首《爱》。

    这首诗经常在婚礼上出现,也总有人引用。

    而《爱》这首诗,本身是翻译自奥地利诗人Erich Fried的德语诗《我爱你》(Ich Liebe Dich)……甚至,曾经有人试图去寻找这本诗集,但由于年代太过久远,很多资料都已遗失,就连出版公司也找不到任何一本藏书和记录……

    2

    “我爱你,不仅因为你是你,还因为我们在一起时,我的样子。”

    这一句诗,总让人想到王小波对李银河说的,“世界上没有比爱情更好的东西了”。

    看他的书信集《爱你就像爱生命》,就会觉得他那张丑脸充满了无穷的魅力。

    如他所说:“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

    他就有着一颗有趣又诗意的灵魂。

    20世纪70年代末,他还是个街道办小工厂里的工人,白天在工作岗位上没完没了地做着枯燥的活计,晚上就躲在逼仄的单身宿舍里给心上人写信。

    彼时的李银河,已经大学毕业,正在一家知名的报社做编辑。因为一篇小说,他们见了面。

    第一次见面,王小波就单刀直入地问:“你有朋友没有?”然后又迫不及待地说,“你看我怎么样?”

    李银河笑了,笑出一段佳话。

    此后,两人就开始通信和交往。

    王小波当时把情书写在五线谱上,深情而狡黠地说:“做梦也想不到我会把信写在五线谱上吧。五线谱是偶然来的,你也是偶然来的。不过我给你的信值得写在五线谱里呢。但愿我和你,是一支唱不完的歌。”

    他的话又怎会比任何一首情诗逊色?

    美好的爱情把日子捂成醇酒,一分一秒都令人陶醉。美好的爱情也是糖,诗意就是心尖上的那一点甜。

    爱是光亮,爱是忧愁,爱是生命。

    所以,他的傻气,他的弱点,他的坏毛病,她照单全收。

    他心里的美丽,她也寻到了,看到了。

    这样的生命,真是活两辈子都不够。

    1977年到1997年,二十年。在迅疾的生命里,二十年,我们能为爱情留下些什么,又能为缓慢的往事做些什么?

    在不断的文学创作之余,王小波依然没有忘记给李银河写信,不论是近在咫尺,还是相隔天涯,绵绵情意二十年如一日,自始至终,不减初心。

    王小波去世后,李银河将此二十年的书信与爱情做了集结,取名《爱你就像爱生命》,是为纪念。

    那也是他留给爱人最好的遗物—爱你就像爱生命,但生命不在了,我的爱还在。

    4

    同是诗人的洛尔加说:“诗歌是不可能造就的可能,和音乐一样,它是看不见欲望的可见记录,是灵魂神秘造就的肉体,是一个艺术家所爱的一切悲哀遗物。”

    我想,这样的爱里的悲哀,也是独特而美好的吧。诗意是灵魂里的神秘与纯净,照亮我们的爱,直到肉体的湮灭,生命的终结。

    张允和的《第一封信到第一封信》中记录了一个关于爱情的小片段,很是令人感动。

    1969年的冬天,张允和去见沈从文。

    正巧沈从文在整理东西。见张允和到来,他从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掏出一封皱头皱脑的信,又像哭又像笑地说:“这是三姐给我的第一封信。”

    他把信举起来,面色十分羞涩而温柔。

    张允和说:“我能看看吗?”

    沈先生便把信放下来,又像要给又像不给……后来,他把信放在胸前温一下,又把信塞在口袋里,用手抓紧了信再也不出来了。

    张允和正想笑,却听沈先生忽然说:“三姐的第一封信——第一封。”说着就吸溜吸溜哭起来。

    近七十岁的老头儿了,就那样突然哭得像个小孩子,又伤心又快乐。

    而沈从文递给张兆和的第一封信里就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爱上了你?

    爱到最执念处,原是爱而不自知。

    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却不必通晓天地,不必打败时间,只愿不负我心。

    这样的感动,是太阳底下的一杯老酒,闻一闻都呛人,呛出一滴浑浊的眼泪,还未来得及落地,就幻化成了执念的飞烟。

    沈从文说,我一辈子走过许多地方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爱情是生命的骨,生命也是爱情的桥。

    对于他一辈子守护的爱情,在他心里,怕是要高过生命。

    又想起去世不久的木心说,爱与死最近。不是因为爱能战胜死,而是因为这个世间,并没有静止的爱,而爱的宿命的动态,是终究要涌向生命的极致的。即死。

    这样的句子,思索深了,便觉得恍然。爱是流动的,生命也是流动的,那样的流动,带着飕飕的凉意,“吱溜”一声滑入我的脖颈。

    王小波有篇小说叫《舅舅情人》,我很喜欢,读过也有几年了。那里面描述的爱,就像记忆皮层中那片喧嚣的蝉鸣,却只能是一个人欲说忘言的隐私,会令人温柔地窒息。

    也难怪李银河要嫉妒他小说里描写的各种各样的女孩子了。太生动了,真实却又隔世,恍然却又震撼,一如对爱情的固守之意,等同于对生命的恐惧之心。

    逝者已矣,但文字的余温尚在。

    那样的温度,流淌在罗伊·克里夫特的诗歌里,流淌在王小波令人惊骇的书写力量里,流淌在沈从文走过的云和桥上,也流淌在木心旧旧的从前与当年里,岁月多少风过无痕,亦能清晰地照见爱情的样子,生命的况味。

    木心的《芹香子》也是我极爱的情诗。相较于那句“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木心《从前慢》)的俯首温柔,便凭空多了几分萧萧野气,神秘而古意。

    当年之爱,今夕洪福,读来自是心有暴烈深情。也有破败之意,仓猝之意,更有荒山流云之意,是爱情在骨血中呜咽的一曲大风歌,自杳无人迹的源头而来。

    生命的依恋,生命的冲突,生命的归属,终将在爱情中结伴而行,又挥手离别。

    对于那些无可挽回的密不可宣的哀伤,我们便只能用信念与诗意,与之对抗。

    是的,生命值得一活。

    爱你就像爱生命。

    因为美好,所以哀伤。

    5

    播放器里周云蓬唱着:“太阳出来,为了生活出去,太阳落了,为了爱情回来。”他还唱着,“绣花绣得累了吧,牛羊也下山喽,我们烧自己的房子和身体,生起火来……日子快到头了,果子也熟透了,我们最后一次收割对方,从此仇深似海……”

    应该庆幸吗?这样的爱情,还在车马喧嚣中尴尬地活着。滋养它的,不是岁月,不是互联网,不是汽车尾气,而是生命中那点不死的诗意。

    却已经不能轻易地寻到了。

    因为稀少,所以才被我们珍爱。而我们在寻找的过程中,经常会遗失初衷与归途,多么悲哀。

    那么,岁月可怕吗?你看,那么多的爱情,那么多的肉身,都葬在了岁月里。岁月也会消磨掉我们身上坚硬的棱角,就像最终消磨掉我们的生命一样。而我希望的是,无论岁月多么强大,也不要消磨掉我们的诗意,以及那些情怀里的痴心、天真、傻气、坏脾气……

    此时,在我的不远处,冰雪覆盖的马路上,有火红的跑车呼啸而过。烈焰一般的女孩子在车门前抱着男生亲吻,然后狠狠地掌掴他,又踩着尖细的高跟鞋笃笃离开。

    像某个电影里未剪辑干净的情节。

    所以有人说,爱情本来并不复杂,来来去去不过三个字,不是“我爱你”“我恨你”,便是“算了吧”“你好吗”、“对不起”……多么悲哀。

    相爱多美好。

    我也曾爱过青草,爱过谷仓,爱过灯柱,爱过被人遗忘的街道,爱得没心没肺,爱得充满欢乐,爱一个人如生命。

    而如今,我更爱生命中的归纳与顺从。爱情是什么?我的爱情,已经化作一粥一饭的相守,化作孩子睡在胸口的鼾声与皮肤香气。

    想起多年前,为了等远方的一封信,翻越十几里的山路,踩着一地星光回来,在门扉紧闭的青春里颤抖着指尖阅读的执念与傻气,即便我的外在安静得像一颗千年的果核,心间依然会有一股私密的热量,在神秘地招引,在虔诚而鲜活地流淌。

    那样的感觉,如同被水底珍藏的火焰,伴随逝者指尖的诗意骤然降临肉身—它在我们的心中留下线索,并给予我们温热的感动。

    因为一个人只要有了爱,生命与生活都将从此不同。

    —

    罗伊·克里夫特(Roy Croft,约1905-1980),具体生卒年代不详,传说中的爱尔兰人,代表诗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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