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我情绪不对,忙说:“一样的,一样的,培养革命的下一代,也是工作。”
1936年春天,我和林枫同在天津做党的地下工作。林枫担任市委书记,我是市委的工作人员,同时还在女工夜校教课。
平时,我教书回家很晚。有一次,学生们有事没上课,傍晚时分,我就回到家里。一进门,见到家里有一个陌生的客人,正起身准备告辞。这是一个近40岁的中年人,端正的脸盘上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头发整齐地向后梳着,穿一件洗熨得干净平整的绸子大衫,脚上是半新的圆口布鞋,神情严肃而又从容不迫。林枫指着我向客人介绍说:“这是小郭。”
“到哪里去了?”
“刚从女工夜校回来。”
客人略一沉吟,随即果断地说:“这可不行!在现在的环境下,秘密工作和公开工作要绝对分开。过去就是因为把这两种工作混在一起,所以经常遭到破坏。以后不要再去教书了。”说罢,他的目光像是在征求我们的意见,然后撩起长衫的下摆,沉稳地走下楼梯。
我很久以后才知道,这位客人就是刘少奇。但当时林枫并没有向我透露他的真实姓名,只说那位客人是中央派来的代表老戴,并且告诉我,他自己已经调离市委,给老戴当秘书。从那以后,我离开女工夜校,转入北方局工作。
起初,少奇和林枫的谈话,我是不能参加的。每次他来,我就到外面去放哨,他走后,我还要出去巡视一番。一次,少奇对林枫说:“以后凡是我们讨论政策性问题和思想性问题时,小郭可以参加。”作为一个刚参加革命不久的青年人,能够直接听中央派来的领导同志的谈话,我当然是很高兴的。
9月的一天黄昏,少奇同林枫谈完话后,走到外屋,对我说:“你没有事做,也是不好受的。现在交给你一项工作,这个工作是真正的‘领导’工作。”接着,他交给我一本灰皮的小书,继续对我说:“这是密码,你就做这件事,翻译电报,不许泄密。”并交代我,译出电报就让林枫转给他。
西安事变后,北方局从天津搬到北平。我和林枫在砖塔胡同四眼井的一个小四合院里租了三间房子。在没有给少奇安排好安全可靠的住处之前,他就暂时和我们住在一起。我们让他住在最好的一间,过堂屋作吃饭和会客的地方。同院的,只有一个房东老太太和她带着的一个小女孩。时值隆冬,我生起了暖烘烘的火炉。谁能想到,这三间安静的小北屋,竟是我们党的北方局机关呢?
当时,我们是靠着党的经费过着清苦的生活。林枫把朋友接济的一点钱交给我,嘱咐我要想方设法照顾好少奇的身体。少奇有胃病,加上失眠,他吃得少,睡得也少。有一天中午,我特意给他做了一盆软软的米饭和一盘□□的腐乳蒸肉,他比往常多吃了一小碗饭。但是他的心思完全没有放在这上面,吃过饭,他又去工作了。
1937年4月,少奇离开北平去延安参加党的代表会议。他走后,我们仍然通过电台和他保持联系,直到日军发动“七七事变”。
1942年年底,少奇从新四军回延安,来到山西兴县蔡家崖一二〇师师部休息几天。林枫得知他来了,就前去看望。因为少奇想见见我,就派警卫员带马来接我去蔡家崖。这段路,要沿着弯弯曲曲的蔚汾河行走。我把4个月的女儿,用大棉袄包起来,抱着她骑马前往一二〇师师部,在石窑洞里见到了少奇。
这个窑洞,有东西屋,中间有过厅。我去见少奇时,他正端坐在靠背椅上沉思。我见到他几乎落下泪来,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倾诉给他,可是,我什么也说不出,只对他说:“少奇同志,你又创建了一个根据地。可是,我又抱了一个小孩。”
他发现我情绪不对,忙说:“一样的,一样的,培养革命的下一代,也是工作。”
少奇真能体察干部的心情,为了不影响他工作,我很快就退出来。
以后,我又多次与少奇见面,每次他都像讲“培养革命的下一代,也是工作”这些话一样,说许多至理名言,给我安慰,给我鼓励。
(郭明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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