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霞我把这些都告诉您，因为您是个作家。您可以利用一下。我凭良心告诉您：要是他伤势很重，我就会连一分钟也活不下去。不过我还是有勇气的。我干脆作了决定：我把这段爱情从心里挖出去，连根挖掉。
特利果陵怎么挖法呢？
玛霞我出嫁。嫁给美德威坚科。
特利果陵就是嫁给那个教师吗？
玛霞是的。
特利果陵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必要。
玛霞毫无希望地爱着，一连多少年老是等待着什么……要是结了婚，那就再也顾不上爱情，新的操劳就会扑灭一切旧的东西。您知道，好歹这也是个变化。我们再喝一杯吗？
特利果陵那不喝得太多了？
玛霞哎，来吧！（斟满两人的酒杯）您别这么瞧着我。喝酒的女人比您想象的多。少数人像我这样公开喝，多数人是偷偷地喝。是啊，而且总是喝白酒或者白兰地。（碰杯）祝您一路平安！您是个爽直的人，真舍不得跟您分手。
〔他们喝酒。
特利果陵我自己也不想走。
玛霞那您就要求她留下来吧。
特利果陵不行，这一回她不会留下来了。她儿子的举动极不妥当。他先是开枪自杀，现在呢，据说又要找我决斗了。可这是为了什么呢？他绷着脸，气呼呼的，宣传新形式……可是样样东西，新的也罢，旧的也罢，都有存身之地，那么何必互相排挤呢？
玛霞哦，这里还夹杂着嫉妒心。不过，这不关我的事。
〔停顿。亚科甫提着手提箱，从左边到右边穿过舞台；尼娜上，在窗前站住。
我那个教师不大聪明，然而是个好心人，穷人，而且非常爱我。我可怜他。也可怜他的老母亲。好，请容许我祝您一切都好。您别记着我的坏处。（紧紧地握手）为您的好意很感激您。请您把您的书寄给我，一定要亲笔题词。不过，您别写什么“赠给极受尊敬的姑娘”，只请您写上：“赠给身世飘零，不知道为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玛丽亚。”再见！（下）
尼娜 （向特利果陵那边伸出一只捏成拳头的手）是单还是双？
特利果陵双。
尼娜 （叹气）不对。我的手里只有一颗豆子。我是要算个命：要不要去做演员？哪怕有谁给我出出主意也好。
特利果陵这种事是不能出主意的。
〔停顿。
尼娜我们就要分别，而且……恐怕再也不会见面了。我请求您临别收下我这个小小的纪念章吧。我叫人刻上了您的姓名的第一个字母……另一面刻着您的一本书名：《白昼和夜晚》。
特利果陵多么雅致啊！（吻纪念章）美妙的礼物！
尼娜请您有的时候也想起我。
特利果陵我会想起您。我会想起您一个星期以前，在那个晴朗的日子，穿一身浅色连衣裙的模样，您记得那一天吗？……那一天我们谈了不少话……而且长凳上还放着一只白色的海鸥。
尼娜 （沉思）对了，一只海鸥……
〔停顿。
我们不能再谈了，大家都来了……您临行前给我两分钟的时间吧，我恳求您……（从左边下，同时阿尔卡津娜和身穿燕尾服、佩戴星章的索陵从右边上，随后，忙于收拾行李的亚科甫上）
阿尔卡津娜你留在家里吧，老头子。你有风湿病，还能到处去拜客吗？（对特利果陵）刚才是谁出去了？是尼娜吗？
特利果陵是的。
阿尔卡津娜Pardon[1]，我们打搅了……（坐下）似乎东西都收拾好了。我累坏了。
特利果陵 （读纪念章上的字）《白昼和夜晚》，第一百二十一页，第十一行和十二行。
亚科甫 （收拾桌子）您的钓竿也要收拾起来吗？
特利果陵是的，我还要用它。至于那些书，你就随便送给什么人吧。
亚科甫 是。
特利果陵 （自言自语）第一百二十一页，第十一行和十二行。这两行写的是什么呢？（对阿尔卡津娜）这儿家里有我的书吗？
阿尔卡津娜我哥哥的书房里有，在墙角的柜子里。
特利果陵第一百二十一页……（下）
阿尔卡津娜说真的，彼得鲁沙，你还是待在家里好……
索陵你们就要走了，缺了你们，我待在家里就闷得慌。
阿尔卡津娜那么城里有什么事呢？
索陵也没什么特别的事，不过总会有点什么事。（笑）地方自治局的房子就要奠基了，诸如此类的……我想摆脱这种鱼般的生活[2]，哪怕振作一两个钟头也好，要不然，我就会变得陈旧不堪，像是一只搁置很久的破烟嘴了。我吩咐一点钟以前把马车备好，那我们就可以同时动身。
阿尔卡津娜 （沉吟片刻）得啦，你就住在这儿吧，不要烦闷，不要着凉。你要照料我的儿子。要爱护他。要开导他。
〔停顿。
我这就走了，所以康斯坦丁究竟为什么开枪自杀，我也不会知道了。我觉得主要原因是嫉妒，我越快把特利果陵从这儿带走就越好。
索陵该怎么对你说呢？也有别的原因。这是很自然的：他是个青年人，聪明，住在乡下，住在偏僻的地方，没有钱，没有地位，没有前途。什么工作也没有。他为他的闲散害臊，害怕。我非常喜欢他，他也跟我好，可是说到头来他仍旧觉得他是这个家里多余的人，他在这儿是寄人篱下的食客。这是很自然的：他有自尊心……
阿尔卡津娜他闹得我真发愁！（沉思）是不是让他去找个差事……
索陵 （打呼哨，然后迟疑不决地）我觉得，最好还是你……给他一点钱。首先他必须穿得像个人样，就是如此。你看，三年来他老是穿着那件旧上衣走来走去，也没有一件大衣……（笑）再说他也不妨稍为玩一玩……到国外去一趟什么的……反正这也费不了多少钱。
阿尔卡津娜可是到底是费钱的……也许衣服我还能供，可是讲到出国……不，眼前我就连衣服也没法供。（坚决）我没有钱！
〔索陵笑。
没有钱！
索陵 （打呼哨）是啊。对不起，亲爱的，你别生气。我相信你……你是个慷慨而高尚的女人。
阿尔卡津娜 （含泪）我没有钱！
索陵要是我有钱，那么很自然，我自己就会给他钱，可是我一点钱也没有，连一个小钱都没有。（笑）我的全部退休金都让我的管家拿走，用在农业、畜牧业、养蜂业上了，我的钱都白白地糟蹋了。蜜蜂死了，母牛死了，马呢，从来也不让我用一回……
阿尔卡津娜是啊，钱我倒有，不过要知道，我是个女演员；光是服饰就叫人完全破产了。
索陵你是个好心的、可爱的女人……我尊敬你……是啊……不过我又有点那个……（摇摇晃晃）我的头在转。（手扶着桌子）我感到头晕，就是如此。
阿尔卡津娜 （惊恐）彼得鲁沙！（极力扶住他）彼得鲁沙，我亲爱的……（喊叫）帮帮我的忙呀！帮帮忙呀！
〔头上扎着绷带的特烈普列夫和美德威坚科上。
他头晕！
索陵没什么，没什么……（微笑，喝水）已经过去了……就是如此……
特烈普列夫 （对母亲）别害怕，妈妈，这不危险。现在舅舅常这样。（对舅舅）你得躺一忽儿，舅舅。
索陵稍稍躺一忽儿，行……不过我仍旧要进城去……我躺一忽儿就去……这是很自然的……（拄着手杖走去）
美德威坚科 （挽着他的胳膊）有一个谜语：早晨四条腿走路，中午两条腿，傍晚三条腿……
索陵 （笑）一点不错。到夜里可就躺平了。谢谢您，我自己能走了……
美德威坚科得了，客气什么！……（他和索陵下）
阿尔卡津娜他把我吓坏了！
特烈普列夫他在乡下住着，对身体不好。他闷得慌。喏，要是你，妈妈，慷慨一下子，借给他一千五到两千卢布，他就可以在城里住上整整一年了。
阿尔卡津娜我没有钱。我是演员，不是银行家。
〔停顿。
特烈普列夫妈妈，你给我换换绷带吧。你做这种事挺熟练。
阿尔卡津娜 （从药品柜里取出碘酒和一个包扎材料箱）大夫还没来。
特烈普列夫他答应十点以前来，可是现在已经中午了。
阿尔卡津娜你坐下。（解掉他头上的绷带）你倒像是裹着缠头巾。昨天一个过路人在厨房里问起你是哪一个民族的。你的伤口差不多全好了。余下的完全没问题了。（吻他的头）我不在，你会又砰的一枪吗？
特烈普列夫不会，妈妈。那一回正赶上我非常绝望，我控制不住自己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吻她的手）你这双手真是金手。我记得，很久以前，你还在国家剧院演戏，我还很小的时候，我们院子里有人打架，一个房客，是个洗衣女工，挨了一顿毒打。你记得吗？她昏倒在地，给人抬走了……你老是到她家里去，送药给她，给她的孩子们在洗衣盆里洗澡。莫非你不记得啦？
阿尔卡津娜不记得了。（缠上新绷带）
特烈普列夫有两个芭蕾舞女演员那时候也住在我们住的那所房子里……她们常到你屋里来喝咖啡……
阿尔卡津娜这我记得。
特烈普列夫她们都很虔诚。
〔停顿。
最近，喏，这些天，我像小时候那样温柔地、忘我地爱你。除你以外，我现在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只是，为什么你受那个人的影响，为什么呢？
阿尔卡津娜你不了解他，康斯坦丁。他是个极其高尚的人……
特烈普列夫可是，临到人家报告他说，我打算找他决斗的时候，他的高尚并没有妨碍他扮演胆小鬼的角色。他要走了。可耻的逃跑！
阿尔卡津娜这是胡说！是我自己请求他离开此地的。
特烈普列夫极其高尚的人！眼前我跟你几乎在为他吵架，可是现在他正在客厅里或者花园里什么地方讪笑我们，……开导尼娜，极力要她彻底相信他是天才呢。
阿尔卡津娜你总是喜欢说些我不爱听的话。我尊敬这个人，我要求你在我面前不要说他的坏话。
特烈普列夫然而我不尊敬他。你希望我也把他看作天才，可是，对不起，我不会撒谎，他的作品使我非常厌恶。
阿尔卡津娜这是嫉妒。有些人没有才能，而又自命不凡，那就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否定真正的才能了。不消说，这其实是聊以解嘲！
特烈普列夫 （讥诮）真正的才能！（气愤）既然说到这一点，那我比你们大家都有才能！（扯掉头上的绷带）你们这些墨守成规的人，霸占着艺术界的头等地位，认为只有你们自己搞的那一套才合法，才地道，其余的你们一概压下去，统统扼杀！我不承认你们！我既不承认你，也不承认他！
阿尔卡津娜颓废派！……
特烈普列夫你到你那个可爱的剧院里去，演那些毫无价值的、平庸的戏吧！
阿尔卡津娜我从来也没演过那种戏。躲开我！你连毫无价值的轻松喜剧也写不出来。基辅的小市民！吃闲饭的！
特烈普列夫守财奴！
阿尔卡津娜穿破烂衣服的家伙！
〔特烈普列夫坐下，小声地哭。
渺小的人！（激动地走来走去）不要哭。用不着哭……（哭）别哭了……（吻他的额头、脸颊、脑袋）我亲爱的孩子，原谅我……原谅你的有罪的母亲吧。原谅我这不幸的女人。
特烈普列夫 （拥抱她）要是你知道就好了！我失去了一切。她不爱我了，我再也写不出东西来了……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阿尔卡津娜你别绝望……一切都会顺当的。他马上就要走了，她会再爱你。（擦干他的眼泪）得啦。我们已经讲和了。
特烈普列夫 （吻她的双手）是的，妈妈。
阿尔卡津娜 （温柔地）你也跟他讲和吧。不要决斗了……不是用不着了吗？
特烈普列夫好吧……不过，妈妈，让我不要再跟他见面吧。见着他我难受……受不了……
〔特利果陵上。
瞧……我要走了……（赶快把东西收进药品柜）绷带让大夫给我包扎吧……
特利果陵 （翻书寻找）第一百二十一页，第十一行和十二行……在这儿……（读）“要是有一天你需要我的生命，那你来，把它拿去就是。”
〔特烈普列夫从地上拾起绷带，下。
阿尔卡津娜 （看表）马车不久就要来了。
特利果陵 （自言自语）要是有一天你需要我的生命，那你来，把它拿去就是。
阿尔卡津娜我想，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吧？
特利果陵 （不耐烦）是啊，是啊……（深思）在这个纯洁的灵魂和召唤声中为什么我听见了悲哀，我的心这么痛苦地缩紧？……要是有一天你需要我的生命，那你来，把它拿去就是。（对阿尔卡津娜）我们就再待一天吧！
〔阿尔卡津娜否定地摇头。
再待一天！
阿尔卡津娜亲爱的，我知道是什么缘故弄得你不想走。可是你得管住自己。你有点陶醉了，清醒过来吧。
特利果陵你也得清醒些，聪明些，要通情达理，我求求你，像个真正的朋友那样看待这件事吧……（握紧她的手）你能够牺牲……你做我的朋友，放了我吧。
阿尔卡津娜 （十分激动）你就这么入迷吗？
特利果陵她吸引我。也许这倒正合乎我的需要。
阿尔卡津娜一个内地姑娘的爱情？唉，你多么不顾你的身份！
特利果陵人有的时候走着路就睡着，眼下我就是这样一面跟你说话，一面好像睡着了，梦见了她……甜蜜美妙的梦把我降伏了……你放了我吧……
阿尔卡津娜 （颤抖）不，不……我是个平常的女人，你不能跟我说这种话……别折磨我，包利斯……我害怕……
特利果陵要是你愿意，你就能够做一个不平常的女人。青春的、美丽的、富于诗意的、把人带到幻想世界里去的爱情，人世间只有它才能给人幸福！这样的爱情我还没有经历过……年轻的时候我没有工夫，我踏破了编辑部的门槛，我同穷困搏斗……现在呢，瞧，它，这爱情，总算来了，召唤着我……那么凭什么要躲开它呢？
阿尔卡津娜 （气愤）你发疯了！
特利果陵你就让我发疯吧。
阿尔卡津娜你们大家今天商量好了来折磨我！（哭）
特利果陵 （抱住自己的头）她不明白！她不肯明白！
阿尔卡津娜难道我已经那么老，那么丑，因此可以毫无顾忌地跟我谈别的女人了吗？（拥抱他，吻他）唉，你昏了头啦！我的漂亮的、可爱的人……你是我生命的最后一页啊！（跪下）我的欢乐、我的骄傲、我的幸福……（抱住他的膝盖）要是你丢开我哪怕一个钟头，我也会受不了，我也会发狂，我的了不起的、出色的人，我的统治者啊……
特利果陵会有人到这里来的。（扶她站起来）
阿尔卡津娜让他们来好了，我不会为我对你的爱情害臊。（吻他的双手）我的宝贝，我的不顾一切的人，你想做发疯的事，可是我不愿意你做，不让你做……（笑）你是我的……你是我的……这个脑门是我的，这双眼睛是我的，这些漂亮而柔软的头发也是我的……你整个儿是我的。你这样有才气，聪明，你是当代一切作家当中最优秀的作家，你是俄罗斯的唯一希望……你的作品多么真诚，朴素，富于朝气和健全的幽默啊……你能够一笔写出人物或者风景的主要特点，你笔下的人物多么生动。啊，谁看你的作品都不能不入迷！你以为这是捧场的话吗？我在奉承你吗？喏，你瞧着我的眼睛……瞧吧……我像个说谎的人吗？你看得出来，只有我才能够珍惜你，只有我才对你说实话，我的亲爱的、神奇的人……你走吗？是吗？你不会丢下我吧？……
特利果陵我缺乏自己的意志……我从来也没有自己的意志……软弱，疲沓，永远顺从，难道女人能喜欢这样的人吗？你领着我，带我走吧，不过你一步也不要离开我……
阿尔卡津娜 （自言自语）现在他是我的了。（随随便便，仿佛根本没有发生什么事似的）可是，如果你愿意的话，你自管留下。我一个人走，你呢，以后再来，过上一个星期再来。真的，你急什么呢？
特利果陵不，我们还是一块儿走。
阿尔卡津娜那也随你。一块儿走就一块儿走……
〔停顿。
〔特利果陵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
你写什么？
特利果陵今天早上我听见一个挺好的说法：“处女林……”这几个字也许会有用。（伸懒腰）这么说，我们要走了？又是火车啦，车站啦，小吃部啦，煎肉排啦，聊天啦……
沙木拉耶夫 （上）我荣幸地怀着依依惜别的心情宣布：马车来了。现在，极受尊敬的夫人，该到火车站去了；火车两点零五分到。那么，麻烦您，伊莉娜·尼古拉耶芙娜，不要忘了打听一下：演员祖兹达尔采夫如今在什么地方？他还活着吗？身体好吗？从前我们常在一块儿喝酒……他在《遭劫的邮车》这出戏里演得别提有多好……那个时候，我记得，悲剧演员伊兹玛依洛夫跟他一块儿在伊丽莎白格勒演戏，这也是一个出色的人物……您别着急，极受尊敬的夫人，再谈五分钟还是可以的。有一次他们在一出传奇剧里扮演阴谋家，他们突然被捕获了，这时候应当说：“我们落到圈套里了”，可是伊兹玛依洛夫却说：“我们落到卷套里了”……（大笑）卷套！……
〔他讲话的时候，亚科甫忙着搬箱子，女仆给阿尔卡津娜送来帽子、大衣、阳伞、手套；大家帮阿尔卡津娜穿戴。一个厨师在左边的门口探头张望，过一忽儿犹豫不决地走进来。波里娜·安德烈耶芙娜上，随后索陵和美德威坚科上。
波里娜·安德烈耶芙娜 （拿着一个小筐子）这是一些李子，你们带着在路上吃吧……很甜。也许，你们会想吃一点爽口的东西……
阿尔卡津娜您真是好心，波里娜·安德烈耶芙娜。
波里娜·安德烈耶芙娜再见，我亲爱的！要是有什么事情不合您的意，就请您原谅。（哭）
阿尔卡津娜 （拥抱她）一切都很好，一切都很好。可就是不应该哭。
波里娜·安德烈耶芙娜 我们的岁月过去了！
阿尔卡津娜这有什么办法呢！
索陵 （穿一件带短披肩的大衣，戴着帽子，拿着手杖，从左门上，穿过这个房间）妹妹，该走了，到头来别误了火车才好。我上马车去了。（下）
美德威坚科 那我走着到火车站去……送你们。我赶快走……（下）
阿尔卡津娜再见吧，我亲爱的朋友们……如果我们活着而又健康，那到夏天我们又会见面的……
〔女仆、亚科甫、厨师吻她的手。
你们不要忘掉我。（给厨师一个卢布）这是一个卢布，你们三个人拿去分了吧。
厨师 多谢您，太太。祝您一路顺风！我们非常感激您的仁慈！
亚科甫求上帝保佑您一路平安！
沙木拉耶夫希望您来信，让我们高兴！再见，包利斯·阿历克塞耶维奇！
阿尔卡津娜康斯坦丁在哪儿？您对他说我要走了。应当告别一下才对。好，不要记着我的坏处。（对亚科甫）我给了厨师一个卢布。那是给你们三个人的。
〔众人从右边下。舞台上空着。后台人声嘈杂，大家在送行。女仆回来取桌子上的一筐李子，然后又出去。
特利果陵 （回来）我忘了拿我的手杖。手杖好像在那边露台上。（走去，在左边的门口遇见正走进来的尼娜）是您吗？我们要走了。
尼娜我觉得我们会再见面的。（兴奋）包利斯·阿历克塞耶维奇，我已经下了决心，命运已定，我要登上舞台了。明天我就不再在这儿了，我要离开我的父亲，抛弃一切，开始过新的生活……我也要跟你们那样走掉……到莫斯科去。我们在那儿会见面的。
特利果陵 （回头看一眼）您在斯拉维扬斯克市场[3]住下吧……您要立刻通知我……我的地址是莫尔恰诺甫卡，格罗霍尔斯基的房子……我要赶紧走了……
〔停顿。
尼娜您再待一忽儿。……
特利果陵 （低声）您这么好看……啊，想到不久我们就会见面，那是多么幸福！
〔她靠在他的胸口上。
我又会看见这对美妙的眼睛，这种无法形容的、好看的、温柔的笑容……这种柔和的面容，这种天使样纯洁的神情……我亲爱的……
〔长吻。
第三幕完
注释
[1]法语：对不起。
[2]指停滞的生活。
[3]莫斯科的一个高级旅馆。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