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39年,抗日战争进入了新的阶段。
1938年10月,日军相继攻占广州、武汉。日本仅在一年多时间内,便鲸吞了半个中国,气焰甚嚣尘上。然而,战区的扩大,战线的延长,兵力的分散,也使日本法西斯陷入了无法克服的捉襟见肘的窘境。日寇迫于无奈,停止了战略进攻。即使在沦陷区内,日军也只能占领城市和交通要道,而在广大的区域内,中日军队之间的战斗一天也未曾停止。更重要的是,中国共产党广泛地发动群众,开辟了众多的敌后战场。中日战争进入了相持阶段。
显然,日本“三个月内灭亡中国”的迷梦已经彻底破产。面对这一新的形势,日本方面在战略上作了重大调整,即“尽力把民族矛盾引向主义的对立”,对国民党政权加紧诱降活动。就在这年3月,日本首相平沼在国会演说中提出:“蒋介石将军与其领导的政府,假使能重新考虑其态度,与日本共同合作,谋求东亚新秩序之建立,日本则准备与之作中止敌对行为之谈判。”显然,他力图使当时的中国政府就范,一起去反苏反共,而不反日。美、英两国对这种“主义的对立”的新策略,本能地表示了很大的兴趣。于是,一起向国民政府展开了劝降活动。如英国驻华大使卡尔,就在这年4月间,往返于中日之间,积极策划中日议和,一个“东方慕尼黑”阴谋在一步步实施。在对日的这一极其敏感的问题上,国民政府出于种种考虑,慎之又慎。蒋介石曾对斡旋中日间的德国大使陶德曼表示,如果他接受了日本灭亡中国的条件,他的政府就会被舆论的浪潮所冲倒。但即便如此,仍派出密使前往日本商讨此事。
重庆在战云密布、硝烟弥漫之中,又升起了一股神秘的空气。
(二)
正是在这种政治背景下,周恩来应中央广播电台之邀,从重庆的“小延安”(红岩村和曾家岩“中共代表团”办公处)来到上清寺附近的当时十分简陋的这座广播电台。他这次演讲的题目是“二期抗战的重心”。
广播里响起了略带苏北口音的、清晰有力的声音:“全国同胞们……必须先弄清二期抗战的重心在哪里……不论从敌我及国际哪一方面来看,二期作战的重心都在敌后。武汉陷落以后,敌人指出新阶段的战争,是建设战争,这说明重心是在敌后。我们南岳会议,最高统帅的指示,如‘政治重于军事’‘民众重于士兵’‘宣传重于作战’‘游击战重于正规战’‘精神重于物质’‘节约重于生产’等等,以及决定以几分之几的人力兵力财力深入游击区域,也都是重视敌后的明证……”
接着,他以巧妙的方式抨击了投降反共的思潮和日寇的难以得逞的诡计:“……敌人速战速决的方针既归失败,于是进而便以诱降的手段,发表近卫声明,企图速和速结。这个声明虽然勾引了卖国贼汪精卫的响应,但禁不住委员长驳斥声明的当头一棒,打得近卫下台,汪精卫暴露了卖国投降的原形。速和速结既又失败……这半年来,敌人的方针便转向以战养战,作战重心便转向敌后。所谓以战养战,便是企图拿中国的人力、物力、财力,补偿它的失败,继续来打中国……首先军事方面,半年来敌人是扫荡重于进攻……在经济方面,敌人是开发重于封锁,建设重于破坏……在政治方面,敌人已知南北傀儡政权全无作用,故极力勾引汪精卫,企图以汪来组织伪政府来分化我国……在精神方面,敌人是欺骗怀柔已渐渐重于残暴屠杀……但不管怎样,仍然是建设东亚新秩序、东亚意识、东洋思想、共同防共那一类话。以上这一套法宝,便是敌人重视敌后以战养战的具体计划……我们可以说,基本上半年来敌人并未达到它以战养战的预期效果……汪精卫叛迹愈显,他的欺骗作用也就愈小,死期也就愈近。精神欺骗只要我们随时揭穿,警觉着大家不要上当,则和平便是投降,反共即是灭华的至理名言,将永远为我们抗战的戒条。并且汪精卫叛国的勾当做得愈多,敌人的一切阴谋诡计也愈易暴露,愈难收效。即使过去敌人有一些收获,也都因为我们自己有些弱点,有些缺点,并非敌人已强所致。”
他以精辟的论述,明确指出今后抗日的战略:“争取敌后的方针,便是扩大发展游击战争,也可说是开展敌后的全面战争。敌后游击战争的任务有二,一个是建立游击根据地,一个是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假使我们在敌后创造出一二十个游击根据地,每一个根据地像五台山、中条山一样,牵制敌人四五万,则二十个根据地,我们可牵制敌人侵华的全部兵力;假使我们每一个游击部队,每天平均能消耗敌人十个,则全国有一百个这样的游击队,便可消耗敌人一千,一年便可消耗敌人三四十万……则变敌后为前方,积小胜成大胜的战略方针,可完全达到成功,争夺敌后的任务,也可完成大半。重心认定,二期抗战一定可进入有利于我的相持阶段,以争取最后反攻的到来。因此,我们今天的要求,是全国最好的兵力,最优秀的人才,都应该深入敌后,争取敌后,到那里去建立根据地,到那里去消灭敌人,以争取二期抗战的胜利!”[33]
(三)
早在1937年底,鉴于国共统一战线的形成和抗日形势的发展,周恩来即根据中共中央委派,率领中共代表团到南京而武汉再撤退到重庆。在这里,他广泛团结各界爱国人士,并努力做好许多国民党上层人士的工作,同许多人交了朋友。如著名的爱国将领、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冯玉祥,对周恩来非常钦慕,往来频繁,常常派人接周恩来到他的住所去讲述抗日形势和革命道理。这对冯玉祥将军的思想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周恩来也十分重视广播宣传的作用。在武汉期间,当时这里是中国抗日的领导中心,武汉广播电台也成为宣传抗日的重要喉舌。1938年4月,武汉各界举行抗战扩大宣传周活动。周恩来在《新华日报》发表专文指出,宣传周首先要利用每天的广播演讲鼓舞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4月11日,他还到汉口广播电台作《争取更大的新的胜利》的广播讲演,肯定了台儿庄胜利的意义,号召进一步巩固全民族的团结,为争取彻底打败日本法西斯而努力奋斗。周恩来还非常重视收听国外广播,从中了解国内外反法西斯战争的军事和政治形势。同时也收听敌台的广播,以掌握敌方宣传动态。1939年1月30日,他在《新华日报》上专门刊文,驳斥日寇在广播中所散布的种种荒谬言论。他当年所使用的一台收听广播的收音机,至今还陈列在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中。
在周恩来的提倡和影响下,共产党的一些领导人如彭德怀、邓颖超、吴玉章等也先后在国民党武汉、重庆、成都等地的广播电台发表广播讲演。又如郭沫若,当时充任国民党中央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厅长,主管抗日文化宣传活动。他也曾利用中央广播电台,为团结抗日做了大量宣传工作:1939年1月6日,播讲《坚定信念与降低生活》;1月28日正值“一·二八”淞沪抗战七周年,也是世界反侵略运动代表大会在伦敦开幕之日,他播讲了《世界新秩序的建设》,此后,到了1940年3月21日,又作了《汪精卫进了坟墓》的广播演说;等等。
而这一次,周恩来作为一位中国共产党的高级领导人,登上了长期进行反共宣传的国民党的“党国喉舌”——中央广播电台这座政治大舞台,还是前所未有,其意义自然非比寻常。周恩来在这次广播中,考虑到当时复杂的政治形势,以巧妙委婉的言辞,坚定不移的政治立场和对抗日战争胜利的充分信心,准确地分析了当时形势,指出了今后努力方向,宣传了我党关于救亡图存的战略思想,并且痛斥了为虎作伥的汉奸,抨击了以反共代替抗日的反动思潮,其政治效果无疑是人心大快,人心大振,也是给日本帝国主义和投降派的当头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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