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自己察觉自己失了仪态,老大夫已经笑眯眯的开了口,冲他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我看你这一天等的也心急火燎的。”
单衡朝他歉然一笑,脚步飞快就跑了出去,留那老大夫眯着一双看透人间悲欢离合的眼睛,摸着下巴磕,意味不明的笑着,道了句:“这孩子,跟他爹真是一个德行!”
欣然从正门走进院子里,还没等进后堂,便见前方一人大步流星的冲自己走过来,她一瞧,心情大好,笑着同他打招呼道:“小侯爷!”
单衡三步并作两步到她跟前,细细将她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番,见她没有受伤的地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欣然瞧他一本正经绷着个脸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捂着嘴道:“你担心什么啊!我在街上胡闹的时候你又不是没瞧见,气势上是我压制他,又不是他压制我!”
单衡皱眉道:“我要知道你是这么个向我证明的法子,我还不如不去!那汉子虽说气势上不如你,可若真动起手来,你能打得过他?”
“我当然打不过!”欣然吃瘪的耸耸肩道,末了又忽然笑了起来,补充道,“我吃准他不敢跟我动手就行了,干嘛非要跟他打!”
单衡道了个“你”字,却又辩驳不出什么来,末了只得无可奈何的败下阵来,一脸苦笑的望着她。
“你去林止的住处,这一路可还顺利?”
欣然喜洋洋的脸上划过一瞬的僵硬,默不作声的隐瞒下了与祁念见面的事情,转脸又是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摊摊手道:“顺利是顺利,就是没什么收获!”
“发现了什么?”
“林大夫那里的信全都是杜玉帮祁念治理落霞城支的招,有关祁家往事的一点线索也没有。”欣然有点挫败道。
“这种会落人把柄的东西,即便真的还留着,他也绝对会放到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或者干脆烧掉了。”
欣然正与单衡在庭院中说着话,老大夫不知何时从后堂走了出来,插话道。
欣然闻言,赞同的点点头,道:“是啊!假设林大夫没有毁掉那些信,藏在一个他认为绝对稳妥的地方,只怕这个地方也不是我们轻易能找到的。”
“真是完全没有头绪。”欣然气馁。
“其实关于祁家被灭的事情,我也不是一无所知。”
正当欣然对继续查探这件事情感到绝望的时候,老大夫却忽然又张了口。
欣然立马打起了精神,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等他的后话。
老大夫望着她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朝她摆手道:“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毕竟我知道的确是不多。”
欣然还是有些期待的望着他,摇头道:“没事,您说吧!”
“你应该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当年祁家军之所以会对醉心楼下手,是因为醉心楼可能拿住了陛下的软肋,并以此要挟。”
欣然点头如捣蒜,道:“我当然记得。”
“祁桓当时其实做了两件事,明面上他带军围了都城,另一边,他在背地里调查醉心楼到底拿了陛下什么把柄,可惜这件事情还没查出什么结果,他就死了。”
老大夫说到这里,抬头望着欣然,脸上居然有几分难得为稳重和认真,一字字清晰地说道。
“丫头,你要是真想查,就走一趟徐州吧!我那边有朋友,没准能帮上点忙。不过我也不瞒你,当年祁桓就是查到徐州,人才出的事,不是老头子我吓唬你,你掂量掂量自己同一个开国将军的命谁更硬,要是现在想收手,没人会笑话你。”
欣然凝神沉思了一会,脸上一瞬间阴晴变化,良久才抬起头,又是眉开眼笑的样子,道:“我的命哪硬的过祁老将军,不过人不是常说女人像水吗?硬刚不行,我可以怀柔啊!”
老大夫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微微愣了愣神,末了笑了道:“好,既然你这么说,我言尽于此,你们小一辈的自己看着办吧!”
欣然朝他回后堂的背影,躬身作揖,道了声谢。
只是一抬头,身边单衡的脸阴沉的仿佛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吓了她一跳。
尽管如此,单衡却没有跟她发脾气,只是定定的望着她,眼底压抑着愠怒不肯发作出来。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说些什么?”
“我知道啊!”欣然笑呵呵的道,只是不过一转眼,她脸上明媚的笑意迅速消退下去,变成了一脸的凝重,声音里也透着几分低沉:“我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她自言自语的喃喃道:“徐州啊!这名字可不陌生,四年前我不是差点把命搭在那里吗?”
可这一丝凝重似乎又只是一瞬,没一会,欣然便又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地方就是再危险,我也会好好活着,我没那么不惜命。”
单衡这次却没有轻易放过她:“四年前你去了徐州,丢了小半条命挖了些线索,一意孤行跑到了落霞城,最后把往事忘了个干净回到了我面前,四年后的今天,你还要我放你一意孤行?”
欣然挠头一笑,脸上还是有几分不正经:“我知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四年前去徐州,去落霞城,也是为了弄清楚今天的这件事情呢?如果这件事是梗在我心头弄不清楚便拔除不了的一根刺,你说我怎么选择才好?”
她见单衡犹豫,便乘胜追击冲他眨眼睛道:“别忘了我向你保证的那番话!我可没在骗你。”
单衡叹了口气,还想再说什么,然而神色已经没方才那么岿然不动了,欣然忙从身后推着他的背,胡搅蛮缠的不让他再有开口说话的机会,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真知道了!快去收拾一下东西,咱们也该走了,我在这等你啊!”
单衡一见她如此,更是拿她没办法,连声叹着气乖乖收拾东西牵马去了。
打发走了单衡,欣然才深吸了口气,抬头在院子四周围四十五度角的天空环顾了一周,没瞧见什么可疑的地方,她两手在胸前一盘,声音有几分傲慢,对着空荡荡的院子道:“喂,偷听够了没有啊?再不露面我可就走了!”
话音刚落不久,明明刚刚还无人的院子,从一处墙头上却传回来个些微慵懒的声音,不爽的道:“什么叫偷听,小爷明明是光明正大的在听,是你眼睛不好使,没瞧见小爷的飒爽英姿能怨我吗?”
欣然闻声头往那边一偏,便瞧见那处墙头上坐着个墨竹袍的男子,指间正把玩着一支翠竹刻的笛子,那浓绿的色彩映衬着他一身色调浅淡的衣袍,有种翩然出尘却又不慎沾染了红尘的韵味。
瞧着那人身影,欣然不由得笑了,道:“呦!什么时候学会自称小爷了?”
祝墨白轻哼一声,从墙头上一跃,身影却转眼荡到了欣然身前来,道:“怎么着,凭我,在你面前还称不起一声‘小爷’了吗?”
欣然继续笑着打趣他:“哪敢啊!我李欣然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您自称一声‘爷’,我哪敢说个‘不’字。”
祝墨白闻言终于也笑了出来,这才正经了些,道:“我倒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来找我?”
欣然扶了扶额,表情有几分难堪道:“我是真没辙了,凭我这点微末道行想一力扛下醉心楼在落霞城的一栋分楼,简直是痴人说梦,所以只好请你这尊大佛来镇一镇这些妖魔鬼怪了,不然依着扶珏手底下那帮人,药铺这边怕是藏不住。”
祝墨白笑了一声,故意挖苦她道:“也不知当初是谁非不要那支翠竹笛?”
欣然也笑了,倒不觉得丢人,转而问道:“阿佑最近怎么样?”
祝墨白道:“练功练得挺用心的,说长大了要做个行侠仗义、惩强扶弱的江湖侠客。”
欣然摸着下巴磕,做认真思考状:“这理想挺伟大的!阿佑可是个好苗子,你可得好好栽培。”
祝墨白拿白眼斜她,道:“这用不着你操心,倒是你,听那老头子刚才说的,徐州好像挺危险的,你真要去?”
欣然回敬道:“这也不劳您费心,去还是要去的,不过我心里自有计较,放心好了。”
祝墨白将信将疑的看着她,没再多言,而是道:“行!人我护送到家门口了,也算得上是仁至义尽,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我先走了!”
欣然朝他点点头,认真道:“这次,多谢你了!”
他没回头,却丢过来一句:“这是我还你的人情。”
单衡与欣然收拾齐整后,临行前向老大夫辞行,老大夫说单衡他们行军打仗难免受伤,要给他备些刀伤药,让他一并带着,单衡推辞不过,只好答应手下。
欣然先走一步出了药铺,在外面等候,铺子内,老大夫不急不忙的将以一些稀奇古怪的瓶瓶罐罐打包后,递给单衡,道:“收好了,这可是好东西!”
“这些军中都有备着,其实您不用……”
单衡还想推辞两句,老大夫却摆了摆手截断了他的话:“有些话当着小丫头的面不方便说,这些药是给你父亲的,专治他腿伤,你既然来了就给他带回去,省的我再托人给他送。”
单衡愣了愣,收下了他递过来的包裹,问道:“老先生,您到底是谁?为什么当年的事情,您那么清楚?”
“你爹既然没跟你提,我也不便多插这一嘴,我就是落霞城一个落魄大夫,见的东西比你们多点罢了。想知道别的,自己回家问你爹去!”他说着,往他那张晃晃悠悠的藤椅上一躺,闭了眼,朝单衡随意的挥了挥手,毫不留情的赶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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