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谋-第一百八十五章 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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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算总不及天算,原本打算好同单衡回到襄城,便直接从襄城出发走一趟徐州城,没成想这中间又出了另一档子事。

    从雒都传来信件,说雒玉瑾身体每况愈下,情况不怎么乐观,催着欣然赶紧回雒都去,与这消息一同传来的,还提及了另一件事,说是那位一直扎根在南境的小皇子,不久之前回到了雒都。

    欣然忧心雒玉瑾这突然而来的病情,没奈何,只能将去徐州这件事暂且放一放。

    单衡毕竟是有军务在身,不能总护在她身边,便使唤了身边最得力的侍卫送欣然回京。

    瞧见那人脸上的一道刀疤痕迹的时候,欣然才想起,这人她是见过的,当年在雒都的街道上,驾车与她的马车撞上的就是这人,记得当时单衡喊他的名字,是叫“程越”来着。

    襄城这边,欣然风风火火的往回赶路,恨不得车轮子能长出翅膀直接飞回雒都去,宫里那边却是一片风平浪静。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雒玉瑾在少仪居的院子里填了一张美人榻,整个人懒洋洋的躺在上面,沐浴着劈头盖脸的阳光,看着分外惬意。

    一排宫女手里端着时令的水果和新作的点心,就站在相距不远的位置侍候着,雒玉瑾近身前站着的就两个人,其中一个自然是同她形影不离的筠华,另一个便是程九歌。

    昭华殿的主子脚底抹油一溜,雒玉瑾便索性将程九歌调到了自己身边做事,反正昭华殿现在空置着,放她回去也没什么用,还不如留在身边打个下手,时不时还能帮上些忙。

    程九歌心里其实对于前来伺候雒玉瑾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别的看法,她也不排斥,听话的很,让她做什么便做,不让做的也曾不主动过问。唯一让她觉得困扰的倒不在她自己身上,而是在雒玉瑾身上。

    在程九歌眼里,这位养尊处优的公主殿下做起事情来简直是不要命,自从她来了少仪居,雒玉瑾的所言所行几乎全被她看在眼里,不得不说,雒国第一女相国的名头还真不是虚言,但瞧她处理政务时那一副废寝忘食、不辞劳苦的模样,程九歌都怕她哪一天一不小心就猝死了。

    也不怪她这些日子身子孱弱,太医院怎么治都治不好,单就程九歌看到的,尽管太医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嘱咐她不能太过辛劳,要注意休息,雒玉瑾总是嘴上应着,却一次也没照办过。

    不过程九歌也理解她,毕竟雒玉瑾要是真的罢工休息了,那一大摞的政务文件交给什么人去处理?病入膏肓的雒王吗?

    凉风习习,不知从何处吹过来,拂乱了院中人的衣袂发梢,一阵咳嗽声突兀的在寂静的院子里响了起来。

    程九歌被惊了一跳,飘远的神思转眼被抓了回来。

    “殿下,要不咱们还是回屋子去吧!您这身体暂且还是不要见风了!”

    雒玉瑾一边弓着背捂着嘴咳得厉害,一边却抬起一只手冲筠华摆了摆,可是她嗑了许久都未曾止住咳嗽,想要说的话便一直被堵在嗓子里说不出来,憋得一张脸通红通红,明明憔悴而苍白,此时却像涂了胭脂似的。

    筠华看不下去了,唤了侍女上前给她倒了杯水,雒玉瑾喝下,这才好了一些,缓了口气,有气无力的躺在美人榻上对她道:“没事,这两日一直闷在屋子里,我就是想出来透透气,你还想把我再抓回去?”

    “可是……”筠华有些担忧,还想再劝两句,雒玉瑾已经闭了眼,安稳的躺下了,她到嘴边的话犹豫再三,也只好再咽回肚子里去。

    程九歌瞧着这一幕,心中不住的感叹雒玉瑾真是找了个好下属,这些日子筠华处事和对雒玉瑾的态度她全看在眼里,辨得出来,整个少仪居虽说基本上对雒玉瑾这个主子都挺死心塌地的,可要说最纯粹的还要数筠华,这家伙像是雒玉瑾肚子里的蛔虫,同样是雒玉瑾伸伸手,偏就筠华知道她想要干什么,反过来,雒玉瑾咳嗽两声,也就筠华敢开口劝她不怕被怪罪。

    “听宫外人说,钟灵山紫云观的菩萨挺灵验的,不少人去那边上香祈福,殿下这场病已经缠绵数日不见好转了,不如去看看,也许这病就去了呢!”筠华将雒玉瑾喝完水的杯子递给一边的侍女,望着雒玉瑾瘦了一大圈的身子骨,皱着眉说道。

    筠华这话不能说是稳妥,她话中虽没有这意思,但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稍作文章便可说她认为雒玉瑾邪祟缠身,才久病不起,可人家在少仪居之内偏就有这胆子这么说,非但没人敢争议,甚至主子本人还觉得非常受用。

    “是吗?等下次再有空暇就去那边看看吧!我记得钟灵山离着都城好像也不是很远。”雒玉瑾道。

    “就在雒都的北边,紧邻着承县的南界,马车不用半日就到。”筠华回道。

    雒玉瑾点了点头,似乎觉得很满意,过了一会,像是想起了点什么,突然转脸瞧着一旁的程九歌道:“到时候九歌也跟着一块吧!你应该许久没出宫走走了,憋坏了吧!”

    程九歌忽然被点到名字,还吓了一跳,听她这么一说顿时高兴起来,眼睛里似乎都有星子在闪,连连点头道:“多谢殿下恩典!”

    雒玉瑾见状不由得笑了,这一笑倒好,刚压制下去的咳嗽又返了上来,这回连着喝了好几杯水才再压下去。

    可惜一院之中短暂的宁静平和,并不能掩盖这座城市之下的波涛暗涌,院墙之外有宫墙,宫墙之外还有城墙,这墙与墙之间隔绝出来的每一个空间都是复杂的人心,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深渊。

    从上一次雒玉瑾攥着“轻雪”的坠子冲到醉心楼与叶依晗兴师问罪之后,两人之间便像是不约而同般断了联系,哪怕雒玉瑾病成这副鬼样子,也不曾派人找过叶依晗,而叶依晗也没有上门叨扰过她,就像是一夜间变成了两个陌路人。

    而造成两人之间这种疏离关系的真相,是叶依晗最近也有事情在忙,顾不上雒玉瑾这边。

    纸醉金迷的都城,阳光依旧温暖,车马依旧喧嚣,叫卖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盛景依旧如此,却也有其不为人知的一面,比如这场正上演在一条逼仄的小巷中的追杀。

    血迹从一间旧屋的后门蜿蜒出来,滴的到处都是,没几步远便横七竖八的倒着一具尸体,所有人都有拼命反抗挣扎过的痕迹,但兵器从不同的位置击中他们的要害,不留半分余地。

    一个血糊糊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将一众尸体甩在身后,他提剑的手还护着尚在滴血的左臂,拼命的奔向巷子的出口,仿佛到了那里他就挣脱了地狱。

    晚他一步从那间旧屋的后门中冲出来的,是三个普通打扮的男人,他的着装与寻常百姓无异,放在人堆里保准没人瞧得出他们有什么特别,如果他们手里没有握着一把被鲜血从头到尾浸透的红匕首的话!

    三人一出门便瞧见了向着巷子东奔逃的那个身影,抬脚便齐齐追了上去,就在这三人前脚离开的片刻时机,后门又有一人紧贴墙壁谨慎的向外看了一眼,见没有人注意到他,将一件土灰色的披风盖在头上遮挡了容貌,向着与那三人追逐去的相反的方向快步离开了现场。

    叶依晗在醉心楼的雅间内悠然的涂着朱红的指甲,那凤仙花的颜色鲜红纯正,美艳中带着几分妖气,未干时浮在指甲上,乍一瞧像新鲜的血液似的,不禁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房门被人叩响,叶依晗漫不经心的道了一声:“进来。”

    银色软绸袍在屋内红纱映照下也带了几分红色浮光迈进了门,高挑纤细中又透着几分劲力的身影在门口便朝屋内人一拱手施礼道:“楼主,人跑了。”

    叶依晗闻言,涂指甲的动作停了停,有些意外的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继续涂着,问道:“怎么跑的?”

    银衣的少女面色清冷,声音也没什么起伏,道:“他找了个替身,我们的人中了计,发现时他已经跑了。”

    叶依晗对着轩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打量了一番自己新涂好的指甲,轻笑了一声,道:“嗬!这小子命还真是大。不过跑了就跑了吧!让南边各分楼都警醒点,他要是敢往回走,就一路送他回老家。”

    与此同时,从小巷中披着土灰色的披风死里逃生的人,并未离开巷子走上人来人往的大路,而是三拐两拐,拐进了另一处偏僻的地方,叩响了一扇旧木门。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门内问道:“谁啊?”

    回应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是我。”

    似乎是认出了门外人的声音,旧木门被从里面骤然拉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震惊的瞪着大眼望着门外的人,视线又越过他瞧了瞧他身后的巷子,见没人,忙将他让进了屋子里。

    那人摘下披风的帽子,一张不苟言笑的脸上神情严肃而阴冷,那双一向低垂着仿佛没有睡醒似的眼睛里此时仿佛纳入了整个黑夜,吞噬掉了所有光辉,令人情不自禁的胆寒。

    “主子,这是怎么了?”那老人再一张口,却是个青年男人的声音。

    穆怀抬起头,声音阴郁道:“我们在雒都的据点被叶依晗拔了,连我也差点搭上,需要马上撤离。”

    “往哪里撤?回南边吗?”老妇人用青年人的嗓音继续问道。

    穆怀拧眉想了一会,摇头道:“不能回,咱们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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