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然从颠簸起伏的车厢中探出半个身子,望着车厢前的赶车人,皱着眉问道:“程大哥,还能再快点吗?”
程越挥了挥手中的马鞭,语气中有几分无奈:“殿下,再快的话,等不到下一站,这马就得累死在半路上!”
欣然闻言,这才悻悻地住了嘴,正待往马车里钻,却忽然瞧见人影稀疏的道路前方也有一架疾驰的马车,只不过是往他们相反的方向而去。
赶车人似乎也很是着急,马鞭挥过的声音隔着老远欣然就听见了,两架马车呼啸着擦肩而过的时候,一阵劲风席卷着**的黄尘扑面而来,呛得欣然掩面咳嗽。
她边咳还便不甘心的指着身后那辆行过的马车,问程越道:“他们怎么就不怕把马累死?”
程越干笑了一声:“这您去问他们啊!跑那么快,没准是逃命的呢!”
欣然气闷了一小会,却也拿他没奈何,只能钻回车厢内,继续为雒玉瑾的身体情况感到心急火燎。
向北而去的马车走出没多远,驾车人轻轻扣了扣车厢的一侧,车内人闻声问道:“怎么了?”
驾车人在车马喧嚣声中贴近了车厢一侧,道:“主子,刚才过去的马车中,好像是雒二公主。”
车厢的帘子被人掀开一角,车内人眼眸低垂,穆怀蹙眉道:“你看清楚了?”
驾车人忽然有几分动摇,犹豫道:“不能确定,但确实很像。”
穆怀喃喃道:“雒玉卿受伤后不是一直在宫中养伤吗?难道是掩人耳目,可她去北边又是为了什么?”
虽然一路上欣然催促不停,但程越并没有因此就彻底放开了往回赶,车架还是在他预估的时间左右赶回了雒都,一下马车,欣然连换洗都没来得及,直接裹着一身灰尘就冲进了少仪居的大门。
熟料刚进少仪居的门,就撞见了筠华,欣然上前一把握住了筠华的手,急切地问道:“阿姐身体怎么样了?我走之前不还是好好的吗?”
筠华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到了路边去,小声道:“二殿下先不要急,长公主殿下只是过于劳累,需要静养,不碍事的。”
欣然闻此才稍稍有些安心,便道:“我进去看看她。”
正待往里走,却又被筠华拦住,道:“殿下刚睡下,二殿下还是稍晚些来吧!”
欣然望了望雒玉瑾安静的寝宫,叹了口气,依旧悬着心道:“好,等阿姐醒了,你来昭华殿告诉我一声,我再过来。”
筠华点头应允,只是还没等欣然出少仪居的门,就听见雒玉瑾疲软的声音从内殿传来,询问道:“是卿卿回来了吗?”
欣然往外走的脚步一顿,眼神征询一般看了筠华一眼,见她没有阻拦的意思,便一头冲进了内殿去。
宫红的罗帐内,雒玉瑾靠坐在枕头上,红纱帐在她的脸上映出一片浮光,却也掩盖不住她脸上透出的苍白。
欣然锁着没有握住了雒玉瑾的手,开口道:“阿姐,你没事吧!气色怎么这么不好?”
雒玉瑾摇了摇头,打算入寝的她脸上少了以往的浓妆艳抹,如今素面朝天才发觉,她的眉眼与寻常女儿家一般无二,带着温婉和秀气,楚楚动人,眼神温柔的像只纯良无害的小白兔。
那是欣然第一次觉得,自己跟雒玉瑾很像,也可以说,雒玉瑾和她很像,卸掉那一层摆给外人看的脂粉,卸下面具和伪装,她不过是同自己一样的人,一个柔弱的需要保护的女孩子,渴望着一份平淡而安稳的生活,渴望被一个喜欢的人好好呵护。
欣然对雒玉瑾的那一份愧疚忽然间又涌上了心头,她明白,自己如今这安安稳稳的生活是很多她知道和不知道的人在背后默默付出换来的,可她却不能安安稳稳享受这一份众人带来的安宁,她还有想做而没有完成的事情,她只能一直辜负着这些人的好意,只能说一声对不起。
“阿姐,信上说你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太医怎么说,要什么时候才能好?”
雒玉瑾反握着她的手,道:“没什么大碍,就是我想见你了,写信的时候便说的严重了些。”
欣然拧起眉头,有几分生气道:“阿姐你别这么吓我啊!”
她说着扯起自己的衣衫,抖着上面的灰给雒玉瑾看,嘴里还念叨着:“你看看,你看看,我吓得衣服都没换,就直接过来了!你知道我以前来见你总是要收拾收拾的,免得你总说我丢皇家公主的脸。”
雒玉瑾失笑道:“是怕我罚你偷跑出门才这么说的吧!”
欣然发现自己小心思又被看穿了,只能“嘿嘿”干笑着,不敢再狡辩。
雒玉瑾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过两日我要去紫云观一趟,我叫了九歌一起,她许久没出过宫门了,到时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欣然纳闷道:“紫云观,我们去道观做什么?”
雒玉瑾道:“去祈福,最近父王病重,我身体也不好,不管灵不灵验,左右走一趟也费不了多少力气,当去散心好了。”
欣然“哦”了一声,没有回绝,远山眉却蹙了蹙,似乎有什么心事压在心头。
雒玉瑾这时又开了口,道:“阿祎从南疆回来了,还住在以前的锦朗轩,你一会换了衣裳,去看看他,多年不见了,他也分外想你。”
欣然闷声“嗯”道,心里却在猜测着自己这个皇弟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人,雒都关于他的传言也不少,据说也是仪表堂堂,做事一丝不苟。
欣然情不自禁的就将雒玉瑾的秉性与单衡的外表结合到了一起去,在心里给他刻画了一个威严而不是儒雅的形象,心中不由得多生了几分期待。
雒玉瑾看她想得出神,出声打断道:“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
欣然被一下拉回现实,笑着道:“在想阿祎是不是长得跟单小侯爷一样的风度翩翩、仪表堂堂了。”
雒玉瑾哑然失笑道:“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起来,你同单衡在边疆过得怎样?”
欣然一怔,“啊”了一声,而后才迟一步反应过来,自己偷偷前往落霞城这件事,单匀诚可能同雒玉瑾扯了谎,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跟雒玉瑾解释的,但顺着她的话往下讲总不会出错。
于是她道:“挺好的,阿衡……很会照顾人。”
这话说完她才猛地想起来,离开襄城之前,单匀诚还托自己给单夫人和单铉带了家书,便道:“阿姐,我从边疆回来,侯爷托我给家里人带了封家书,我想亲自送过去,给他们报个平安。”
雒玉瑾没有强留她,点头道:“好。”
“那我晚些时候再过来看你,你先好好休息。”欣然说着,站起身替她严了严被角,离开了少仪居。
欣然回了昭华殿,程九歌不知道为什么不在,她简单向殿前的侍女问了两句,侍女也说不知道,欣然没往心里去,当她又偷偷跑去什么地方疯玩了,径自进了内殿。
屏退了屋内的一众侍女,欣然反复确认周围没有人在偷看,才从衣袖中慢慢抽出了两封信,顶上的一封是单匀诚的笔迹,写给单夫人的,而底下的一封信,信封上却空空荡荡的什么字都没写。
欣然在屋内环顾了一圈,最后走到妆台前拉开抽屉,将底下那封没有说明写给什么人的信塞到了抽屉的最里面,压在一堆首饰下,然后才匆忙的换了衣装,将另外一封信揣进了袖子里。
临出门前,她心中有所顾虑的向藏信的那一处又看了一眼,似乎还是觉得不妥帖,又转身走过去,将信从抽屉里拿了出来,塞进了胸前的衣襟里,这才舒了口气,出了门。
前往征西侯府的路上,欣然情不自禁的又想起了离开襄城之前,单衡同自己的那一番对话。
“落霞城的老大夫是我父亲以前的随军医官,他的话可信,交给你的那封信一定要收好,徐州的事只能背地里查,绝对不能掀到明面上,否则会闹出**烦。”
“我知道你们帮我是冒了多大的风险,你放心,如果这件事暴露了,我也绝对不会让它连累到征西侯府。”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什么?”
“如果你真的出了事,即便你能撇清我和父亲的关系,征西侯府也会自己掺和进来。”
“你胡说什么?疯了吗?”
“你有你的选择,我和父亲,也有我们这么做的理由。”
欣然到征西侯府门前的时候,正巧瞧见单铉跟一个年轻俊俏的男子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从府门出来,两人似乎很是投缘,聊得兴味盎然,连欣然站在长阶下瞧着他们都没有注意到。
欣然没有冒昧上前,直等到两人依依不舍的作别之后,才登上石阶,单衡这才瞧见了她,讶然叫道:“哎?二殿下怎么……”
欣然在台阶上与那离开的男子擦肩而过,视线余光似乎瞥见那男子一直眼神奇怪的盯着自己,她没在意,还以为他是被公主的威仪震慑到了。
可没一会她就发现单衡看着他的眼神也是颇为奇怪,她道:“你这什么眼神?宫里没给你消息说我的伤已经好了吗?”
“啊?说……说了呀!还说你去了襄城找我大哥。”单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怪叫了一声,结结巴巴的道。
她没理会单铉的反常,从袖子里取出单匀诚写给单夫人的书信递给单铉道:“知道就好,这是侯爷让我转交给夫人的家书,阿姐说阿祎从南疆回来了,我还没过去看他,就不进门了。”
闻言,单铉那双笑起来简直会说话的月牙眼瞬间睁的像两个杏仁,目瞪口呆的指着先前那人离开的方向道:“可……可刚才走的那人,不就是三皇子吗?”
欣然顿时也傻眼了,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单铉,僵硬的转回头,可身后哪里还有那个人的影子。
单铉瞧着她古怪的神色,弱弱的在旁边问道:“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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