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的男子身姿笔挺,着一身玄色长袍,金银双色线在其上交织出仙鹤展翅的图案,瞧着爽利干脆,一双本是柔婉的杏子眼微微眯着,眼神中却似乎透着几分邪气。
欣然一见,认出这人就是方才在征西侯府门前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那人,欣然当时没能认出来的皇弟,雒祎。
在昭华殿见到雒祎,欣然有几分吃惊,当然让她吃惊的还有眼前这人和自己心中想象的样子之间的差别。
“二姐回来了,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雒祎不见外的开口同她打招呼。
欣然不知该怎么开口称呼他,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态度瞧起来有几分冷漠。
“听大皇姐说,你受了伤,很多往事都不记得了。”
“是记不得了,”欣然笑着,有些歉然道,“方才在侯府门前都没有认出是你!”
面对着雒玉瑾往日熟悉的人,欣然有些拘谨,倒也不是故意冷落雒祎,只是在她心中,这到底是个陌生人,所以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没说多久便觉得气氛格外的尴尬。
似乎也是受不了欣然这淡漠的态度,雒祎也不打算继续这么耗着,起身措辞说刚回锦朗轩还有很多东西需要置办,便打算走了。
欣然礼节性的挽留了一下,雒祎推辞了。
只是欣然送他出门时,雒祎半途忽然想起什么事情,脚步一停伸手去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欣然,却一不留神扯在她的袖子上,许是练武的缘故,雒祎手劲过大,居然直接将欣然的那只衣袖从她的肩头拽了下来,露出了小半个香肩。
这情形似乎两人都没有预料到,雒祎的目光从她露出的后背上瞥过,脸色难堪,道了声“失礼”居然就灰溜溜的跑了。
欣然匆忙扶正衣衫,却觉得他方才的举动有些怪异,回了昭华殿便对着镜子照了照后背,直到此时,她才瞧见,自己后背上居然有一道浅浅的伤疤,只是颜色浅,却从右肩一直延伸到左肋下,这让欣然不由得吃了一惊。
取代了雒玉卿这么久,她还是头一次发现雒玉卿身上居然有这么一道要命的伤口,只是不知为何,雒玉卿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比这一道轻微的不知有多少,缘何这道最重的伤却独独愈合的简直让人看不出来。
欣然心中疑惑,忽然间想到了当初单衡告诉过自己,景轩十四年,雒玉卿前往徐州之时曾经受过一次重伤,欣然不由得便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了一起去。
又是徐州!欣然心中越发觉得这个地方藏了很多秘密。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当初刚到雒都,雒玉瑾也曾借机翻过她的衣服,而后对她的态度就渐渐发生变化,同样,早先在镜心水榭与单衡巧遇之时,他也曾趁着欣然落水之时扯过自己的衣服。
她心下实在好奇这伤疤的由来,在昭华殿晃荡了一会,打算往少仪居直接去问雒玉瑾,临走时又嘱咐门口的侍女,若是程九歌回来了,就往少仪居告诉自己一声。
然而到了少仪居,欣然却吃了个闭门羹,筠华拦住她的理由与上次一般无二。
“长公主殿下,刚睡下了,二公主晚些时候来吧!”
欣然有些气馁,又有些忧心的对筠华道:“你在阿姐身边照料,让她该休息的时候休息,阿姐这生物钟都乱成麻线了。”
筠华半知半解,却一副记住了的样子朝她点头应下。
欣然只能暂且打道回府,却在回去的时候,忽然想起不见踪影的程九歌,疑惑的问她:“对了,筠华姐,你知不知道程九歌去了哪里?我已经一上午没有见到她了。”
筠华道:“哦,常妃娘娘那边找她过去帮忙侍弄花草,应该是还没有忙完吧!”
欣然呢喃道:“她什么时候跟宫里一帮人混的这么熟了?”
常岚的玉华苑内,院子里挤满了花花草草,春末夏初的时分不少都开了花,即便没开花的也都发出了嫩绿的叶子,乍一瞧过去,满园春色盎然、生机勃勃。
几个粉红衫子的宫女穿行在绿叶花丛中,修剪着不齐整的花木纸条,脸上笑意盈盈,似乎都很欢喜手上的差事。
屋子里,常岚站在正堂中央,正支使着程九歌把一盆半人高的鹅掌柴从内间搬到正堂的角落。
等程九歌放稳妥了,她左右悄悄又觉得不合适,便让她换个角落,等四个角落都试了一遍,常岚叹息着摇摇头,失望的走进内间,道:“我觉得放哪里都不太合适,还是搬回原处的好。”
程九歌一头大汗的冲着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沮丧的泄了口气,一咬牙搬起地上的花盆吃力的跟在常岚身后进了内间。
等她兜了一大圈子,筋疲力竭的将花盆重新放回原处后,起身一回头,却瞧见常岚倚在内间的门口盘着两只手,正一脸好笑的看着她。
程九歌下意识的往窗子外瞧了一眼,见修剪花木的小侍女都离得远远的,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幽怨的抬眼望着一反常态的常岚哀怨道:“方姨,这几日我练功又没偷懒,您何必这么折腾我啊!”
常岚蔑了她一眼,道:“你喊我什么?”
程九歌喘着粗气道:“好!常妃娘娘,还有何吩咐啊!”
常岚松开了盘在胸前的手,上前用指尖戳了戳程九歌的额头,道:“不是我有什么吩咐,是我听见你传暗信给我,我才让人找你来的。”
程九歌闻言,神情瞬间严肃了起来,道:“过两日,雒玉瑾要去紫云观祈福,说要带上我,而且随行人员并不多,我觉得是个机会。”
常岚脸色凝重下来,道:“我倒是知道她最近病的不轻,可病急乱投医不是她的性子,她怎么会想到去道观?”
程九歌道:“是她身边的贴身侍女筠华提议的,说是那地方比较灵验,我看雒玉瑾的意思,祈福只是个由头,事实上是想出去走走。”
常岚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道:“近来雒都不怎么太平,雒玉瑾这个时候出门有些反常,你先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
常岚语气一沉,不容置疑的道:“没有可是!小念现在不在雒都,浚阳那边我们暂时还没有接上头,你现在行动没人能配合你。”
“他们人不多,我一个人也可以!”
常岚有些恼了:“你当自己本事天下无敌了吗?雒玉瑾出行即便轻装简从也不可能是你一个人就能拿下的,你的身份一旦暴露,没有人接应,你怎么逃?”
“方姨,我了解过紫云观的位置和地形,我有把握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完成任务,你让我去吧!”
常岚没有动容,声音冷冰冰的带着不悦:“这件事你不用说了,我不会同意,回去吧!”
“方姨……”
程九歌不甘心的央求,却被常岚喝断道:“回去!”
她没办法,垂头丧气的从地上爬起来,朝她行了一礼,退出了内间。
常岚站在窗前,透过窗子望着程九歌失落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心口仿佛堵了什么,让她觉得心里闷闷的,分外难受,可她知道,雒都越是乱,这个时候就越不能鲁莽,必须谨慎,否则所有的努力就会毁于一旦。
程九歌回到昭华殿的时候,一进门就瞧见了坐在堂内百无聊赖嗑着瓜子的欣然,一时间大喜过望,“噌”的冲上去就抱住了她:“你可算是回来了!”
欣然被程九歌抱的一个恍惚,半天没回过神,而后才眯着眼笑嘻嘻的问她:“想我了吧!”
程九歌听着她这得意洋洋的声音转眼就松开了手,佯装冷脸道:“我只是怕你在外面出事,回头我再丢了这份差事!”
欣然气笑了,拿脚踹她道:“你一上午在人家那边打工,好意思跑过来管我要钱!”
程九歌厚颜无耻的笑着凑上前道:“听说你去边疆看望单小侯爷了,有何进展啊?”
欣然一脸不可思议的瞪着她道:“你是不是跟在阿姐身边久了,怎么问的问题都跟她一样?”
程九歌道:“换谁都会这么问的好吗?”
欣然无奈的摇摇头,反向她问起这段时间雒都的情况。
程九歌从盘子里捞了瓜子,道:“长公主身体不适,说过两天要去紫云观上香,拉着我一起去。”
欣然早听雒玉瑾说了,回道:“这个我知道了,去看阿姐的时候她跟我提了,我也跟着去。还有其他的吗?”
“还有三皇子回京了,长公主把手里的一大把事务都推到了他身上去,可他还是像个没事人一样,天天瞎逛。”
欣然郁闷道:“说点我不知道的。”
程九歌白了她一眼,道:“常妃娘娘的玉华苑里面的花都开了。”
欣然:“……”
程九歌摊了摊手道:“宫里就这么点大事了,宫外的话,倒是听说有条巷子里莫名其妙死了很多人,官府查了很久了,一直没有查出结果,后来宫里有人插手,按寻仇结了案。”
欣然嗑瓜子的动作停了停,道:“听着像什么人铲除政敌似的。”
程九歌否定道:“应该不是,官府查了那些死者的身份,没有在朝中任职的人。”
欣然撂下手中的瓜子,道:“算了,这件事情先不管,我去一趟太医院。”
程九歌在她身后纳闷的问:“怎么说着说着突然想起去太医院,你生病了?”
欣然头也不回的道:“我没病,我去问点事。”
她心中挂念着后背那道伤疤的事情,便想到了去那里问问,从雒玉瑾、雒祎到单衡,这几个人似乎都没有挑明了跟她提起过这件事,欣然心中感觉这件事情似乎也藏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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