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下倒是不怎么关心韩轻雪是怎么死的,况且这一条线的线索远在江州,她如今又不能跑到江州去,便把目光放在了“画堂春”这个地方上,打算去这里探一探。
只是正想说句告辞的话,而后拍屁股走人,可话刚到嘴边,她突然又想起了另一茬事情,刚搭到椅子扶手上的手又老老实实按在了膝头,问道:“孟大人,关于景轩十四年,陛下和昭华公主来徐州劳军的事情,您还记得多少,可否同我说说?”
欣然问起这件事,孟平一下便回想起了数月前宫里任职的一位朋友托自己抄写景轩十四年徐州案卷的事,望着欣然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疑惑,道:“姑娘……可是从宫里来的?”
欣然没瞒他,但也没把话说的那么明白,而是拐弯抹角的道:“我同藏书阁任职的何胥何大人认识。”
孟平便了然当初想看徐州案卷的正主,大概就是眼前这个人,于是更加不解:“姑娘看当年那桩案子,也是为了查祁家的事情吗?”
欣然查徐州案的本意当然不是为了祁家,而是为了弄清楚雒玉卿为什么要去落霞城,不过这个问题她并不好对孟平开口,便含糊其辞的道:“有些许关系。”
孟平心中计较一番,还是对她松了口,道:“姑娘看过案卷,想必什么线索也没有发现吧!”
欣然心中郁闷,他送来那两册抄录本,她根本连翻都没来得及翻就让雒玉瑾一把火给烧了,她哪知道里面的东西有没有用,不过听他这般说,显然这送进宫里的东西也是做了手脚的。
欣然便顺着他的话道:“这其中有什么内情,是没有被记录在册的吗?”
孟平道:“有的事,至今也没弄明白,当初就草草的写了两句,这件事就这么带过去了。”
欣然好奇:“我听说,昭华公主在那场乱民的暴动里,险些死了。”
孟平却摇了摇头:“叛乱是发生过,但事实上那场叛乱根本没掀起什么风浪,很快就被陛下随行的护卫给**了下去,昭华公主在这场叛乱中立功也不假,不过是当时贼首看她年幼,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却被她一下子射穿了脖子。但乱民嘛!本就没什么秩序,有没有人领导也都差不多。”
“真正出事,是在进城之后,昭华公主喜好兵器,入城后便听说城内有人得了把好弓,想卖出手,她动了心,便让人寻访,后来听说在十里巷找到了那户人家,她便带人去了,后来便出事了,出门的时候人是好好的,可回来的时候,后背中了一刀满身是血,是被少仪公主背回来的。”
欣然讶然打断了他的话:“少仪公主?她不是没有跟着来徐州吗?”
孟平点头:“一开始确实没有来,按她的说法,是听说有乱党想要半路拦驾才会急急从都城赶来,正巧在街上看到了被人砍伤的昭华公主,才把她背了回来,这话虽然听着疑点重重,可是公主殿下说的,做臣下的哪敢质疑,车架离开徐州之前,也是她嘱咐,昭华公主受伤这件事不要记录在册,所以案卷上查不到这件事的线索。”
“那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少仪公主到底是因为什么受的伤?”
孟平又摇了摇头:“这件事一直到昭华公主重伤醒过来,都没有弄清楚,连重伤的昭华公主本人都不想去弄明白,自然就再没有人去操这个闲心。”
欣然心中揣测,单衡曾经提起雒玉卿在徐州一事中发现了惊风卫的踪迹,难道雒玉卿受伤也跟他们有关?可她为什么不说出来呢?而且照孟平的说法雒玉瑾当年明明也来过徐州,为什么对自己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却一口否认了自己来过,她又在隐瞒什么事情?
想到这些,她不由得感到头大,心中暗暗叹了句:看来这事有的查了!
从孟府出来,欣然脑子里的问题比之先前只多不少,躲在墙根的程越终于有机会跟她搭上话,开口便问了句:“姑娘没事吧?”
欣然抬手给他做个了噤声的手势,一脸木然的道:“先别跟我说话,让我好好想想。”
程越看她神神叨叨的朝着回客栈相反的方向走去,挠了挠头,神情有些急躁,但到底忍住了没提醒她,只是一个劲跟在她身后瞎走。
等欣然自己个想明白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出了老远,绕了大半个城才重新回到福源客栈去。
程越在客栈开了两间房,欣然一间,他和段荣住一间,欣然和程越回来的时候,段荣早就醒了,正在一楼的大堂中跟几个吃堂食的客人围在一桌聊着什么,见他俩回来,便找了个托辞离开了。
那几个吃饭的客人,瞧他走开,视线跟了过去,见他是朝个蒙面姑娘去的,其中一个不太正经的便笑着打趣道:“也不知道他这小媳妇生的是什么天香国色,出门还带个面纱。”
一旁的人便嫌弃的捣了他一锤,提醒道:“瞎说什么呢!人家不是说了是带小侄女出来玩的吗?”
这人便忙拍着自己脑瓜子道:“呦呦呦!瞧我这记性,忘了忘了!”
回了客栈,欣然便把孟平对自己说的那些有关祁桓的事情,挑紧要的告诉了两人,却没说自己还打听了雒玉卿受伤这件事。
段荣听闻之后同欣然拿了同一个主意,先探一探画堂春,这话说出来之后,欣然却没点头,反而道:“画堂春这边,段叔您去走一趟吧!程大哥这模样瞧着也不像是会听曲子的人,正好我明日有点私事要办,让他再陪我一程。”
段荣没多问,点头应下,倒是程越皱着个眉头看起来有些不太情愿。
欣然瞧他这脸色,有点纳闷,道:“程大哥,你苦着个脸做什么?”
程越有点苦恼道:“来之前小侯爷嘱咐了,到了徐州让寸步不离的跟着您,可您这总自己一个人办事……”
虽然他话没说完,欣然却领回了他的意思,这家伙居然会埋怨她把他一个人撂在孟府外面不让他跟进去,欣然哭笑不得,看不出来这个人瞧着一副大老粗的模样居然还会有小性子。
她拍着程越的肩笑着道:“你知道这个孟太守和落霞城的老先生是什么关系吗?”
程越摇头。
欣然道:“是养父子,孟太守的爹介绍我过来找他,他敢对我怎么样啊?”
程越震惊了一会,但看起来似乎还有点小情绪,欣然心忖自己哄个大老爷们像什么话,懒得再理他,扭头回自己屋里去了。
翌日一早,在堂下吃了早饭,段荣便出了门,欣然因为不方便在外面露面,一日三餐都躲在屋子里吃,从楼上下来时,程越已经在等她了,问了句:“姑娘,咱去哪?”
欣然边出门边道:“十里巷。”
两人同过路的行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这巷子就在南城门往西不远的地方,住那里的人不多,大都是些家境贫苦的人家。
欣然与程越到那里的时候,小巷子里人果然不多,欣然拦住一个挎着篮子出门的大婶,向她打听道:“大婶,您知道,这里有谁家卖弓箭吗?”
这人听了摇了摇头道:“小姑娘,这里哪是卖东西的地方,你要买弓箭得去前面街上的铁匠铺。”
欣然抓着她不放:“那这里以前有没有人卖过?”
这人想了想,摇了摇头。
欣然失望的道了声:“打扰您了,多谢。”
两人又在小巷中打听了半晌,从巷子这头走到了巷子那头,逢人便问,然而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也没有问出半点有用的信息来,程越终于忍不住凑到欣然身边,说了起来:“姑娘,会不会弄错了,不是这条巷子啊?”
欣然皱着眉,在一户人家门边停了步子,倚着墙壁喘气道:“孟平说的是这条巷子,如果不是他说错了,那就说明这个卖弓箭的就是个噱头,故意引人上钩的饵,鱼儿咬钩了,饵就没必要在了。”
程越没听懂,正想再问,欣然已经直起了身子,打算继续往前走,谁知这时,旁边这扇门却忽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了,欣然没留神一头撞了上去,粗糙破烂的门板勾住了她脸上的面纱,门板往回弹的时候,直接将面纱从她脸上扯了下来。
程越赶忙扶住被撞的头晕眼花、连连倒退的欣然,一抬头便瞧见那从门内走出来的是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此时正一脸不耐烦的望着他,嘴里不客气的道:“走路不长眼啊!”
欣然缓了会,眼前的景象才不乱晃了,她打量着眼前这人,衣服破破烂烂,穿的也松松垮垮,瘸着一条腿,一副穷困潦倒的落魄相。
她没计较这人无礼的言语,正打算向这人请教她已经问了一个上午的问题,谁料话还没说出口,这人瞧清她的模样的时候,愣了愣,突然间往两人反方向撒腿就跑。
欣然和程越见状也不由得一愣,对视了一眼,欣然当即指着那人背影,果断的道了一声:“追!”
于是没一会,这人就一瘸一拐的被程越给扭送了回来。
这人一见欣然,膝盖就软了,直往地上跪去,不住的朝她磕头道:“姑奶奶,姑奶奶您饶了我吧!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让我做的我都做了,求您放过我吧!”
欣然让他这一通头磕的有点懵,还有点怂,情不自禁的就往一边躲了躲,这人认准了她,还跟着换了个方向朝着她继续磕。
欣然从他话里听出点意思,给程越递了个眼神,程越于是一把薅住这人的后领,像拎只小鸡一样把他瘦干干的身子从地上拎了起来,进了这人家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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