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谋-第二百三十五章 撑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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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秋兰提到欣然背后的伤口,言语间又把雒玉瑾给扯了出来,欣然便觉得她大抵是知道些内情的。

    霍秋兰才刚刚感叹完,胳膊上便粘上了一个人,欣然眯着眼睛望着她,看的她一个见惯死人活人的医者都汗毛竖起。

    “你有话能直说吗?”霍秋兰往下扒拉着欣然,“笑得那么瘆人做什么?”

    欣然抓着她手臂不放,继续阴恻恻的笑着道:“你是不是知道景轩十四年出了什么事?”

    霍秋兰扒拉半天也没把欣然扒拉下来,手摸到她手肘后一个穴位轻轻一掐,欣然便大叫一声从她身上弹了出去,方才还粘在霍秋兰身上的那只手臂像无数小针扎着一样,一直麻到手指尖。

    “下手这么狠啊!不是医者父母心吗?”

    “没你这么大闺女。”霍秋兰搭腔。

    欣然脸一黑,咬了咬牙,胳膊上阵阵酥麻提醒她,眼前这人她干不过。

    “我后背这道伤疤,真是因阿姐而来?”她语气转和,轻声细语问了句。

    “那一阵雒玉瑾同叶依晗亲近,你素来不喜叶依晗这个人,她同你便时常吵架,后来关系疏远,她才会一时糊涂,对你动杀心。”霍秋兰也不跟她闹了,解释道。

    “坦白说,这件事你要怨,该怨叶依晗,谁让你们两个相看两相厌,没她撺掇着,琳琅压根不会犯这糊涂。”

    欣然笑笑没说什么,心里却替雒玉卿感到些悲哀,雒玉瑾当是雒玉卿离开雒都去落霞城后,如今又回来了,却不知其实她早已经不在了,如今对着一个熟悉的躯壳陌生的灵魂,以为自己在赎罪,可惜已经晚了。

    霍秋兰见欣然久久不作声,还以为她在伤心失意,推了推她,道:“你到现在还怨恨着她?”

    欣然摇头:“我没什么好怨恨的,相反,我挺感激她的。”

    霍秋兰还当她是心胸豁达,却不知眼前人只承了雒玉瑾的情,根本没受过她的迫害。

    “说起叶依晗,阿姐现在执掌醉心楼有些日子了,倒是再没怎么听到她的消息,她去哪了?”

    “怎么?你想找她报仇?”

    “随便问问。”欣然笑得尴尬。

    “她退隐了。”霍秋兰说的风轻云淡,“就在落霞城北溪对岸那山上,你要有胆就去找找看。”

    欣然脸上露出诧异之色:“你就这么把她的住处说出来了,就不怕她被仇杀?”

    谁料霍秋兰一摊手,毫不在意的道:“我效忠琳琅,她的死活可不归我管。”

    说完还悠哉悠哉的走了,可刚转过一个路口,脸上悠哉的神情便骤然不见。

    她像只大壁虎一样贴在墙边上听了听,那头脚步声远去了才从墙后探出个脑袋,望着出门去的那道身影笑了笑,盘着手松了口气。

    小声道:“任务完成。”

    绕城北,过竹林,停在了奔腾的溪水之前,一艘小船飘飘荡荡系在岸边,撑船人脑袋上盖着个竹笠,躺在船舱里打着盹。

    忽然间,他脸上的竹笠被一只手给揭了去,撑船人正想骂,一睁眼,瞧见一张笑眯眯的脸,直勾勾的望着他,道:“大叔,去对面行吗?”

    撑船人愣了愣,麻利的从船舱里爬起来,道了声“好”。

    欣然乍瞧见这人,也是一愣,这人三四十岁的年纪,举手投足自带一股慵懒随性之态,一双朗目中沉稳凝炼,眉梢眼角却又几分轻佻。

    一过溪水,眼前便是**竹林,一条新辟不久的林中小路蜿蜒在茂密的灌木中,有些显眼,欣然回头看了一眼送他来对岸的撑船人,只见这人不慌不忙的放下竹篙,人往船舱里一躺,竹笠往脸上一盖,在这处岸边又打起了盹。

    小路开辟的很干净,一路上没有枝丫遮挡前路,只是茂林修竹透不进几分阳光,幽深阴森,有些骇人。

    不知沿着这条路走了多久,欣然双腿都有些发酸了,前方的树木翠竹渐渐稀疏,是一片开阔的平地,她松了一口气,在路边的一块干净的大石上坐了下来,轻轻锤着发酸发胀的小腿。

    抬头一瞧,山风飒飒,前方是一片断崖,断崖外半个落霞城的风光都收入眼底。

    欣然愕然半晌,喃喃道了句:“还真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一个妖娆的女声在她身后接话道:“我也这么觉得。”

    欣然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对上叶依晗狭长的凤眼。

    她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一颗大树边,盘着手,一身爽利的青灰衣衫,退去了以往妖艳华贵的红裙,可那曼妙的身段,妩媚的脸蛋,依旧撩人。

    “别那么吃惊,难道你不是来找我的?”

    欣然望着她,却笑了,道:“没人告诉你在人背后说话很吓人吗?”

    叶依晗闻言挑了下眉,似乎对她这话感到些意外。

    欣然站起了身,望着她道:“我是来找你的,不过也可以说,是你请我来的。”

    “小霍大夫果然还是只适合治病救人。”叶依晗笑着从林子中走了出来。

    她站在欣然身边,放眼望着山下的风景,断崖下溪水湍湍,撞在岩石上冲起**雪白的浪花。

    “你来找我,是想问祁桓的事吧!”

    欣然没否认,答道:“我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的猜测呢?”叶依晗问她。

    “你们告诉了他真相,祁桓为了这件事情有个收场,也是为了替你隐瞒身份,自杀而死。”欣然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纤细的身影,迎风站在断崖边上,仿佛下一刻就要掉下去似的。

    “你很笃定你的猜测,为什么还想要来找我?”叶依晗转回了身。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祁家被灭这件事,父王怎么会有这么狠的心肠?”

    “你父王没有,事情是我办的。”叶依晗坦然承认,那张妩媚的脸上带着几分讥诮,看了让人十分上火。

    “为什么?”欣然攥了攥拳,问她。

    “因为他捅出来的篓子太大,我既要杀鸡儆猴,也要给醉心楼众人一个交代,总不能我醉心楼老底差点被他揭出来,还要忍气吞声跟他一笔勾销。”

    “叶依晗,你为雒国所做之事的确该为人称道,可祁家的付出并不逊色于你,没有祁桓,没有祁家军,雒国一样到不了今日,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之举,你良心可安?”

    “你今日若是来声讨我的,我倒是不介意让你骂一顿出出气。”

    “你……”欣然一时让她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叶依晗看着欣然憋红的一张脸,忽然张开了手,那姿势,欣然还以为她要抱她,便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这是做什么?”

    “你要是骂一顿还不出气,大可把我从这里推下去,替祁桓报了仇,为祁念解了恨,不是很好吗?”

    欣然一怔,转而道:“你若想死,不如与我会雒国认罪伏诛,那才算是为祁桓报仇,为祁念解恨,为祁家军平反。”

    叶依晗放下的手又交叠在胸前,眉宇间似有愠怒之色,道:“你只知道为祁桓报仇,当初你皇姐因程九歌坠崖之时,你可想过为她报仇,祁念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一门心思只为他着想。”

    “阿姐没死!”欣然反驳。

    叶依晗的声音却来的更急:“她要是真死了呢?”

    她说着,朝欣然慢慢走来,一声声一句句,语气越来越重,目光怨毒,仿佛欣然才是那个灭人全家的千古罪人,而她却成了受害之人。

    “她要是真死了,你与祁念就该是仇人,可你却不想为她报仇。你不过也是个忘恩负义之人,何必跑来我面前做出一副想要大义灭亲的模样,惺惺作假,令人作呕!”

    “你闭嘴!”欣然受不了她这副恶人先告状的姿态,却又无法阻止她逼向自己的脚步,便将她往身旁轻轻一推。

    叶依晗纤瘦的身子忽然间站不稳,被欣然推的踉跄着后退,一脚绊在断崖边的一块碎石上。

    欣然一间不妙,脸都白了,伸手便要去拉她,手指却堪堪擦过她的衣服,扑了一个空。

    叶依晗的身影如一块从山顶滚落的石头,极快的从她眼前坠了下去,在湍急的水流中溅起一片水花,很快便被吞没其中。

    欣然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手指开始不住的颤抖,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方才,她把叶依晗从这里推了下去。

    她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她推下去了呢?她是醉心楼的大掌柜,她隐姓埋名在醉心楼这么多年,遇上的事哪一件不比她难对付,她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就掉了下去。

    可欣然却亲眼看着她从这里坠下,被溪水卷走,了无痕迹。

    欣然惊恐的离开崖边,心中一遍一遍闪过叶依晗坠下去的画面,她想过要叶依晗伏法,可她没想过要亲手杀她啊!

    她慌乱的从山腰通往山下的那条小径中往下跑,仿佛只要离开那个地方,这件事便与她无关。

    有些陡峭的山路让她几次摔倒,手心和膝盖皆蹭破了皮渗出丝丝缕缕的血丝,欣然像是没有感觉一般,还是疯狂的往山下跑去。

    岸边那艘小船还安安静静的停在哪里,她奔跑的脚步骤然停了下来。

    这是叶依晗特意派来在这个地方接她渡河的人,可他还不知道叶依晗被她从山上推了下来。

    欣然整肃仪容,强作镇定,才走过去揭开那人盖在脸上的竹笠,可是手指却不听使唤一般的哆嗦不停,连声音也带着几分颤抖。

    撑船人瞧着她神态不对劲,却也没多问,还是将她送到了对岸,可在岸边琢磨了半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还是把船撑了过去,竹篙和竹笠往船里一扔,人便朝着山上去了。

    那登山的脚步,可比欣然敏捷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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