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五霸秦穆公传-孟明视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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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三问,问得西乞术坐不住了,霍然长身,一脸惊诧地盯着蹇叔。

    为报“父”仇,孟明视带病下山,一人一骑,闯入鄀军,寻找杀父仇人,三进三出。

    已经得了手的鄀军在二位下士的指挥下,蜂拥而至,将二牛团团包围起来。

    鹿邑长接到阚爷的报案,当即遣了三十个邑卒,又是设卡,又是挨门挨户地搜查,忙活了三天三夜,却是一无所获。

    他有些困惑了。

    一个大活人。

    一个带着瘫老婆子的大活人,即使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他没有逃,也不可能逃,搜,再搜,就是把鹿邑城地挖三尺,也要把西乞术给爷搜出来!”鹿邑长痛下决心。

    这一次,虽说搜得很细,包括驿馆,也被翻了个底儿朝天。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

    驿吏说,他的驿中,从未住过什么红脸汉子,还有什么瘫子女人!

    红脸汉子确实没有在这里住。不只没有住过,连足也未曾踏进过驿馆半步。

    至于那个瘫老婆子,不但在驿馆住了两天,还和驿吏同桌用过酒呢。

    但她已经不是一个老妪了。

    她是公子絷的表兄。

    这就有些奇怪了,明明是个女的,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一点儿也不奇怪。

    十年前,公子絷流浪鄀国的时候,结识了一个异人,学了一手绝活——易容术。想不到十年以后派上了用场。

    公子絷有的是钱,他又出手阔绰,每逢过关的时候,总要向守关人送上二百文铜钱。何况,他的车上又没有带什么违禁物品,包括瘫子女人!因而,每一关都过得十分顺利,不到一个月,便安安全全地回到了他的故乡雍都。

    他将西乞术的奶奶安顿在自己家中之后,方才进宫复命。

    “主公,有一个叫西乞术的宋人可曾来投?”

    秦穆公道:“来过。寡人经过一席长谈,觉着他是一个将才,授之为下大夫。”

    公子絷双掌合十道:“谢天谢地!”

    “贤弟认识他?”

    公子絷笑道:“何止认识,不是小臣自夸,那西乞术得以投秦,还是小臣的功劳呢?”遂将如何去晋,如何去宋,又如何指示西乞术投秦,并搭救西乞术瘫奶奶的经过,细叙了一遍。

    秦穆公噢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贤弟,你比伯乐还伯乐。”秦穆公一脸感激地说道,“你又为大秦立了一功。今午寡人请客,好好犒劳犒劳贤弟,也算为贤弟洗尘了。”

    彼二人相向而坐,一边喝一边聊。

    “主公,臣有所不解。西乞术身为宋人,又无秦之大臣片纸相荐,他是怎么见到您的?”

    秦穆公呷了一口酒道:“这是天意,上天有心眷顾寡人,让他不早不晚,晕倒在大街之上,恰好让二相撞见……”

    西乞术别了公子絷之后,日夜兼程,直奔大秦。

    身无分文,莫说住店,连吃饭都成了问题,且不说既要担心宋军来追,又要担心老奶奶的安全,等他来雍都的时候,衣服褴褛、蓬头垢面,简直是乞丐一个。

    可大秦不缺乞丐。

    既然不缺乞丐,乞丐要去见国君,理所当然地被守宫人挡了回去。

    宋国是回不成了。

    卖艺吧,把生铁枪丢在了宋国。没有枪,那艺还怎么卖?

    就是有枪,他也不敢卖。谁敢担保,秦国没有阚爷那样的人物!

    他果真是走投无路了。

    走投无路的西乞术被迫做了乞丐。

    俗语不俗,“人走背运,喝口凉水也卡牙”。做了不到三天乞丐,他病倒了。

    是感冒,是很重的那种感冒。头疼欲裂,浑身上下烧得火炭子一般。

    他已经三天水米没有沾牙了。

    他还不想死,他若是一死,奶奶怎么办?

    于是,他强撑着身子去街上乞讨。太阳又毒,肚中又饥,走了不到三百步,一头栽倒在地。

    也许是他命不该绝,也许是老天爷还需要他去为大秦冲锋陷阵。

    百里奚走过来了。

    还有蹇叔。

    只要朝中无事,百里奚总要拉上蹇叔一道前去巡乡、巡街、巡军队。既不坐车,也不打伞,简直是平民一个!

    正因为他们是“平民”,百姓有话也愿意给他们说。

    这不,一见他们走过来,立马有几个百姓将他俩拦住,七嘴八舌地说道:

    “有一个红脸大汉饿倒在丁字口。”

    “不,是病倒的。我摸过他的额头,发热,热得烫手。”

    不管是饿倒的,还是病倒的,吾等不能见死不救。二相互相交换一下眼神,向丁字口趋去。

    经过一番施救,西乞术苏醒过来。二相少不得向他叩问姓名。

    “在下宋人也,复姓西乞,名术。”

    “西乞术?这名字好生耳熟。”蹇叔的两道白眉,拧成了一个八字。

    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有一个表侄,就叫西乞术。

    西乞术的奶奶是蹇叔的小姑,辈分虽说高出蹇叔一辈,但那年龄尚比蹇叔小了三岁。二十二年前,也就是西乞术八岁那年,为了躲债,奶奶带着西乞术回到了久别的铚地。那一年,夏雹秋蝗,庄稼几乎绝收,蹇叔家不得不勒着裤带过日子,如今又多了两张嘴,生活之窘状就可想而知了。

    蹇叔的母亲本来就和小姑子有些成见,见她回来蹭食,且一蹭便是三月,少不得摔碟子打碗。小姑子住不下去了,拉着西乞术哭着离开了铚地。这一走,再也没有听到过他奶孙俩的音信。

    难道他,他真是我的表侄西乞术不成!

    蹇叔上上下下将西乞术打量了一遍,越看越觉着他像小姑:红脸、母猪眼、疙瘩鼻,特别是那张嘴,形如弯弓。看相的说:“口如弯弓半上弦,中年富贵官运通。”可惜小姑是个女的,若是一个男的,贵不可言。

    他试探着向西乞术问道:“汝祖籍并非宋人是吧?”

    西乞术轻轻点了点头。

    “是齐人吧?”

    西乞术又将头点了一点。

    “令尊大人叫个西乞震。”

    一连三问,问得西乞术坐不住了,霍然长身,一脸惊诧地盯着蹇叔。

    蹇叔向他摆了摆手道:“请坐,老夫还有要紧的话问汝。汝之祖母,绰号是不是叫个‘蹇大脚’?”

    西乞术再次长身,手指蹇叔问道:“大人到底是谁,与在下一家究竟有何渊源?”

    蹇叔也有些激动。

    他能不激动吗?二十二年未曾谋面的表侄,此刻就坐在他的对面。

    “汝,汝可听说,有一个叫蹇叔的人吗?”

    西乞术想了一想回道:“听说过。”

    “他是汝的什么人?”

    “他是在下的表叔。”

    蹇叔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老泪纵横道:“孩儿,老夫便是汝的表叔蹇叔呀!”

    西乞术稍微愣了一愣,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双膝一屈,跪了下去:“不肖侄西乞术叩见令叔大人!”

    蹇叔双手将他搀起,一边为他拭泪,一边问道:“汝之奶奶可好?”

    西乞术道:“好,很好。只是,她老人家为救一个少女,与山盗结下了冤仇,被山盗诱上山寨,一双腿也给废了。”

    蹇叔长叹一声问道:“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在宋之鹿邑。”

    蹇叔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汝明明知道,她老人家是一个瘫子,生活不能自理,却独自一人跑到秦国,汝还是一个人吗?”

    西乞术一脸委屈地说道:“令叔有所不知,令叔错怪了小侄。”遂将如何在鹿邑卖艺,如何打死两个瘪三,如何受人指点,方来投秦的经过讲了一遍。

    蹇叔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指点贤侄来秦的那位恩人,姓甚名谁?”

    西乞术将头使劲摇了一摇。

    蹇叔又是一声长叹:“你呀你,年已三旬,却是如此的粗心。有道是,‘受人点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那人不只为汝指了一条生路,且又答应救汝之令祖母,这恩岂是点滴之水?汝却连人家的名讳也不知道问,如何去报?还有汝之令祖母,上哪里去寻?”

    西乞术叩首说道:“孩儿知罪。孩儿这就返回宋国,寻找恩人和祖母。”

    蹇叔道:“汝连杀二人,宋国岂能不对汝进行通缉?汝这一去,乃是自投罗网,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这样好不好?汝安心在表叔这里养病,表叔这就遣谍人去宋国打探令祖母的消息。”

    感冒原本就不是什么大病,一剂药下肚,西乞术便痊愈了。

    蹇叔遣走了谍人,商之西乞术,想把他荐给秦穆公。这简直是从天上掉下来一块馅饼,西乞术除了欢喜和感激之外,还能说些什么?

    这一荐,为秦穆公称霸天下荐了个难得的将才。秦穆公当即颁旨一道,拜西乞术为下大夫、将军,与白乙丙一道协掌三军。

    秦穆公得以称霸天下,靠的是二相三帅。

    二相不用说,一个是百里奚,一个是蹇叔。

    三帅呢?

    白乙丙算一个,西乞术也算一个。另一个便是孟明视。

    孟明视何许人也?

    孟明视便是公子絷的好友,盘踞在鄀国霄山上的那个大盗。

    再说明白一点,孟明视便是百里孟明,秦相百里奚的儿子。

    百里奚二次出外闯荡江湖的时候,百里孟明还不到四岁。

    百里奚出游的第二年,宛邑大旱,秋庄稼颗粒不收,杜若男携百里孟明外出乞食,行至二龙山下,正赶上山盗与官军交战,把他母子给冲散了。不见了母亲,百里孟明又惊又怕,站在路边哭泣。盗首得胜归来,见他方面大耳,大蹄子大爪,人又机灵,收为义子。既然收为义子,少不得叩问姓名,百里孟明怯生生地回道:“俺叫孟明。”

    盗首拍手说道:“巧极了,干爹也姓孟。干爹膝下原有一子,叫个孟明视,和汝一般年纪。去年,官军剿山,把他给抓去了,活活打死。干爹害怕你干娘知道了自寻短见,干爹诓她说,孟明视被一位老道救了去。你干娘思儿心切,哭瞎了双眼。干脆这样吧,汝就冒充一下孟明视,哄一哄你干娘。”

    百里孟明虽然只有四岁,但他对自己的处境十分清楚,将头使劲点了点。

    盗首抚摸着他的头顶,由衷地赞道:“汝,汝真是一个乖孩子!汝既然冒名顶了干爹的儿子,自今之后就不能再叫干爹了。得叫爹。还有你干娘,也不能再叫干娘了,得叫妈。听懂了没有?”

    百里孟明又将头使劲点了一点。

    盗首有些放心不下,故意问道:“吾是汝的什么人?”

    “爹。”

    “那你就叫一声爹让爹听听。”

    百里孟明,不,应该改称孟明视了。他的小嘴张了几张,终于将爹字吐了出来:“爹。”

    “哎!”盗首美滋滋地应道。

    自此之后,孟明视便在二龙山上住下来。

    后因楚军屡屡来剿,山盗被迫西迁,在鄀国之霄山上盘踞下来。那盗首见孟明视聪明伶俐,将其一身功夫悉心传授。加之高人指点,孟明视年纪轻轻便练就了一身惊人的本领,连盗首也自叹不如。十六年前,鄀军又来剿山。因他疟疾在身,不能迎敌,其“父”为鄀将所杀。

    为报“父仇”,他带病下山,一人一骑,闯入鄀军,寻找杀父仇人,三进三出,终于将那仇人生擒过来,大卸八块,用来祭奠乃“父”亡灵。

    枸杞见他如此神勇,欲为己用,携肥牛、肥羊各五十头,前来拜山,结为异姓兄弟。这事,三传两传,传到鄀君耳里,恨得他咬牙切齿:“奶奶的枸杞,汝身为公族,不知自重,反倒勾结山盗,看寡人怎么收拾汝!”

    要想收拾枸杞,最简单的办法是把他诱进鄀都,到那时,是杀是剐还不是我一句话!

    可这法儿不行!

    枸杞乖巧得很,只听调,不听宣。古时所谓的宣,乃是赴京的意思。

    “宣”他不行,伐呢?出兵讨伐又该怎样?

    孟明视和他连着腿儿,若是出兵讨伐枸杞,孟明视岂能坐视不理!

    那就先从孟明视头上开刀。

    如何开?

    明刀明枪地斗,遍查鄀军将士,还没发现有哪一位是孟明视的对手。

    明枪明刀不行。

    智取呢?

    这倒可以一试,但得寻找机会。

    两个月前,那机会来了。鄀君自为君以来,从未去过南监。今日里忽然心血来潮,居然提出要去巡视南监。

    这一巡,巡出来一个酷似枸杞的死囚,且这死囚,模仿能力又特强,学啥像啥。

    鄀君心中一阵窃喜,以夜审死囚为名,将他带进宫中之密室,进行了长达半个时辰的密谈,还许诺,事成之后,拜他为析邑长。把个死囚喜得像吃了喜梅子一般。

    根据鄀君的安排,死囚不仅改了名,连容也易过了。

    他不叫死囚。

    他叫蹊跷,擅长斗鹌鹑,独个儿提了一个鹌鹑笼子,来到析邑。因枸杞也喜欢斗鹌鹑,二人一拍即合,成了枸杞的座上宾,二人形影不离。未及半月,便把枸杞的言谈举止一股脑儿学到心里,记到脑里。

    两个月后,他借口老母病危,别了枸杞,回到鄀都。

    腊月二十三,俗称小年。鄀君给他派了一百个鄀兵,每一个都是精心挑选,不只艺高而且胆大心细。

    除了这一百个鄀兵之外,还有十辆牛车,满载着屠宰过的牛、羊、狗、猪,还有鸡、鸭、鱼,还有大米、白面和五十坛美酒。由蹊跷带着,悄无声息地拉上霄山。

    不,他这会儿不叫蹊跷了。

    他叫“枸杞”,是给孟明视送年礼来了。

    孟明视和枸杞的交往,当在二十次以上,但多是信使往来。真正面对面地交流,只有枸杞拜山那一次。况且,那蹊跷长得太像枸杞了,莫说是孟明视,就是枸杞的夫人,也不一定就能识得破!

    明月当空,美酒在手,傻瓜才不喝呢!

    这一喝,喝得众喽啰或仰或卧,倒了一地。

    他们果真是醉了吗?

    不是。

    他们是被蒙汗药麻倒的。

    这一倒,引得众鄀军哈哈大笑,又是斧砍,又是刀劈。刚刚还在活蹦乱跳、豪气冲天的五百山盗,顷刻儿全部见了阎王。

    不,不是全部见了阎王,也有侥幸逃得一命的,但为数极少,准确讲,只有两人,一个是孟明视,再有一个便是褒蛮子。

    未曾开宴之时,孟明视征询“枸杞”的意见,要不要把主席也设到聚义厅里去,来一个与民同乐。

    “枸杞”不敢做主,以目征询随行的上士。其实,那不是上士,那是鄀君驾前的一等带刀侍卫。

    上士有意把孟明视和他的喽啰们隔开,忙道:“自古以来,尊卑有别,长幼有序。枸邑长贵为君叔,岂能与下人混在一起,不如把主席设在一个较为僻静的地方。”

    找一僻静的地方?聚义厅的东耳房乃先父的卧室,自他升天之后,那地方很少有人涉足,算不算僻静?

    算。

    于是,孟明视便把主席设在了聚义厅的东耳房。

    在主席上,就坐的一共八人,主四、宾四。宾方有:“枸杞”,上士和两个下士;主方有:孟明视、二大王、三大王和褒蛮子。另有两个服侍的小童,不在其列。

    褒蛮子者,真名褒刚,楚之荆人也。长得人高马大,又习了一身好武艺。

    二十一岁那年,仗剑遨游天下,行之于鄀,有一疯牛,满街乱窜中,见人便牴,死一人,伤六人。行人避之如避猛虎。褒刚大吼一声,迎着疯牛冲了上去,几番搏斗,生拔其角,疯牛倒地而亡。因其为楚人,中原列国称之为蛮荆。故而,鄀人便送他了一个褒蛮子的绰号。

    褒蛮子在鄀国呆了几天之后,听人言讲,孟明视如何如何的厉害,心生不服,约了几个混混,前去叫山,内中有一个叫二牛的,也是一条好汉。

    孟明视闻听有人叫山,且是冲他而来,跃马下山,二人自午时斗至戌时,斗了四个时辰,不分胜负。翌日又斗,孟明视耍了一个小小的阴谋,方将褒蛮子斗败,依约归了山寨,做了四大王。

    宴席将要开始的时候孟明视不知发的什么神经,突然把在聚义厅照客照客:相当于傧相。的二牛也调到了主席。

    褒蛮子和二牛,人虽野了点,却是天生戒酒,哪怕喝上一口便浑身发痒,痒得钻心。任你上士如何相劝,就是不喝。

    两个小童,原来酒量就小,又经不得劝,一人喝了半碗,有些晕晕乎乎的,坐卧地上。

    二大王、三大王素来豪饮,不知怎的,今日只饮了两碗,也醉倒了。

    “奇怪,这事有些奇怪,得给大王提一个醒儿。”二牛还没来得及提一个醒,孟明视也倒了下去,口吐白沫。

    “褒大哥,这里边有猫腻!”二牛一边说一边拔剑。

    “上士”也去拔剑,可惜迟了一步,被二牛横脖子一剑,结果了性命。

    “枸杞”见二牛向他杀来,抢了一把矮凳,权作武器,迎战二牛,被褒蛮子从后背捅了一剑,立马呜呼哀哉。

    二下士见情况不妙,夺门而逃。二牛欲要追赶,褒蛮子叫道:“别追,保护大王要紧。”

    二牛掉头说道:“保护大王,有大哥一人足矣。我得出去看一看,众弟兄们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也不管褒蛮子允不允许,打了一个箭步,蹿到门外。

    已经得手的鄀军,在二位下士的指挥下,蜂拥而至,将二牛团团包围起来。二牛奋起神威,一连杀死了七个鄀军,终因寡不敌众,被鄀军乱刀砍死。

    鄀军杀了二牛,这才冲进耳房,哪还有孟明视的半点踪影。搜来搜去,搜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方才寻到了夹皮墙的机关,夹皮墙之下,乃是一个暗道,直通后山。

    孟明视就是从这个暗道里逃出来的。

    确切地讲,他是被褒蛮子背出来的。

    褒蛮子把孟明视背到后山之后,孟明视尚在昏迷之中。为了使他早一点儿苏醒,褒蛮子寻了一个破瓦罐,一连去小溪三趟,取水为他洗头洗脸。

    谢天谢地,他终于醒了。依据月亮的方位来推测,此时应当已交丑时。深更半夜,叫他去哪里投宿?

    这不单单是投宿的问题,是安身,是重整旗鼓,东山再起!

    投奔枸杞怎样?

    鄀君既然敢向我孟明视下手,岂能放过枸杞!

    经与褒蛮子反复合计,孟明视决定前去大秦,向公子絷借兵伐鄀。

    公子絷闻听孟明视来访,迎之于郊。晚宴之后,二人乘着酒劲,天南海北,抵足而谈。当谈到借兵之事,公子絷良久无语。

    孟明视心中很不是滋味,略略将声音抬高了一些责道:“你我好赖也算患难之交,你能眼睁睁地瞅着愚弟任由鄀狗欺侮,还有那五百个冤魂!”

    公子絷道:“不是愚兄不肯向君侯张口,您没想想,大秦与鄀国之间,隔着两个国家,就是君侯愿意借兵于您,您能隔着两个国家去伐鄀吗?这是其一;其二,鄀国乃是楚国的附庸,我若伐鄀,岂不是在向楚国公开宣战,贤弟没有想一想,就目前的国力来看,秦就一定能够打败楚国吗?其三,做一个山大王有什么好?整日里提心吊胆,还有辱于列祖列宗,一人为盗,阖族蒙羞!俺家君侯志向远大,能征善战,从谏如流,且又爱民如子,美名远播于列国,要不了十年八载,必将称霸天下。凭着贤兄这身本事,如果能弃暗投明,定能获得君侯的重用。既可建功立业,封将拜相;又可光宗耀祖。此等美事,还望贤弟莫要错过才好。”

    说这番话的时候,公子絷一脸的诚恳,无论是换作谁都会觉着他是在为你考虑。既然是为你考虑,就没有不听的理由!孟明视只听进去三分之一:“贤兄,此事干系重大,您容愚弟好好考虑考虑,咱们换个话题吧。”

    这一换,直聊到鼓打三更,方才入睡。

    次日晨,孟明视用过了早饭,对公子絷说道:“贤兄,我想去街上走走。”

    公子絷道:“要不要愚兄陪您?”

    “不用。”

    “找一小厮呢?”

    “也不用。”

    公子絷目送着孟明视走出了大门,方才折进书房,动手修改《秦风》——那是一部关于大秦民歌的总汇,为无名氏所集,内中载有《东邻》、《驷驖》、《小戎》、《蒹葭》、《终南》等,共八篇。这既是百里奚交给他的任务,也是秦穆公的意思。

    刚刚修改一首,童子来报:“公孙大夫求见。”

    他长身而起,亲至大门相迎。

    一番寒暄之后,二人携手升堂,分宾主坐定。又是一番寒暄,公孙枝方才说道:“今有天大一件喜事,不知大人听说了没有?”

    “谁的喜事?”

    “左庶长。”

    “左庶长?”公子絷眉头微皱道,“昨晨朝见君侯,下官与左庶长一路同行,没有听说他有什么喜事呀?”

    “那喜事发生在下朝之后。”

    公子絷笑道:“咱俩谁给谁呀?汝还卖什么关子。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左庶长的老妻找到了。不,严格说,是老嫂子自己送上门的。”

    公子絷道:“此乃天大之喜也。走,去相府,讨他一樽喜酒喝喝。”

    公孙枝摇手说道:“别急。这事不知怎的传到了主公耳里,主公说要登门相贺。这会儿怕是已经到了相府了。”

    公子絷道:“经您这么一说,咱更得去了。”

    “为什么?”

    公子絷道:“主公去,咱也去,咱不敢说是给百里奚锦上添花,至少说也是给相府里增加点人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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