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喜-爱之养与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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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直记得唐放,不是因为仰慕,亦不是因为他曾经多么地偏爱于她。事实上,他差一点就忘记了曾经有过她这样一个学生。

    她只做了他很短一段时间的语文课代表,是前一任课代表闹情绪,非要辞职不做,她才被他点了名,接过了这一相当于秘书的职务。她那时还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生,对于他的那种豪放不羁,丝毫不能理解,只是隐约觉得他与一般安分守己的老师,是不一样的。他喜欢写诗,常常在下班后,别的老师都回家吃饭时,在洒满夕阳的办公室内,伏案写作。他的字龙飞凤舞,所以为了投稿时编辑可以看清,他会让她帮忙在方格稿纸上抄写一份,而后再为他装入信封,投到邮局门口的绿色信箱里去。她不知道那些文字,究竟会不会被编辑们仔细地阅读,她总怀疑她帮助投出去的那些稿件,全都石沉大海,因为她从未听他提起过它们的命运。而且那时的他,特别凶地抽烟,是蹲在办公室门口的台阶上,她每次去办公室取批改好的作业,看到他蹲在那里抽烟的姿势,总是莫名其妙地觉得难过,似乎那一刻的他,是个无人领取的迷路的孩子。

    他还饮酒,常常喝得半醉,忘了该上的课;她便去喊他,绕大半个校园,在家属区最后一排红砖青瓦的房子后面,轻轻敲打他的窗户,叫他起床。有时候会恰好碰到他与妻子吵架,鸡毛蒜皮的小事,大约是因为经济上的困窘。这当然是她猜测的,因为后来她无意中看到他的妻子,在食堂里开了一个小小的窗口,卖自己做的饼或者粥饭。冬天的早晨,天还很黑,她透过路灯,看到他的妻子在窗口里探出头来,将饭交给学生,又哆嗦着手,收好零碎的钞票,那时的她,突然明白为何他会蹲在地上,而不是放眼四望去看这个世界。

    但这样黯淡的生活,依然掩不住他的横溢才华。她毕业的那一年,听说他的文字,开始在全国的各大报纸上,频繁地出现。她偶尔看到,依然是熟悉的那种沉郁和忧伤,犹如他上课时,时常会在学生的读书声里,走神,似乎是在想着渺远的心事,又似乎什么也没想,只是惆怅窗外那片即将凋零的樱花。

    她那时晚熟,一心只顾着埋头学习,丝毫没有像别的女生那样,热烈关注着诗人气质的他,所以毕业的时候,她考入当地最好的高中,而且语文得了最高的分数,却并没有想起去给他致一声谢谢,或者送一张小小的卡片。

    这一过就是十几年。这一程漫长的人生里,她历经了闪婚闪离,还去国外走了一圈,回来后换了几次工作,最终在北京一家待遇不错的科研单位,谋得一个算是长久稳定下来的职位,而且,因为科研的成绩,被许多家媒体争先地报道。而关于他的消息,则只是从同学口中,偶尔得知终于辞了职,去了上海,听说,是在一家声名很盛的晚报。

    如果没有他的来信,她想这个叫唐放的男人,将永远都会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那封来信,没有署名,只是说最近看了她的一篇报道,为她所做出的成绩,感到欣慰。她经常收到陌生的仰慕者的来信,所以权当是同样的一个青睐者,只轻松几个字,便回复了此信。此后这样简短的信件,她又陆续收到过几封,直到其中的一封里,他突然说:那时你是一个多么柔软的孩子,每一次在教室里看到你,都觉得像一尾小小的鱼,我不知道谁会能够温暖地保护于你。她读到这里,才突然间猜测,写信来的这个人,有可能是他。

    此后的一个星期,她一直执拗地寻找并确认着这个陌生的来信者,便是唐放。她用百度将他的信箱搜索出来,看到一些散落的剧本、连载的小说、短篇的评论,所有的署名,都是隐匿的,不知道是不是他,还是另外的一个人。可她还是在搜索到那个紧跟着信箱的MSN后,立刻去加了他。

    那边竟是很快地通过了,而且,他还在线。她语气里带着一股子想要得知结果的急迫,匆忙地问他,是不是唐放。她一连问了四次,都没有得到他的任何回应。她不死心,一遍遍地回忆那些与他有关的细节,告诉他同学录上,曾经有许多学生,都怀念他写过的诗歌,或者发表的文字;告诉他听来的那些与他有关的消息,又问他是否依然待在上海,还是去了其他的城市;告诉他自己以及那些他教过的学生华丽缤纷的生活。她觉得自己近乎于一个喋喋不休的老人,在这里与一个回忆中相关的人,絮叨那些过往,并为过去,编制出一个瑰丽的而今。可是网络那边的他,却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复她一个字。似乎,那边根本就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她终于通过层层关系,打通了一个依然还在那所中学任教的老师的电话,又装作漫不经心地,聊起了他,然后便惊讶地得知,唐放在辗转了许多的城市之后,曾经试图回到当地的那所中学,可是却因为再一次与领导闹翻,而被免职,之后便一直待业在家,靠在马路边上,做一些时刻提防城管严查的小生意,维持生计,他依然写诗,或者小说,依然抽烟喝酒,而且比之于从前,更甚。他断绝了与许多过去友人的来往,成为那个小城里,一个近乎颓废无用的男人。

    她终于止住了继续询问MSN上那个头像忧郁的男人,究竟是不是唐放的脚步,也不再费力地去网上搜索一切关于唐放的信息。她想其实他在网上的闭口不言,包括她在认出他后,再也没有回复过她只言片语的沉默,就已经证明了他的落魄和无助。继续寻找,满足的是她的好奇,刺伤的却是他不堪一击的灵魂。

    或许,让唐放在俗世生活里安静地吸一支烟,或者饮一杯酒,才是给予一个曾经热情奔放,而今却穷困潦倒的诗人,最真诚的怀念。

    朋友讲一个山东人急性,是读书时交过的笔友,第一天刚刚收到他的信,介绍自己兴趣爱好种种,想要与朋友做精神上的子期和伯牙,第二天便又收到他的第二封信,急忿忿地指责他说:我给名人写信还很快收到回复了呢,给你这无名之辈怎么就一去杳无音信?!朋友惶恐,恨不能插翅飞过去,安抚他那颗快马加鞭飞驰着的心。

    想起几年前大学毕业的时候,一个人在城市里奔走,同样性急,每日上班,谨记新人法则,兢兢业业之外,做事走路总是一路小跑,试图将前辈落下的距离,飞速赶上去,让总也记不住自己的领导,可以在视线扫过人群时,在我的脸上留下片刻赞许的目光。我记得自己总是单位里第一个赶来上班,又最后一个带着疲惫离去。我对领导或者前辈布置的每一个任务,都以飞驰的速度交差,并在他们心满意足的笑容里,觉出自己的价值。

    可是这样的付出,却并没有换来同事领导的认可。单位的车轮,照常运转,并不因为我的加速,而让我脱离新人轨道,一步跨入优秀员工行列,反而遭来新人嫉妒,和前辈的神经紧张;而领导也几次暗示,不必如此追赶,让同行的人跟着一起生出压迫。终于在一次提交某个项目的方案时,因为连日加班加点,而身体无法承受疲惫,某一天清晨起来,再也无法在自己规定的十几分钟内洗脸刷牙吃饭下楼,去赶公交。

    只能请假赶去医院看病,依然是心内焦虑,想着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关键时候,落给其他同事,让别人抢了先去,否则前功尽弃,一切都付诸东流。于是便急急地挂号,去找看病的大夫,可惜进门后只有一个护士,悠闲地剪着指甲,看到我来,便努一下嘴,示意我坐下。我却直接一步跨到她的面前,说:我赶时间,大夫在哪儿?我想尽快开药后回去上班。护士看我一眼,慢慢道:你赶时间,可是时间并不赶你,先坐下等吧,大夫开会呢,最快也得半个小时,已经病了,何必急这点时间?

    我几乎与她争吵起来,我说耽误了我的上班时间你们负得了责么?疼痛不在你们身上,你们当然不急!她淡淡瞥我一下,并不与我计较,只是扫一眼走廊坐在连椅上同样等待的病人或者家属,说:这里已经够好,有些人为了去好的医院看病,只是排号就要排半个月呢,医院有医院的运行速度,总不至于为了某个人,就修改了时间吧,那样,怕是又众口难调了;所以还是心平气和坐下等待,着急上火,也于病无补。

    大夫终于等来的时候,只看了一眼,便让我尿检,而后又是缴费,拍片,等化验结果,就连中途去厕所,都需要排队等待。折腾下来,当初的急躁,快被磨平,知道即便是插上翅膀,也不能在一秒钟内,将所有程序办完,所以还是耐下心来,慢慢去走。

    拿到所有检查结果的时候,大夫终于下了定论,说我是心焦过度,引起身体发生病变,内分泌系统紊乱,各项机体功能也受到影响,所以除了吃药,最好还是回去好好吃饭,慢慢调理,否则病难以根除。大夫是个温和年长的男人,看我气色苍白,心内焦灼,便劝慰道:这么年轻,急什么呢?知道疾病的疾是什么意思么?就是你平日走得太疾,又心内焦急,所以身体才罢工不行,落了下来;跟我比起来,你还差着30多年呢,慢行去走,既能欣赏风景,领略世情,又能有益身心,交得知己,所以何必着急?

    那是我从大夫那里,得到的最有用的药方,比之于其他一大包用来调理的中药西药,它的疗效,最为显著。出门的时候,在走廊里遇到的病人,神色里几乎有同样的焦躁不安。有人想要急迫知道肚中7个月胎儿的性别,于是四处托人给医生送礼;有人因为开车过快,撞上墙壁;有人吃饭过急,将食物呛入气管;有人喝酒太急,引发胃部出血;有人长大过急,吃各种促进发育的所谓良药,却引起病变;有父母盼孩子成龙成凤太急,反而让孩子厌学出逃,甚至割腕自杀。

    而这样的急迫,终于让我们及其周围的人,付出了身体或者精神的代价。常常等到停下脚步,因为急促“刹车”,引发新的事故,并连医治的药方,也无处寻到。

    报载,青岛一女子,在路边发现一受伤白鸽,遂带回家中,悉心调养,待其康复如初,女子便准备放生。不想,却是再也放不掉了。白鸽不仅原路寻回家门,而且此后与女子左右相随。甚至女子上班、散步、打车、逛街、办事,白鸽皆安静站在其肩头,既不扰乱,也不离弃。这段人与鸽的奇缘,被好事记者拍下,发于报章,竟是引来喝彩一片,皆说,此鸽真真是通了人性呢。

    但记者只重了鸽恋上人的结果,独独忘了报道,这女子在此鸽受伤之时,究竟如何在外人的漠视里,温柔地将其捧回家去;又花费了多少气力,为其包扎伤口,喂水吃药,安置窝巢;而到完全康复,为博其信任,女子又耗去了多少爱与时间,这些,皆被记者隐去了没有报道。读者只知,鸽如此依恋一个人,是世间奇事,但奇事之后,却不再深究。其实天下所谓奇事,皆有根源,女子的付出,如若深探,断不会低于鸽的眷恋。作用力总是等于反作用力,爱的付出与回报,大抵也是如此。爱没有奇迹,之所以称奇,只是世人未绕到爱的背后,看其究竟。

    闲日去买紫砂的茶壶,逐一看过去,被造型和材质弄到眼花,竟是不知该选哪个。小姐便笑,其实紫砂壶重要的不是选择,而是如何去养。一盏壶犹如一个人,只要在起初,你能够用好茶,精心去泡,让其充分吸纳茶的清香和精髓,直至最后从内到外,都浸润好茶的芬芳,那么,两年之后,即便你日日放一般的茶叶,也能喝到上品茶的味道。反之,如若不善饲弄,则会坏了你其后的品茶之日。

    但小姐没有说明,这两年的时间,究竟要付出多少的气力,来养这盏壶,方能在以后长长的午后,品到上等茶的甘甜。这每一缕味道,怕是要花费十份的细心,来养的。一个“养”字,只从构字法上,就可知道,需要人勇闯三关,方能达其畅通无阻的境界。

    而一块玉,一枚银饰,亦是如此。玉佩戴时日长久,会吸纳人的温度,通达经脉,更现其温润澄碧之色;而那精心爱护的人,也会得其精华,颐养肌肤。在玉,此处之“养”,常称为“盘”,盘玉即人用手指反复抚摸,如此,一块活玉便会绽放最美丽的光华。银饰可称最为费时的饰品,每日洗澡,皆要取下放好,而且还需时常清洗,以防氧化。但人的汗液,却能养它,让其渐次呈现迷人色泽。

    玉与银饰,和人相比,本是没有生命之物,但若是给其体温,悉心调养,竟是通灵似的,用最晶莹的光芒,回报人的关爱。

    人与自然之物,即是这样奇妙的关系,一分田,一株花,一棵树,一只鸟,甚至一段爱情,大抵都离不开一个“养”字。田的肥沃,花的妖娆,树的茂盛,鸟的精灵,爱情的相依相偎,是回报给“养”的果实。所谓有因才有果,当报章报道诸种奇事,譬如人死宠物自杀,鸟儿于险境中解救主人,花儿在抚摸之后奇异返生,其实都是在此之前,有漫长的养之路,不过就是人只看奇异转折后的结果,未追根溯源,查其根本。

    一份爱,养得好,自有奇迹,养不好,便也只剩了痒,各自丢弃,再不想念。

    对门新来了一个6岁左右的小男孩,尽管穿了一身簇新的衣服,但那口浓重的河南方言,还是掩不住他初来乍到时的羞涩和紧张。在楼道里遇到过他和对门男主人几次后,便知道他的父母都在北京打工,他又到了上学的年龄,便被父母接了来,暂时住在舅舅家里,并借读于附近的小学。

    这显然是一个从小生活在农村里的孩子,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他会爬到小区树上,折了柳条做成哨子,吹出一首嘹亮的曲子。他的书包里还装着乡下带来的弹弓,一不留神,就朝那青天上用力射出一粒石子,嗖地一声恰好击中一个麻雀的要害。起初还有一两个同龄的孩子出于好奇和新鲜,千方百计地接近于他,并讨好他教授一些好玩的游戏。但那新鲜劲一过,再加上男孩土里土气的方言,跟痞味浓郁的北京话有些隔阂,周围的小孩子们便纷纷地远离了他。

    但男孩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孤单而显得寂寞,他似乎开始慢慢习惯了北京的生活,或者,是习惯了被人孤立的无助与失落。我很少见过他的父母来这里看他,周末的时候小区花园里到处都是陪孩子散步玩耍的父母,而男孩却是一个人坐在花园深处的一张木椅上,沉默不语地抬头看天。我不知道他究竟如此专注地在看什么,天上不过是飘着几朵慵懒的白云,还有鸽子迅疾地飞过。我猜想他其实是借这样的方式,来掩盖自己被人遗忘的孤独。有时候我刻意地想要走近,与他聊几句话,却每次还没有在他身边坐下,他就条件反射似地结束了自己的观望,背起书包快步走回家去。

    他的舅舅大约在一个单位做着不大不小的官,常常就有人提了东西,在没有月亮的晚上,贼头贼脑地过来送礼。每一次我都看见是男孩在开门,有时客人为了搭讪,客气地说句废话,问他陈科长在吗,他就冷冷地闪开身,朝沙发上一努嘴,算是做了答复。他这样的举止,常常会换来舅舅的呵斥,说,小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说句话还累死你不成?!但有时候,做舅舅的也会冷淡着脸,装作品茶,对来客连欠身迎接的力气都没有;这大抵是因为他的舅舅一眼扫过来者带的东西并不贵重,心里先自不屑了几分,所以也便不计较男孩的无理。

    男孩的舅舅显然是一个擅长办事的人,否则也不会隔三岔五地便有人来敲他家的门。男孩当然没有自己的书房,要挤在茶几上,边听大人们谈话,边写老师布置的作业,所以难免走神,在作业本上弄些错误出来。有一次我在楼道里,遇到他的舅舅,正在接听男孩班主任打来的电话,说他上课心不在焉,作业也应付了事,竟然还在上面画起画来。他的舅舅便问画的什么,老师便回说,画了一大瓶茅台,一小瓶二锅头,还有个一只眼睛兴奋发光一只则冷淡白眼的男人脸。这件事的当天晚上,我便听到对门传出男孩被打的委屈的哭喊声,还有他的舅舅气愤的责骂声。

    几天后我便见到了男孩的父母,他们的穿着告诉我,这是一对在某个粉尘飞扬的工地上干活的夫妇。他们提了东西小心翼翼地敲着对面的门,我从猫眼里看到他们将手里的水果紧张地提起放下,又放下提起,还不住地拍打着身上的灰尘。片刻之后门打开来,男孩首先冲出来,抱住了他的母亲。男孩的舅妈客气地将东西提过去,又假装唠闲话似的,说,这孩子不知道是想你们了,还是不适应北京的生活,上学上得没他舅舅那时带劲啊。这句话立刻让做父母的,局促不安,一个劲地说这孩子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不行等过阵子还是把他送回河南老家去吧。

    但也只是这样说说,男孩还是留了下来,一天天背着书包往返于学校与家之间,并变得愈发地沉默寡言下去,连小区里爱逗他说河南土话的大妈大爷们,也懒得再跟他搭话。只有花园里那条流浪的小狗,倒是跟他相处融洽,还能常常从他那里领到一份小笼蒸包的恩惠。我也只有在他和流浪狗玩耍的时候,才能够从他的脸上,瞥见一抹孩子才会拥有的童真。

    暑假到来的时候,男孩终于有机会回河南老家,他即将离开的前一天,我又在花园里遇见了他。不知是因为要回家的兴奋,还是因为他与流浪狗玩得开心,竟然没有介意我坐在他的旁边,并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搭讪。

    我记得当我试探着问他喜不喜欢自己的舅舅时,他给了我一句意想不到的回答。彼时他头也没抬,就冷冷道:他就会装模作样!说完了便不理会我的惊愕和更多的问题,带着流浪狗走开了。

    我在夏日傍晚蒸腾着暑气的路灯下,看着这个背影瘦削孤单的男孩,无声无息地穿过一丛灌木,又经过几株法桐,最后拐过一个楼角,消失不见。我突然觉得有些难过,为这个本应舞着刀枪棍棒,在父母怀里撒娇的童心未泯的男孩。每一个小孩都曾经盼望着快快长大,可是这样被俗世里摸爬滚打的大人们一路逼迫着,催熟了的冷漠小孩,我却宁愿他在童真的温暖躯壳里,待上一会儿,再待上一会儿,一直将这个童年的梦,做到天光大亮自然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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