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蝉与冬雪-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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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陪着你

    不光去看看过去

    还要一起走向未来

    再不情愿,时间依然推着自己往前走。

    不久,夏凉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次求职面试,虽然是实习,但毕竟是初次踏入社会,紧张得昨晚没睡好觉。

    夏凉站在一栋看似废弃的教学大楼前,对着墙上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看了半天,确定这是老师推荐的“艺海美术学校”。

    学校后面有台挖掘机轰隆隆地把一面断壁推倒了,尘土飞扬,似乎是个拆迁现场。

    夏凉捂着鼻子走进大楼,昏暗的楼道间回荡着一个中年男人打电话的声音。

    “不是还有一年吗?谁让你现在拆的?我跟你讲我就住在楼里,你要是敢拆,我让你赔命……”中年男人站在校长室门口骂骂咧咧,夏凉半天不敢上去。

    一个穿保安服的大爷从他身边经过,可能是觉得这小子有点鬼鬼祟祟,问他:“你是来干啥的?”

    “我来应聘实习老师。”夏凉怯生生地拿出自己的简历和推荐信。

    大爷“哦”了一声,手指着中年男人说:“你直接找校长吧,也没别人接待你了。”

    中年男人进了校长室,啪的一声重重地摔上门。夏凉走到门前,深呼吸一口气敲响了门。

    “进!”

    夏凉欠身进门,打招呼:“你好,我是来应聘实习老师的夏凉,这是我的简历和推荐信。”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夏凉递过来的简历和推荐信,搁到一旁,双手交叉,睨视夏凉。

    “我们学校有十几年的历史了,你去附近问问,没有哪个不知道我们学校的。到了我手上,只剩下了一个班几十个学生,老师却有七八个。你说没有学生,光有老师有什么用,我们要靠学生赚钱啊!”校长说到激动处唾沫横飞。

    “那些老师一个个自以为师德高尚,不愿出去拉生源,那我养着你们,每个月发你们那么多工资干吗?”校长看到夏凉有些胆怯地缩在椅子上,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

    “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跟他们一样,去教务处找孙老师,他会安排你的工作事宜。”

    面试过程出乎意料的简短,夏凉准备了一肚子应对面试的说辞全都派不上用场,他看了三四本面试宝典,没有一本提到过现在这种情况。

    孙老师领着夏凉去教室,一个大教室随意摆放着二三十个画架,从过道上都能听见音响里放着激烈的歌曲,十几个学生没几个在画画的,嗑瓜子和聊天的倒不少。

    “这是新来的老师,呃……”孙老师小声问夏凉,“忘了你叫什么名字了。”

    “夏凉,夏天的夏,凉爽的凉。”

    “好,这是我们新来的凉老师,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

    孙老师介绍完就准备离开了,夏凉有点蒙,想提醒一下自己不姓凉。

    “对了,忘记告诉你,下午五点半放学。”孙老师拍拍夏凉肩膀,便走没影了。

    夏凉呆呆地站在讲台上,没想到这么快就上台讲课了,也没有指导老师。

    他尴尬地站了几分钟,终于有一个学生举手了:“老师,帮我画这个陶罐。”

    夏凉松了口气,当年美术高考他最拿手的就是静物素描,画过的陶罐至少好几百个了。画好陶罐,他顺便把画面其他部分也修饰一下,结果越画越复杂。

    肩膀被人推了一下,那个请教夏凉的学生明显不耐烦了。

    “老师,画到这种程度就可以。”

    夏凉环顾四周,学生们不知何时都走光了,金黄的夕阳余晖从窗户透入。

    教室内一片凌乱,夏凉叹了口气,等最后一个学生离开了,他独自收拾满地的杂物。

    人生的第一堂教学课就在稀里糊涂中结束了。

    夏凉靠在公交车站牌上休息,今天的工作刚结束,又开始为明天的课程头疼起来。

    “嘿!你挡住站牌了。”

    身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厉声斥责,夏凉赶紧挪到了长凳上去。

    女孩一头短发,背着黑色双肩包,穿着吊带裙和热裤,嘴里嚼着口香糖。

    虽说现在是春天,但穿这么露骨,旁人看着都冷。

    女孩径直朝夏凉走来,他慌忙低下头。

    “小哥,我发现你盯着我的大腿看,至少有十五秒了。”

    “啊?”夏凉一抬头,迎面又撞上了女孩雪白的大腿,连忙把视线移到别处。

    “手机给我用一下就既往不咎了。”女孩小小地威胁夏凉。

    看夏凉没反应,她晃了晃手上黑屏的手机:“我手机没电了。”明白了女孩其实是想借手机打个电话,夏凉掏出手机递给她。女孩边打电话边走到广告牌后面,离开了夏凉的视线。夏凉心里一咯噔,听说最近出了专门骗手机的团伙,以借手机打个电话为由把别人手机骗走,该不会自己中招了吧。

    “嘿!”身后一只手猛拍夏凉肩膀。

    夏凉吓得心脏病都快犯了。

    “怎么了?这也会吓到你啊,手机还给你。”女孩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

    他接过手机,还好虚惊一场。

    女孩坐到夏凉旁边,递过来一粒口香糖:“等会儿你帮我演一出戏。”

    “什么戏?”

    “听我指挥就行了。”

    女孩的目光越过夏凉的头顶,夏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远处有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朝公交车站牌跑来。

    “正好车来了,快抱紧我。”女孩忽然整个人往夏凉怀里钻,夏凉不得不抱着她的腰身,以防她摔倒。

    “上车!”

    夏凉被女孩弄得不知所措,乖乖听她的上了公交车。

    车门刚关上,女孩就迅速从夏凉怀中脱离,长吁一口气。

    眼镜男追到了站台,公交车已经发动了,透过车窗可以眼镜男沮丧的表情,嘴里不停地喊着小静的名字。

    “你在躲什么人吗?”夏凉问道。

    “是啊,我男朋友来找我了。”女孩漫不经心回道。

    “我看到了,是个戴眼镜的男孩吧,不过你为什么要躲起来呢?”

    “我和他只是路上碰见,牵过几次手,接过一次吻而已,他差点要托付终身给我了,”女孩揉了揉额头,似乎颇感头疼,“本来说好来这里玩的,结果他硬要拉我去他家见父母,你说烦不烦。”

    “所以你就跑掉了?”

    夏凉看到眼镜男吃了一口汽车尾气后,差点要哭出来了。

    “我不喜欢结婚。”

    “为什么?”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为什么,”女孩轻挑柳眉,大声嚷嚷,“你说人为什么非得结婚生子?好像不这么做,就违背天理似的。”

    车厢里的乘客一时间都看着他们两个,夏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公交车到乌山镇后女孩下车了,夏凉跟着下车。

    “辛苦你了,该去哪儿去哪儿吧。”女孩朝夏凉挥挥手。

    走了一段路,女孩渐渐恼怒,转头对夏凉大声喊道:“你跟着我干吗?”

    “我回家也是走这条路。”夏凉无奈地摊手。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人来人往的街市,女孩频频回头对身后的夏凉怒目而视。

    她走到一个小巷口,突然拐进巷子里,以为终于把夏凉甩掉了,没想到又看见夏凉慢吞吞地跟进了巷子里。

    现在女孩心里已经肯定夏凉是个变态,把拳头捏得咯吱响。

    女孩加快脚步,最后变成了奔跑,猛地推开“流云小舍”的大门,朝庭院里大喊:“雪曼,有变态跟踪我!”

    余雪曼双手攥着锅铲出来,看到女孩气喘吁吁的样子,不由得紧张起来:“柳静,你怎么了?”

    被称作柳静的女孩指了指院门口,夏凉正好摇摇晃晃地进门。

    “就是这个变态,跟了我一路!”

    夏凉看见柳静愣住了,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余雪曼放下锅铲,松了口气:“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雪曼,我今天去面试了。”夏凉放下背上的挎包,找到沙发躺了上去。

    “怎么样了?”

    “说不出来,感觉怪怪的,不过他们同意我在学校实习了。”夏凉揉了揉太阳穴,今天忙了一天,他只觉得特别疲惫。

    “你们认识啊!”柳静瞪圆了眼睛。

    “忘了介绍,他叫夏凉,我们暂时合租在一间屋子里。”

    “雪曼,你可得小心点,这家伙是个色狼,刚才在公交车站盯着我的大腿看。”

    “他是色狼?”余雪曼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夏凉躺在沙发上已经迅速入睡了,上衣卷起露出了半截肚皮。

    余雪曼找来一条毛毯,轻轻给他盖上。

    “你误会了,依我对他的了解,他可没这样的胆子。”

    到了晚餐时间,夏凉自动醒了,抓着蓬乱的头发,面无表情地坐在餐桌旁,脑袋还处于待机状态。

    等拿起筷子要吃饭时,他才忽然发现餐桌上是三个人,多了一个好奇地盯着他看的女孩。

    “你怎么跟到这里来了?”

    “啧啧啧,没想到雪曼你又换口味了。”柳静托着下巴,虽然是对余雪曼说话,但她眼睛看着夏凉。

    “好好吃饭,吃饭怎么也堵不住你那张嘴?”余雪曼伸出手指在柳静嘴唇上碰了一下。

    “作为你从小到大的好闺蜜,我有义务为你选男朋友把把关。”柳静张嘴作势要咬余雪曼的手指。

    原来柳静是余雪曼的发小,这次特意来S市看她,没想到会先碰上夏凉。

    “我恐怕不能陪你一起玩了,我要回家一趟。”余雪曼平静地说。

    “回家?你是指F市。”柳静很是吃惊。

    “对,我母亲生病了,回去看一看。”

    “你多久没回去过了?”柳静叹了口气。

    “记不清,至少三四年了吧。”

    夏凉口中的饭嚼了半天,没想到余雪曼有三四年时间没回家了,她家中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我不在的这两天,你就睡我房间。”

    柳静有些担心地提议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你安安心心待在这里,要是觉得一个人太无聊,可以约夏凉一起转转。”

    “他?抱歉,我没兴趣。”柳静一脸嫌弃。

    “你什么时候走?”夏凉问余雪曼。

    “明天。”

    “我送送你。”

    余雪曼摇摇头:“别耽误了你上班。”

    余雪曼是上午的火车,夏凉起得比她还早,生怕一不留神她自己先走掉了。柳静的头发乱成鸡窝似的,伸着懒腰从余雪曼的房间出来。余雪曼早已梳洗完毕,将日常用品塞进包内,拉上拉链,掂了掂旅行包的重量。

    “你真的只回家两天?”夏凉主动帮余雪曼提旅行包。

    “骗你干吗?”余雪曼感到不习惯,又从夏凉手中“抢”回了旅行包。

    扑通一声,睡眼惺忪的柳静一头栽进了沙发里。

    早餐店内,余雪曼没什么胃口,吃了一个小笼包后低头看手机。

    “快到时间了。”余雪曼提起旅行包。

    “等等我。”夏凉艰难吞下最后一个小笼包。

    刚走出店门,身后传来餐店老板的声音:“帅哥!你的手机忘了。”

    “哎呀,我的手机落桌上了。”余雪曼拍了拍额头。

    “我帮你拿。”夏凉扭头回餐馆,拿起桌上的白色手机,随手塞进裤兜里。

    到了火车站候车厅前,余雪曼转身面对夏凉:“送到这里就行了,你快去上班吧。”

    夏凉嘴张到一半,讷讷道:“……你路上小心,有事打我电话。”

    “嗯。”

    夏凉一直等到余雪曼娇小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中,才失落地准备离开。一双大白腿出现在他低垂的视线里,站着不动。

    “担心她就追过去啊。”柳静朝候车厅的方向努了努嘴。

    夏凉双手插兜里,不想跟她说话,从她身旁绕了一个半圈走。突然他愣住了,因为在口袋里摸到了两部手机。他掏出一黑一白两部手机慌了神,竟然忘记把手机还给余雪曼了,也太粗心了,万一她到F市联系不到人怎么办?

    “你偷了雪曼的手机。”柳静张大嘴惊讶道。

    夏凉懒得解释,趁检票口的铁栅栏还没关上,来不及多想冲了过去,检票员一走神没拦住他。

    对面的台阶上,一个长发披肩,提着旅行包的女孩眨眼间消失在地道出口处。

    夏凉钻出地道,从人缝间挤过去,嘴里连喊着:“麻烦让让……”

    女孩的身影忽隐忽现,夏凉像一个试图抓住失控气球的人,没发觉自己两脚踏进了车厢里。

    “小伙子,你的票呢?”一双大手钳住夏凉的肩膀。

    “我……我是来找人的,她的手机落在我这里,刚才看见她上了这节车厢。”夏凉着急地辩解道。

    乘务员盯着夏凉眼睛看了一阵,也许是看出他不是假装的,松开手说:“快点儿,火车马上要开了。”

    夏凉连声道谢,左侧靠窗的位置有个女孩背对着他,正在把包放到头顶的行李架上。

    他上前拍了下女孩肩膀说:“雪曼,你的手机在我……”话音未落,那个“余雪曼”转过头来,神色茫然,夏凉顿时呆住了。

    这个女孩只是背影很像雪曼,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车厢晃动,窗外的景物慢慢倒退,火车居然开动了,夏凉就这么傻乎乎地坐上了一辆不知开往哪儿的火车。

    夏凉愁眉苦脸地蹲在车厢连接处,人跟丢了,上班也肯定迟到,看来今天出门没看皇历。

    “嘿!傻小子,你的糖掉了吗?”

    夏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没好气地说:“你上车干吗?”

    “我以为自己的逃票功夫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你也不错。”柳静调侃道。

    “雪曼不在这节车厢。”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雪曼就在附近。”柳静伸直手臂,模仿指南针打圈。

    夏凉扶着额头,尽量不看柳静,以免别人认为他们是一伙的。

    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夏凉掏出自己手机发现没有动静,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余雪曼的手机在响。

    “喂,请问是哪位拿了我的手机?”

    “是我,夏凉。”夏凉听出是余雪曼的声音。

    “太好了,以为手机被偷了,”电话那头松了一口气,“我借别人手机打的。”

    嘹亮的火车汽笛声干扰了他们的通话,夏凉缓缓放下手机,刚才有点奇怪,好像听见了两次汽笛声。

    “你怎么了?”柳静问道。

    “你有没有听见火车汽笛声。”夏凉按住手机话筒部分。

    “有啊,我又不是聋子。”

    夏凉继续接起电话:“雪曼,告诉我你在哪节车厢?”

    当夏凉气喘吁吁出现在余雪曼面前时,她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们会在火车上相见。

    “累死我了,你跑这么快干吗?”柳静从夏凉身后冒出头,喘着粗气,“我说我的第六感很准吧。”

    “谢谢,”余雪曼接过手机,“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哥们儿,挤一挤,”柳静硬塞到余雪曼对面的座位上,“算了,我也回老家看看吧,虽然我家早搬走了。”

    “你一直都是这样吗?想去哪儿去哪儿,跳上火车就走了。”夏凉只能站着说话。

    “怎么,看不顺眼?在我高三那年,我拟定了一个计划,要在三十岁之前环游世界。结果我高考都没考,就一边打工一边旅行,一直到现在。”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我们三个人可以去痛痛快快玩一圈。”余雪曼的视线落在车窗外。

    “三个人?”夏凉嘴里念叨。

    “三个人里没有你,别自作多情了。”柳静瞥了一眼夏凉。

    “你上高中就搬到外地了,都没和我们结伴旅行过。”

    “雪曼,”柳静的语调变得低沉,“你还那么想他吗?该放下了。”

    余雪曼沉默不语,好久不见的晴空又覆上一层阴云。

    夏凉站着浑身不自在,正好有乘务员经过身旁,顺便问道:“请问下一站什么时候到?”

    乘务员看了看车窗外说:“快了,十几分钟吧。”

    “哦,谢谢。”

    火车开始减速,经过一段天桥,下面车流如织,热闹繁忙的上午。

    终于停车了,乘务员挨个车厢报站名。

    “小夏!”

    夏凉正准备下车,听见有人喊住他。

    余雪曼抓住他的一只胳膊说:“一起去我的家乡玩吧。”

    “会不会打扰到你妈妈?”夏凉犹豫不定。

    “应该不是重病,她以前找过各种借口催我回家,”余雪曼露出一丝苦笑,“不知道这次是真是假。”

    柳静向夏凉使了个眼色,夏凉连忙答应道:“那好,顺便看望一下伯母。”

    “你真会占人便宜,叫伯母叫得这么亲切。”柳静哼了一声。

    到F市已经是下午了,这是个县级市,群山环抱,光看环境会以为是个休闲旅游的好去处。F市是个工业城市。以铜矿多闻名,十几年前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城镇,因为铜业发展,大量企业和流动人口涌入,逐渐形成一个工业城市。

    火车站外一群拉客的黑车中,有一个中年男人显得很奇怪,他斜靠在汽车旁,戴着一副墨镜,看似悠闲,其实目光在打量零零星星的旅客,但完全没有上前拉客的意思。黑色的西装下,身材线条硬朗,要不是看他略花白的头发,会误以为是个年轻小伙子。

    余雪曼径直朝那人走去,夏凉和柳静跟在后面。

    那人摘下墨镜,眼神倒是一点儿不凶恶,是个五十岁左右精神矍铄的老人。

    他拉开车门说:“余小姐,你的脾气可真够犟的,我说去接你,你不肯,坐火车没累着吧?”

    “王叔,别这么叫我,怪怪的。”余雪曼皱起眉头。

    “好好,谁让我是你们家的私人助理兼司机,你说什么是什么,”王叔风趣道,“你还带了小伙伴吗?”

    “他们两个是我的朋友,来这里旅游。”

    “说到旅游,那是来对了,这里别的不多,就是山多植被丰富,改天带你们转转。”王叔招呼大家上车。

    “那个……我妈妈还好吗?”

    “怎么会不好?她老公刚收购了市里的一家贵金属公司,忙得不可开交。”王叔笑道。

    忽然他意识到余雪曼问的不是这个,轻咳一声,尴尬道:“你母亲就是因为太忙了,所以病倒住院了。”

    “很严重吗?”余雪曼紧张地问。

    “没有……打个吊针,躺几天就好了。”王叔语气明显不自然。

    汽车停在一家四星级酒店门前,王叔提着行李走在前面。

    “王叔,我们不是去医院吗?”

    “你们先休息一下,等到了晚上我自然会带你去见她。”

    “王叔,我来提行李。”夏凉想帮忙提行李。

    “不用了,又没多重的行李。”王叔没有一点儿长辈架子。

    进了酒店电梯,王叔意味深长地看了夏凉一眼,凑到他耳边说:“小伙子,老实告诉我,哪个是你女朋友?”

    “都不是。”

    “目光躲闪,肯定没说实话。”王叔哈哈大笑。

    “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唉,本想给你安排一个双人间,看来你没福分享受了。”王叔耸了耸肩。

    “哎哎,我们可是什么都听见了。”柳静在一旁嚷嚷道。

    余雪曼和柳静被安排到一个双人间,夏凉住在走廊尽头的单人间。

    王叔吩咐他们好好休息,晚上再过来带他们去用餐。

    夏凉脸朝下扑倒在房间的大床上,下了火车才想起来,今天算是翘班了。不过他只是实习老师,翘班一两天应该没什么事。

    “嘿!”柳静又神出鬼没出现在夏凉床上,他吓得差点翻下床。

    “你睡着了?我走到你旁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你进房间也不敲敲门,吓死我了。”夏凉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

    “房门敞开着,我进来见你跟死鱼一样躺在床上,口水都流出来了。”

    夏凉擦擦嘴角,余雪曼站在门口等着他们。

    “快起来吧,大懒虫。”柳静拽着夏凉胳膊。

    “去干吗?”

    “去我们以前住的小区看一看。”

    街上行人寥寥,据说这里三分之一的人都跟山上的铜矿有关系,不是矿山职工,就是家属。他们坐上一辆公交车,车内冷冷清清,路上各种大货车呼啸而过。

    他们在一个职工小区门口下车,小区的楼房很老旧,是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常见的筒子楼结构,长长的走廊,一排排斑驳的铁门。

    青黑色的墙壁,满是灰尘的纱窗,孤零零的晾衣架,从墙角密密麻麻漫上的爬山虎,似乎这里除了他们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跟着余雪曼走进其中一栋楼房,楼道内昏暗阴郁,弥漫着灰尘和木头腐朽的味道。从窗口照进来的阳光,在楼梯上形成了一小块光斑。

    “唉,越来越冷清了。”柳静感慨道。

    不知是哪个房间内响起了电视的嘈杂声,声音很小,在安静的楼道里却十分清晰。

    柳静跟见到鬼似的,躲到夏凉身后。

    “以前楼下有个阿婆去世了,头七的晚上,我下晚自习回家,在楼梯口看见一个老人在翻垃圾袋。第一眼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经过她身边时后背一阵发凉,觉得这身影看上去挺熟悉。我马上想到几天前去世的阿婆,她常常在这个时间段收集各家各户的废品,每次我碰到她还会跟她打声招呼,等我再回头楼道里就空无一人。从那天晚上起,我就不敢一个人在晚上上下楼……”

    听了柳静的故事,夏凉不觉间后背一阵发凉,不过仍强装镇定安慰道:“没事,我们现在是大白天。”

    “咦,雪曼呢?”

    他们两个光顾着害怕,居然没察觉到余雪曼不见了。

    夏凉和柳静走过空旷的走廊大声呼喊着余雪曼的名字,许多房间空置着,玻璃碎了一地,如墓室般死寂。遗留下来的家具和杂物,蒙上厚厚的灰尘,墙壁上张贴着刘德华的海报,留着中分头,还是青春活力的样子。

    这是一个被封存的世界,像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旧物展览。曾经这里应该十分热闹,大人们搬出桌子打牌聊天,小孩在走廊里打闹,墙角煤炉上煲汤的高压锅在不停地冒气,浓郁的肉香飘散在空气里。

    他们终于在五楼找到了余雪曼,她站在走廊尽头,低头看着脚边一个破旧的木制鞋柜,在最上面一格有一双脏兮兮的红舞鞋。她盯着那双红舞鞋,像被摄走了魂魄一样。

    “你怎么了?”夏凉轻轻按住余雪曼的肩膀,她受到惊吓般身体往另一边缩。

    当看清是他们两个后,余雪曼放松警惕,脸色憔悴。

    “这鞋子有问题吗?”柳静好奇地拿起红舞鞋。

    “这是我十二岁生日时,父亲送给我的礼物。”余雪曼抚摸着鞋面。

    “好久没来你家了,不过里面住的应该不是你家人。”柳静抱着余雪曼,头搁在她的肩上。

    门联是新贴的,而且屋前有打扫过的痕迹,肯定还有人住。

    夏凉抬手正想敲门,余雪曼阻拦道:“算了,我只是来看看,这里面现在住着谁已经不重要了。”

    “都跑这么远来了,总该看一下。”夏凉猜到雪曼其实很想看一看她曾经的家。

    他们的谈话声传到屋内,铁门缓缓推开,一个老奶奶颤巍巍地探出了半个身子。

    “你们是……”老奶奶摘下老花眼镜,眯起眼睛打量他们。

    “哦,我们只是路过……路过。”余雪曼紧张得说话都乱了。

    “等等。”老奶奶见余雪曼逃跑似的转身要走,喊住了她。

    余雪曼以为要挨骂了,低下头,脸上通红。

    “小姑娘,你长得很面熟啊,”老奶奶蹙眉细细观察,“你叫什么名字?”

    “余雪曼。”余雪曼轻声回答。

    老奶奶眼睛一亮,抓着余雪曼的手说:“是雪曼啊,长成大姑娘了,差点认不出来。”

    “来来,进来坐。”老奶奶热情地邀请他们。

    他们稀里糊涂地进了屋子,从老奶奶的反应来看,她似乎认识余雪曼。

    原本狭小的客厅更拥挤了,右边的柜子上放着一台用白色的绸布盖着的小彩电,一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常见的绿色冰箱立在角落,表面已经斑驳生锈。

    书桌底下放着一个纸箱,夏凉好奇地走近翻看。一堆脏兮兮的书本,有中小学教科书,也有一些关于地质勘探的技术书籍,挺有年头了。翻开初三语文课本,扉页上写着余雪曼的名字,字迹圆润。

    “雪曼,我找到你读书时的课本了。”

    又搜到了许多试卷,分数都很高,看来余雪曼以前还是个学霸。

    余雪曼自从进了屋子后,不再说话,仿佛灵魂出窍般静静看着屋子里的每一件物品。

    “站着干吗?来来快坐下。”老奶奶放下茶水,抓着余雪曼的胳膊,让她坐下。

    他们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吹着茶杯冒出的热气。老奶奶盯着余雪曼看,好似看着自己的孙女,满满的慈爱。

    “老奶奶,这是什么茶啊?真好喝。”柳静打开话匣。

    “这是钟太太过年特地送来的,我一个人孤苦伶仃也只有她惦记着我。”老奶奶唉声叹气。

    “钟太太是谁?”柳静问道。

    “钟太太是我妈妈。”余雪曼解释道。

    柳静好像明白了什么,连忙回到话题上:“老奶奶,不能说这话,你人这么好,怎么会没人关心你呢?”

    “不说了,不说了,人老了想事越来越悲观,”老奶奶握住余雪曼的手背,脸上又露出笑容,“闺女啊,你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和你妈妈一样。”

    “老奶奶,你以前认识我吗?”

    “我原来在矿上干些杂活,后来年纪大干不动了,在底楼储藏间住过一段日子,当时你年纪还小,不记得我了,”老奶奶比画着房间,“这房子起初空了几年,没人住,钟太太见我住的地方太差了,让我搬进来住,还不收房租。”

    “等下,我去拿一样东西。”老奶奶起身去卧室,传来了翻抽屉的声音。

    “或许我不该回来的,”余雪曼突然冒出一句话。

    “为什么?”夏凉差点被一口茶呛到。

    余雪曼想说什么,又摇摇头,没说出来。

    老奶奶拿着一本相册出来,翻开第一页,是一张三口之家的全家福,相片中的小孩可以看出是小时候的雪曼,扎着两个俏皮的羊角辫,脸上抹着红晕。后面站着她的父母亲,父亲戴着黑框眼镜,一身老款西装,是二十世纪技术员的标准形象。奇怪的是母亲脸上却被人用圆珠笔涂抹得一片模糊,完全看不清。

    “这是我打扫卫生时看到的,好好的相片就成了这样。”老奶奶惋惜道。

    再往后面翻,所有照片里母亲脸上都被涂成一团黑,很明显是有人蓄意为之。

    余雪曼手指紧握,不敢再看那一团团缭乱的黑线。

    “你们看,这张照片里有我呢。”柳静指着一张生活照咯咯笑道。

    那是一张十几岁的余雪曼和一个男生的合影,在他们身后的走廊有一个显然没被邀请拍摄的小丫头在做鬼脸。

    男生看着很眼熟,夏凉记起余雪曼书桌上也夹了他的照片。

    见夏凉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张照片,老奶奶叹气道:“俊杰这小伙子可惜了,你看他俩多般配,没想到后来出事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又找到一张有我的照片了……”柳静自顾自翻着相册。

    他们一直聊天到傍晚,从老奶奶口中,余雪曼知道了一些母亲的现状。现在的丈夫在她的帮助下事业蒸蒸日上,他们的小孩已经四岁了,前些日子趁着年假一家人出国旅游了一次。

    天色将晚,他们起身告辞。临行前,老奶奶将那本相册还给余雪曼。

    “钟太太说总有一天你会回来到这里看看,所以我一直在等你,不管以前怎么样,她希望你能回来跟她说说话。”

    余雪曼收下相册,没有过多寒暄,只是说声打扰了,转身离开。

    走到三楼,余雪曼忽然停住脚步说:“你们稍等一下。”

    她走到一间单元房前,轻轻拍打着门。没有人应答,仿佛拍在一块坚硬的石碑上。它和旁边的单元房一样,脏乱不堪灰气蒙蒙,不像还有人居住。

    “果然没人……”余雪曼的语气带着意料之中的失落。

    “忘了他吧,这个地方已经成为过去,活在过去里的人只有痛苦。”柳静开导余雪曼。

    “天快黑了,我们别让王叔等太久。”余雪曼背过身去。

    这里旧到许多东西依然保持十几年前的模样,以至于夏凉一眼认出了这个走廊,正是余雪曼和俊杰合影的背景。

    在那最好的时光陪伴她的人,一定也是一个很好的人吧?夏凉心想。

    “你哭了?”柳静关切地问道。

    余雪曼抹了抹眼睛,但怎样都掩饰不住通红的眼眶。

    “没事,刚才沙子吹进眼睛了。”她挤出一丝笑容。

    王叔坐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看报纸,见他们回来,大声嚷嚷:“你们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快过来吃饭。”

    王叔领着他们上二楼餐厅,他们坐在靠近落地窗的位置,路灯下刚在春天苏醒的虫子绕着光亮飞舞。

    中午在火车上只吃了一点儿零食,当时并不觉得饿,诱人的菜肴上桌后,夏凉和柳静都听到了自己的肚子在咕咕叫,迫不及待地塞了满嘴菜。

    “你不吃吗?”夏凉见余雪曼连筷子都没动一下。

    “我不饿。”余雪曼摇摇头,看得出来她有心事。

    王叔将一块蛋包肉夹到余雪曼碗里:“这是你妈妈特意叫我点的一道菜,说是你小时候最爱吃了。”

    余雪曼尝了一口,放下筷子说:“说实话吧,我妈妈是不是没生病?”

    王叔讪讪笑道:“她前几天倒是得了感冒……”

    “那我不用去医院找她了?”

    “你们先吃着,等一会儿她会过来。”王叔热情地帮他们夹菜。

    “我吃饱了,先回房休息。”余雪曼叹了口气,放下筷子。

    “是不是不合胃口?想吃什么跟叔说。”王叔慌了神。

    他的挽留并未起作用,余雪曼独自走了。夏凉与柳静面面相觑,提前结束了晚餐。

    夏凉回到房间,洗了个热水澡,扑在舒服的大床上,不多时困意袭来。

    不知道睡了多久,夏凉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灯光刺眼。窗外夜色浓重,夏凉坐起身,晃了晃僵硬的脖子,敲门声持续不断从走廊传来。

    “雪曼,雪曼……”一个女人喊着余雪曼的名字,并不急促,而是很温柔的轻声细语,就像道歉一样。

    夏凉探出身,看见一个中年女人站在余雪曼和柳静的客房前,她穿着一身质地精细的黑色套装,年纪大概四十多岁,举手投足间透出优雅的气质。

    “请问,你找余雪曼有什么事吗?”

    她伸出手,刚想再敲门,听见夏凉说话,把手又收回去了。

    “不好意思,这么晚吵到你了。”

    她踌躇了一阵,最后失望地离去,背影落寞。

    难怪老奶奶说余雪曼很像她母亲,看到那个女人的面容,夏凉大概猜到了她的身份。

    夏凉紧随其后敲响了房门,有人在门的另一边,低声抽泣。

    “是我。”

    门没有开,抽泣声更大了。

    “你妈妈已经走了。”夏凉话音刚落,门咔嚓一声开了条缝。

    从狭窄的缝隙间挤了进来,余雪曼后背仍然抵在门上,两只手不停地抹着流淌的泪水。

    柳静坐在床边,无奈地耸耸肩:“刚才雪曼一直不让我开门,还说什么她们最好不要再见面了。”

    “为什么?她不是你妈妈吗?”

    “你不懂,她是钟太太,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余雪曼咬紧嘴唇,不让眼泪再流,“不再见面,也就不会打扰到她现在的家庭,对于我们来说,这才是最好的方式。”

    从这里到酒店的停车场最少要两三分钟,如果快点应该能追上,夏凉心里盘算着另一件事。向来做事犹豫不决的夏凉,此刻却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决定。

    “跟我来。”夏凉突然拉起余雪曼,感觉拉着走的速度太慢了,他干脆抱着余雪曼冲出走廊。

    余雪曼一开始被夏凉的举动弄糊涂了,当明白夏凉的意图后,她才挣扎着要下来,但夏凉死死不松手。

    一路下楼梯到酒店大厅,夏凉累得满头大汗,看见余雪曼的母亲还未走出酒店大门,心头担子落下。

    “阿姨,等一下!”

    她母亲诧异地回过头,夏凉放下余雪曼。

    当在她们母女俩目光对视的刹那,各种猜测和疑虑都烟消云散,只有无法磨灭的亲情从心底升起。

    “一个人在外面过得还好吗?”母亲将余雪曼额前被汗浸湿的长发往一边拨,就像她刚外出几天回家,而不是几年。

    余雪曼低垂目光,缓缓点了点头。

    她母亲嘴角微微抽动,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却又舍不得开口。

    再多的话语,也比不过一个拥抱,母亲把余雪曼紧紧抱在怀中。

    街对面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馆,余雪曼和她母亲靠窗而坐,她们聊了很长时间。夏凉在酒店房间,撩开窗帘俯视,可以看见她们的身影,没等到她们聊天结束,他就困得不行先去睡了。

    早晨醒来,汽车的轰鸣声、商贩的叫卖声,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再加上房门被脚踹得噔噔响。

    “这么早,雪曼呢?”夏凉揉揉眼睛站在门口。

    柳静打了个哈欠:“她凌晨五点才回来,现在还在睡觉。”

    “噢,”夏凉淡淡回了一声,“我们先去吃早餐吧。”

    等他们带着早餐回来时,余雪曼已经醒了,脸上精神好了很多,虽然眼圈依然微红。

    余雪曼打算坐下午的火车回去,不知道昨天晚上她们母女俩聊了什么,但看今天的状态应该解开了不少心结。

    “谢谢你。”余雪曼忽然向夏凉道谢。

    夏凉不好意思了,搔搔头说:“没事,没事。”

    下午王叔开车来送他们,一路上王叔话变少了,只是到了火车站时才叹了口气说:“今天早上,我送钟太太回家,看见她哭了。”

    红灯亮了,汽车缓缓停下。

    “很少见她哭过……”王叔看着方向盘出神。

    后面喇叭声四起,把王叔惊醒,绿灯早就亮了。

    到了火车站,王叔提起精神:“记得下次再来玩。”

    告别了王叔,他们在候车厅找到位子坐下。夏凉发现身边少了一个人,四处张望。

    柳静呆立在列车时刻表的大屏幕前,上面的时间和班次不断变化着。

    当柳静站在那块不停变幻的屏幕下面时,仿佛看见她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在一样的屏幕下仰望,就像仰望一片星空,那滚动的城市名和消失的数字就是一颗颗闪耀的星星,等待着她去寻找。

    余雪曼猜到柳静的心思,对她喊道:“小静,我们一起回去吧。”

    “对啊,你到S市都没来得及逛逛。”夏凉在旁边附和。

    “夏凉,你过来,有一些话要跟你说。”柳静朝夏凉招手。

    夏凉疑惑地走到柳静身旁。柳静抓住他的衣领,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对他说:“听着,说实话你跟俊杰比差远了,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柳静夸张地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夏凉眼前比画。

    “但是,”柳静话锋一转,“你能给余雪曼带来幸福,而俊杰已经做不到了,这是你们两个人最大的区别。”

    “答应我,好好照顾雪曼,让她早点忘记俊杰。”柳静拍了拍夏凉并不厚实的胸膛。

    夏凉一时没适应柳静正经的样子,傻傻地点了点头。

    “你们在聊什么呢?快点坐过来吧。”余雪曼朝他们喊道。

    柳静重新绽开笑容,扬起手回应道:“好嘞!”

    她从背包里掏出一本小说,跷起二郎腿,悠闲地翻看。

    半个钟头后,她合上书说:“我去上卫生间。”

    夏凉和余雪曼都没注意到,柳静是背着包上卫生间的。快到上车时间了,余雪曼去卫生间找了一遍,并没有看见她,莫名其妙地人就不见了。

    余雪曼的手机响了,是柳静发来的一条短信。

    实在对不起,没和你们道别就离开了。我很想留下来和你们在一起,当我发现自己有这个想法后,我担心自己会从此停下脚步,所以我决定再一次地离开。从我选择了远方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要像一只没有脚的鸟一样,只要停止飞翔,便会死亡。

    希望我们下次再见。

    候车厅的广播响起,人群涌动,在经过一段漫长的旅程后所有人都会去他们想去的地方。

    夏凉恍惚间看见一个女孩背着包,向着远方独自前行。她是一颗清晨晶莹的露珠,或许下午就会消失,但只要在最美的时候,闪耀着光芒,就不留遗憾。

    午后温暖的阳光洒进车厢,广播里播放着安静的钢琴曲。

    大段的时间可以用来闲谈,余雪曼向夏凉娓娓道来她以前的故事。

    车程漫长,故事也变得遥远。车窗外,春天的序幕才刚刚拉开,沿途大片的油菜花鲜艳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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