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火文集-风云花絮(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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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日程安排本来是两项:一是会见著名的查理大学汉语系的教授和学生,举行座谈;二是晚间出席捷华协会的冷餐酒会,同捷华协会成员会谈。但我与代表团的同志们商量后,决定提出增加一项内容:到奥尔桑一号公墓去凭吊已故捷克汉学家丹娜。

    查理大学是中欧最古老的大学,1348年创立,它是分散型的大学,各系都有自己独立的教室和宿舍。我国的名牌大学似还没有这样的“分散型”。

    捷克作协主席安东尼教授亲自陪我们到了汉语系,介绍我们认识了系主任凯尔教授(他译过巴金的《家》、周立波的《暴风骤雨》,是研究《红楼梦》《儒林外史》的专家)及包捷教授、廖敏博士、罗然博士(汉学家们都有中国名字)。这个系有11位教师,五六十个学生,参加座谈的师生有十多位。在机场欢迎过我们的何志达(我们叫他“小何”)也参加了,他是汉语系的学生,今年八月到过成都(他说:“成都的茶馆很有味道。”)。这个系1951年成立,以学汉学为主。

    谈话友好而愉快,互相交流情况,增加了解,我全面介绍了些中国文学界的状况,也用了一系列数字(诸如全国作协和地方作协会员人数,出版社的数字和长篇小说每年出版的数字,文学期刊的数字,报刊上副刊的数字等等)说明了一些情况。复兴介绍了当代作家和作品的情况,小斌谈了影视文学、女性文学方面的一些情况,星灿介绍了翻译方面的情况。大家并回答了提问。谈到米兰·昆德拉,这位在国内被炒得很红的捷克作家,在捷克评价却不高,作家对他如此,汉学家也如此。

    包捷教授拿出一本他们新出版的载有中国当代小说的刊物来,上面有他们翻译的中国作家的短篇小说,但还都是80年代初期的作品,而且也不一定都有代表性。捷中文化交流这些年不多,所以形成这种情况。他们不太了解我们,正如我们不太了解他们一样。我们请他们介绍些这些年来最突出的捷克作家。他们介绍的几位都是过去“地下作家”。第一个介绍的是哈拉巴拉(Harbal),他生于1914年,去世不到半年,是喂鸽子时坠楼而死的。他写长篇和短篇,反映社会下层人物,写当代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物,主要作品有《过于喧嚣的孤寂》《小镇,时间在停滞》《我是怎么为国王做服务员的》等,另一些作品如《斧子》《男孩是怎么来的》也很著名。另一个年轻的作家杨·德波,最有名的小说是《妹妹》,他常写奇怪的爱情。再像作协副主席艾娃的名著是《悲情房子里的女朋友们》写的是80年代初她的囚禁生活。

    座谈结束时,我们将我的《战争和人》三部曲精装本,小斌的《敦煌遗梦》,复兴的《散文随笔集》作为礼物赠给他们的图书室。

    下午三点多钟,小何陪我们去奥尔桑一号公墓。这里雨后,天气阴寒,我们去丹娜墓地凭吊,心情感到萧瑟。

    丹娜(1929-1976)是捷克著名女汉学家,1953年曾访华,次年应聘到北大和外语学院东欧语系任教三年。她翻译和发表的有关中国的著述有几十种,译介过鲁迅、郭沫若、朱自清、闻一多等人的作品,也译过肖三的作品和艾青的诗,完成了《捷汉词典》中她分担的部分。但1976年10月30日因车祸丧生。

    艾青曾有一首诗《致亡友丹娜之灵》发表。

    小何陪我们去。因雨后地滑,地铁的电动扶梯上有水,我险些仰面一跤跌下去,幸亏复兴在我身后用双手救扶了我,才未出事。我们在公墓门口买了花圈进去凭吊,意外地看到年近八十的著名汉学家何德理博士——小何的爷爷早已冒雨守候在丹娜墓旁等候着我们了!原来我们给丹娜上坟的事,在捷克汉学家之间引起了反响。我们为何老的到来感动,他也为中国作家这样念旧而感动。

    夜间六时,在玛纳斯饭店,捷华友协举行盛大冷餐酒会,到了大批汉学家、作家、友好人士。主要有捷华协会主席何德佳、捷克作协主席安东尼、著名汉学家何德理、捷驻华前任大使法斯、汉学家约瑟夫·海兹拉尔夫妇、汉学家傅思端、鲁碧霞、电视编导瓦洛娃等等,张德生参赞等也到了,共五十几人。会议开始,捷华友协主席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我在答词中谈起了下午去丹娜墓的事,我说:“……中国人有最讲情谊的传统,我们永远不会忘记曾为中捷友谊和文化交流做出过贡献的好朋友……”我看到捷克友人们脸上有感动的表情。

    这似乎使那晚的酒会气氛更温馨、友好了!我们端着酒杯同朋友们碰杯交谈,又多结识了一些捷克友人。我觉得捷克有一支人数众多的、高水平的汉学家队伍,他们过去、现在都在为中捷文化交流做出可贵的贡献。

    1997年10月15日星期二

    上午,安东尼来旅馆,陪我们去参观斯特拉荷夫斯基修道院和国家图书馆。

    这个古老的修道院原为9—10世纪的建筑,在此珍藏着大量古代宗教方面的书籍,1950年,国家将此地改为民族文化纪念馆,修道士从此离开。1989年,修道士又回到这里,现在这里属于教会,可供参观的有两个穹顶上金碧辉煌绘有精美壁画、四周密布书架的大图书室。

    国家图书馆的一位女负责人接待了我们,自豪地告诉我们图书馆的历史,带我们将整个图书馆看了一遍,总的印象是:这个历史悠久、范围广阔、环境幽美、藏书600万册的大图书馆有极高的管理水平,书籍保护得好,环境肃静而清洁。看到光线充足、温度适宜的大阅览室里满满静坐着许多专心的读者,我也想找点书坐下来静静地读一读。

    天又在洒下碎雨花了!离开图书馆后,安东尼驾车带我们到郊外的著名音乐家德沃夏克故居去参观。

    复兴这几年在研究那些世界闻名的伟大音乐家,写了不少有关音乐家的随笔,他在去年出版的《最后的海菲兹》一书中,就写了《德沃夏克的鸽子》一文。听说去德沃夏克故居,复兴特别有兴趣。我们的汽车终于在12:30,在小雨中到了德沃夏克的故居前。这是一幢奶油色两层楼的有脊形红瓦面的宽大欧式建筑。车一停,故居前漂亮的绿草地上树立着的德沃夏克铜像就将我们吸引了过去。德沃夏克手拿指挥棒潇洒地站立着,我们拍照片,拍了又拍,然后才进屋去。

    显然他的故居成了一所纪念馆,保存得较好。门首一位胖老太太,见有人参观,马上放起了德沃夏克的音乐作品,神奇的旋律马上把我带进了一种神圣的境界。我问胖老太太:“能拍照吗?”她友好而风趣地回答:“我就当没有看见!”

    故居内摆设如同昔日,主人虽早已不在,他那美妙的乐曲却绕梁旋转,使人得到美好的感染。那作品是永生不朽的!我看到复兴和小斌正急着要同那架德沃夏克生前弹奏过的漂亮钢琴合影。他们真要感谢那位“当没有看见”的胖老太太。

    午饭是归途中在一家名叫“香港酒家”的中餐馆吃的。吃得简单,主要是面条、春卷之类,却花了一千克朗。

    下午四时,在捷克国际笔会中心租借的一处地方与捷克作家座谈。

    进入会场,发现大批捷克著名作家、诗人、笔会中心负责人、《文学报》主编等差不多都来了,人数竟有四十多人,原来,外地的著名作家和诗人也来了。安东尼一一为我介绍,过了一会,国际笔会中心副主席伊凡·克利马宣布开会,他是当今捷克文坛的名诗人,长发,戴眼镜,开门见山地问:“中国现在有没有创作和出版自由?”

    这是一个比较好回答的问题。我扼要谈了“双百”方针,告诉他们今天中国的作家都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想写精品,又列举数字说明创作和出版的情况,说明天下没有绝对的自由,例如淫秽色情等坏作品就不能允许写,写好作品创作很自由。复兴、小斌、星灿也与我一同谈了自己的切身体会。我发现听的人很专心、很有兴趣,也都能认可。有人接着提出了有关人权的问题。我说:“我想说明一下,中国现在非常强调民主和法制。这两者是不可能偏废的。因此,一方面民主扩大,一方面法制完善。人民既享有广泛的民主,也要守法,犯了法的人,无论他是作家,还是别的身份,都无例外地要受法律制约,这就叫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想,捷克也有法律,谁犯了法也得按法办事,别人恐怕是不会说三道四的。”这话得到许多作家的认可,伊凡·克利马让别人继续提问。

    一个作家提出:“中国人吃狗肉,又吃一些别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很残酷,是不是?”

    我们实事求是地回答:“吃狗肉是有的。吃的问题每每同生活习惯有关。中国有五十几个民族,我们尊重各民族的生活习惯。例如朝鲜族,历来爱吃狗肉,养狗吃就像你们养牛养猪吃一样。至于我们这几个都不爱吃狗肉。事实上中国现在有人吃狗肉,更有无数人养狗做宠物,城市、乡村都如此。至于吃别的东西,例如青蛙,也是有的,那也同吃的习惯有关,但青蛙在禁吃之列,因为它吃害虫。此外,受法律保护的动物很多。当然也有人会违法,但违了法就得按法律处理。”

    此后,捷克作家们提了不少问题,有关于出版情况的,稿费问题的,中国文学现状的,环保问题及参加国际笔会活动等问题,复兴、小斌、星灿和我都一一作了回答。

    整个座谈会的情况是由热烈尖锐开头,到热烈和谐,然后转到热烈融洽,由提问答问成为谈心。大家谈得很高兴,互相都认为离得远,这些年交往少,互相有不了解并不奇怪。今后应当保持联系,进一步得到交流,能将双方的好作品互相介绍。而且互相都认为必须通过交流加深了解。最后我说:“天下没有完美无缺的东西,中国正在前进,当然也不可能一点缺点、问题也没有。但眼见是实,传闻是虚,欢迎各位以后有机会能去中国看看!”星灿的翻译是十分出色的。有她兼做翻译,在交流上起了很好的作用。

    伊凡·克利马最后热情地作结束语说:“中国是个伟大的国家,将来在世界上起的作用会更大。我们希望她越来越好!”

    会谈结束后,大家高高兴兴地合影留念。我同安东尼及伊凡·克利马还有其他一些作家、诗人都合了影。向我们提出人权问题的女工作人员这时也态度友好地上来解释,说明这属于她的工作范围,所以她才这样做的。于是,我们友好而有礼貌地同捷克作家们告别。

    安东尼主席后来说:“你们对所有问题的回答都答得很好,所以会开得很好,交流十分需要和有益。”

    晚上,有一个由访华作家Dr.杨和副主席艾娃安排并参加的、由旅馆经理杨·托斯塔尔举办的夜宴等着我们。夜宴设在郊区一处很大的乡村风味的餐馆中,捷克人度假时喜欢到乡村去。旅馆经理经营着三个大旅馆,豪爽热情,态度友好。这乡村餐馆有伙小乐队演奏悦耳动听的捷克民歌。菜肴丰盛,各种酒及饮料齐全,点心全是现做现烤的,很新鲜。紧张忙碌了一天,得以宽松。但晚宴结束后冒着雨用车送我们回旅馆时,已经十二点多钟了!

    又在刚睡时接到亮亮电话,没有事,只说想听听爸爸的声音。这可爱的孩子!

    1997年10月16日星期三

    一个令人高兴的晴朗秋日。

    上午,大使馆文化处的高晓川同志驾着崭新的奥克达维亚轿车陪我们去西部靠近捷德边界的著名温泉城卡罗维伐利游览。这里虽未去过,但早已闻名,因为国际电影节每年在此举行。50年代我国的故事片《白毛女》曾在此获一等特别荣誉奖。1988年,《芙蓉镇》也在此获“水晶球大奖”。现在,每年一度,在此地还有德沃夏克全国歌咏比赛和德沃夏克之秋国际音乐节。

    人都说:不到卡罗维伐利,就等于白来一趟捷克。

    高速公路上车辆并不太多,张德生文化参赞是个善于做工作又周到细致的人,叮嘱小高一定要保证安全,车子要开得慢些。小高性格好,脸上总有笑容,车开得平稳。他对文学、音乐、体育都有爱好,熟悉捷克情况,知识面广,我们一路闲谈颇不寂寞。

    不到三个小时,到达卡罗维伐利。嗬!这里真美真好!阳光下,街道干净宽阔、建筑物各式各样,色彩也常不相同,有的红顶,有的蓝顶,有的黑顶,房子有的淡绿,有的鹅黄,有的雪白,像一排排帽子、服装、年龄都不相同的人聚在一起。一条宽阔的由温泉水汇聚成的河流,清澈地在中央流过,两边街道的各色店面丰富多彩,有陈设各种首饰、项链、戒指的珠宝店,有陈设水晶玻璃器皿的专卖店(水晶玻璃是本地物产),有放满时装模特的时髦服装店,五颜六色的糖果店和酒店(本地特产一种贝赫尔开胃酒,用矿泉水加多种草药酿成,旅游者都爱买了带走)。我们下车后,踩着刚飘落的黄叶,漫步街头,感到这里无处不美,处处适宜摄影留念。这里有矿泉数十处,出售一种唯有本地才有的扁壶,造型可爱,可以用来盛矿泉水喝。有一处洁净的明亮的大厅,里边有不断喷出的温泉水可供饮用。复兴买了一只扁壶,盛了矿泉水要我试试。水味略咸,喝水的外国游客极多。矿泉水含多种化学元素,据云能健身,有治疗消化器官和新陈代谢紊乱症的功效。

    本地出产一种有460多年历史按当地传统工艺制成的“卡罗维伐利薄饼”,我去买了些热的大家尝尝。一尝很奇怪,味道同北京的茯苓饼竟非常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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