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火文集-王火散文随笔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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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话说:“牛车轴声响不断,蒲甘佛塔数不完。”又说:“到了蒲甘,闭眼随便用手一指,手指到的地方总有佛塔。”蒲甘的佛塔,大的就像一座大寺庙,小的则像我国小县附近小山上常有的那种“镇山宝塔”。公元11世纪,蒲甘王朝建立后,阿奴律陀王、江喜陀王、阿隆悉都王等个个都是修造佛塔的的带头人。他们和所有虔诚的佛教徒把修建佛塔作为一生中最大的愿望和事业来干。佛塔就是佛的化身,拜佛塔就是拜佛。古代在蒲甘实际有佛塔5000座光景。此地天气干燥雨水少,佛塔大都保存完好,可惜1976年一场地震,佛塔倒塌了近一半,现在仅存2000多座了!

    有人把蒲甘王朝后来的败落归咎于兴建佛塔太多,劳民伤财,而且占用了大量良田,荒芜了大量土地;也有人认为佛塔的兴建并未损害王朝的基业。不知怎的,看到了蒲甘古都的“塔林”,我立刻想到了中国的万里长城,为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对缅甸历史,我缺乏深入研究,面对蒲甘佛塔,那灿烂多姿的佛教文化,我觉得这历史古城遗留下来的佛塔之林,今天是缅甸人民贡献给世界旅游者的精华和瑰宝,也是缅甸人民体现他们的统一与坚定信仰的辉煌和骄傲。缅甸今天的佛教仍然发达,缅甸这些年又实施开放,引进外资,积极从事建设,发展很快,人民生活有所改善,值得游人高兴。

    我在访缅后,为此思索过……

    〔书评序跋〕

    关于萧乾的长篇小说《梦之谷》

    萧乾先生是我尊敬的教师,40年代我在上海复旦大学新闻系时,借读过他的长篇小说《梦之谷》。人事沧桑,一晃几十年,1983年我到四川人民出版社任副总编辑分管文艺,当时社里出版《萧乾选集》四卷本,为了解全面情况,我特地将已发排了的第一、二卷校样调来过目。第一卷是长篇小说和短篇小说,于是,又重新再读了《梦之谷》。现在回想:第一次读时,是纯粹抱着仰慕和学习态度读的;第二次,是以编辑身份抱着审阅态度读的。如今,我第三次细读《梦之谷》,则是抱着赏析态度读的,当然也还是学习。

    萧老的散文、特写、译作、文论,名震遐迩,评论推崇者较多,相比之下,小说显得冷落。尤其是他唯一的一部优秀长篇——《梦之谷》,似乎更未受到过应有的重视。我一直认为小说应该是文学的主力。正因如此,回顾三次阅读《梦之谷》,加上对萧先生的一些了解,现在应华艺出版社出版《萧乾研究专集》编者之邀,觉得实事求是地写一篇不算评论的评论还是可以而且应当的。

    一

    萧乾先生创作小说的数量不算太多,创作的时间不算很长,但他重视小说创作。他自己说:“在我五十年的创作生涯中,写小说仅仅占去五年(1933—1938)时间。那以后,我曾花了不少时间去研究小说艺术……但我自己却没再写小说。”(《一个乐观主义者的独白》)[1]

    他一直倾心于小说,倾心于写长篇,无论在写《梦之谷》之前抑或之后,始终念念不忘创作长篇。他说过:“1931年,当我流浪在福州时,我便开始计划写一个长篇。抗战期间,什么全丢了,单单一匣卡片,一匣亡母的遗发,由沿海带到西南,又带出了国,如今还放在我身边。为什么写不出呢?外在的原因是抗战,由1937年[2],我便算放弃了文艺创作。另外,是因为自己对这管秃笔不满意,对社会认识也还嫌不透彻,多少个人的小小恩怨成分得涤去,才能写出我应写的一个东西:对基督教会在中国的评价。”(《创作四试》前记),1947年7月,(《萧乾选集》第四卷)“三十年代我在写过一些篇之后,确曾计划过写一部长篇小说,但它并不是《梦之谷》。为了那个长篇,我曾积累了两铁盒卡片,并曾带着它们转过大半个地球。1966年8月23日,它们同我的其他文稿一道消失了。此生大概也无力再去写它。”(《梦之谷》序言,1980年12月,《萧乾选集》第一卷)“记得当我给开明书店《十年》写了《鹏程》(1936年6月——作者注)之后,巴金曾鼓励我抓住揭露帝国主义文化侵略这个我既熟悉又多少有点战斗性的题材,写个长篇。”(《挚友、益友和畏友巴金》)那么,萧乾提到的计划要写的长篇,可能就是一个有关揭露帝国主义文化侵略对基督教会在中国的评价的题材了。萧乾后来也说过:“1956年春,组织上批准了我的计划:去开滦三年,准备写那个煤矿的工人在二十年代进行的反英斗争,但我并没能去成。”(《未带地图的旅人》)由此可见,至少有两个长篇都曾孕育而未诞生。

    萧乾是重视小说的。他说过:“1933年,我还未正式加入一家报馆工作时,我便在一篇《我与文学》里写下了自己的愿望。那愿望很简单,便是我的最终鹄的是写小说。”(《〈人生采访〉前记》)“虽然从1938年我就没再摸过这行,关于小说写作,我是一直没停止过学习。我七年海外的时间,也多放在小说的研究上。……我的野心依然是在小说写作上,这是十多年前定下的志向。在这方面,最早鼓励指导我的是杨今甫师,各沈从文、林徽因、巴金、靳以四位。”(《创作四试》前记)

    巴金和靳以是注意到萧乾作为一位小说家的不凡才华的。萧乾回忆:1937年春,《文丛》创刊,编者靳以一定要萧乾写个长的东西。于是萧乾就写了《梦之谷》中的序曲。本来是拿给巴金、靳以看看,打算写完后再考虑发表。可是靳以马上就把它登了出来。结果,骑虎难下,只好写一章发一章。写到中途,七七事变发生,接着发生“八一三”,萧乾流亡到了内地。但当时在上海“孤岛”坚持办文化生活出版社的巴金还是把它列入他主编的《文学丛刊》第五辑和《现代长篇小说丛书》,并且写信督促不可半途而废,所以小说终于完成。萧乾说:“如果没有这位老友的热情鞭策,这部小说是注定要流产的。”(《梦之谷》序言,《萧乾选集》第一卷)

    说这些的目的,我是想表述一个意思,就是萧乾虽只写了一部长篇,但《梦之谷》显然是极有造诣引起内行关注的作品,也是萧乾自己非常喜爱的作品。萧乾无论在国内和国外,多次谈到过自己这部作品。尽管他总是很谦虚,但喜爱之情是表达得很清楚的。

    萧乾属于从30年代就开始把新文学运动不断向前推进的一代人中之一。他一生爱国,是个民族感情特别强烈的人,一生寻觅着真、美、善,是个对人生和文学执着进行思考献身于文学的学者型作家,但却曾不被理解,遭到过莫须有的错误对待。包括他的作品,例如长篇《梦之谷》就未曾在国内出版的文学史上占有一席之地或得到一段应有的评价。《梦之谷》也许不应算是萧乾最主要的作品,但它却表现了萧乾作为一个小说家的才华。我在再三阅读《梦之谷》之后,对此总是不胜遗憾。

    我想,他如果有创作长篇的条件,凭他的才华和努力,那么,今天献给读者的绝不会仅仅是一部《梦之谷》,他必然会有独特、真诚、审美价值极高的其他长篇进入中国的文学宝库。所以,不禁使人感慨地想到:一个作家走的道路,与他的遭遇密不可分。以他的才华、生活积累、学识与爱好,萧乾作为一个小说家,在长篇小说上的成就本会大大高于今天的。这应当视作是中国文坛一个很大的损失。

    二

    萧乾先生自己对《梦之谷》说过这样一些点题的话:“《梦之谷》写的是一场失败了的初恋。……但在这部长篇小说里,我并不仅仅为一场被摧残了的恋情唱挽歌,我是想控诉在那个社会里,穷人连恋爱的权利也没有,而毁灭这对青年的姻缘的,是一个有‘党部’做靠山的地痞,他凭财势强横地霸占了一个孤女。……这部小说如还有一点可取之处,就在于我是先在感情生活的初次尝试中经历了一场惨败——也即是说,小说的情节基本上是我个人的经历;过了六年,我才动笔去写它。……但自信还是出于一点真实的感受。”(《梦之谷》序言)“然而这篇东西确实浸着我个人深切的感情。既可作为小说,也可以作为我个人那段生活的记录来读。”(《一个乐观主义者的独白》)

    萧乾是一个热爱人生的人。创作小说,总是“挑自己生活中感受最深的写”(《一个乐观主义者的独白》)。他在《梦之谷》中的人物身上倾注了自己的感情,也挖掘了人物内心的感情,在艺术表现和人物描写上最大的特点就是真实。他自己喜爱这部长篇,我觉得原因首先在此。

    这个初恋故事,发生于1928年冬天,他十八九岁的时候[3]。当时他在北京崇实中学上高中,以闹学潮的罪名给赶了出来,“接着传来一个险恶的消息,说我上了市党部的黑名单,一个高个子的潮州籍华侨同学跑来悄悄地问我:敢跟他去广东吗?……我终于在汕头落了脚,在美丽的角石——面对大海的半山坡上一家学堂里,找到一个凭喉咙唤饭吃的职业。……而且就在那里,我第一次尝到恋爱的滋味——或者不如说苦味,懂得了在现实生活里,两人相爱并不就能成为眷属。她也真挚地爱上了我,但是一只大手硬是把她攫了去。那只大手是江电船的老板,长途汽车公司的大股东,她教书的那家小学的校董——更重要的是,他是‘市党部’的什么委员。是初恋,也是脆弱心灵上一次沉重的打击。”(《未带地图的旅人》)

    《梦之谷》的故事并不复杂,就大致这么简单。但艺术中的真实,自然并非全盘照写生活中的真实,小说必须带有虚构成分。作品层次繁多,起伏逼真,增加了作品的张力,给读者从人物到故事都留下鲜明的印象。萧乾自己说过:“《梦之谷》写的是一场失败了的初恋,最早启发我写它的有屠格涅夫的《初恋》——也是一场破灭了的梦,和拉马丁的《格莱齐拉》,我爱书中的海景和那天真活泼的女孩。”(《梦之谷》序言)

    拉马丁是诗人,认为诗是感情充溢时的自然流露,他的作品给人以轻灵、飘逸、朦胧的感觉,着重抒发内心的感受,有时只不过是心灵的叹息,《格莱齐拉》也有这些特点。

    屠格涅夫擅长塑造少女形象。1860年写的中篇《初恋》,1915年就被介绍到了中国。《初恋》中的女主角写得跃然纸上。他善于写景,能够刻画自然景色的瞬息万变,又能赋予诗意和哲理,有时还赋予象征意义。这些描写不仅是人物心境变化的反映,而且往往成为情节转折的契机。他是真正的语言艺术家,风格简洁、朴素、细腻、清新,富于抒情味。他的忧郁的气质,又使作品带有一种淡淡的哀愁。

    但,是否可以说《梦之谷》可能也受到过德国施托姆1850年发表的中篇《茵梦湖》的影响呢?萧乾在《一本褪色的相册》一文中,谈到他1926年在北京上初三时考取了北新书局的练习生时,曾阅读《茵梦湖》的事,说:“门市部柜台上陈列的书籍也是五花八门的……也有害我哭湿了枕头的《茵梦湖》。”

    《茵梦湖》描写一对青年男女的爱情悲剧:莱茵哈特和伊丽莎白青梅竹马从小相爱。伊丽莎白的母亲却把女儿嫁给了家境富裕的埃利希,男女主角因此抱恨终生,却逆来顺受,丝毫未作反抗。对于1848年前后封建势力仍然十分强大的德国社会和软弱无力的资产阶级来说,这部小说中所描写的环境和人物,都具有相当大的典型意义。施托姆善用自然景物烘托气氛,作品充满浓郁诗意,作品中常穿插民歌、民谣。他运用回忆、倒叙和故事套故事等方法,使情节紧凑集中,富于戏剧性。他的主要倾向为现实主义,同时具有浓厚的浪漫情趣。他的作品感情真挚、意境优美。倘非敏感,这些影响在《梦之谷》中都可找到。

    我无意于一定要说《梦之谷》也受到《茵梦湖》的启发,因为萧乾自己没有这样说过。但我完全同意他这样一段话:“去年在海外有人问起我受过哪些外国作家的影响,我的答复是:一个作家读他本国及外国的作品,就像一个人吃各种副食品,有蔬菜也有脂肪,有淀粉也有蛋白(他的主食只能是他所经历的生活)。他把这些吃下去后,在胃里经过消化,产生热量,你不能断言这热量是来自哪样食品。”(《一本褪色的相册》)

    这是很辩证、很合理、很切合实际的一种解释。

    何况,《梦之谷》就是《梦之谷》。它是中国的,不是外国的。它是一部具有作家自己的独特生活、独特内容、独特风格、独特的立意和构思的作品,有其自己从内容到形式的新意,是作家个人经历、观察和体会的产物。它是属于萧乾自己的“这一个”,而非模仿之作。无论是作品中的生活和故事,无论是作品中所要表达的人生哲理与主题,无论作品中的爱与憎,都是萧乾自己的,不是从别处现成取来的。萧乾的写作,也许确可能受到过上述《初恋》《格莱齐拉》《茵梦湖》的一些启发,但我们无须用比较文学的态度来检验。

    试看萧乾1936年秋在上海写的散文《苦奈树》(《萧乾选集》第三卷)吧,文末有个附记说:“……它是《梦之谷》的胚胎,我最初并没有把它写成长篇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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