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对女性诗(如果真有所谓的女性诗!)以个人身份做一个说明。有几年时间我意欲编选一本女性诗集,现在已有几位诗人这样做了。我的感觉是如果有什么要说的话,那就是女人应该默默认识到在创作上她们的诗是主要角色;男人和男人的思想是衍生的,就像是闪射而出的火花;女人则是中枢所在,是“静止明了”。无疑一个人得允许诗与其他艺术采用衍生的形式,在这种形式中思想是分析性地和孤立地进行着,这个领域是男性尝试的范围;然而整体的、原有的、持续的创造过程是从内到外的,只有女人才具备这特点和能力——假使她有信心与耐心的话,她会成功地以此奏效,即使在运用语言和其他人为艺术表达时也是如此,如果女人所作之诗至今使人觉得怪癖或强调过分的话,那一定是因为一种压迫和残缺的美好情感所致。如若这女诗人认识到她属心灵中枢的话,这一切残缺会消失无踪的。从这一认识和相应的视觉中涌现出来的思想以及词语势必有一种内涵,这内涵会切中要害。
卡洛尔认为我把自己的意志加之于我小说中的女性人物身上,去表现或是适应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的观点,以及(像我同时代其他人一样)我下意识地把女性人物套入已被接受的认识准则范畴里。甚至在《岁月之桥》里,我对梅拉妮这一角色刻画的情况也是这样(她认为),对她所经营的事业叙述寥寥,并且她屈服于她的丈夫。卡洛尔还认为,小说里她丈夫的哲思比梅拉妮的工作更为“现实”。这使我大为惊异!难道卡洛尔是让我塑造一个(像她自己)抚养三个孩子、婚姻生活幸福美满,且是一位杰出教授的女性形象吗?然而她却告诉我她的三个结了婚的朋友、有了孩子的女人皆因感到生活进入了死胡同,不再觉得自己有用、被需要而自杀了。这是一个使人颇为惊愕的自杀数字,使我不能不思索。
后来在我们的谈话中我问她是怎么样应付这一切的。显然学生们经常问她对这样的生活她所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她总是这样回答:“代价就是一切。”但在我们腐朽的美国文明社会里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园圃、孩子、美满婚姻、艺术之作的人寥寥可数。况且他们对所要付出的微不足道的代价都会怨恨不已。卡洛尔给我的感觉是一个格外平衡、冷静、善于识别、幽默但并不冷漠的人。她似乎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人!
卡洛尔离开后我找到我已答应要看的五十页手稿,手稿是一位四十多岁想申请助学金的女人写的。这时我仍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这位女作者作画、写诗,以及创作短篇小说。她还未能意识到要想出类拔萃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这样说是怀有一种谦卑心理,因为我仍然被卡洛尔指出的我作品中的某些陈词滥调弄得沮丧不堪,的确,埃莉诺·布莱尔敏锐的校正目光对我后期作品起了异乎寻常的作用。卡洛尔承认《种梦根深》就不存在这些失误。
阅读完手稿我打电话告诉对方我的看法,这样做至少省去写信了。然而我本应该坐下来对那日和卡洛尔很有成果的对话做细细的回味,而不是又一次“接纳”和答复别人的经验。恐怕我生活中这一难以解决的问题成了这本日记的主旋律了。够了。
卡洛尔会对巴兹尔的断言做出激烈的反对,尤其是对坚持赋予女人一种被动角色的词语“静止明了”。我和她观点一致,我重新被最近我置之一旁的这种见解所鼓舞——即任何一个艺术家都是两性兼容——也就是女人身上兼有着男性,男人富有创造的躯体中蕴含着女性。对此我一直深信不疑。令我有新鲜感的是她提出我们应该把所有的人类生命置入一个分布范围内,一端是极度的男性,一端是极度的女性,然后依次向中心推移。我还会同意超常的女性像超常的男性一样可能有位置偏移,具有伟大创造力、具有异常理解力的人接近分布范围的中心。如果我们不去考虑这些具体的百分比,每一个人从自己的中心(不论立足于分布区域的哪一点)出发,我们显然会感到更自由、更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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