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通话前,他九十岁的姑母——艾米·卢米斯要和我说话。她要告诉我的是她对我母亲生动的记忆,这在她正值丧失亲人之际显得有些特别。她记着我母亲在因特韦勒的梅里曼夫人家采花时的生动情景,记着她手中拿着的鲜花(我记忆中有美妙奇丽的蛾蝶花),以及她抱花的姿势。梅里曼夫人家的花园修建在倾斜的丝绒般草地的一面,花园的形状像一片枫叶,有许多一年生和多年生植物小花坛。清早采花、插花令我母亲开心极了——来自别人除草拔莠的花园里的鲜花!
我们一年一度因特韦勒的走访是一大乐事,到那里对我父母而言很大程度上就像我去绿岛一样重要。房子宽敞,布置得体,满屋都是珍宝奇物,其中有一个珍品橱柜,里面摆满了稀有贝壳,此橱柜是上了锁的。每天下午四点,司机准时开着那辆黑色皮尔斯轿车来接我们到湖边,瀑布,也可以说是“风景”的地方。四点半时梅里曼夫人从她的手提包里取出一个小药盒,递给我一片麦乳精奶糖,作为对我的一种特殊优待。一年夏天,我为她制作了一本袖珍诗集,配有水彩花卉插图,那些日子过得多么愉快。有时候我渴望我的余生就这样度过——为我所爱的人写东西——决不再出版。
《新政治家》七月二日刊登了一篇对LM有关凯瑟琳·曼斯菲尔德一书的评论。终于,在八十三岁时,LM讲出了自己知道的事情。时至如今,我们所看到的只是在曼斯菲尔德日记中有关此事的删节版。当然毛里不急于坦露真相。然而在日记出版时,似乎没有必要把LM慢慢吃香蕉写得那样残酷。考特过去总说她是一个“好人”,是得到他盛赞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这篇由克莱尔·汤姆林写的评论标题是《妻子的故事》。最后一部分写道:
在不能照看凯瑟琳的逃避责任的毛里和完全献身于凯瑟琳的LM之间,钟摆一直持续摆动到凯瑟琳生命的最后几个星期。之后她从两者生活中隐退了。直到那时,情况是这样:在看护凯瑟琳、生活中尽量使她舒适些这方面来讲——她常常疼痛难忍,虚弱得很——毛里是完全不行,或者说他甚至不能给予她足够的爱。LM只身一人情愿承担一切:看护、爱恋、清理、烧火、买东西、缝扣子以及端上早饭、午饭,把凯瑟琳孩子般掷在地上的外衣捡起给她穿上。毫无疑问,集天才与病魔于一体的凯瑟琳既需要一个“妻子”,又需要一个丈夫。而LM便是那样的妻子,这和毛里是她的丈夫一样真实;作为一个妻子,出自本能的袒护常使凯瑟琳动怒,然而在一九二二年凯瑟琳写给她道:“尽管我没有任何表示,你要尽量相信并且一直相信我确实是爱你的,愿意你做我的妻子。”没有她,凯瑟琳·曼斯菲尔德甚至不可能写出她所写出的东西。科特连斯基称LM为凯瑟琳“独有的唯一的朋友”;某种程度上她容忍凯瑟琳过着两种生活——尽管两者都很短暂——那种燃烧着工作和爱情欲望的女人所需求的生活。这是一种非同寻常的友谊,它显示出从年轻热血时经过许多磨合与争执到最后相互接受的过程,在允许我们对此友谊过程进行探索的同时,我们可以体会到,贝克小姐仍在继续为她的朋友尽心。
当然很大的疑问在于为什么用“妻子”一词,而不是“母亲”一词。实际上LM所做的是一个母亲所为,但又出自于不同于母爱的那种爱,显然凯瑟琳对她的感情却表现得模棱两可。科特一直想要说明的是,LM常常表现得像是一个奴仆,受到的对待也像一个奴仆,然而她却从来没成为一个奴仆。她有自己的尊严,真正的自我和始终不渝的爱——这绝非寻常。
也许真实情况是毛里需要一个母亲。本质上讲,他是不能给予凯瑟琳·曼斯菲尔德所需要的护理照顾的。当她开始需要一个像护士一样的人来照料,再不能扮演一个母亲角色时,他们的婚姻便开始出现裂痕。如此一来,三重奏中所有的角色开始变位。毛里成了情人,当凯瑟琳·曼斯菲尔德感觉良好,需要约见情人,他便招之即来,而LM则成了凯瑟琳·曼斯菲尔德心目中的妻子,她需要这样一个人。从事专业工作的女人的确需要有妻子,许多人常以开玩笑的口吻提到此事。我们也见到过一些类似的同性恋的例子:我记起了格特鲁德·斯泰因[36]和艾丽斯·B.托克拉斯之间的关系。但作为一个从事专业工作的女人的妻子,她不仅要异乎寻常的无私忘我,同时还要有强大的自我以保持尊严——而托克拉斯只有在格特鲁德·斯泰因死后才真正展现出她自己的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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