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林蕤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臭脾气,她要是真的那么做了,根本就是起反效果,只会让他更加生气。他一定会认定她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就算他能容忍那晚的事,他也绝对不能接受她精神出轨。
偏偏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要是真的做了什么,他那么生气,她倒也无话可说,心里头还会觉得值得些。
那些日子里她恨死了蔺则,都怪他,都怪他!害她被男朋友甩,好不容易把林蕤赖到了手,全被蔺则给搅和坏了,捣什么乱!
可是细想想,要怪还是怪她自己动摇了。见到蔺则,是她首先魂不附体,才会被钻了空子。林蕤会生她的气也有情可原,是她太笨了,笨到傻乎乎地分不清过去和现实。还害得蔺则倒霉的被砸了脑袋,好好一颗头愣是被缝了八针。
这些时日以来,她深刻的反省了自己的做事不周,由于每天都被“想要和好”的情绪纠缠着,她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关心回到万家怀抱的林乔聿和林新白。
不过,那两个人大概也不需要她的关心。寻妈找到的房子不算大,但已经花光了她和寻爸的老本。为了维持生计,寻妈在家刺十字绣给商场卖,寻爸则是一边鼓捣股票一边帮人放高利贷。偶尔金家的人会送来日用品与高等的柴米油盐,金先生也曾提议让寻爸到公司里,找个职位就可以空拿高薪。
但寻爸拒绝了,非常强硬地拒绝了。万寻寻搞不懂原因,也懒得去猜测了。
好在卧室勉勉强强凑出个四间,林乔聿每天从补习班回来已经很晚,她不太说话,除了吃饭时会回应寻妈的一些问题,譬如“今天累不累啊”“不累”,“今晚的饭菜还可口吗”“还行”之类的,接着便回去房间门一关,几乎不再出来。
至于林新白,别看她脾气最好,她照样也是我行我素的。平日里只觉得这个小幺很是随和,现今离开了林家,才发现她也不是像表面那样听话的。寻妈每次都千叮咛万嘱咐她要在晚上七点之前回家,女孩子不能自己一个人在外面逗留。
林新白每次也都是乖乖地答应,可没有一次遵从。害得寻爸总是在六点多之后出门找她,结果路子不对,两人走岔了路。
到了八点多钟,她自己回来了,寻爸紧接着到家时还一脸惊慌,看到她坐在餐桌旁默默吃饭时,寻爸诧异的说不出来,骂也不是怪也不是,真是哭笑不得。
久而久之,也就随她去了。
万寻寻偶尔会在父母房门外听到他们的谈话,寻妈叹气说:“这种事急不来,毕竟她们和林家的人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能跟我们走已经很不容易了,亲情也是要慢慢培养的,不管怎么说,当初也是我们……”
寻爸适时打住她:“好啦好啦,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何况提了也没用。要说,也只能说阿茹有本事,硬是把我姓万的女儿给培养成了林家的忠犬,好能耐啊。”
接下来,万寻寻没再听了。她并不想听到自己的父母与林家父母有任何针锋相对的地方,原本是要好的朋友,由于某些原因而变得互相仇恨,她害怕那种真相的揭穿。
因为,在她的心里,还在盼望着能与林蕤复合。
不得不说,本质上的她更加倾向于听到林家的好话,如果父母再这样对林家不满,她不知道该怎样和他们讲自己和林蕤的事情——假设她和他真的可以和好的话。
也是因此,她才鼓足勇气去拨通了那个号码。
那日林蕤回到家,略显疲惫的将书包放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他走到冰箱旁,打开门拿出了一瓶冰好的矿泉水,刚准备拧开盖子,口袋里面的手机忽然就响了起来。他掏出来,看屏幕上显示的是陌生的宅电号码。
略微迟疑片刻后,林蕤才缓慢地按下了接听键,低声问了一句:“你好,哪位?”
对方没有说话。
林蕤将手中的冰水放到桌子上,勉强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请问是哪位?”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胆怯两个字:“……是我。”
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瞬,林蕤怔住了,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本想立刻挂断,可动作却不受思维的控制,甚至于是连声音都变得柔和了起来,尽管他在努力的使其淡漠冷酷“你有事?”
咄咄逼人的语气。
“我……”她不知道该怎样接下去,就这样经过了良久的僵持,电话两端都只有着起伏缓慢的呼吸声。
外面一直在下雨。冬末的细雨更让人觉得冰冷,星光闪烁着憔悴的光点,林蕤突然忍无可忍的说,“你为什么还要打过来?”
万寻寻支吾着,她也许只是想听下他的声音,又或者是想从他那里得来一些温柔,让她继续坚持着那份期望,可他这样无情,让她的心很痛。
“我想见你。”她到底还是说出了口。
林蕤握着手机抖了一下。
万寻寻凭借着最后一丝勇气说道,“我在你家附近的那条街等你,如果你肯来的话,你会看到我站在那个棚顶有些掉漆的公共电话亭里。”
不等他回答,电话就被径直挂断,她担心他会说出拒绝的答案。
然而林蕤却失神的坐到沙发上,手里紧握着手机,望着窗外的雨,他不相信万寻寻真的会在那里等他。没错,他们已经分手了,既然分手了,他为什么还要去见她?分手之后的情侣根本不可能是朋友,他从不相信那些歪理。
所以他便将她说的那些话全都抛在了脑后,晚饭,复习,洗澡,直到八点钟的时候,他发现外面的雨还在下,一股莫名的急迫感油然而生,他慌张的不知所措,冲进洗手间找到一把雨伞便飞快的奔出了家门。
她会不会一直都在那里?
一想到这里,林蕤的步伐便快的停不下来。雨水在脚底四处飞溅,由此得以在记忆之中留下清晰的刻度,还有雨点存活于脑海之中的清晰声响。他想象着万寻寻靠在公共电话亭里等待他的模样,她一定会瑟缩着肩膀,像个无助的孩童般固执的站在原地。
可是见到她之后,他又要说些什么?明明都已经分手了,又要返回原地?那他又是为了什么才选择分手?
这样的复杂思绪如同雨水一般模糊着林蕤的大脑与实现,然而等他气喘吁吁的来到那条街,找到了那个公共电话亭之后,却发现其中空无一人。
电话亭的玻璃门上有雨水流淌,林蕤望着空荡荡的亭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勾动嘴角,自嘲的笑了出来。
他突然发觉自己很可笑,简直像个滑稽的小丑。身后只余下雨声,他决绝的转身离去,放佛同她终要成为陌路。
大概从一开始,他和她注定在最后都要变成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从默默爱恋却又言不由衷的情人过度一番,不过是清晰一下彼此的伤痕罢了。
可林蕤又怎会知道,他晚到了五分钟,而万寻寻在此前已经等待了三个小时。
那天夜里,万寻寻回到家中将房门反锁。她的全身已经被淋湿,冬天的雨令她冷的回不过神,头发紧贴在额头上,她颤抖着脱下试衣服,换上睡衣的时候却不小心抽噎出声。
似乎是这样子才对的。本是晴朗无比的城市,也许会在谁消失之后变显现出原本的乌云密布。万寻寻从没为失去什么而感到现在这么痛不欲生,就连蔺则在当年搬家离开,她也不过是失落了几天,很快便又振作了起来。
她不是没心没肺,她也是人,她并非草木,她同样会痛会难过。他们都说一光年有九万四千六百亿公里,可她与他的时光的距离,却是为七百二十五公里。到了她与他之间的距离,却无以数计。
她和他已经走到了这里,能够对彼此说出的话,真的只有那一句珍重了吗?
而元旦过去后,也就是新年。被雨淋了一路便感冒一周的万寻寻也终于重新提起了精神,还算是件好事。不过除夕夜在万家并不算上是重视的节目,曾茹茹在这时打电话给林乔聿,大概是希望她可以带着林新白回家过年。
寻妈心里自然是不准的,看到林乔聿和林新白一脸期望的神情,她也狠心地阻止了她们。毕竟这是万家五口重逢的第一个新年,理当在一起度过。
巧的是,新年那天恰好就是蔺则与沈浠的订婚日。身为男方的亲属团,林家的新年一定是要在酒店过了。请柬也发给了万家,不过,寻妈不决定去参加,万寻寻倒是很想去,因为这样就有机会和蕤焕见面。
出于礼节,寻爸必然要出席,不然会显得太不懂事。那么既然他去,林乔聿和林新白也打算跟着去。有寻爸在,寻妈倒是放心些,但既然老公都去了,她也没有留在家里的理由。所以思来想去,寻妈痛下决心——最终,大家伙还是一起去赴席了。
虽说订婚当天是新年除夕,可来参加的人还是不少,场面也较为红火热闹,大抵都是来自同林家商企有着交道的老板携家属们。
入乡随俗,曾茹茹一手操办的订婚宴,准新郎与准新娘当然是都走中式路线的。蔺则身穿唐装,沈浠则是旗袍式红嫁衣,配合那一头漂亮柔顺的黑发,两人简直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对璧人。
一个订婚搞得就这样盛大,真不知道结婚时是不是要请国家主席来作为特约嘉宾出场了。万寻寻一家人坐在亲属区域,视野较好,很清楚便可以看到蔺则和沈浠在互换戒指时的眼神交流,真可谓是郎情妾意,浓浓真情自然流露。
蔺则是把自己的恋情破坏了的罪魁祸首,结果此时此刻,他正在台上和准新娘互诉爱语,一副不知天下愁苦的幸福嘴脸,尽管额头上的疤还是有些明显。
万寻寻看在眼里,心里则不是个滋味,又愤恨又不爽,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可怜的倒霉蛋。
看着这温馨场面,台下的来宾拍手连连叫好,热烈的掌声送上了最为真切的祝福。
万寻寻则是开始在场内四处张望着,坐在她身边的林乔聿当然知道她在找谁,低声咳了一下,仪表端庄地抬抬下颚,示意她看向跟在蔺则身旁发红包的那位。
哦,在那边帮着忙里忙外的人的确是林蕤。
准新郎和准新娘身边都带着年轻的一男一女,沈浠那边有林颂和金町跟着,而蔺则这边是林蕤,和……
“她是谁?”万寻寻不认识走在林焕身侧的女生,困惑地眯起眼睛发问。
那个女生很瘦,不如说是骨架纤细,颇有些港台明星的骨感美。肤色是在海边晒出的性感麦色,搭配着一条纯白的礼服短裙,露出光洁的肩膀,锁骨的形状极美。
“你很在意吗?”林乔聿淡淡地瞥她一眼。
“也没啦……”万寻寻嘴硬着,必须要装出不屑一顾的样子,“就是有点好奇。”
“她是萧絮,金町最好的朋友,通俗点来说,是那种掏心挖肺的闺蜜。而且她和我哥是一个班的,以前偶尔也会和金町来家里玩。半年前她跟随父母去香港了,好像是最近才回来的。”林乔聿慢悠悠地说着,转头打量万寻寻,发现她的表情果然不太对劲。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是在紧张,刚被林蕤甩掉没多久,这么快他身边又冒出一个美女,万寻寻当然会多心。
“那……林蕤和她很熟喽?”
“大概是吧,她很喜欢我哥,主动进攻过,但失败了。”林乔聿耸肩,因为那个时候,林蕤还在一心一意的对她。
万寻寻勉强笑笑,看穿一般的对林乔聿说:“我也觉得你比她好,说句真心话,我宁愿林蕤选的是你。”
这样她还会输得甘心一些。
林乔聿的内心一震,脱口而出:“你没事吧?说什么傻话,他可是你的男朋友。”
万寻寻低落地垂下眼睛,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分手了啊。”
林乔聿气不打一处来,只管问她:“你也肯?”
“他说分手的,我不肯也没办法。”她也曾试图挽回过,然而等了那么久,他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不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结果落得这般自取其辱的田地。
“你都没去哭着求他,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在等你先开口?这种时候,你倒要面子了。”
万寻寻却倔强地扭起眉,非常坚定地回答:“我不是你们说的没心没肺,我当然想过你说的那些啊。可后来又觉得他一定不会喜欢那样,要是那么做了,才是真的适得其反。再说,我不要他同情我,我也真的没做错什么,所以我干吗要去低头认错?”
林乔聿突然发现她要比自己想象的聪明得多,没有去死皮赖脸地博取林蕤的爱,这一点,她倒是很有骨气。
而林乔聿欣赏有骨气的人。
大概真的是血浓于水,林乔聿不自觉地便站到了她这一边。再次转头看向跟在林蕤身边笑容满面的萧絮,她只觉得莫名火大。
所以,她才会说出接下来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的话:“你看现在的萧絮,那副拼命散发着魅力与雌性荷尔蒙的样子,我可不相信她对我哥死心了,并且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当初我和我哥感情那么好她都无所顾及的追求我哥,如今看到我不在我哥身边,她绝对会使出浑身解数来博我哥多看一眼。”
闻言,万寻寻急忙看向萧絮,她的确是个妖艳的美人胚子,容貌好身材好家世好,没什么不好的。看她紧跟在林蕤身边抛媚眼的模样,万寻寻气乎乎的握紧了手中的玻璃杯。
林蕤是她的,就算现在吵架了,她也不准别人企图抢走他。
林乔聿托住腮,很是有经验般地讽刺着:“男人嘛,都是朝三暮四的,我不信我哥会有足够定力。而且在这点上面,我可比你有心得多了。回想当初,你不就是把他成功的从我身边抢走了吗?”
没错没错,林蕤缺乏定力,万寻寻也相当清楚这个可怕的事实。
而她不过是在他那里撞了一次墙,继续第二次也没什么关系。只要还有一点挽回的机会,她就要去争取,而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的吐苦水。
“我……我要把他抢回来。”万寻寻铁了心,她实在无法想象林蕤和别的女生在一起的画面。如果对方是林乔聿也就罢了,毕竟是她亲姐姐,而且也是林蕤的青梅竹马,感情长久且忠贞,林乔聿是个好女生!
但那个叫萧絮的……不行!绝对不行!万寻寻死都不能承认那个女生会成为林蕤的下任女友。
而且再一想,如果他和林乔聿已经没可能了,那他和天下所有的女生都会有可能,既然如此,那么他为什么就不能和她万寻寻再重新有可能一次?看着林蕤走出大厅,萧絮也紧忙跟上的画面,万寻寻的决心就更加不容撼动了!
思及此,万寻寻猛地一仰头,“咕咚咕咚”地喝掉整杯水壮胆。然后站起身来,握拳,朝林乔聿摆出一个“谢谢大侠指点迷津”的手势,接着便火急火燎地朝林蕤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寻妈和寻爸看着女儿突然跑掉,诧异地想要招呼她回来,林乔聿却阻拦他们,难得会对他们露出真诚的笑脸:“没事的,是我让她去帮我到柜台那边要包面巾纸,我对公用的纸巾一向过敏。”
寻妈和寻爸沉醉在女儿的笑容中,所以万寻寻愿意去哪里,就随她去吧。
林乔聿挂在嘴角旁的笑意始终没有退去,她只是觉得,如果林蕤不再是她的,那么与其让他成为天下所有陌生女生中的其中一个的,不如还是交回给她万寻寻。
至少,对方是和她流淌着同样血液的人,她输得也会更为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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