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的奴隶制-怎样才能废除政府?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奴隶制源自法律,法律是由政府制定的,因此,人们只有通过废除政府才能摆脱奴隶制度。

    怎样才能废除政府?

    所有企图通过暴力摆脱政府的企图迄今为止总是——而且在任何地方都是——只带来了这样的效果:取代被罢免的政府,建立或自立了新政府,而新政府往往比它们所取代的旧政府更为残酷。

    不消说过去那些打算以暴力废除政府的企图,现在社会主义理论所宣扬的即将到来的资本家统治的废除——比如实行生产资料公有制,以及新的社会经济秩序的建立,也是要靠全新的暴力组织来实现,而且要以相同的手段来维持。因此,企图通过暴力废除暴力,过去没有、明显地将来也不可能将人们从暴力中解放出来,也不能由此把人们从奴役中解放出来。

    不会有别的结果。

    除了代表着仇恨和愤怒的迸发,暴力只被用来迫使一些人违背自己的意愿去顺从别人的意志。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做别人想让你做的事,就是奴役。因此,只要任何旨在强迫一些人去顺从别人意志的暴力存在,就会有奴役。

    所有试图通过暴力废除奴隶制度的企图,就像是用火来灭火,以水来阻水,或者是拆东墙补西墙。

    因此,摆脱奴隶制的手段——如果存在这种手段——一定不在于建立新的暴力,而是在于废除任何使得政府暴力成为可能的事物。政府暴力的可能同所有少数人施加给多数人的其他暴力行为一样,一向取决于而且仍然取决于少数人持有武器而多数人没有武装或者少数人的武装比多数人的武装要更强大这一事实。

    所有的征服都是这种情况:希腊人这样,罗马人这样,十三勇士和皮萨罗也是这样征服了不同的民族,现在非洲和亚洲的人们也是在这样被征服。同样,在和平时期,所有的政府也都让他们的臣民保持服从状态。

    到现在为止,一些人统治另一些人也只是因为有些人有武装,而其他人没有。

    在古代,战士们与他们的首领一起,进攻手无寸铁的居民,制服了他们,抢劫他们,并且所有人根据他们的参与度、勇猛程度以及残酷程度来划分战利品。每个战士都清楚地看到,他犯下的暴力对他而言是有利可图的。现在,武装人员(主要招募自工人阶级)攻击手无寸铁的人——那些罢工的人、暴乱者,或是其他国家的居民,征服他们,掠夺他们(换句话说,让他们放弃自己的劳动成果),不是为了他们这帮袭击者自身,而是为了那些甚至不曾参与征服的人。

    征服者与政府之间唯一的不同就在于,征服者自己与他们的士兵一起袭击手无寸铁的居民,遭遇反抗时,他们把扬言进行折磨和杀戮的威胁付诸实施;而政府遭遇反抗时,它们自己不会去折磨和处决手无寸铁的居民,而是强迫别人去为他们做,强迫那些为了这一目的被它们欺骗、被它们培养得无比残忍的人,强迫那些从政府施加暴力于其上的人群中选出来的人去做。因此,以前的暴力是个人原因——征服者自身的勇气、残忍和机敏——造成的,但现在的暴力是通过欺诈手段实现的。

    所以,如果以前为了摆脱武装暴力,人们必须武装自己,用武装暴力来反对武装暴力的话,那么现在,人们不是被直接暴力控制,而是受制于欺诈行为,为了废除暴力,人们只需要揭露使得使一小部分人能对大多数人行使暴力的骗局即可。

    能够发挥作用的骗局在于,进行统治的少数人从他们那些通过征服上任的前辈手中获得权力后,对大多数人说:“你们人数众多,但你们愚蠢无知,既不能自我管理,也不能安排你们的公共事务,因此,我们将把这些问题揽在我们自己身上:我们会保护你们免受外来攻击,规划和维护你们的内部秩序;我们会设立法院,为你们安排并照看你们的公共事业——学校、道路以及邮政服务;并且,总而言之,我们会照顾你们的幸福;而作为对这一切的回报,你们只需履行我们规定的某些轻微要求,此外,你们必须把你们收入的一小部分完全交给我们,你们必须自己参军,军队是你们自身安全以及政府所需。”

    大多数人同意这一点,并不是因为他们权衡了这些条件的利弊(他们从来没有机会这样做),而是因为他们从出生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处于这样的条件下。

    如果有一些人会去怀疑这一切是否必要,每个人也只会想着自己,担心不接受这些条件会受罪;每一个人都希望利用这些条件为自己求得利益。于是每个人都同意了,想着把自己的一小部分财富交给政府以及答应服兵役对自己并没有太大坏处。

    一旦政府有了资金和士兵,它们并不去履行保护臣民免受外敌侵犯以及为了他们的福祉去安排事业的承诺,而是尽其所能地挑衅周边国家、制造战争;它们不仅没有促进人民的内部幸福,而且真真正正地毁灭和破坏了它们的民众。

    在《一千零一夜》里,有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位旅行者被丢在一个无人居住的小岛上,他发现一个双腿干瘪的小老头坐在小河边的地上。老人要求旅行者把他扛在肩上,背他过河。旅行者同意了,但老人一骑在旅行者肩上,就用腿缠住旅行者的脖子,再也不下来了。老人控制住了旅行者,把他随意地赶来赶去,从树上摘下果实,自己吃了,丝毫不给驮着他的人,并以各种方式虐待他。

    这就是那些把士兵和钱交给政府的人所遇到的事情。政府用这些钱来买枪,雇佣或是通过教育来训练对政府恭顺的、对他人残暴的军官。这些军官,通过经年累月完善后的巧妙且麻木不仁的体系(被称为纪律)把征募而来的士兵变成有纪律的军队。纪律在于,接受这一训练并在一定时间内服从于此的人们被完全剥夺了人类生活中有价值的一切,包括人的主要属性——理性的自由,并且成为有组织的等级制军阀政权下颇为顺从的、机器般的杀人工具。正是在这个纪律严明的军队中存在着欺骗的核心内容,使得现代政府可以统治人民。一旦政府掌握了这种没有自己意志的暴力和谋杀工具,全体人民就都在政府手中了,政府不会再让他们摆脱控制,不仅对他们弱肉强食,还虐待他们,并且通过伪宗教的爱国主义教育给人们灌输对这些掌权者——借奴役来折磨全体人民的一群人——的忠诚意识乃至崇拜思想。

    所有的君主、皇帝和总统都高度尊重纪律,害怕任何违反纪律的行为,并且高度重视阅兵、军事演习、检阅、庆典游行以及其他诸如此类的愚蠢行为,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在维护纪律,不止他们的权力,还有他们的存在也都取决于纪律的存在。

    纪律严明的军队是一种手段,使得他们不用通过自己的双手就能完成最大的暴行,能够干一些坏事来获得统治他人的权力。

    因此,摧毁政府的唯一手段不是武力,而是揭露这种欺诈行为。人们有必要明白:第一,在基督教世界,不同的民族之间无需保护,民族间的彼此仇恨是由政府自己造成的,而且军队只对占少数的统治者有益,对人民群众而言,军队不仅是不必要的,而且是最为有害的,因为它是奴役他们的工具;第二,人们必须明白,受到各国政府高度尊重的纪律是人类所能犯下的最大罪行,是政府目的的犯罪行为的明确表示。纪律是对人的理性和自由的压制,其唯一的目的就是为实施人们通常情况下无法实施的犯罪做准备。纪律甚至也不是战争所需的,只要战争是防御性质的、民族性质的,就像布尔人已经证明了的那样。它被需要而且之所以被需要,是为了威廉二世所表明了的那样的目的,即,为了犯下最大的犯罪——手足相残和弑父。

    坐在旅行者肩上的那个可怕的老人的表现就像政府对待人民的所作所为一样。他嘲笑旅行者,侮辱他,知道只要他骑在旅行者的脖子上,旅行者就在他的控制之下。

    正是通过这种欺诈行为,被称之为政府的少数卑劣的人得以统治全体人民,不仅造成民众的贫穷,而且做了所有行动中最有害的举动,腐蚀包括孩子在内的整个民族;为了使得废除政府以及由它造成的奴隶制成为可能,最该被揭露的就是这可怕的欺诈行为。

    德国作家尤金·施密特在他出版于布达佩斯的报纸《无政府状态》上写了一篇不仅在表达上而且在思想上都非常真实大胆的文章。他在文章中阐明,政府通过宣称在一定程度上保护臣民的安全来证明自己存在的合理性,就像从那些希望在航道上安全航行的人手中征收一定税金的卡拉布里亚[34]的强盗头子一样。施密特因这篇文章被送去受审,但是被陪审团宣告无罪了。

    我们如此着迷于政府,以至于这样的比较对我们而言似乎很夸张,或者说,像是悖论和玩笑;但其实,它并不是悖论或玩笑。这种比较唯一的不准确之处是,各国政府的行为要远比卡拉布里亚的强盗活动更为不人道,而且更要命的是,其危害更大。强盗通常掠夺富人,而政府往往掠夺穷人,保护那些帮助他们犯罪的富人。抢劫的人冒着生命危险,而政府却不冒任何风险,而他们的整个活动都是以谎言和欺骗为基础的。强盗没有强迫任何人与他们为伍,而政府一般通过武力和征兵来招募军队。所有向强盗缴纳税款的人都得到了同等的危险防护保障。然而,在一国之中,谁越是积极地参与有组织的欺诈,谁越是不仅仅能得到保护,还能得到报酬。最重要的是,皇帝、君主、总统受到(终身保镖的)保护,他们可以花费从纳税的臣民那里征缴而来的最大份额的税款。其次,就参与政府犯罪的程度而言,依次为总司令、部长、警察首脑、州长等,一级级直到最不受保护、工资最低的警察。那些不参与政府罪行的人、拒绝履行义务和纳税或是拒绝接受审判的人,都会遭受到暴力,就像强盗也会做的那样。强盗不会故意害人;可是政府,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通过虚假的宗教教育和爱国主义教育来腐蚀包括孩子和成人在内的一代又一代人。最重要的是,就连最残忍的强盗,就连斯捷潘·拉辛[35],就连卡尔杜什[36],在折磨他人时的残忍、冷酷和精巧方面,都比不上——我就不说那些以残忍而臭名昭著的凶恶的国君比如可怕的约翰王、路易十一以及伊丽莎白等人了,他们甚至都比不上当前有着单独囚禁的牢房、有着训练有素的军队、对叛乱进行镇压、作战时大加杀戮的宪政政府和自由主义政府[37]。

    对政府,就像对教会一样,人们不可能不崇拜或是厌恶。在一个人明白政府是什么之前,在一个人明白教会是什么之前,他忍不住会对这些机构感到一种崇拜之情。只要他处在教会的引导下,他的虚荣心会使得他有必要认为他所接受的引导是根本的、伟大的、圣洁的;但当他明白了他所接受的引导不是根本的、神圣的,而是由一群卑鄙的、不光彩的、为了满足自己的目的而打着引导群众的幌子利用人们的人上演的欺诈[38],他必然会立马厌恶这些人;而且生活上他所被引导的方面越重要,他会对他们愈加厌恶。

    当人们了解了政府是什么时,他们会忍不住有这样的感觉。

    人们必然感到,他们对政府犯罪活动的参与,不管是以货币形式给政府上交他们的劳动成果还是直接服兵役,并不是通常所认为的无关紧要的行为,它不仅对自己和自己的同胞有害,也是对各国政府不间断的犯罪行为的参与以及为新的犯罪做准备,这种新的犯罪是拥有有纪律军队的政府一直在准备着的。

    尊敬政府的时代——尽管政府为了维持自己的地位动用一切手段麻痹人民——在逐渐成为过去。现在人们是时候认识到政府不仅不是必要的,而且是有害的和高度不道德的机构了,而且诚实、光荣和有自尊的人不能也不应该参与其中、不能也不应该享受其好处。

    一旦人们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他们自然会停止参加这样的活动,例如,停止向政府提供士兵和金钱。当大多数人停止这样做时,致使人们被奴役的欺诈行为将得到消除。

    只有这样,人们才能摆脱奴隶制度。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