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二天当然就是周日，与周六几乎一模一样的周日。

    裴璇缩在被窝里不想起床，她在静静地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以后与蒲白就是陌路人了，谁也不再理睬谁，她没想到蒲白在最后时刻竟然会那样的冷酷和决绝。一想到蒲白那时的表现，她的心里就疼，她想他怎么能那样，简直就是一个冷血动物，甚至是一个没有血液的机器人。

    门忽然被敲响，这么早，会是谁？她穿着睡衣跑过去问门外是谁，门外回答是小鹿。她打开门，看见小鹿正打着哆嗦站在外面。

    “秋天真冷啊。”小鹿说。

    “早晨和晚间当然是冷的，谁让你起这么大的早，你干什么起这么大的早？”裴璇难以理解小鹿的行为，这个很小孩气的女孩最近似乎非常信赖自己。

    “有事找你商量。”小鹿脱了鞋子往裴璇的房间里走，“是关于我男朋友樊树的。”

    果然又是这样的事，我男朋友樊树，我男朋友樊树，樊树的前面总要加上我的男朋友，仿佛要不这样，就不是她的男朋友了。裴璇郁闷地跟在后面，“你把我当成情感专家了。”

    “谁让你那么聪明的，什么电影里的台词来着，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小鹿一屁股坐在裴璇的床边，拿出手机扔在床上。

    “以后不准乱拍啊。”裴璇一见那手机心里就发颤，“你那非主流小男友又怎么啦？”

    “事情严重了啊裴璇，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对我没兴趣了。”小鹿神神秘秘地说，“我那时还怀疑他的性取向出了问题呢，其实不是，其实他是有了新的女朋友，所以就觉得我碍事了。”

    “是谁呢？”裴璇钻进被窝说。

    “那女的是六中的，离这边挺远，他们俩暂时在我的强大监视下还没有机会碰面，但是你知道的裴璇，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小鹿说，“那女的叫樱歌，听说很贱的，为了钱什么都肯做，你说他这个没出息的怎么就偏偏喜欢上了这个贱货。”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偷看他的聊天记录啊，记下她的账号，再到处复制打听，才把她调查出来，是六中的大贱人樱歌。”

    “六中的话，离这边太远了，对我们来说，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人了。”裴璇说，“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就是帮我去跟她谈判，把她约出来，利用你的聪明才智把她说服，让她以后别再缠着我的男朋友。”

    “那要是你的男朋友缠她呢？”

    “那就让她别搭理他。”

    “这种事情……”裴璇实在不想管，她够烦的了，哪有干其他事情的心思，再说就算她没有烦心事，也不至于想去管小鹿的那些荒谬事。

    “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小鹿摇着裴璇的肩膀，一口气说了二十几个求你了。

    “那好吧。”裴璇只能答应了，要不会被小鹿摇成碎片的。

    裴璇起床收拾自己，洗漱，吃饭，整理一下房间。她问小鹿是否有樱歌的电话，对方说没有。她问小鹿那怎么样才能联系到樱歌呢，对方说只有一个网上账号。裴璇打开电脑，用自己最近才申请的一个新账号加樱歌为好友。话说她的这个新账号是转为AKM申请的呢，如今看来也用不上了，只能用来处理类似于小鹿的情感纠纷一类的事情。

    樱歌正巧手机在线，立即同意了裴璇的好友请求。

    “你的网名叫爱丽丝？”小鹿望着电脑说。

    “是啊。”裴璇正在和樱歌说话，问她能不能出来见个面，有事情要跟她谈。

    “你看你的网名起得多好，爱丽丝，这就叫味道，你再看樱歌这个贱人的网名，叫甜甜小靓妹，一听就不是正经女孩的名字，恶心，呸。”小鹿气呼呼的样子。

    “什么事？”樱歌问。

    “你男朋友的网名叫什么名字来着？”裴璇对其他班级的学生很少关注的，她这样性格的人又会随随便便的关注谁呢。小鹿告诉了裴璇的她男朋友的网名叫崩溃。裴璇告诉樱歌说是关于一个网名叫崩溃的人的事。

    “他啊，没什么好聊的啊，怎么了？”樱歌问。

    “就是，我们想做个游戏捉弄一下他，逗他开心的，所以想找你商量一下，挺好玩的，你能帮助我们吗？”裴璇说。

    “你鬼点子还真多。”小鹿说，“对，就是这样，不管怎么样，先把她骗出来再说。”

    “我从来不随便管别人闲事的，除非有报酬。”樱歌说。

    “你看，我就说她是一个为了钱什么都肯干的贱人吧。”小鹿鄙视地指着电脑说。

    “为钱做事的人最好了。”裴璇笑了一下，告诉樱歌，“当然是有报酬的。”

    于是，樱歌立即答应了。

    两个人与樱歌约定好了见面的地点和时间。小鹿还与樱歌互相留了电话号码。然后一起出门去赴约。走到外面时，太阳已经升高，气温正在大幅度升高。小鹿感觉不到早晨时候的寒冷了，身体也变得舒服，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在路上，又变成了一只轻盈的小鹿。

    “对了，我早上来的时候遇见蒲白了。”小鹿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对身边的裴璇说，“就在前面的马路上。”

    “哦，正常，他每天早晨都坚持跑步的。”裴璇淡淡地回应。

    “怪不得他那么能跑，他现在可是九中的大名人啊。”小鹿说，“不过他脾气很不好的吧？”

    “也没有吧，只是比较内向罢了，看起来很沉默。”

    “可是今天他就把我吓到了，我觉得他脾气很坏。”小鹿咕哝说。

    “怎么了？”裴璇觉得很不解，怎么就把她给吓到了，不就是看见蒲白跑步了么，难道蒲白在跑步的时候遇见了小鹿想要非礼她，根本不可能嘛。

    “蒲白在马路边走，后面有一个女的跟着他，一边跟他说话，一边哭，好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在跟自己的爸爸认错，可那女的分明都是中年女人了，要说是蒲白的妈妈还差不多。”小鹿说，“那女的一声一声叫蒲白，可蒲白就是不搭理她。”

    是余霞！裴璇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是余霞鼓起勇气亲自找蒲白去了，她的心忽然像是被一只巨手紧紧揪住一样。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俩是什么关系你知道吗？他们因为什么你知道吗？反正就是感觉那蒲白特别的心硬如铁，那女人痛哭流涕的样子，还跑上去拉他的胳膊，可蒲白猛地一甩胳膊就把她给甩开了，那女人非常无助地哭着，好像还要给蒲白下跪，可蒲白根本瞧都不瞧她一眼。”小鹿自顾自地说着，“把我吓坏了，想这蒲白怎么这么狠，我也不敢多看，就赶紧往小区里面走了。”

    裴璇立即停住了脚步，胸口在剧烈地起伏着。

    “怎么了？”小鹿扭过头看她。

    “今天先不去找樱歌了。”裴璇转头往回走，“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为什么？”小鹿说，“那樱歌还等着咱们呢。”

    “你告诉她哪天再见面吧，你不是有她电话的么，回头我会联系她的。”

    “到底怎么了啊？”小鹿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裴璇往回走的背影。

    裴璇没说话，她满腔怒火，她觉得蒲白太过分了，虽然他们现在是陌生人，但她一定要回去给他打一个电话，甚至要恶狠狠地与他骂一场。

    身后的小鹿没有跟上来，也许她又被裴璇给吓到了，可怜的小鹿今天接连被两个怪脾气的人给吓了两次。裴璇一回到家就拿出手机给蒲白打电话，可是对方的电话是关机状态。她走到窗口朝对面看，见蒲白的房间正遮着窗帘。

    2

    开学之后，裴璇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再与蒲白骂一场的勇气了，虽然她依然恨他，但也同样怕他。窗外的天是阴沉沉的，偶尔落下几滴细碎的雨，风有时在吹，有人从空旷的操场上穿过，越走越小。班主任坐在前面，监督大家认真上今天的最后一节课，自习课，手里的一支笔在一摞题纸上飞快地滑动着。

    化学老师把头探进门，把胡莹喊了出去。裴璇扫了一眼门口，无须猜测，接下来她又得陪着胡莹去复印题纸了，要在放学前把题纸发给同学们，看来时间还挺紧呢。胡莹拿着两张题纸，跟班主任说了几句，便冲裴璇摆了摆手。裴璇懒洋洋地站起身，窗外的这种天气，没人愿意出去被风吹被雨淋。

    裴璇和胡莹穿行在操场上，一阵北风吹在她们脸上，忽而又是一阵南风。裴璇理了理被风弄乱的头发，想这到底是什么鬼天气，风怎么乱吹。出了校门，过了马路，发现对面的打印社是关门的。裴璇想怪了，余霞去哪里了。没办法，两个人只好沿着街道往东边走，去找其他的打印社。

    两个女生最后是一路小跑着赶回学校的，可还是晚了，已经放学十几分钟了。学生们等待放学就像犯人等待放风，或许比犯人们更急切，铃声一响就一阵风似的吹不见了踪影。

    “早知道这样就不跑了。”裴璇抱着一摞题纸，喘着气说，“他们倒是轻松了，回家后的作业里少了一张化学题纸。”

    “谁说的，我跟班主任提前打过招呼了，要等我们回去发完题纸才能放学的。”胡莹脚步飞快地踩着楼梯，“快点儿吧。”

    “你这么变态啊你。”

    “一样，早晚的事，躲过了今天躲不过明天，早晚都得写。”胡莹一把推开教室的门。

    门一开，公愤的声音立即冲击而来，像什么凶猛的物质大爆炸后产生的气浪。

    裴璇和胡莹在大家的抱怨声里手脚麻利地发着题纸。裴璇把题纸扔在蒲白桌子上，看也不看他一眼。

    “喂。”蒲白拎着题纸说，“单面的，背面是空白。”

    裴璇一把抢过蒲白手中的题纸，换了一张给他，还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得到题纸的同学立即把题纸往书包里一塞，兔子似的蹿出教室。那些负责打扫卫生的同学动作也是出奇的快，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工作。很快，教室就空了，只有向来最后离开教室的蒲白在慢腾腾地收拾着书包。当然，裴璇和胡莹才刚开始收拾书包，这时的教室已经空了，连蒲白都走没了影子。

    两个女生关好灯，关好窗，锁好门，走出空荡荡的教学楼。天空更加阴霾，白昼也开始明显变短。她们俩穿着长袖的校服，在变得凶狂的风里走得有些摇晃。

    裴璇和胡莹走出校门，看见前面的马路边围着一些同学，她们快步走过去，像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雨点变大了，也变密集了。天空的颜色像苹果上的霉斑，一场气势汹汹的大雨蓄势待发。

    “有叫骂声，是打架。”裴璇有种不祥的预感，赶忙冲上去，果然是楚良他们在殴打蒲白。

    蒲白捂着脑袋蜷缩在地上，手上和脑袋上都有血，地上扔着一块带血的砖头。

    “你们干什么！”裴璇冲上去，猛地把腿脚不灵活的瘸子给推开了。

    “你给我闪开，要不我连你也打。”楚良一把拽住裴璇的胳膊，指着她恶狠狠地威胁。

    “有本事打我！”裴璇冲楚良喊，“从来就没把你们当回事，以为什么呢，都别不要脸。”

    “你给我松开她。”蒲白捂着脑袋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没把你脑袋砸漏是不是？”小蝌蚪捡起那个带血的砖头，猛的拍在蒲白的脑袋上。

    蒲白的身体一摊泥似的堆在地上。

    “你们这群杂种！”裴璇冲胡莹喊，“快去学校叫保安。”

    “你敢。”大力水手拦在胡莹的面前。

    胡莹吓得不敢动弹。

    “来人啊！来人啊！”裴璇往学校的方向喊。

    “贱人。”楚良一把将裴璇推倒在地上。

    “喂！干什么呢？”几个保安拎着棍子从校门口的方向走过来。

    “咱们走。”楚良招呼一声，带着他们往小胡同里走去。

    裴璇愤怒地望着那几个保安，想他们明明知道这边打架，但就是不过来，是因为自己狂喊了几声，他们担心被附近居民知道了造成不好的影响，这才勉强走出来装一装样子的。大雨忽然从天而降，那剩下的坚持到最后的几个瞧热闹的学生和路人，终于也溶化在了大雨里。

    “怎么办啊？”胡莹用手背徒劳地遮着雨。

    “你先走吧。”裴璇在雨里冲她说，“我送蒲白去医院。”

    “不用，没事。”蒲白捂着冒血的脑袋爬起来，冲她们摆手。

    “你一个人能行吗？”胡莹说。

    “没问题，你快回去吧。”雨声太大，裴璇指了指学校旁边的医院，冲胡莹喊，“走几步就到了，你快回去吧。”

    “我没事，不用去医院。”蒲白捂着脑袋在大雨里踉踉跄跄地走。

    裴璇一把扶住蒲白，搂着他朝医院的方向走。蒲白挣扎着身体，嘴里一个劲儿地说，不用去，不用去。裴璇不耐烦地大喊起来，不去什么呀！不去什么呀！能不能不啰嗦，你的头正在冒血你知道吗。蒲白仰起一张满是雨水和血水的脸，眯缝着眼睛看裴璇，不敢再说话了，任由裴璇把他拽进医院的大门。

    “你不是跑得快来着么。”医生在为蒲白包脑袋时，裴璇站在一边嘟囔。

    “他们偷袭我。”裴璇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正常，有些惭愧地解释说，“他们突然从后面冲来来，而且直接就是用砖头砸我脑袋，我没死就不错了。”

    “你不是挺厉害的么，帮唐肃打陈凡他们那回，听说对方也是好几个人呢。”

    “我都说过了嘛，他们偷袭我。”蒲白的脑袋已经包好，他掏出手机说，“得给我爷爷打个电话，告诉他晚一会儿回去，唉，看到我这个样子回去，他又该骂我了。”

    “你还挺怕他的么。”

    “当然啦，他的脾气可大着呢，前天把你气哭了之后，他回家就把我给骂了，骂了半个小时呢。”蒲白举着手机，跟他爷爷说起话来。

    “嘁。”裴璇白了一眼蒲白，心想你倒知道昨天你把我给气哭了，还好意思说呢。

    “谢谢你，裴璇。”蒲白打完电话，走过来，目光真挚地望着裴璇说，“我真的对不起你，昨天我太过分了，希望你能原谅我。”

    裴璇有些被吓到了，她把头扭一边说：“这么正经干什么，太煽情了好肉麻的。”

    “我们回去吧。”蒲白红了脸，站在医院门口，望着外面大瓢泼大雨。

    “雨真大啊。”裴璇的衣服和裤子已经湿透了，她接连打起哆嗦。

    “明天我把唐肃的DV给你带学校去。”蒲白说。

    “唐肃的DV？”裴璇瞪大了眼睛看蒲白，“什么意思？”

    “你说呢？”

    “AKM？”

    “你说呢？”

    “AKM。”裴璇咧嘴笑起来。

    3

    接连几日，裴璇一直处于兴奋的状态之中，她已经成为了唐肃，她自信她会比唐肃做得更好。蒲白已经把那个DV秘密带给她，还要给她唐肃当时用的账号密码，裴璇说自己已经新申请了一个，网名叫爱丽丝。

    经过周二和周三的两天思考，在周四这天晚上，裴璇觉得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可以到附近几个中学的论坛里去发广告了。就像老字号的生意重新开张一样，她怀着老掌柜那无比激动的心情在各个论坛里注册了名字叫爱丽丝的新用户名，又把以前被删除的广告重新修改，重新发布到论坛里。

    重新修改是因为裴璇认为其中几条有漏洞，比如替人报仇后，对方要是耍无赖拒绝付款，我们的应对方法是把雇主的身份告知被惩罚者，意思是对他的身份进行曝光。可实际上呢，那些被惩罚的人十有八九会猜到自己得罪了谁，是谁雇佣了AKM，所以曝光身份未必能起到绝对的威胁。

    还有，比如发送视频那一条，原来定的是收到付款后才发给雇主视频。裴璇觉得这样也没什么必要，好比顾客去商场里买东西，只有对东西满意了才会买。AKM要站在对方的角度看问题，所以对方看到结果后满意了再付账才更为合理。

    另外，被惩罚的对象也需要详细说明，裴璇觉得不能太过模糊。

    修改后的广告如下：

    AK-47经过调整，现在正式更名为AKM。业务不变，替您复仇，惩罚仇家，酬金依然为两百元一次，并拍摄视频为证。

    有意者加新账号“爱丽丝”为好友，细节详谈（账号：*********）。

    说明：

    1、套用当下流行语：非诚勿扰。

    2、被惩罚对象必须符合如下两点惩罚才能被执行：第一，为初中生，或社会上处于初中生年龄段的人；第二，为不良少年。

    3、惩罚之后，雇主会很快接收到我们惩罚仇家时的视频文件，付款方式另行通知。

    4、接到付款通知者拒绝付款，将受到AKM的亲自惩罚，并保留将雇主的身份进行曝光的权利。

    5、视频文件禁止上传到网络，或私下传播，不然您会为您的脑残行为付出代价的，要知道我们在共同躲避着某一种力量。

    6、请相信经过升级后的AKM，AK-47的表现大家已经有所了解，AKM会做得更好。

    7、请勿对AKM进行调查研究，省下力气多吃几个饺子，哥只是个传说。

    8、再次重申，AKM只是一把枪，不是瞧你别扭的人。

    裴璇发布完广告之后，很快就接到蒲白的电话。蒲白在电话里说，不错，不错。那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两个人还在商量着一些细节。

    “步骤是这样的。”裴璇说，“确定目标之后，要先进行跟踪，调查他的家庭住址和经常去的场所并进行拍摄，对，不光拍摄惩罚时的场景，连我们对他的跟踪过程也要拍摄下来，要让雇主知道，咱们完成一次工作是不容易的，也是非常认真的，再说，没有前奏的高潮怎么能带动观赏者的情绪呢，你说是吧？”

    “你真牛。”蒲白在电话里笑。

    “谢谢你没夸我变态。”裴璇继续说，“具体的执行方式还是按照你和唐肃那时候的，但只是以后要只穿校服，不能再穿别的衣服，像你们那时候，你固定穿绿色的衣服，唐肃固定穿蓝色的衣服，久而久之，人们就会很容易猜出来你们是谁，校服就不同了，因为基本上整个铜城的所有中学使用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校服，你知道整个铜城有多少中学生？”

    “不知道。”蒲白说，“有多少？”

    “我也不知道，不过肯定很多的啦。”裴璇说，“最重要的是付款方式，我觉得最好的方式就是没有方式，每次的都是因情况而定，让想调查我们的人摸不到规律，这样就不容易被发现，对了，你们当时为什么定了二百块钱这个价格？怎么没更纯洁一些呢？”

    “你是说不收钱？”

    “对呀。”裴璇说，“总觉得这样的话，使用惩罚这样的字眼有些惭愧啊。”

    “做事情是有成本的么，这很正常，其实最主要的是，这个价格能起到约束的作用。”蒲白说，“你想，如果是免费的，那不就泛滥了么，很多人都会加那个账号，然后让我们帮忙惩罚他们的仇人，反正我们也会为他们的身份保密，这样他们会肆无忌惮地使用我们。”

    “哦，我明白了。”裴璇很高兴地说，“真兴奋啊，希望赶紧有人加爱丽丝为好友。”

    “你急着想开工？”

    “当然啦。”

    “那明天就开始吧。”

    “明天？”裴璇不解地说，“你有目标了？”

    “不就是楚良他们。”

    “他们啊。”裴璇的声音变得瓮声瓮气，她嘟嘟囔囔地说，“和他们的恩怨还是算了吧，我们一旦对他们下手，他们不是傻子，立即就知道是我们雇的AKM。”

    “知道了又怎样。”蒲白恨恨地说，“这事没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的脑袋可以白砸，但常勇的脑袋不能被白砸。”

    “可是，这样的话，双方的报复就会没完没了，收拾坏蛋只是我们的业余兴趣，你学习这么好，还是要以学业为重啊。”裴璇劝着蒲白说，“你每天这么刻苦地学习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是为了你的前途么。”

    “你的意思我了解，可是我要是不为常勇出口气的话，每天都会不痛快，就像喉咙里卡着一个苍蝇，学习都静不下心来。”蒲白的态度很坚决，“你不用再劝我了裴璇，我答应组成AKM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为了报仇。”

    “既然这样，那好吧，不过我有一个建议你能接受吗？”

    “什么建议？”

    “就是先不要着急对楚良他们下手，我们先完成一单正常的生意，姑且叫它生意吧，然后当我们完全做好了准备之后，再对楚良他们下手。”裴璇说，“一来我们的行动会更加流畅，减少失误，二来在这段时间里他们有可能会得罪别人，这样就增加了他们的怀疑目标，不至于被他们发现其实我们俩就是AKM。”

    蒲白想了想，说：“也好，这样也是为了AKM的安全着想。”

    “那就耐心的等待吧。”裴璇又变得高兴起来。

    “看看谁是第一个被惩罚的家伙。”蒲白的语气也轻快起来。

    电脑上突然弹出填加好友的申请。

    “哎呀，蒲白，这么快就有人光顾我们的生意啦。”裴璇兴奋得差点儿跳起来，她赶忙挂了蒲白的电话，与那个陌生人聊起天来。

    4

    AKM的第一个顾客是叫李田，他是十一中的一个初一年级的男生。李田在周四的晚上逛十一中的论坛，突然看到这个广告，想也没多想就立即加了裴璇的爱丽丝为好友，他的网名是日文的，裴璇看不懂。

    李田说他想收拾十一中的周孟，因为周孟是初一新生里面的不良少年。裴璇按照步骤先问他周孟到底有什么需要被惩罚的劣行，虽然广告里面声称AKM只是一把枪，但裴璇不想让AKM做一把滥杀无辜的枪。那样就成了单纯以赢利为目标的打手组织，失去了它被裴璇赋予的神圣意义。

    “他抢我的钱，抢了好几次了，我怕他打我，所以就每都乖乖的给了他，他还羞辱我，在走廊里突然从后面冲过来扒掉我的裤子，走廊里那么多男生和女生，他们都看见了，我觉得遭受了奇耻大辱，所以想惩罚这个坏蛋。”

    “你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裴璇打字说，“我们可是要调查核实的。”

    “当然保证，你们只要去十一中一打听就知道，周孟是很有名的。”

    “那好吧，说一说你的情况，你的姓名，班级，电话号码。”

    “为什么？”李田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你当然得告诉我。”

    “那你会告诉我你是谁吗？”

    “当然不会告诉你。”

    “那不公平。”

    “就因为这样的不公平，才造成了一种安全的公平。”裴璇解释说，“你不但要告诉我们你的那三样资料，我们还要去核实，证明你没有撒谎。你可以这样想，假如我们只用网络这种唯一的虚拟方式和你联系，一旦我们替你报仇成功，那么你要是听到消息躲避起来，拒绝付款给我们，我们拿你怎么办？”

    “我不会那么干的。”

    “我为什么相信你不会？”裴璇说，“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公平地与你合作，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又没有收你的定金，我们没完成任务你当然就不必给钱，一切就当没发生过，再说，你觉得我们会把你的资料给周孟吗？那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就算有好处，我们真的那么干了，好，没关系啊，你可以去报警，警察随便找个计算机方面的人员通过查IP地址的方式，都会很容易抓到我们的，到时候我们就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得不偿失，我说得够明白了，你到底还在担心什么呢？”

    “我明白了，那好吧，我叫李田，是十一中学一年二班的。”李田很快就把手机号码发了过去。

    “差不多了。”裴璇最后说，“一个月之内发给你视频文件，发完视频文件后付款。”

    “要怎么付款？”李田问。

    “到时候再通知你。”

    裴璇在电脑里建了一个文件夹，把相关信息记录在一个文档里。她坐在电脑前想眼前的这个任务，应该怎么样去开始呢？首先要对李田的身份进行确认，最重要的是对周孟的身份进行确认。连周孟的样子都不知道呢，怎么去跟踪他？

    蒲白很快把电话打回来，问裴璇谈得怎么样了。裴璇就把刚才的对话大致给他重复了一遍，还把眼下需要解决的问题提给了他。蒲白也觉得这是个问题，到底应该怎么去核实周孟和李田这两个人的身份。

    “十一中的倒是可以去问小康。”裴璇说，“虽然你以前是十一中的，但你对初一年级的新生肯定没有了解，另外你也没什么朋友，找不到可以帮忙的人吧？”

    “是这样。”蒲白说，“可怎么跟小康说呢？”

    “只能暂时先骗她，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超过两次就会被她怀疑。”

    “你还想长久？”蒲白说，“别忘了，我们是初三的学生，中考结束后就是高中生了，不再是少年和少女，而是青年人，年龄满十八岁，再干这种事情就是真正的犯罪，那是很恐怖的，是绝对不可以再干下去的。”

    “也是。”裴璇点头，“走一步算一步吧，先麻烦小康，我这就给她打电话，明天就是周五了，争取让她明天就摸清楚，周六和周日两天放假，我们好去具体的跟踪调查周孟。”

    “行，看你的了。”蒲白想了想说，挂了电话。

    裴璇想不能给小康打电话，会显得太有目的性，应该在网上跟她说。她用自己本来的账号跟小康聊天，问她在不在。

    “在，不在还能干什么，无聊死了。”小康说，“一吃完饭就无聊。”

    “是啊，我也无聊，你可以聊天啊。”

    “没什么可聊的，都互相那么熟悉，有什么可说的？”

    “那就和新加的陌生人聊么。”

    “都是色狼，各个心怀不轨，有什么意思。”

    “也不一定，也有专门为了述苦的，心里感到压抑又不想让认识的人知道，所以就找陌生人倾述。”裴璇说，“比如我就刚和你们十一中的一个初一新生聊完，觉得很有感触。”

    “怎么了？怎么了？”小康很兴致的样子。

    “他说被一个叫周孟的欺负，说那个周孟太坏，在走廊里把他的裤子给突然扒掉了，让他在很多男生和女生面前出丑，可是他又不敢把周孟怎么样，他的心里真是苦闷得要命。”

    “哦，周孟啊，他倒确实是这样的人，非常嚣张，以后升到了初三是可能会统治整个校园的那种人。”

    “真的？我很好奇他到底长成什么德性，敢这么嚣张。”裴璇说，“你给我找张他的照片发过来让我看看。”

    “死德性呗。”小康说，“你又来那好奇劲儿了，我去哪儿给你弄他的照片啊。”

    裴璇忽然想不对，这么做有问题，小康毕竟不是我们组织的人，难不成她因为和我闲聊而去偷拍周孟的照片，再去到处打听他的家庭住址？肯定不是可以的，她是初三的女生，而周孟是初一的男生。她不可能因为一次无聊的对话去做这种事，可如果让对话变得不无聊，就又会引起她的怀疑。

    我何不直接让李田提供给我这两个消息？对呀，不能只给名字，就算买凶杀人的话，最起码也要给杀手提供一张照片的么。

    裴璇立即去叫李田，问他在不在。

    “在。”李田回答，“怎么了？”

    “你怎么一直没有把周孟的照片和个人资料发给我？”

    “你问我要了吗？”李田说，“还需要我来提供的吗？”

    “这还用说吗？你找杀手去杀人，难道连照片都不提供？这是明摆着的。”

    “可我没有他的照片。”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你可以想办法偷拍，用手机什么的，再随便打听一下他的家庭住址，后一点是很容易办到的。”

    “那好吧，我什么时候发给你？”

    “随时。”裴璇说，“尽快发给我，如果还有什么对他更多的了解都一起告诉我，越多越好，我们对他了解得越详细，到时候事情越顺利。”

    “那行吧。”裴璇完全能够感受到李田的为难。

    只能先这样了，裴璇深呼一口气想。看一看时间，已经不早，窗帘上扒开一条缝隙朝对面楼看，蒲白的窗口已经没有灯光。我也该休息了。裴璇操作鼠标开始关电脑。这时房间的门被敲了两下，是她妈妈的声音，从门缝里非常潮湿里透进来，像一张白纸被雨打湿在漆黑的夜里。她轻轻把门推开，问裴璇睡了吗。

    “正要睡。”裴璇关完电脑，刚掀开被子。

    她走进来，有些无聊的样子，坐在裴璇的床边。裴璇知道她有话要说，大概又是关于爸爸的。她问她，爸爸还没有回来吗。一提起他，她妈妈的脸色就变得难看，冷冰冰地说，他啊，还在外面喝呢，花天酒地呢。裴璇没吭声，坐在被子里，靠着床头看她妈妈。她妈妈问裴璇最近认真学习了吗。

    “认真了。”裴璇觉得烦，一种不可名状的烦，一种不可理喻的烦。

    妈妈又开始唠叨起来：“要认真对待学习啊，已经到了关键时候，我和你爸平时对你的要求不够严，是不希望你心理压力大，我们觉得那样对孩子的成长不好，尤其是女孩。但你对自己要负责，不能放任自己，明白吗？”

    “我知道。”裴璇说，“我要睡觉了。”

    妈妈犹犹豫豫地站起来，几次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走了出去，轻轻的把门关好。

    裴璇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其实她特别担心妈妈问她说，裴璇，假如我和你爸爸离婚，你怎么办？你怎么想？你恨我们吗？你希望跟着妈妈还是爸爸？在她妈妈几次欲言又止的时候，裴璇的心几乎跳出嗓子眼，她可以肯定妈妈就是要跟她说这些，可她到底没有说出口，大概是不忍。更可能，又只是她裴璇的胡思乱想而已。其实她的爸爸和妈妈哪里就到了离婚的地步，她只是一种对这种的恐惧罢了。

    像一条没有尽头的绳子，那绳子上有一个结点，碰到了，这绳子也就断了。所以裴璇只是恐惧那个结点，不知道它在哪里，感觉很远，可会不会就在眼前？

    上天保佑吧。裴璇关了灯，把被子蒙在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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