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是他爹上辈子的小情人。”严淼淼打趣道。
程旭一边给严淼淼和徐丹倒水,一边调侃道:“半夜三更的,就我起来哄她的次数最多,她当然跟我最熟了。”
“你就是发坏,想让女儿今后跟你亲,你就把我也栓牢了。”严淼淼嗔怪道。
“淼,我记得好像当初你挺坚持不生孩子的啊?这孩子生下来,看你比谁都高兴。”徐丹回忆起之前严淼淼曾说的,只要程旭挣不足钱,坚决不生娃的誓言。
“这不被程旭这小子给骗了。那次咱们一起去普陀烧香,这小子就在观音菩萨面前求孩子,回来后,没几天我就怀上了。估计他跟电影里演的似的,把我平常吃的避孕药换成维生素片了。”两个闺蜜聊天,也丝毫不避讳程旭,程旭一边逗着孩子一边说:“我可没干这事儿,是老天奖励我努力的结果。”
“拉倒吧,要不是我意外怀孕,就你现在挣得那点钱,再多一倍我才考虑生。”
“现在说啥都晚了,认命吧,我会好好疼你们娘儿俩的。”程旭笑开了花。
“对了,你跟老田啥情况啊?怎么一直没听你提起他,以前你可不这样儿,整天会田枫林长田枫林短的。”程旭忽然认真地看着许丹。
徐丹一时有些尴尬。看来田枫林并没有把他跟自己的状况告诉好朋友程旭,而严淼淼显然也没跟自己的老公提起两个人处于半分手状态的现状。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快好好哄孩子,我跟徐丹单独聊会儿。”严淼淼替徐丹解了围,随后把徐丹领进了自己的卧室。
“徐丹,你是不是已经对田枫林没感觉了?是不是那个叶菲浩更适合你?”进了屋,关上房门,严淼淼来了个单刀直入。
“你问的我很矛盾,说实话,田枫林一直对我很好,但是他给不了我物质上的满足。我是离过婚的女人,从小就没什么安全感,如果仅仅对我好,却没有大钱,假如哪天他变心了,我找谁哭去?叶菲浩有钱,现在追我也追得紧,就目前来看,只要我一松口,至少给我买套别墅,换部奥迪车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而这些,田枫林目前给不了我,即使项目做成了,也要个三五年。我们在一起已经三年了,三年前他答应我会买大房子,换车,可到现在,除了付了个首付的期房,还要按期还贷款,车也没换,我的生活品质也没有明显提升。他挂着个操盘老总的名义,整天忙得晕头转向,还身在异地,就连对我好这条,现在看也顾不上了。没钱,还没时间对我好,我图什么啊?”徐丹向严淼淼做了倾诉,而此时她忽然想到,自己在W城即刻愤怒的真实原因并不是田枫林身边那个曹汝佳。凭她对田枫林的了解,在感情上,田枫林不会对自己有一点点不忠,还是由于物质的原因导致了自己借题发挥。
“如果没有叶菲浩,你会不会一直等下去?”严淼淼问了个更尖锐的问题。
徐丹沉思了半天,道:“或许会。”
“徐丹,作为姐们儿,我替田枫林说句公道话。是你要的太多了,给他的压力太大了,你的心态有问题。”严淼淼怕自己的话说重了伤到徐丹,便又辗转地把话题引导到自己身上。“我之前不想生孩子,也埋怨程旭挣钱少,跟你的想法一样。但是,你也知道,我和程旭的感情基础更好,我们都是初婚。即使这样,我也喜欢跟别的人去攀比,谁谁买了大房子,谁谁一年挣近百万,谁谁换了宝马。我一直觉得,要生孩子,必须把物质基础打牢才行,但现在,孩子生出来之后,程旭的收入也没增加,我反而觉得这辈子选择程旭是最正确的决定,因为我想明白了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刚刚你也看到了,女儿就喜欢程旭抱她,那是程旭晚上疼我,不让我起夜,不让我受苦换来的结果。有一个人疼,我觉得很知足。”
“可是叶菲浩对我也很好。”徐丹插了一句话。
严淼淼翻了个白眼,随后笑了笑,问道:“知道彩票不?”
徐丹不知道严淼淼话里的意思,于是默不作声,等待着她后面的话。
“叶菲浩的背景我知道,但你不觉得叶菲浩对你的这份好,有点不踏实吗?”他特意用了一个反问句。不等徐丹回答,严淼淼又自己对自己的问题开始做解释,“叶菲浩算是传说中的钻石王老五了,这种男人长相好,学历高,能赚钱,你觉得他为什么会单身到现在呢?”
“他自己说是因为学业耽误了谈恋爱,然后就去了西班牙,一直想找个华人女孩,但没遇到合适的。”徐丹回想着叶菲浩的话。
“就算是这样,那他回国也有将近一年了吧?这一年里,条件比你好的,比你年轻的,没结过婚的,没生过孩子的,应该也能遇见不少吧?”严淼淼一边说一边看着徐丹。
“是,这个我不会回避,但他跟我说过,他的观念是,只要志同道合就是最大的缘分。”徐丹为叶菲浩辩解道。
“徐丹,你现在已经用博彩的心理来面对这件事了,人人都希望中大奖,但真正能中奖的概率好比刚被雷劈过又遭遇了车祸。可能这个比喻不恰当,但不论叶菲浩跟你说过什么,有两点是你不能掌控的,第一,是他从来没有婚姻的经历,在你和他的关系中,他的条件比你好太多,说难听了,你是高攀他;第二,是他现在还没得到你,有新鲜感,一旦得到后,假如他变了,能给你留个大房子,给你一部好车,难道后半辈子,你要守着房子和车过?而且,再找一个像田枫林如此待你的人,比中彩票概率更低。毕竟当初你们也同甘共苦地走过三四年了。你还记得你说过的田枫林有十万敢给你花十一万的话吗?你问一下自己,叶菲浩能不能做到?有十个亿给你花几百万,那真不叫伟大。”
严淼淼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屋外的孩子又哭了,能听到程旭哄孩子的声音,徐丹知道自己要告辞了。
出门前,面对着自己的闺蜜,徐丹长出一口气,道:“只要牛奶面包,不要爱,我做不到;只要爱,不要牛奶面包,我也做不到。你的意见我听进去了,我会再给田枫林一到两年的时间,如果他能带着面包找我,我会跟他过一辈子。”
“你这话应该给田枫林说,而不是给我说。”严淼淼认真道。
待徐丹走后,严淼淼轻轻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女人总在现实中迷失,缺乏爱情便渴望爱情,有了爱情便渴望物质。这条路走下去还很长很长,自己能帮的已经帮了,在以后的日子里,希望田枫林能够争气吧。”
徐丹回到家中,还在想着严淼淼的话,那些话确实触动了她。晚上,她在论坛上输入了田枫林曾经用过的ID,发现了一篇田枫林十年前发表的旧作。
《天堂在左,我在右》
那年的冬天,一样的寒冷,北风的呼啸如同找不到自我的我的怒吼。在颓废了两个月之后,我决心离开济南,去外面寻求我的梦想。其实最直接的原因,是我暂时厌倦了这座城市,因为我刚刚失去了工作,确切地说,是我不再满足每月一千大元的薪水。
我选择的城市是深圳。
经过四十几个小时的颠簸,我抵达了我的目的地。一下火车,我急忙脱下穿在身上的长袖衬衫。这是我第四次脱衣服,从厚重的羽绒服到毛衣,再到衬衫,现在我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T裇。
疲惫地找了一家每天只有十块钱的招待所,把身上仅有的三千块钱存在银行里之后,我开始找工作。
报纸上招聘广告中的那些工作,大都是假消息。我同屋的一个家伙看了假消息后去应聘,白白扔掉了八百块钱的保证金。当他提出退钱时,狂傲的老板娘不屑地从嘴里发出一声“切”,然后告诉他:“敢骗你,就有把握让你从这世界上消失。”对于来这里的外乡人,唯一可做的只有忍让。
我只能拿着简历一家家地去人家公司询问要不要人,而对于我这个自诩对策划有着天赋的自恋家伙,来到深圳才知道了什么叫举步维艰。也许优秀人才的聚集造成了人才的价格低廉,在这里,一个策划的薪水每月只有可怜的一千五百块,而我期望的薪水是三千。
在街上游荡了两天,我依然没有任何收获,因为没有公司请我,他们承受不了我开出的价格,而那些气派的大公司,早已人满为患。
我来到一家网吧,打开了QQ。我看到小麦竟然在线,于是鬼使神差地发过去一个消息,和她聊起来。
小麦家在广州,是我的论坛的一个熟客,我是那家论坛的版主。从最初的网上聊天,到后来她跟随一家旅行社到济南来找我。
在趵突泉的边上,我告诉她,如果能把硬币放在水面上就会心想事成。当我看到她把一枚硬币平平地放在水面上虔诚的许愿,用眼神掠过我她的脸上竟有一抹红晕的时候,我才发觉,我们之间并非只是网友的感觉那么简单。
小麦知道我来了深圳,告诉我她马上来找我,让我给她留个联系方式。我告诉她,我没有任何联系方式,从济南出发的那天,我就决定了我要抛弃过去。我告诉她我会在深圳火车站旁边的一家肯德基里等她,如果她愿意来。
看看计算机上的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半,我和小麦约好七点在肯德基见。
离开网吧,我去买香烟,因为那是我的第二生命,不料却碰到了N年前的一个朋友。很自然的,那朋友问起了我的境况。我只能如实回答。于是,朋友答应替我联络他在深圳的朋友,要帮助我找到一份工作。
朋友的朋友很快回话了,要求我立即去进行面试。我有些兴奋,因为我去面试的是一家大公司,我知道,如果今天面试成功,我可以开始在这里实现我的梦。
匆匆打车赶到那家公司之后,站在电梯里,我揉搓了一下我的头发。在深圳这座城市,已经鲜见年轻人还留着我这样的传统中分了,那些同龄人的头发各式各样,无一例外地张扬着自己的个性。我梳理整齐的发型显得是那么老土,于是我刻意让我的头发显得蓬乱一些,增添一份我的锐气和桀骜。
见到了朋友的朋友,也就是老板。他也是北方人,这拉进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我们谈得很愉快,在看过以往我写的策划方案时,我的薪水要求没有成为障碍。那一刻,我不知怎么形容我的幸福。当老板邀请我共进晚餐时,我欣然答应了。
“对不起,小麦。我的生存是第一位的。”我在心里反复念着。
等到吃完饭,已经接近十点了。我路过那家肯德基,竟然看到小麦依旧在座位上傻傻地等。
“不会吧,我的天!”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她早已回广州了。
小麦是个富裕家庭的千金,她住在海边的别墅里,家里拥有千万资产。这种女孩儿岂是我这等穷人所能高攀的。我曾经想过,有机会把她追到手,但是我知道,如果那样,我后半生所面临的压力会扭曲我的性格和灵魂。
我穷,但是我还剩下了骨气!这是反复思索后的结果,所以今天我的失约也是有意给小麦一个钉子碰。
此刻,我被小麦感动了,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去见她,这起码是一种对朋友的礼貌。
我推门走进去。小麦眼睛里露出欣喜的目光。
“我等你一起吃饭呢,怎么这么晚?”小麦的话彻底让我陷入了自责。她饿到现在,等我一起吃饭,而我此时无法找出更合适的理由替自己开脱。
“对不起,小麦。”我只能来回重复这句话。
当我把自己的境况给小麦讲完后,小麦知道我有了工作,很替我高兴。
“你走吧。”看看夜色很深了,我起身对她说。
“我定好了房间,我们一起走。”小麦轻声道。
看我有些犹豫,小麦伸手拉住我的手。我下意识地收回,我知道跟她去意味着什么,可是,我不想那样。因为在我心里,仍然埋藏着一个另外的女人,这是我无法正视与小麦关系的真正原因。那个离开我的女人,我无法忘记。
“我要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再回酒店,行吗?”小麦用乞求的目光看着我。我默默点点头。也好,让她看看她心中的才子在生活面前是如何的破落,她就死心了。我这样想着。
来到我住的地方,那是八个人一间的屋子,屋子里满是男人的味道,脏乱的地面和床铺有着贫民窟的味道。
小麦不断地皱着眉头。
“看到了吧,你该回去了。”我苦笑着说。
在我送小麦走出大门之后,小麦从兜里掏出一把钱塞在我手里,道:“你应该住得好一点,这是三千,是你借我的,等你发了薪水慢慢还我吧。”小麦的泪水流淌下来。
“不要用钱侮辱我,我不要女人的钱!”狠狠甩下这句话,我把钱塞回小麦的包里。我快速转回我的房间,为了抑制住那因感动而流出的泪水。
第二天,我到公司去上班了。晚上,当我回到我的住处时,发现我的行李不见了。同寝室的“四川”(我们都用各自的家乡作为名字代号)告诉我,下午有个女人来拿走了我的行李,并且留下了电话。看到那个号码,我知道是小麦。
小麦替我租了一间房子,每月五百块的房租,钱她已经替我垫付了。那晚,小麦没有回酒店,坚持留下来过夜,而我答应了,因为那晚小麦替我粉刷墙壁和整理房间,整整用了一夜。
房东是一个单身少妇,她老公在香港做生意,当三番五次看到她穿着低胸装来我屋里借口借东西时,我下了决心,搬离这个是非之地。
我仍旧回到了那间招待所。“湖南”听说了我的事,直气得骂我土老冒儿。他告诉我,在深圳,这种好事别人相碰都碰不上,性在这里就和喝水那么随便,没有人会在意,就像这里的迪厅酒吧一样,满是寻求乐趣的少妇,只要你抛弃传统的道德观,一定会过得像神仙一样快活。
三个月后,我最终决定离开深圳。原因之一是我的老板在高速路上出了车祸,死亡。面对着亡故老板家族的财产纷争,我知道,我已经不可能再重新拥有很高的薪水和拼尽全力的自己了,在这里,我看不到事业的前途。而最主要的原因是,同屋的“四川”对我讲述了一件震颤我心灵的故事:他的老乡“大四川”两年前来深圳打拼,闯出了一番事业,资产百万,现在已经包了三房小秘,而家乡的老婆写信来说孩子得了白血病,需要钱治疗,这家伙竟然无动于衷,直至孩子死掉也没有给家里一分钱。
“深圳是个染缸,时间长了心里只知道如何让自己过得舒服。”“四川”是这样总结的。
我静静地想: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我自认为自己不是个自控能力强的人,也许有一天,我会被这里同化,那样的日子是不是我真正想要的呢?我自己不明白,但是,我确定一点,就是我现在鄙视这种道德沦丧。我下决心,在我还没有被污染之前,离开这里,回到有我父母的济南。
除了购买火车票,我的卡里还有三百五十二块钱,我全部取了出来,请我的室友们去街边吃烧烤。
那晚,我喝多了。“湖南”拉着我去红灯区。这已经成为他们的必修课,虽然才来短短几月,但是他们已经适应了这里,也许这里只属于适应能力强的人吧。
面前的女人长得什么样我看不清,也许酒精的麻醉已经让我放弃了想看清她的念头,但是,我决心今晚在这里放纵自己。
冲进她的体内,我看到小麦一个人坐在干净的餐桌旁边,只有红红的烛光印在她的脸上;冲进她的身体,我看到了济南的趵突泉边,牵住我手的女人答应陪我白头到老;冲进她的体内,我看到自己身上长出翅膀,急切地扑闪几下,向着遥远的天空,快速的飞去。
一股灼热的感觉之后,我终于感觉了轻松,不知轻松的是我的肉体还是我的灵魂!
天堂在左,我在右。
徐丹不知道田枫林这篇小说的情节是亲历还是原创,但是,他知道里面有田枫林的影子,而这个表面斯文的男人,其内心世界却很复杂,徐丹甚至觉得自己离田枫林的世界很远,但是她却惧怕这种感觉。
“听严淼淼的,再给他两年时间吧。如果两年后还是如此纠结,那么就注定我和他有缘无分了。”徐丹心里道。她忽然有了一个疑问,假若就如田枫林的这篇作品中那样,真有一个家境良好的女人钟情于他,而田枫林为什么不去乐享其成呢?自己的魅力真的如此之大吗?
“田枫林,希望你不会辜负我。”徐丹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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