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征战俄国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一、进攻受挫

    拿破仑在他的扩张计划中从没有忘记这个国家。尤其是在英国这个敌人日渐强大起来后,他清楚只有把俄国首先踩在自己的脚下,他征服欧洲的计划才能实现。从1810年起,拿破仑就曾阅读了大量的俄国历史文献和军事资料,他要先熟悉这个国家,有备而战,战而胜之。

    拿破仑也不是没有估计到攻打俄国的严重后果,也不是没有人劝导他放弃侵俄战争。但此时拿破仑的洞察力因狂妄而衰退。他多次打败过俄国军队,认为自己此次一定能取胜。他认为当时正好是做整个欧洲全权主人的大好时机,有把握的胜利不能放过。

    于是拿破仑风风火火地先做外交准备。1812年2月和3月分别与普鲁士和奥地利签订了同盟条约。4月27日,俄国要求拿破仑撤退在普鲁士西里西亚的驻军,给了拿破仑一个开战的借口。他断然拒绝了俄国的要求,并下令军队集中,5月9日,拿破仑与皇后一同离开巴黎,而把政府交给了大宰相康巴塞雷斯。5月16日,拿破仑在德累斯顿设置大本营。他的大军团已经在前进并在维斯杜拉河一线展开。

    拿破仑此次集中的号称“大军”的军队总计51万人,是欧洲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军队。

    整个大团军包括40个步兵师和25个骑兵师。其中一半不是法国军队,但大多数外籍军队都配有一个法国师做骨干。另有欧仁亲王和热罗姆国王指挥的部队保卫交通线。

    俄国军队有20余万人,组成两个军团:主力军团,15万人,由巴克莱·德·托利将军指挥;辅助军团,5万人,由巴格拉季昂亲王指挥。哥萨克骑兵,8000人,由普拉托夫指挥。后来由于巴克莱与巴格拉季昂互相不服,亚历山大任命老将库图佐夫出任总司令。

    拿破仑在战前动员时对士兵说:“亚历山大在提尔西特和约中发誓与法国同盟,但他背信弃义,无视诸将士的英勇果敢,我们不能容忍俄国的行径,他们会完蛋的,他们在你们的刀枪下会发抖的!前进吧,士兵们,打到俄国去,打掉他们的嚣张气焰!”

    至此,拿破仑已集结了欧洲历史上最强大的兵力,总计达51万人。其中有20万法军,17万德意志军队,8万意大利军,6万波兰军等。

    5月29日,拿破仑在德累斯顿起程,行前,他写信给达武说:由于我的40万大军的活动往往集中于一个地方,所以我们不能指望在该国找到任何给养,因此我们不得不把所有的东西都带上。但是,他没有料到会在俄国打一场冬季战役。他计划在夏季就要将俄军主力在维尔纳附近击败,结果到了俄国却陷入了一场灾难。

    半个多月后,拿破仑从普鲁士边境进入俄国国境。一路上,法军未遇抵抗就渡过了涅曼河。6月28日,拿破仑来到维也纳,前几天沙皇从这里刚刚撤走。拿破仑原打算包围巴格拉季昂的军队,而用主力与其决战,将巴克莱击败。但此计划却由于拿破仑的弟弟热罗姆指挥的部队行动迟缓而未能实现。

    此时,俄军继续东撤,避而不战。拿破仑却在维尔纳滞留了18天。由于受热浪和大雨袭击,部队苦不堪言,痢疾也开始流行。由于燕麦不足,只好给骡子喂黑麦,结果使大批军马患病倒毙。法军的100门大炮和500辆弹药车被迫抛弃。

    7月8日,达武的第一军到达明斯克,但巴格拉季昂又逃脱了。而巴克莱此时已北撤到德里萨设防营地。俄军两个军团之间留下了一个缺口,拿破仑利用缺口继续向前推进。7月28日,拿破仑抵达维捷布斯克,此时他的实力已减至23万人。

    俄军此时又已退至斯摩棱斯克。法军赶到这里,与俄军终于接火。8月16日,法军发起猛烈攻击,但遭到城内俄军的顽强抵抗,双方为此损失惨重。17日,俄军撤离该城,法军继续进逼。

    拿破仑在接近谢瓦金诺多面堡的时候有135万士兵和587门大炮。俄军有103万正规部队和640门大炮,7000名哥萨克兵,将近1万名民兵。俄军的炮兵素质并不低于法军炮兵,而在数量上则超过法军炮兵。拿破仑军中的马匹死伤过多,以致不能把全部大炮都从摩基略夫、威特斯克和斯摩棱斯克调往通向莫斯科的大道上来。

    拿破仑相信这次战斗一定会获得胜利,9月5日,他下令进攻谢瓦金诺多面堡。缪拉率骑兵追击一部分俄军骑兵,孔潘将军率5个步兵团在炮兵的掩护下冲人谢瓦金诺,进行了一场白刃战,占领了多面堡。当法军进入多面堡时,俄士兵本来可以逃跑,但他们顽强地进行搏斗,最后都被刺死。9月5日,拿破仑几乎整天都没有下马,一边指挥战斗,一边观察俄军的动静。他害怕俄军在多面堡失守后会撤走,他甚至拒绝达武提议的以重兵包抄俄军左翼的可行性办法,因为他怕惊动库图佐夫,使其再度撤退。

    9月6日没有发生战斗。拿破仑让士兵休息,为下一次激战做准备。他患了重感冒,但是他全然不顾,他甚至掩饰不住紧张的情绪,不时地了望俄军的营地,当天夜里他几乎没有睡觉。俄军也原地未动。第二天天一亮,拿破仑就下令进攻,他的养子、意大利亲王欧仁,博阿尔内从左翼进攻博罗迪诺村,达武、内伊、缪拉从中间进攻谢瓦金诺村附近的巴格拉季昂的钝角堡。战斗异常激烈,双方的大炮轰鸣不断,其激烈程度超过艾劳战役和瓦格拉姆战役。

    随后,拿破仑愉快的心情被一种不安所取代,坏消息接连传来:战斗非常残酷,法军几乎一个团队接一个团队地被消灭,他的好多军官死在战场上,尽管最终占领了博罗迪诺,但兵力损失极大。普洛松将军战死,孔潘将军受伤,达武元帅被震得失去了知觉,内伊元帅两度占领巴格拉季昂的那些钝角堡,又两度失去它们,最后,缪拉夺回了钝角堡,但损失惨重。

    法军需要有一个横贯战场的开阔地带展开骑兵运动,但是内伊和缪拉把他们的全部兵力都调来,还是不能打开局面。他们向拿破仑请求增援,并保证说,只要夺过巴格拉季昂手中的一块阵地,就能赢得这次战役的胜利。拿破仑派了一个师去增援,他拒绝派更多的部队,他认为他们判断失误,俄军看上去要退出战场,而实际上并没有退出战场,如果把主要的后备力量投入进去,就会在关键时刻到来之前把兵力消耗掉。

    白天的时候,法军莫南将军以猛烈的炮火攻下了位于博罗迪诺和谢苦诺夫之问的拉耶夫斯基的俄炮兵阵地,但是俄军又以白刃战夺回了阵地。与此同时,巴格拉季昂也以惨重的代价从内伊和缪拉手中夺回了三个钝角堡。在接下来的几小时之内,钝角堡又几度易手。士兵们不只一次地进行肉搏,700门大炮一起轰炸,其中,法军有400门,俄军有300门。抱成一团的士兵们往往一起被不知来自何方的炸弹炸死。

    这一天,俄军和法军战士都特别英勇,壮烈的场面使巴格拉季昂感到快意,但是他中了一颗流弹,受了致命伤,俄军花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抬出博罗迪诺战场。拿破仑这时承认他是俄军中最优秀的将军。

    中午,拿破仑的情绪彻底地变了。内伊和缪拉还在坚决地、不断地向他请求增援,但是他不能派出仅剩下的近卫部队,他不能让近卫部队在离法国几千公里的地方冒险,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使他不能这样做:俄国骑兵和哥萨克突然袭击法军的侧翼,近卫部队正忙于应付,无法脱身,后来总算把他们击溃了,如果把近卫部队调走,法军的纵深地带就无法保障了。下午3点钟,拿破仑命令重新进攻拉耶夫斯基的俄炮兵阵地,到晚上,拉耶夫斯基的军团几乎全被消灭。多面堡被法军在反复猛攻下占领了。俄军在晚上撤出了谢苦诺夫村,这时,拿破仑的心情更加抑郁,一句话也不说。

    天黑下来了,将近300门法军大炮开始向缓慢撤退的俄军射击。但是这并未产生预期的效果,士兵们倒下去了,却没有逃散。俄军的一半在9月7日这一天被消灭了,但在博罗迪诺胜利了的却是俄军。

    晚上,在战斗以后,拿破仑得到报告说,他的47位将军和几万名士兵,有的被打死,有的受了伤。他以为库图佐夫在莫斯科的城堡底下会进行新的战斗,但是这一次库图佐夫坚持了自己的意见,他要拯救另一半俄军,在博罗迪诺战役结束两天之后,俄军在费尼亚举行了军事会议,决定不战而放弃莫斯科。

    9月15日拿破仑进入克里姆林宫。在深夜,莫斯科燃起了大火。从9月16日清晨起。火势更厉害了。从16日夜晚到17日,刮了一昼夜大风,克里姆林宫附近的中心地带、莫斯科河南岸一带成了汪洋火海。克里姆林宫的一部分已经烧起来了,有些大门已经不能通过。元帅们开始坚决请求他们的皇帝立即迁往城外的彼得罗夫宫。拿破仑没有马上同意。而这几乎要了他的命。最后,当他和随从人员离开克里姆林宫的时候,火星直往他和随从人员的身上落,使他感到呼吸困难。

    二、兵败莫斯科

    拿破仑在这座被烧的城市无法久待,而集结在莫斯科附近的俄军在随时准备袭击。法军中不少高级将领对日渐迫近的冬日都颇为恐惧,于是纷纷建议撤出莫斯科。

    拿破仑此时希望与沙皇谈判达成和平协议,他派特使几经周折找到库图佐夫,谁知这位总指挥却不加理睬。拿破仑处于进退两难之地。10月8日,缪拉的骑兵在离莫斯科50英里的地方又受到俄军突袭,伤亡了不少士兵。拿破仑终于意识到莫斯科不可久留。便下令大军团开始撤出此地。

    由于冬季的到来,拿破仑大军团的撤退,变成了一个做不完的噩梦。大军团的兵力已锐减至65万人。其中包括15万骑兵。

    由于库图佐夫穷追不舍,结果11月3日,两军在维亚泽玛恶战一场,法军伤亡5000人。11月5日,天降大雪。这就加剧了撤退的困难。由于法军未像俄军那样在马蹄上加钉防滑钉,以致法军战马越过冰冻的江河湖沼时,常常摔断马腿。

    11月6日,法国军队到了多洛哥布什,能够作战的人数只剩下将近5万人。就在这时。巴黎传来了马莱将军发动骚乱的消息。这件事情对拿破仑产生了强烈的影响,他觉得他必须回巴黎去。他于11月9日到达斯摩棱斯克。他认为停留在斯摩棱斯克是不可思议的,必须在俄军截断渡口之前通过别列金纳,不然的话,他和其余部队都有被俘的危险。

    天气更加寒冷了。离开莫斯科的时候没有携带保暖的过冬物品,这是进军开始时就存在的一个致命的疏忽。法军不得不丢掉大部分辎重车和一部分大炮。整队的骑兵连必须都下马步行,因为马匹的死亡日益增多了。而此时俄国游击队和哥萨克却越来越勇敢地对法军先头部队和掉队的敌人展开攻击。

    在离开莫斯科的时候,拿破仑有将近10万人,11月14日离开斯摩棱斯克的时候,他的军队仅剩下36万人,还有几千名掉队的和逐渐赶上的人。现在拿破仑下令烧掉一切车辆,以便能够拖带大炮。11月16日,俄军在克拉斯诺耶攻击欧仁·博阿尔内的军团,法军遭到了很大的损失。第二天战斗重新展开。法军被击退,两天之内损失了将近14万人,其中将近5000人被打死和打伤。与军队失去联系的内伊在遭受惨重损失之后,和剩下的3000人被库图佐夫的大部队逼到了河边。晚上,他想步行穿过克拉斯诺耶北边的德涅泊河,但是因为冰层还不厚,很多人掉到水里淹死了。内伊和几百名士兵得了救,他们迅速逃往沃尔夏。

    这时,拿破仑又犯了一个错误:他费了很大的气力来整顿军队的纪律和组织供应,但忽视了加强明斯克方面的交通线。承担保护明斯克任务的波兰部队没有很好地执行他的命令。11月16日,俄军奇恰果夫占领了明斯克,拿破仑储藏在这里的大量粮食落入敌人手中。

    法军所面临的局面足以令人绝望。俄方维特根施泰因从北面向拿破仑逼近,法军乌迪诺元帅和维克托元帅没有阻挡得住。奇恰果夫占领了明斯克后,又向波里索夫袭来,把退守这里的波兰部队赶走了。俄国普拉托夫和叶尔莫洛夫的部队离法军只有一到两昼夜的路程了,他们是库图佐夫的先头部队,法军马上就有被包围和被逼投降的危险。波里索夫有一座永久性的大桥,但它失守了。

    拿破仑听到这个消息后,脸都吓白了,但他马上克制住自己,命令立即寻找别的可以架桥的地方。波兰的枪骑兵在波里索夫北面的一个叫斯土江喀的地方找到了一片浅滩,拿破仑决定在这里渡河。但他们故意装出仍想在波里索夫渡河的样子,11月23日,法军袭击了奇恰果夫,逼他退出了刚刚占领的波里索夫,但仍停留在附近。维特根施泰因从北方匆忙赶来帮忙,俄军以为拿破仑肯定要在这里渡河。

    然而,拿破仑于11月26日拂晓到了斯土江喀,士兵立即站在浮冰飘流的、齐腰深的河里驾设了两座浮桥。法军整个26日和27日都在渡河。右岸的俄军试图攻击已经渡过河的法军,但被法军击退了,等维特根施泰因赶到那里时已经晚了,法军逃过了全军被俘的厄运。

    拿破仑命令,渡河以后立即烧毁浮桥。由于正规部队的阻挡,大部分掉队的士兵仍留在左岸,被拿破仑抛弃的掉队士兵有1万人之多。

    渡河的时候,天气已经转暖,河都解冻了。而接下来的日子,天气又转为寒冷。突然袭来的寒流使气温骤降,疲于奔命的法国士兵又受到饥寒交迫之苦,但是,法军队伍没有因此而停止行进,士兵们越过死去的、半死的和虚弱得无力行走的人,又聚拢在一起继续前进。库图佐夫的部队也在行进着,他们艰难地紧紧跟在法军的后面。在这种情况下,拿破仑特别害怕库图佐夫的进攻,哥萨克和俄国游击队的攻击也是拿破仑所不堪忍受的。

    渡过别列金纳河之后,法国军队的人数就更少了,这不仅是因为寒冷,还因为沿途不断进行的小规模的战斗使法军士兵大量伤亡。拿破仑为了转移奇恰果夫的注意力而命令巴尔士诺师团留在波里索夫,但他们遭到了库图佐夫的攻击,经过两天的战斗之后,巴尔士诺的4000名士兵只剩下一半多一点。他们四面被困,结果投降了。

    在维尔纳附近,法军残部经过战斗,总算逃脱了覆灭的命运,他们到达该城时已经狼狈不堪了,同时还受尽寒冷和疲惫的折磨。但是有的法军部队还保持着一定的战斗力,在离维尔纳不远的地方,内伊和梅松向正在迫近的俄军发动了猛烈的炮攻,使俄军追击部队的主力在几天之内削弱了不少。法军在进入维尔纳的时候,库图佐夫的主力部队距维尔纳还有几昼夜的路程,饥寒交迫的法国士兵一进入该城就疯狂地抢劫一切可以抢劫的地方,商店、仓库、居民家,这种骚乱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前面的队伍抢完了,后面的队伍又接着抢。部队仍然在前进,法军几乎没有做任何停留就抢渡了涅曼河。可怕的莫斯科之旅总算结束了。

    1812年6月,法军有42万人参加对俄战争,后来又增援了15万人。到年底,部队总人数不超过3万人。他们多数是留在路上没有到莫斯科的那部分士兵。其余有10万人被捕,剩下的人则死于战斗、饥饿、寒冷和疾病。

    三、重温旧情

    12月5日,拿破仑把军队交给缪拉指挥,自己则由科兰古陪同乘车返回巴黎。12月18日,他回到了杜伊勒里宫。在与妻儿相见之前,他首先去见爱丽丝。

    爱丽丝已是瑞典王妃。她的丈夫贝尔纳多特在1810年9月已被瑞典国王查尔斯十三世收为养子,立为瑞典王储,贝尔纳多特脱离了法国籍,不再是拿破仑的元帅了。爱丽丝本是王妃,随丈夫在瑞典住了一段时间,由于和瑞典皇后性情不合,不习惯宫廷的繁文缛节,她请求丈夫同意,回到了法国巴黎生活。贝尔纳多特被任命为瑞典王储后,曾十分兴奋,因为他终于找到了摆脱拿破仑以实现自己大展宏图的机会。所以,当俄国沙皇拉拢他加入反法联盟时,他果断地答应了。从此,贝尔纳多特便成了法国的公开敌人。拿破仑在俄国惨败回到巴黎,他还想通过爱丽丝奉劝贝尔纳多特让瑞典改变立场,便深夜来到了爱丽丝家里。当侍从通报拿破仑到来时,爱丽丝也大吃一惊。她下楼来到客厅,只见皇帝的贴身侍从科兰古伯爵坐在一只沙发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皇帝站在炉边,头戴羊皮帽子,肩和头都垂着。他累得几乎站不住了,他的脸消瘦而灰暗,本来炯炯有神的眼睛也黯然无神。

    爱丽丝紧忙打了招呼,然后吩咐玛丽拿来白兰地酒,分别给皇帝和科兰古斟上。科兰古接过杯子一饮而尽,然后说:“我们风雨兼程已13天了,没有很好的休息。巴黎还没人知道我们回来。陛下想与殿下谈谈,然后再回宫。”

    “喝点白兰地吧,陛下,它会使你暖和一些。”

    拿破仑把酒喝了,然后对她说:“你与我是多年的旧交了,是吗?”

    “是的,陛下,”爱丽丝同意道,“但这时更深夜静,我不知你深夜到此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当然,为了法兰西,我将要粉碎我们所有的敌人。但现在,我特别需要贝尔纳多特的帮助,需要他一起征战。”

    爱丽丝这才明白,拿破仑深夜来访,是想要她说服丈夫,让瑞典成为法国的盟国。

    “我可以使瑞典再成为一个伟大的国家,但我需要立即回答。”他平静地说着。突然,他大吼起来:“贝尔纳多特意欲进攻我--他,还有他的盟邦俄国和英国!我忠告他改弦更张!”

    “如果他不呢?”爱丽丝斗胆问他。

    “我将使瑞典灰飞烟灭!”他叫道。然后,拿破仑站起身,大踏步走向门口,说:“你要亲自把贝尔纳多特的复信呈给我,太太。如果他拒绝,你必须离开法国,我再不想看到你。”

    拿破仑回到巴黎后,没有在路易丝的怀抱里多逗留一会,而是第二天的一大早,就开始了工作。现在,他感到自己建立的大厦很不稳固。为了使皇朝根深蒂固,他想效法罗马的恺撒大帝,让儿子登基,请教皇为皇后加冕……他和软禁在枫丹白露的年迈的教皇见了面,安慰了他。教皇终于被说服,但因主教们反对,不久又改变了主意。

    拿破仑立玛丽·路易丝为摄政皇后,他想以此钳制奥地利。他一方面集结力量,重组军队,一方面大搞典礼,招待会接连不断。圣日尔曼镇郊的人耻笑他举行“木头腿舞会”。皇帝想以此来欺骗法国和欧洲,但未能如愿以偿。甚至在巴黎城,他每到一处都会引起人们的私下议论。英国拼命鼓动怯懦的普鲁士,并在春季时与之结成了同盟,拿破仑深感烦恼。

    在这些暗淡的日子里,他惟一的欢乐就是儿子。儿子活泼、可爱,虽然脾气暴躁,但心地温和。现在,他穿戴得像个小伙子,并已经表现出对军人的喜爱。他常玩弄一匹灰色的玩具大马,玩坏了,修补好再玩。他还玩旗帜、军号和军鼓。

    皇帝非常喜欢他,常带他到办公室里,一待就是一个下午。在地毯上和他玩耍,让他自己搭房子和小楼,积木经过专门雕刻,上面写着军呀、师呀,任孩子想象,启发他组织以后的战斗。有时。孩子就在他膝上睡着了。

    爱丽丝自然很快就给丈夫去了信,贝尔纳多特也回信了。他在信中首先写了如何思念远在巴黎的妻子,然后对拿破仑谈的瑞法联盟之事写道:“现在,全欧洲的人都在看着我,我要仔细思考一下,不能随便就给你答复。”

    又过数日,贝尔纳多特的正式复信终于来了。可爱丽丝无权打开,但布腊黑伯爵送给爱丽丝一个副本。“我们还要把这些副本发往瑞典各家报纸。”他说。

    这封信措词强硬:欧洲人民翘首企盼和平。但如果不打败你,这愿望便属泡影。瑞典将尽力参与这种努力,那么法国也就有望与欧洲共享和平了。你的战争夺去了法国最优秀儿女的生命,法国以此代价换来的究竟是什么?下面的信文。也大抵如此。爱丽丝必须把它亲自交给拿破仑!

    5点钟,爱丽丝在罗森伯爵的陪同下到了杜伊勒里宫。拿破仑已在他的大书房里等候。科兰古和塔列朗也在那里。他匆匆打开信。爱丽丝盯着他的脸,但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过了一会,他突然抬起头,看着爱丽丝,凶狠地说:“今天,你打扮得十分漂亮,是不是为你的丈夫决意与他的祖国为敌而高兴?你送来这样的信还竟敢胸佩鲜花?”

    “陛下,是你让我给我丈夫写信并让我把他的回信面呈给你,我就遵旨而行了。我读了副本,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便戴上了鲜花,因为我想让你把最后这一愉快的时刻存于记忆之中。现在,我可以向你最后告别了吗?陛下。”

    空气凝滞了。科兰古和塔列朗吃惊地瞪着眼睛,他们预料皇帝会疯狂地叫嚷。然而,拿破仑却平静地说:“先生们,请在这里稍候,我要与殿下单独谈谈。”

    爱丽丝来到他的小书房里,他随手关上了门。地板上有一些玩具士兵。“是罗马王的吗?”爱丽丝问。

    “是的……不,不是,是我布置战斗用的。我儿子来时也玩一玩。”他停了停,眼睛直盯着爱丽丝说:“他本应该是我们的儿子,爱丽丝,我们情同日月,永远不会真正分别的,对吗?”

    “为什么不会?陛下。”

    “为什么?你忘记了在马赛的日子了吗?你忘记了你家花园里苹果树下的那条凳子了吗?我们又回到了青春的岁月,爱丽丝。那些日子永远属于美好的回忆。从那时起。我从来没有真正愉快过。”

    他看了一会儿窗外,又转过脸直直盯住她说:“我从莫斯科回来的那个晚上为什么先见你?因为我需要你。”

    “这不是实话,陛下。”爱丽丝说,“你不是来找爱丽丝,是来找瑞典王妃的。因为,你想让她的丈夫帮你打仗。”

    他摇摇头。天黑下来了,爱丽丝只能看见他的脸。“我是想见你,惟有你。但我当时太累,以至于说话文不对题。我本想同你一起谈谈在马赛的时光,却说起了贝尔纳多特。”

    说起贝尔纳多特,拿破仑仍然妒心如火。

    “现在,我不知道你丈夫在斯德哥尔摩交上了什么样的女朋友。”他说。

    “可以告诉你其中一位的名字,”爱丽丝说,“你的朋友--乔治娜小姐。当你还在莫斯科时,她就跟他接触了。”

    “天!小乔治娜,就是那个剧院舞女?她爱上他了吗?”他沉默了一会,又说:“你是否知道沙皇主动提出要你丈夫娶一位俄国公主,你是否知道他还向他许以法国王位吗?”

    “法国王位?他决不会接受的!”这个主意使爱丽丝恼火起来。“我可以走了吗?陛下。”

    他走到爱丽丝跟前,托起爱丽丝的手送到自己的唇边:“我应该把你送出法国,爱丽丝,但我仍一如既往地爱着你。我忌妒贝尔纳多特,甚至忌妒不离你左右的那个金发瑞典小伙子。”

    “今天,你刮了脸,我很高兴,陛下。”爱丽丝说着把手从他嘴唇上抽回来,很快向门口走去。

    “爱丽丝。”他柔情地唤着爱丽丝。

    爱丽丝停住脚步,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拿破仑,淡蓝色的明眸中流出了两行热泪,她抬手向拿破仑摆一摆,轻道一声:“再见了陛下……不,再见了,波拿巴,保重!”

    四、莱比锡之战

    缪拉接手大军团之后,却感到没事可做,他想起自己的家庭在那不勒斯,保家要紧。于是1813年3月17日他把指挥大权转交给欧仁亲王负责,自己也赶回那不勒斯去了。

    在这次法俄大战中,拿破仑犯了一连串的错误,并且都是由他的狂妄的野心所必然引起的。他不顾东西两线作战的危险,犯了战略上首尾难于相顾的错误:他对于俄罗斯国情一知半解,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他在关键时刻迟疑不决,错过了两次歼灭俄军主力的机会,在战略判断上犯了错误:他对俄国人的决心和顽强估计不足,自认有把握战胜俄军,迫使俄国投降,犯了狂妄的错误:他始终找不到和谈签字者……

    还在俄国的时候,拿破仑就下令提前征召1813年的士兵入伍,而现在,1813年春天,新兵的训练工作快要结束了。费了很大力气才征兵14万人。早在1812年。拿破仑就命令组成“国民兵卫队”,现在则把这些人全部编人军队,这使军队又增加了10万人。1812年6月,拿破仑留下了23.5万人在法国和各德意志附属国,现在也可以把他们算进去。最后,从俄国还回来了将近3万人。所有这一切使他产生了一种希望,在1813年春天,军队人数不是30万人,而是40万人至45万人。不久他又将拥有一支庞大的军队。作战物资、大炮、士兵所需要的物资,都必须加紧制造、准备、补充。拿破仑从早到晚都在研究装备和训练军队的问题。现在,拿破仑觉得他将在维斯杜拉河与俄军会战,并且彻底击溃俄军。他知道,库图佐夫在从塔鲁金诺到涅曼河的两个月的追逐中,使自己的10万军队损失了三分之二,炮队也损失三分之二以上。拿破仑认为库图佐夫不可能迅速补充这些损失。为了避免再犯侵入俄国的错误,他这回要安静地在维斯杜拉河与涅曼河之间等待俄军的到来,并且把俄军就地击溃。

    库图佐夫反对继续作战,俄国军队已是一支弱小而又精疲力尽的军队,与拿破仑作战会遇到很大的困难。但是亚历山大的理由是,给拿破仑以喘息时间就等于让整个欧洲像先前一样受他统治,那样,拿破仑对涅曼河的威胁将是经常不断和不可避免的。另外,亚历山大还认为,如果已经进入普鲁士边境的俄军得到增援的话,普鲁士的国王将被迫拿起武器反对法国皇帝。

    拿破仑开始对奥地利不满了。弗兰茨国王和当时已经是奥国政治主要领导人的梅特涅与俄国签订了“停战协定”。在1809年,拿破仑占领罗马后,就把罗马教皇监禁了起来送往萨沃纳,而在1812年他出发远征莫斯科时,又命令把他送到枫丹白露。拿破仑把罗马城送给了他新生下来的儿子“罗马国王”。1813年1月19日,拿破仑看望了教皇,他决定与天主教妥协,但没有取得成功。

    这时,普鲁士也准备同法国脱离关系。国王向拿破仑请求,把法军驻扎的一些地方让出来,请求把为维持法军军费而欠他的9400万法郎归还给他,但是遭到了拒绝。英国人不能容忍法军占领西班牙,梅特涅希望知道在3月拿破仑同意签订普遍和约的条件,但是没有得到明确的回答。所有这些都表明了拿破仑的心态:只要在维斯杜拉河或涅曼河上取得胜利,一切都会迎刃而解。梅特涅这时还不想与拿破仑决裂,他对法国驻维也纳大使奥托说,拿破仑的这个声明,使他与俄国、英国或普鲁士签订和约都成为不可能的事情了。

    1813年4月,拿破仑常到驻在埃尔富特的自己的军队里去,他的军队装备已经非常精良。在1813年的头几个月里,拿破仑白天研究建立和组织军队的问题,晚上抽出一部分时间来改善财政。他注意不使德意志诸国的居民破产,不激怒他们,因为他们暂时还是服从他的。

    拿破仑的20万军队已经枕戈待旦,几乎同样数目的后备力量也已经准备好。在战争开始的时候,库图佐夫逝世了。这使得在军事行动开始之际,俄军和普鲁士军队事实上没有了总司令。拿破仑旗开得胜。开始,俄军被赶出了韦森非尔斯。接着,在5月1日和2日,在韦森非尔斯附近和吕岑近郊发生了战斗,拿破仑大获全胜。吕岑的战斗是十分激烈的,死伤很多。

    在韦森非尔斯附近的战斗中,拿破仑的随从人员贝西埃元帅和他在一起,被炮弹打中胸部而阵亡。俄军和普鲁士军队被赶出战场。联军损失了将近2万人,但是法军损失的人数也相差不多。几天之后,拿破仑已经在德累斯顿了。

    吕岑会战第二天,拿破仑以非同寻常的言辞发布了嘉奖令。

    拿破仑想再次掀起法国军人的荣誉心。但这一次他用的不是共和国的旗帜,而是种族偏见。

    拿破仑在吕岑获胜后,梅特涅着手恢复拿破仑与联军之间的和平,同时保证拿破仑与奥地利在下列基础上可结成同盟:拿破仑放弃华沙大公国,不再充当莱茵同盟的保护者,放弃汉撒同盟各城市和伊利里亚,所有其余地方(也就是整个帝国和比利时,整个意大利、荷兰、热罗姆、波拿巴的威斯特法利亚王国)仍然和以前一样,归拿破仑所有。拿破仑拒绝了,他决定继续打下去,不作丝毫让步。

    然后,他带着近卫部队离开了德累斯顿。在从德累斯顿到布列斯拉夫里的路上,和拿破仑在一起的有四个军团--内伊、马尔蒙、乌迪诺、贝尔特朗的军团。联军是由维特根施泰因、巴克莱·德·托利、洛拉多维奇和布吕歇尔指挥的。包岑近郊的战斗是5月20日开始,21日晚上结束的。拿破仑派内伊从北面包抄敌军的右翼,但是内伊忽视了参谋长若米尼的劝告,没有及时到达战场,使联军得以安然撤退。

    战斗几乎与在吕岑的战斗一样激烈,双方死伤人数一共将近3万人。胜利又是拿破仑的,他打算在追击后退的俄军与普鲁士军队时,直接进入柏林。联军且战且退阻击追兵。5月22日在格里茨附近,拿破仑进攻了后退军队的后卫部队,并且把它击溃。战斗结束后,敌人继续往后撤退。

    几天之后,敌对双方接受了由梅特涅提出的调停建议,签订了停战协定。1813年6月4日,在普列什维茨签订了停战条约。

    无论是联军还是拿破仑,他们虽然签订了停战条约,但并不希望实现和平,虽然双方都同意梅特涅的建议,派自己的代表到布拉格去谈判。联军知道,拿破仑还在卢岑和包岑战斗发生之前,未作任何让步,现在获得了两次胜利,更不会作出任何让步了:从自己方面说来,如果说亚历山大同意停战,那是因为巴克莱·德·托利直截了当地说,军队在遭到失败以后需要恢复、整顿和得到增援:拿破仑同意停战,也是为了得到增援,以便最后击溃联军。他签署这个停战协定是犯了致命的错误的,因为停战有利于自己的敌人,而不利于自己,并且停战也成为使奥地利退出调停人的地位而倒向联军的原因之一。

    如果拿破仑在取得光辉胜利的1813年春季战役后就回巴黎的话,他会保留住自己一切巨大的领地,只不过放弃了巴尔干的伊利里亚,牺牲了华沙大公国和莱茵同盟。但是,他知道,这些让步,这种放弃建立世界帝国的想法,就意味着英国在经济上和政治上的胜利。他认为这样一来就完不成自己的任务了,法国的商业和工业就仍然没有力量与英国的工商业竞争,1811年的危机就会成为周期性的现象,工人就会起义,而他就会被资产阶级所抛弃。

    事实上,奥国外交界既不希望拿破仑彻底战胜联军,也不希望联军彻底战胜拿破仑,因为后一种结果会使俄国沙皇称霸欧洲。梅特涅希望说服拿破仑让步,他于1813年6月28日到了拿破仑所住的德累斯顿宫。拿破仑当时提出,甚至最小的让步都会使他受到屈辱。梅特涅回答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战争将永远不会结束,而整个欧洲和法国现在被战争弄得疲惫不堪,迫切需要和平。谈话不欢而散。

    尽管如此,拿破仑在不正式承担任何义务的条件下,终于同意由奥地利进行调停。于是,应梅特涅的邀请,俄国、普鲁士和奥地利的全权代表于1813年7月12日到了布拉格,进行了一场毫无结果的谈判。虽然拿破仑的军队加强了,但是总的政治形势明显地变得不利了。同时,传来了一系列关于法军在西班牙失利的消息。英军和西班牙的游击队把法军逼进比利牛斯山。

    拿破仑并不希望布拉格的谈判有什么结果,他只想把事情拖延下去。俄国和普鲁士的全权代表和梅特涅本人觉得这种拖延是对他们的侮辱,他们很生气。他们从7月12日起就到了布拉格,而法国人却迟迟没有到来,到会后又用各种办法来阻挠谈判。

    但是在梅特涅与拿破仑谈话之后,奥地利的动摇停止了。梅特涅直截了当地对法国代表纳尔博纳说,如果布拉格会议在停战期限到期以前还不召开的话,奥地利就要参加联军。

    8月10日,停战最后期限到了。8月11日梅特涅声明,奥地利对拿破仑宣战。此时,联军方面的力量显然已超过了拿破仑的力量。

    1813年的战争又迫在眉睫了。现在联军加上后备队伍人数几乎达85万人,而拿破仑的军队加上后备部队,将近55万人。联军总司令是奥地利元帅希瓦琴堡。拿破仑一点也不怕他。俄军已经没有库图佐夫,也没有巴格拉季昂了,而对于其余俄国将军,拿破仑仍然没有放在眼里。他对于斯摩棱斯克和博罗迪诺战斗的若干参加者的评价是相当高的,但是对于俄军司令部总的评价却很低。

    拿破仑过去的元帅,现在的瑞典王储、拿破仑的敌人贝尔纳多特设法告诉拿破仑:亚历山大一世及其盟国的君主请来了法国旧将军莫罗帮助他们。莫罗是一位有才能的将军,亚历山大一世对他表现出了最大的关心和尊敬,他总是希望让他担任最主要的角色。俄国皇帝认为:第一,只有莫罗在战略方面是拿破仑旗鼓相当的对手;第二,莫罗投奔到联军的营垒中来,可能引起法军的一些动摇,因为到现在为止,莫罗还享有无可责难的共和国将军的声誉,他是无辜地被拿破仑驱逐出法国的。然而对于法国的士兵群众来说,法国、皇帝、祖国这些字眼是一个统一的整体,他们浅薄地以为帮助联军的人就是法国的叛徒。亚历山大希望莫罗能够代替希瓦琴堡担任联军的总司令,而莫罗本人建议,由亚历山大担任总司令,他当参谋长,实际上仍是最高指挥官。

    8月26日至27日,在德累斯顿防御战中,拿破仑还是取得了胜利。这次战斗击败了施瓦岑贝格的进攻,联军伤亡约38万人,损失26门火炮,法军损失只有1万余人。联军战败撤退时,拿破仑由于缺少骑兵而未能及时追击,以致未能进一步扩大战果。德累斯顿战役虽然获胜,而且是拿破仑在外国土地上的最后一次胜利,但同包岑之战一样,这次战役在战略上影响不大。

    两天之后,拿破仑属下的旺达姆第一军3万余人,由于孤军奉命“突入波西米亚”,结果在埃尔茨山的一条峡谷里,被克莱斯特的普军彻底歼灭。旺达姆本人也被俘。

    乌迪诺·麦克唐纳和旺达姆接连惨败,两次表明拿破仑的领导控制能力正在衰退。法军的作战行动中假如没有拿破仑本人的积极控制,他的整个指挥系统就会彻底瘫痪。

    德累斯顿战役后,拿破仑对于下一步行动有些举棋不定。就在他在各种行动方案间踌躇时,联军已展开了巨大的钳形攻势。布吕歇尔、贝尔纳多特、施瓦岑贝格率领各自的军团从3个方向向法军大军团包抄了过来。

    10月10日,拿破仑将他的大本营移到了莱比锡以北20英里的杜本。他决心在莱比锡进行一场决战。10月14日,他又将大本营移到了距莱比锡东北不到2英里的一个小村庄罗伊德尼茨。这一次,拿破仑选择的这一战场十分糟糕,因为他的19万人马已被甩到了一个狭窄的圈子里,行动余地很小。

    10月16日,联军发动向心攻击,“民族会战”开始了,双方激战一天,胜负难分,交战双方各伤亡约2万人。第二天,双方喘息休整,拿破仑请求休战,但联军未予理睬,因为拿破仑的外交伎俩他们早就领教够了。但联军也不急于重新开战,因为他们还在等待即将赶来的俄军。10月18日,战斗又开始进行。这天清晨,拿破仑视察了战场各地段。7时整,联军发起冲锋,法军抵抗一阵后,终因众寡悬殊被迫退守莱比锡郊区。此时法军的炮弹也几乎消耗光了。从早晨到傍晚的交战,双方损失都达2.5万人左右。夜幕降临后,拿破仑被迫放弃战斗,下令向西南撤退。幸亏从吕岑到魏森费尔斯和萨勒河谷的退路未被联军封闭。大军团撤退时,狭窄的路拥塞不堪。在艾尔斯特过河时,由于一位工兵少尉的错误,在后卫部队未退过之前就把石桥炸毁了,结果,3.3万名法军后卫军和260门火炮全部落入联军之手。

    拿破仑残部夺路逃往莱茵河。10月30日,在法兰克福,4万名巴伐利亚军挡住了他的去路,德劳特指挥50门火炮投入战斗,将其击退。11月2日,拿破仑到达美因茨,在此留下马尔蒙的3个军为后卫,自己则启程回了巴黎。

    五、退位

    面对眼前的危难,拿破仑还有最后一计。他想把民联合起来,武装成为后备军。他一相情愿地认为,这些仇恨外国入侵者的人应该会顺从于他。但此时又有消息传来,马尔蒙再度战败,正与莫蒂埃撤向巴黎。仿佛一个听到家中失火的人那样,皇帝立刻把军队交给贝尔蒂埃,率卫队踏上归途。他抛下一切,急忙与科兰古登上马车,企盼着还有一线生机,挽救残局。曾有多少次,他也是这样乘车穿过首都的城门,带着胜利凯旋?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是:“巴黎怎样说?那里的情况怎么样?”可如今,他忐忑不安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三个人坚持得到我回去吗?我可把保卫帝国的重任交托给了这六只眼睛。摄政皇后,巴黎总督约瑟夫,还有最强大军团的统帅马尔蒙!

    暗夜时分,更换马匹。一名军官带着一队士兵走过来,报告说:“我奉莫蒂埃元帅之命,为撤退的军队寻找宿营地。”

    “撤退的军队?皇后身在何处?约瑟夫国王又在哪里?”

    “皇后陛下已于昨日携罗马王逃至布卢瓦。约瑟夫国王则于今日离开了巴黎。”“那马尔蒙呢?”

    “我不知道,陛下。”

    皇帝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嘴唇神经质地抽搐着,被这些消息惊得说不出话来。突然,他下令道:“前进!明天卫队就能赶到此地!国民自卫军还站在我这边!一旦我开进巴黎城,要么战胜,要么战死!”

    科兰古费尽口舌才劝服皇帝放弃这个冒险之举。皇帝曾命马尔蒙的军团驻防埃松河一带。现在他对科兰古说道:“你快去巴黎!拖住那份协议!我已经遭人背叛和出卖!你全权负责!我在这儿等你!路程不是很远,快去!”

    皇帝继续向前走了几百步,塞纳河跃入眼帘,那闪亮的水面倒映出什么?是敌人的烽火,他们的前哨部队正在那边做饭,唱歌,而在另一岸的皇帝,身旁只有两辆马车,几个侍从,在黑暗中静静地注视着对方。

    然后,他下令掉转方向,驶向枫丹白露。

    第二天清晨,塔列朗坐在卧室里,仆人忙着给他打扮。这位革命的政治家,依然头戴洛可可风格的华丽假发。忽然,房门被推开,未经通报,内斯尔罗德杰伯爵径直走进来,亲切地问候这位多年的好友。据塔列朗后来描述,伯爵当时浑身上下都扑着香粉。两小时后,沙皇就以贵宾的身份大驾光临,下榻密友的府邸;因为他担心爱丽舍宫埋有炸药,不敢前往。此时此刻,拿破仑的这位大臣,六年来的辛劳奔波终于有所回报,征服者们开怀大笑,握手言欢,道德感在心中高声呼喊:正义胜利了!

    正统主义的君主们迎来了他们最伟大的时刻,敲了二十二年的巴黎城门,如今就在眼前大敞,他们竞能以胜利者的姿态,骑着高头大马,昂首进入法国的首都。一小部分波旁家族的人向他们欢呼喝彩,视之为真正的解放者,圣日耳曼区的贵族们也聚集起来在路旁迎候。但巴黎其他区仍是一片沉寂,有位目击者回忆道,人们都静观其变,不知道明天的统治者是拿破仑还是波旁王朝的人。

    约瑟夫临阵脱逃时,不顾拿破仑的再三警告,没有把塔列朗带走,且让这个最聪明、最危险的敌人留在了巴黎。皇帝的厄运,并非源于法国推翻其统治的坚定决心,也不是四个盟国联合一致的对抗,而是由背信弃义的朝臣和朋友合力摧毁的。他们都受一个既是朝臣又是朋友的人指使,最终使皇帝沦落至此。因沙皇的重用,塔列朗在后来的十天内大显身手,施展才能,成为一名核心人物。

    昨天他又接见了另一位客人。其实塔列朗并不仇恨皇帝,但自从皇帝的事业出现每况愈下的征兆时,他便开始自谋出路。他不想对笼中困兽施以报复,毕竟没有什么理由。不过,若能使这个扰乱大局的人永远消失,那则更令人安心。于是,塔列朗许以优厚的奖赏,收买了一个叫莫希勒伊的人,让他在“去枫丹白露的途中完成一项重要使命”。这位冒险者曾是一名军官,有着不光彩的过去,但在行动的最后时刻,竟出于害怕并未取拿破仑性命,而仅仅抢夺了热罗姆妻子的珠宝首饰。同时,布吕歇尔也私自派遣了一支小分队,明确地命令他们暗杀皇帝。

    “法国到底想干什么?”沙皇询问这位阅历颇丰的神甫。塔列朗一直想复辟波旁王朝,但他还是先过问了沙皇心中的合适人选。沙皇犹犹豫豫地说出了贝尔纳多特的名字,塔列朗笑答:“法国不再需要一名荤人了。如果我们想要,何不保留现在这位,他可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军人。以他目前的形势,换了其他任何人,追随者肯定连一百人都不到。”塔列朗透过这番话向沙皇表明,枫丹白露里的那位失败者,不可能在这样的境况下,从这样一张嘴里,再期待得到什么更伟大、更华丽的赞美之词了。

    第二天,塔列朗召开参议院会议,立法院一再强调皇帝必须退位,与会成员全都赞同这项决议,只有科兰古一人为皇帝申辩,还力图把沙皇争取过来。一时间,昔日旧友的形象浮现在沙皇眼前,这位多愁善感的人被深深触动,改变了主意,声称他将与盟国尽最大努力,保住小罗马王的王冠。

    当无能为力的科兰古拉拢着摇摆不定的沙皇,竭其所能挽救波拿巴家族之际,塔列朗却在此时此刻,四月三日,会见了马尔蒙元帅。他在塞纳河彼岸仍有一万两千名士兵,实力不可小觑,毕竟盟军的主力尚未进驻巴黎。

    这位拿破仑资格最老的战友,与其资格最老的大臣面对面地坐着,轻声交谈。外交家向军人清晰明了地分析时局,但马尔蒙根本不用听这些鼓动,他早就心灰意冷,筋疲力尽了。三年前在西班牙,他的信念业已被摧毁,他想:“和一个死人为伍能有什么前途?老王驾崩,新王万岁!当年在军校我们都是保王党。他的失败足以证明波旁王朝有权复辟。人们还要面临一个选择,是站在旧墙的前面,还是站在旧宝座的前面。效忠宣言?那已被取消。诚挚友情?不久前他还为拉昂的事情把我臭骂一顿。”在旧友的引荐下,马尔蒙写信给敌军首领施瓦岑贝格道:

    “根据参议院的法令,军队和人民已经解除了效忠拿破仑的誓约。我准备好为促进人民与军队间的关系而努力,避免内战爆发。”就是以这种叛徒们惯用的、后来又冠以爱国之名的借口,皇帝被最年老的元帅彻底毁灭了。奥热罗也立即在一份恬不知耻的声明中,背叛了皇帝。

    当塔列朗忙着说服各位元帅的时候,皇帝则在枫丹白露检阅卫队。他训话道:“我们不能允许任何人,在巴黎佩戴流亡分子的白帽章!几天后我们将开赴巴黎,给敌人以重击!”军官们举起剑,欢呼雀跃:“进军巴黎!皇帝万岁!”他微笑着向他们招手示意,在仅剩的几名身穿绣花礼服的大臣的簇拥下,敏捷地踏上了阶梯。

    过了一会儿,一辆马车驶入庭院,一夜未眠的科兰古下了车,脸色苍白,向皇帝走去。贝尔蒂埃问他:“嘿,兄弟,我们还能走多远?”大臣怔住了,没有回答,他不喜欢这种说话的口吻。难道最亲近的人也要离去?皇帝还在埋头工作。

    “他们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皇帝心急火燎地问道。

    “为了您的皇子能保住金冠,您必须做出巨大的牺牲。”

    “这话的意思是,他们不想和我讨价还价!要让我沦为奴隶,以警告所有靠天才统治人类的智者,警告所有令世袭君主恐惧颤抖的勇者!”

    这就是波拿巴斩钉截铁的语气!因检阅卫队,翻看士兵名册,研究地图,使皇帝再次充满了勇气与信心。现在,大臣带来了沙皇提出的最温和条件,即让位给皇子,然后再讨论摄政之事,不过也提到了波旁王朝复辟的可能性。听到这里,皇帝跳了起来:

    “这些人简直是疯了!居然让波旁家族重掌法国!他们连一年也顶不住!全国九成人都对他们忍无可忍,我的士兵绝不会听从他们的指挥!二十年来,他们一直靠外国人供养,在战争中与祖国相抗!参议院的成员或他们的父辈都是弑君,而我!我跟这些毫无牵连,从不想什么报仇雪恨,只是一心建设国家……那些人想从我的倒台中坐收渔利,流放我和我的家人,但要让波旁家族回来,休想!”

    他的脑海中闪现出一幕幕自己曾经的丰功伟绩,犹如一首狂想曲。对自己的前任,如今又要来接替他的那个家族,他满怀鄙夷之情。再一次,他的军人本性显露无余。“让我退位,那我儿子的王冠能戴得稳吗?我还有五万人,他们会跟我进军巴黎!胜利后可以让人民来决定。要是法国人让我走,我就走。”此刻,身为政治家的他,愿意为了儿子退位,但作为军人,他又想拼死一战,保住一切。

    虽然军中群情激昂,士兵们立志要誓死捍卫皇帝,但元帅们却牢骚满腹。他们还没有听说马尔蒙叛变的消息,但愿望大致相似,想以体面的方法解决目前的困境。士兵与将领之间这种截然相反的情绪,不啻为对拿破仑称帝后,给将军们加官晋爵、封为元帅这一举措的报应、惩罚。第二天,资格最老的一众将领,内伊、麦克唐纳、乌迪诺和勒费弗尔,齐心协力言辞婉转地向皇帝阐明退位的好处。

    皇帝把地图指给他们看,上面插满了彩针。他标示出敌军所处的不利位置,又列举了自己的优势、实力,可这却徒劳无功!当年杜本城堡的那种气氛,此时愈演愈烈,将领们挡住了皇帝的去路。他一言不发,屏退了他们,继续为大胆的计划冥思苦想。他算计着所有的兵力,情况不算太糟。因此,所谓有条件的退位,不过是个暂时停战、拖延时间的托词而已。

    元帅们走后几小时,他召见了科兰古,指着桌上他亲笔写的一篇文章,说道:

    “这是我的退位书,你把它带到巴黎去。”

    大臣当场读了起来:

    “同盟诸国已宣称拿破仑皇帝是欧洲和平大业的唯一阻碍,因此拿破仑皇帝将遵守誓言,自愿退位,离开法国,甚至不惜牺牲生命,以谋求祖国利益。其与皇太子、摄政皇后的权利及帝国的法律密不可分。”

    如此精妙的文风!措辞谨慎,又留有回旋余地,俨然一篇旧式学校里外交文书的范例。但这却不是拿破仑的一贯风格。面对重任,大臣请求两位元帅同往。

    “让马尔蒙和内伊跟你去,”皇帝补充道。“马尔蒙是我最老的战友。”

    “马尔蒙不在这里。”

    “那就找麦克唐纳。”

    三小时后,夜幕降临。三位全权代表在爱丽舍宫与盟军的君臣们的谈判,主要是在沙皇和科兰古之间展开的。科兰古声称法国人十分反对波旁家族,但这一观点不见成效,谈判进行了很长时间。突然,有人用俄语宣读了一份报告,法国人都听不懂,沙皇便解释道:“先生们,你们所依靠的是军队对皇帝统治不可动摇的忠诚。但现在,贵国的前哨部队,第六军团已经背弃了皇帝。他们已经倒向我方。”

    盟国立刻占据了上风,要求皇帝即刻无条件退位。此问,皇帝也从枫丹白露给科兰古发出一条条指示,他写道:

    “如果他们拒绝与我谈判,那条约又从何谈起!我命令你,把我的退位书带回来!我不会在任何条约上签字!”

    翌日清晨六点,皇帝正与贝尔蒂埃一起工作,一位上尉求见,他是莫蒂埃的副官。

    “有什么事?”

    “第六军团已经向敌军投降,正赶往巴黎。”皇帝大惊,摇晃着他的胳膊说道:

    “是马尔蒙?你确定吗?军队知道他们被带至何处吗?”

    “他们夜里被带到了奥地利军营,被告知是向敌人进军。”

    “他们也只有靠这种伎俩,才能把我的人骗走!马尔蒙出发时你没看见吗?”

    “没有,陛下。”

    “骑兵队也走了?”

    “以密集型列队出发的。”

    “莫蒂埃呢?”

    “他派我来告诉您,他的军团誓死为您效忠。他静候陛下您的命令,青年近卫军随时准备为您牺牲。法兰西的所有年轻人都准备好了!”

    皇帝走近他,端详起他的脸庞,温和地用手抚着军官肩章的流苏,摸着他的肩膀。日渐衰老的拿破仑,又一次赢得了法国青年人的支持。

    当科兰古带着对方新提出的要求回来时,同行的只剩下麦克唐纳。

    “内伊呢?”

    鸦雀无声。在他获知新的条件后,内心被深深地刺痛!要放弃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王朝吗!这可是他十年来的全部心血,是他唯一的目标。

    “我一个人退位还不够,非要我签字罢黜妻儿,我可做不到。我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给他们赢得了皇位!”这种荒谬的思想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以致他习以为常。于是他继续清算起军队的人数:

    “这里我有两万五千人,还能很快从意大利调来一万八千人,絮歇有一万五千人,苏尔特有四万,我有实力打下去。”

    余下的军队依然忠诚于他,但将领们惦记着自己的城堡,普通百姓又渴望安宁。为什么他不亲自统率近卫军?因为封建王朝的氛围把他与底层忠实者隔绝开来,他只能想到依靠元帅。

    他们又来了,这是第二次,连贝尔蒂埃也来警告他,说枫丹白露很容易被包围。他神情凝重,听着他们讲话,接着问他们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向卢瓦尔河及意大利进军,以便与欧仁会师。这正是冒险者的新计划。可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些元帅,这些法国人,跟他谈起了内战,建议退位,并为他选定厄尔巴岛作为居留地,希望他能尽快作出决定。他命众人退下,说道:

    “都是一帮狼心狗肺的家伙!我不是被时运,而是被战友们的忘恩负义所击败。真是太卑鄙了,一切都完了。”

    外面的客厅里,聚集着诸位高官重臣,人们窃窃私语,仿佛国王刚刚驾崩。他们都等着签字,皇帝虽然心知肚明,却不让任何人进屋,说要他们等到明天。又是一个难眠之夜。人们看到他穿着睡袍,坐在壁炉前,无精打采,惹人同情。

    他们带来了当晚在巴黎签订的协议。他将去往厄尔巴岛,每年获得两百万法郎的津贴,继续保留皇帝称号,可拥有四百名近卫军。塔列朗曾建议,这个流放地对于雄狮来说太近了,应该远至科孚岛,甚至是圣赫勒拿岛。富歇则不想看到皇帝慢慢地逐级下跌,于是在一封冠冕堂皇的信中提议让他去美国,作为一个自由公民开始新的生活,总之,离欧洲海岸越远越好。

    这一切都令皇帝心寒,但从中却看到了麦克唐纳的与众不同,把他的忠诚与那些忘恩负义者相比较,皇帝觉得对他赏赐还远远不够。因此,在这即将签字退位的关键时刻,便对他说道:

    “我对你的报答太少了,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拿上塞利姆苏丹赠给我的军刀,留个纪念吧。”当群臣都等着他签字的时候,他却命人取来那把镀金的土耳其弯刀,并深情地拥抱了将军。然后他郑重地在退位书上签下了字:

    “同盟诸国已宣称拿破仑皇帝是欧洲和平大业的唯一阻碍,因此拿破仑皇帝将遵守誓言,放弃他本人及其子嗣在法兰西和意大利的王位。为了法国的利益,他愿意付出任何牺牲,甚至生命。”

    大功告成。所有人长舒了一口气。除了马雷,将军和大臣们都离开了枫丹白露,急忙赶往巴黎,就连贝尔蒂埃也立刻投入了临时政府的怀抱!塔列朗和富歇主掌着一切事务。

    不过,皇帝又在宫中住了九天,而且不是一个人,身边仍围着意志坚定的近卫军,人数多达两万五千。还有谁和他在一起?他的兄弟们早就四下逃散。在马尔梅松宫的约瑟芬又怎样呢?她哭泣着发誓要追随那位被遗弃的人,又做出一副悲痛的样子,以楚楚可怜的目光接见了拿破仑的征服者。沙皇则想展现自己的骑士风范,一睹这位前任皇后的迷人魅力。但是,她的女儿奥坦斯却对贵客冷面相待,沙皇刚一走,她就赶往枫丹白露与皇帝在一起,直到他离开。

    起初,拿破仑和母亲待在一起,可出于对她安全的考虑,他劝她和热罗姆先行离开,以后再见面。当皇后向莱蒂齐亚道别时,满口客套话,并祝她身体健康,老妇人却早看穿了这年轻女子的本性,她只知关心自己的安全和享受,于是便回答哈布斯堡的公主道:“这都要靠你和你将来的言行了。”

    此后,皇帝给他的妻儿写了很多封书信,始终杳无回音。虽然他自己丝毫不奢望土地、金钱,但仍给同帕尔玛女公爵签订了协议的妻子写信说,她应该力争托斯卡纳或是附近的地区,这种与厄尔巴岛相近的领地便于他们彼此联络。他还告诉她途中最适合在何处停留过夜;御医科维扎会为她推荐有益身心的温泉胜地;她可以带走自己所有的珠宝首饰。然后,他又致信宫廷总管,下令将不属于皇后个人的钻石珍宝归为国库,因为它们都属于法兰西。

    与此同时,政府派人前往杜伊勒里宫,清点查封皇帝的所有财产,黄金、证券等总计一亿五千万法郎的私人资产全部没收,实为侵占偷盗。这是拿破仑从自己十四年的俸禄中节省出来的。银器、个人生活用品、金质鼻烟盒,甚至绣有N字样的手绢都被拿走了。这项搜查令的签字者中就有塔列朗。昨天,皇帝还是全欧洲最富有的人,今天,他只能揣着三百万法郎,沦落到厄尔巴岛。

    他的情绪极为低落。还有什么事能令他更失望的呢?吕西安在他退位后的第二天,便给教皇写信,换得了一个罗马亲王。富歇曾在最后几星期布下了阴谋陷阱,如今缪拉听从了他的建议,进军罗马,把军队调往托斯卡纳,入侵埃利兹的领地。又由于妻子卡罗利娜的一贯鼓动以及与英国的勾结,托斯卡纳最终落人英国人手中。埃利兹却在关键时刻出错了牌,失误地选择了忠实于拿破仑,结果在妹妹的军队打来之前落荒而逃,并在一家山间小店中生了个孩子。可刚一到达博洛尼亚,就被奥地利军擒获了。所有这些人里,只有热罗姆夫妇行为仍属得当。

    最后的时光在阴森恐怖的沉默中飞逝而过。如果有马车驶入庭院,人们便会仔细倾听,有人来向皇帝告别吗?事情还没有彻底结束,不会有人来的。不过,就在他离开前的几天,有位蒙着面纱的妇人趁着夜色来到了这里,没有人认识她,也没有人为她通报,瓦莱夫斯卡伯爵夫人等了整整一夜,直至清晨才离开,并给拿破仑留下一封信。当他派人再去请她时,她已经走了,他只好写信倾诉衷肠:

    “玛丽!你对我的眷恋深深打动了我,这些真情一如你纯洁美丽的灵魂,一如你善良温柔的心地……怀着爱恋之情思念我吧!永远不要怀疑我!N”

    当皇帝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心情时,便立刻充满了新的斗志。他不是还有一座岛可以利用吗?谁人能预知未来!科西嘉也不过是地中海上的一小片土地。他命人找来一些专业文档,研究起厄尔巴岛的地理和统计情况:“空气清新,民风淳朴,希望我亲爱的路易丝也能喜欢这里。”尽管他需要四百名近卫兵,可所有人都想追随他,即使抛妻弃子也在所不惜。其中有人自二十二年前,他在土伦当上尉起就一直跟着他,从开罗到莫斯科,经历了六十余次战斗。

    拿破仑的情绪渐渐好转,与宫廷总管谈到了宿命安排,谈到在最后几次战役中他的大难不死。他说:

    “轻生是懦弱的表现。我看不出这种逃避现实的行为有什么伟大可言,就像个一把输掉所有钱的赌徒……自杀与我的处世原则,以及我在世界上所处的地位毫不相符。”他们在露台上走来走去,他笑言:“不过人们常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现在,所有手续已经办妥,四位陪同他去厄尔巴岛的盟国专员准备就绪,今天午后即将起程。他给妻子写了一封简短的信,最后说道:“再见了,我亲爱的路易丝。信任你丈夫的勇气、平和,以及对你的感情。N另:亲吻小罗马王!”

    出发仪式看似很轻松,因为根本没有人来送别。

    不过,庭院中老近卫军自动集合成方阵,以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一步步走下台阶。他必须说些什么,但说什么呢?二十年来,他每次只是在战斗前或胜利后向他们发表或鼓舞或感谢的讲话。如今,虽然并无胜利,但他仍要感谢他们,为了曾经的上百次胜利感谢他们。他往前走了几步,立刻响起一片“皇帝万岁”的呼声,于是他站在队伍中说道:

    “老近卫军的士兵们!在此我要向你们告别。二十年,我一直看着你们坚定地走在荣耀的光辉大道上。在刚刚过去的日子里,你们始终是勇敢、忠诚的典范,与好运当头的岁月别无两样……不过,可能会爆发内战,所以为了祖国利益,我必须牺牲自己。我走了……而你们,我的朋友,继续为法兰西效力吧。我唯一的渴求,便是它的繁荣富强。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们身上。不用为我的命运扼腕叹息。我之所以决定活下去,也是想为你们增添威名,将我们的丰功伟绩叙写成书。再见了,我的孩子们!我要把你们全都刻在心里。至少让我再亲亲你们的旗帜吧!”

    一名将军手执大旗走过来,拿破仑拥抱了他,又吻了那面旗。“再见,战友们!”他登上马车,“皇帝万岁!”就这样,他离开了。

    这些两鬓已经斑白的老兵,呆呆地站在原地哭号起来。他们的父亲远去了。他从没有如此动情地向他们讲话。古罗马的庄严,宣言中的热情,所有振奋人心的比喻、鼓舞,都随着战争的狂热逐渐消失。这位皇帝说话的口吻就像军事统帅,而这位军事统帅说起话来又像个旅长。他的话语充满阳刚之气,措辞严谨而简短有力。亲吻军旗,这是一种他从不曾有过的举止姿态。士兵们会把他们伟大的皇帝,亲切的小班长今天的这一席话,讲给孙子们听,孙子们又将把它转述给自己的后辈们,代代相传,直至永远。

    他刚刚离开这个自幼赖以生存的军人氛围,很快就遇到了群情激奋的民众。老兵们的哭声还在身后,这里却是一片呼喊、咒骂!当车队行至普罗旺斯时,他耳边传来了路人疯狂的怒吼之声:“打倒暴君!处死这个卑鄙的家伙!”在乡间,更换马匹之际,暴躁的妇女们围着他的马车嘶喊,抛扔石块,还强迫他的车夫高呼“国王万岁!”在一个村庄的驿站,人们扎了个稻草人,扮成拿破仑的样子,吊挂在绞刑架上,浑身涂满了污泥和血迹,并尖叫着:“处死杀人犯!”马车以最快的速度飞驰而过,远行已成为逃难,这是拿破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逃跑。

    皇帝僵直地注视着人群,听任他们吼叫辱骂。难道这就是当年追着马车,争相一睹皇帝风采的民众吗?这些农民、市民,所谓的人民,就是法国对他承诺的报答吗?正是他们。早在他第一次凯旋进入巴黎,人们为胜利者欢呼喝彩之时,他便以那藐视人类的先见之明,预料到今日发生的一切。他蜷缩在车里,脸色苍白,沉默不语。每到一站,盟国专员都不得不跳来,为他护住马车。他能无动于衷地忍受这些吗?他会抽出利剑吗?可他并没有武器傍身,也只有穿着普通便服,而非绿军装,才能离开法国。他还曾经历过一次类似的遭遇,那是雾月十九,激进分子围着他挥舞怒拳,当时他并未出剑。和今天面对暴民一样,他无能为力,因为他没有掌控或说服这些民众的才干。他不是一个护民官,而是一个皇帝,一个只会发号施令的人。一旦他奋起反抗,那将是一场战争。

    他需要走动走动!需要新鲜空气!在一条寂静的路上,他让车停下来,卸了一匹拉车的马,又在帽子上别了一个白色帽章,然后跃上马,走在车队前面,仆从们紧随其后。一直到埃克斯。他们先行住进一家小旅店,拿破仑自称为英国上校,坎贝尔,这是他的第六个名字。

    店里服侍他的普罗旺斯侍女喋喋不休地说道:“应该在拿破仑到海边前就干掉他!”他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当他和仆人单独在一起时,便把头靠在对方肩上小睡一会儿,以弥补两天来的彻夜难眠。仁慈的大自然,这是你赐给这位伟大战士最好的礼物!当他醒来时,眼前立刻浮现出狰狞喧闹的恐怖景象,他不禁一颤,轻声感叹道:

    “再也不能发生这种事了,绝不!我在厄尔巴岛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乐。专心研究科学,不再想什么欧洲王冠的事了。你已经看清了这些民众的真面目。我鄙视人类,难道还有错吗?”

    等马车到来后,考虑到一路来遇到的危险,他决定再次改换服装。由于时间紧迫,他便急忙穿上了奥地利专员克勒尔的将军军服,头戴普鲁士专员特鲁西塞斯的上校军帽,肩披俄罗斯专员苏沃洛夫的斗篷。这一身三种盟军衣帽的混合搭配,仿佛狂欢节上的装扮,俨然一个流落荒野的小丑。拿破仑皇帝就是以这般模样,才得以离开自己的国家。

    终于抵达弗雷瑞斯了!这是他当年从埃及回国登陆的港口。那时他是一名败将,丢掉了法国所有的战舰,理应受到军事法庭的审判。但是,他却在返回巴黎的途中,穿过无数道凯旋门,被群龙无首的民众夹道欢迎,因为他往日的辉煌战绩令人们无限景仰。可今时今日,此路逆向而行,迎接他的竟是飞石伤人,易装避难!十五年,一个国家重获新生,一个民族名扬天下;十五年,整个欧洲战火连连,阵亡士兵的尸骨在寒墓中腐烂,奋勇杀敌的英雄在欢呼中凯旋,出身陋室的元帅在华庭中安居,拥护或反对这个胜者之国的思想在纷争中此起彼伏,只有一位异国岛民,凭借与生俱来的才干,将那顶金叶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