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思,从广义上说,是指营构一篇文章,从取材到立意,从谋篇到表达的整个思维过程。从狭义上说,是指对一篇文章总的谋划和设计,主要是材料的选择、开掘和截取,酝酿表现技巧,打腹稿、列提纲等一系列行文前的准备工作。这里讲的就是狭义的构思。
本章第一节构思的重要意义。构思是写作的起步和入门,是最重要的写作环节。第二节构思的基本要求,讲两个方面,一是要殚思竭虑,成竹在胸。二是要运思谋篇,紧扣主题。
文章怎样进行构思?涉及的问题很多,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构思中的材料处理,包括题材(写进文章中去的材料叫题材)的选择和开掘,材料的截取。文章不是生活的照搬,必须对材料进行选择和开掘,要从小处着笔,善于截取,防止平铺直叙,面面俱到。这是第三节要讲的问题。二是构思中的主题表现。介绍正面直取、侧面烘染等四种主题表现的方法,这是第四节要讲的问题。
本章第五节讲常用的几种构思方式。其中之一是列提纲,初学者要养成列提纲的写作习惯。
构思的重要意义
构思是一篇文章写作的通盘规划和总体设计。刘勰论构思(《文心雕龙》叫“神思”)是“驭文之首术,谋篇之大端”。我国当代著名作家王汶石认为构思是真正进入创作世界的分界和关卡,构思对任何人的任何一次创作,都是决定性的战斗。的确,一篇作品的优劣,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作者的构思。一个人会不会作文,懂不懂作文的门道,也能从他文章的构思上明显地反映出来。作家们的文章写得快,写得好,这跟他们敏于和巧于构思有很大关系。苏联作家巴乌斯托夫斯基在《金蔷薇》一书中讲到,契诃夫曾对格罗连柯说:“您看您这桌子上摆着一个烟灰碟。您若高兴的话,我马上给您写一个烟灰碟的短篇。”巴乌斯托夫斯基说:“他当真会写出来的。”清代的李渔说写文章要“袖手于前,始能疾书于后。”也是强调要在构思上下功夫。有了动笔前的“袖手”思考,才会出现握管“疾书”的写作佳境。文章肤浅,松散,章法乱,疵病多;从写作来看,首先是由于作者不会或者不善于文章构思。清代文章家崔学古说过:“作文须先闭目静坐,理会题旨。思本题中有几层意思,孰为正意可用,孰为旁意可删。一篇体段,及文之光景,具在胸中,然后下笔,则文理贯通,自成一家高手。若只逐句杜撰,文必不工。”(《学海津梁》)“逐句杜撰”,就是想一句,写一句,胸无成竹,贸然着笔,结果就是“十步九回头,不断走弯路”,文章一定做不好。著名美学家朱光潜指出:“一般人作文往往不先将全部想好,拈一张稿纸,提笔就写,一直写将下去……想一句,写一句,想一段,写一段……文章‘不通’,大半是由这样来的。……这样做成的作品,就整个轮廓看,总难免前后欠呼应,结构很零乱。”(《作文与运思》)作文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精神劳动,运笔前的构思工夫一定不可少,“要是没有把应该写的东西经过明白而周到的思考,就不该动手写。”(车尔尼雪夫斯基)这应当成为我们严格遵守的一个写作信条。
构思的基本要求
一、殚思竭虑,胸有成竹
眼中之竹——胸中之竹——手中之竹,从看竹、思竹到画竹,这是郑板桥总结的绘画的创作规律。“胸中之竹”就是一般说的“胸有成竹”。“画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苏轼),文章的构思也应当是这样——胸有成竹。所说构思要胸有成竹,就是要求作者集中全身的感情和精力,对所要反映的对象,殚思竭虑,反复酝酿,“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直到人物、事件、事理都有了清楚,透彻的把握,整篇的层次、脉胳已经铺排就绪,恰当的表现形式也已考虑成熟,总之是,在动笔之前,文章在作者的心目中早已是规模初具、胞胎已就了。如许多大作家所说的那样:“一部艺术作品必须在艺术家执笔之前,先在他的灵魂里酝酿成熟。对于他说来,写作已经是次要的劳作了。”(别林斯基)“当他还没有成为我的老相知之前,当我还没有看见他,还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之前,我是不会动手来写的。我就是这样地写所有的人物,……其余一切,只不过是技巧的事情,那就轻而易举了。”(屠格涅夫)正是这样,许多作家在动笔之前,都花很长时间苦心构思,不到瓜熟蒂落,决不肯卒急拈毫。相传西汉时的杨雄因构思用心过度,写完了《甘泉赋》,困倦而卧,梦见自己的五脏都掉出来了,只好用手收进去,醒来遂大病。东汉桓谭作赋,由于用心太苦而成疾。东汉的张衡作《二京赋》,构思达十年之久。当代作家吴强的《红日》,从构思到写作用了十五年。郭沫若文思敏捷过人,他的历史剧《屈原》写了十天,《蔡文姬》只写了一个星期,但孕育的时间却有二、三十年之久,作品的构思始自青少年时代。冰心有篇八百字的散文《一只木屐》,这一只木屐却在她“脑海里漂了十五年”。十五年前从日本回国时,看见海上漂着一只木屐,触动了她的创作欲,但长时间写不出来,“我就老放着,不是放在纸上,而是放在脑子里。”直放到十五年后,有了这木屐的声音。“正是……日本劳动者的脚步,给我踏出了一条光明的思路”的成熟构思,才落笔成篇。(冰心《谈点读书与写作的甘苦》)写作的构思也很象蜜蜂酿蜜,而“最好的蜜是从蜂巢中自动流出来的”(车尔尼雪夫斯基),有了成熟的构思,一篇好文章就是“风行水面,自然成文”了。
有人主张写文章要先热后冷,“热”就是要有写作热情;“冷”是指在有了写作欲望和冲动之后,还要有一个冷静构思的过程。契诃夫就这样说,“要到你觉得自己象冰一样冷时,才可以坐下来写。”郭沫若写《凤凰涅槃》时:“全身都有点作寒作冷,连牙齿都在打颤。”写作为什么要先热后冷?写文章是一个复杂艰难的创造过程,对于感觉到的东西,眼前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往往是有所激动而缺乏深刻理解,只有经过一定时间的观察比较和冷静思考,才能真正把握其神貌和实质,达到“成竹在胸”、“了然于心”的地步。这正是海涅所说的:“春天的特色只有在冬天才能认清,在火炉背后才能吟出最好的五月诗篇。”(《论爱祖国》)莎士比亚也这样说,一样东西只有在失掉之后,才会“格外夸张它的价值,发现它还在我们手里的时候所看不出来的优点。”(《无事烦恼》)先热后冷,这就是我们要遵循的构思的基本规律。许多作家都告诫我们,写作一定要在构思上下苦工,决不可“急就章”。“万勿以敏捷自豪,求速度只是傻气,你说你笔头很快,一篇诗连笔而成,这不说明你多才,只说明你欠精审。”(布瓦洛《诗的艺术》)茅盾总结自己的创作经验说:“我从来不把一眼看见的题材‘带热地’使用,我要多看些,多咀嚼一会儿,要等到消化了,这才拿出来使用,这是我牢不可破的执拗。”(《我的回顾》)先热后冷,先快后慢,呕心沥血,殚思竭虑,胸无成竹不动墨,“不到火候不揭盖”,写作就应当有这样“牢不可破的执拗”劲。
二、运思谋篇,紧扣主题
材料既是提炼主题的基础,又是表现主题的支柱。如何通过材料把主题圆满地表达出来,达到思想内容和表现形式的完美统一,这就是构思的任务。构思,实际上就是对主题思想表现过程的谋划。因此构思的基本要求就应当是以主题思想的表现为出发点,构思的诸方面都必须服从主题思想的需要。
构思要紧扣主题,时刻不忘主题在文章中的核心作用。法国十八世纪思想家狄德罗说:“主题思想如果有力而清楚,它就应该对其他思想处于专制地位。这是一种机器的发动力,它象推动各种天体使它们循着轨道运转的力一样,是和距离成反比的。”(《绘画论》)构思文章就应当始终让主题处于“专制地位”,让它成为构思机器的发动力,推动着构思的各个环节“循着轨道运转”。文章的一切思想、事物和人物,每个场面、细节的选择和布局,都要自觉地接受主题的“专制统治”,不允许脱离主题“闹独立”。初学者常离开主题去结构文章,法捷耶夫批评说:“我见得多,搜集了许多材料,现在只要把这一切随便凑合一起写出来就行了。岂不知这是一个大错,不论在长篇小说,短篇小说里,特别是在戏剧中——我们不论涉及主人公的和生活的各个侧面也好,插进一个补充的,甚至是第十等的人物也好,——我们都应抱着一个目的去做,应完全清楚地想象到,用这个事件或这个人物将要表现主题思想的哪一侧面。”(《论作家的劳动》)构思就是要在主题的制约下,对生活素材进行大胆的取舍。符合主题要求的就取,详细地、突出地写;不符合主题要求的就舍,尽量少写或不写。这就叫“剪裁”,好比缝纫衣服要把衣料照一定尺寸剪断裁开。一个工艺低劣的裁缝,纵有绫罗绸缎,也做不出好衣服;同样一块布料,在能工巧匠手里,转眼间就可以做出一件漂亮的衣衫。正是陆游诗中所写的:“天织云锦为我用,剪裁妙处非刀尺。”可以说,构思的艺术表现就是靠精妙的裁剪来完成的。
文章要放开写,才能具体深透地表现主题思想,但必须主意在握,不枝不蔓,文章的每一段每一节,以至每一句每一个词,都要为表现主题、刻划人物尽职尽责。长篇要展开写,但也不允许脱离主题和塑造人物的需要,巨细无遗,海阔天空。《红楼梦》反映的生活可谓细和广,游园,划船,下棋,对诗,放风筝,说笑话,剔剔牙,瞪瞪眼,以至于一只螃蠏,一盘鸽蛋,但又无一不统摄于作品的主旨。鲁迅先生曾在《中国小说史略》中批评《镜花缘》:“连篇累牍而不能自己。”《镜花缘》也是古典名著,由于作者有意炫耀才学,有不少内容脱离人物刻划的需要,理所当然地受到了鲁迅先生的批评。为文常常是“私于自是”,不肯割爱,因而造成了文章的松散臃肿,影响了主题思想的表达。作家费礼文曾在《要写得精炼,突出主题》一文中谈到自己创作《一年》的经验,开始由于没有紧扣主题来写,面面俱到,结果写得“罗罗唆唆,只是一堆材料”。编辑对他说:“你是个工人,当你拿到一个毛坯做零件的时候,你一定会通过车、刨、铣、磨等各道手续,把不属于零件部分的东西全部丢掉,使它做得又准确,又光洁……反过来,假使你拿了个毛坯,东舍不得车,西舍不得刨,结果毛坯还是毛坯,你的技术成绩谁也看不见。”以后费礼文就对稿子进行车刨铣磨的艺术加工,把一、三、四节都删去,只保留第二节,这样才写成了优秀的短篇小说《一年》。
构思中的材料处理
一、从日常生活中选择和开掘题材
构思首先遇到的问题是,选择什么题材。
面对沸腾的现实生活和大量的写作材料,究竟要选取什么样的题材来表达主题思想?这里最重要的是要从自己熟悉的确有感受和见解的日常生活中选择和开掘题材。有人问高尔基学习写小说从哪里开始,他回答说:“应当从自己熟悉的生活写起”。契诃夫这样说:“我只会凭回忆写东西,从来也没有直接从外面取材而写出东西来。我得让我的记忆把题材滤出来,让我的记忆象过滤器那样只留下重要的或者典型的东西。”有的同学叫苦“生活太单调,找不到可写的题材”,要写就只是反映一些生活现象,甚至是脱离实际,编造故事,无非是什么老师带病上课,深夜备课,同学刻苦读书,助人为乐。应当说,学校生活也是丰富多采的,朱晦庵的诗句:“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学校就是社会生活的一面塘鉴(“鉴”作镜子讲),校园也同样辉映着社会上的“天光云影”,社会主义时代的春风春雨,吹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滋润着每个大学生的心田。只要留意寻觅,细心追求,就会有永远写不完的题材。但生活不等于题材,泡在生活之中,不等于熟悉和了解生活。要从日常生活中找到珍贵的写作题材,必须对生活有仔细的观察和深切的体验,善于对日常生活进行开掘、提炼。有个同学写了一篇题为《琐事》的作文,她写自己从小在父母的溺爱和姐妹们的谦让中长大,从来不做家务活,进了大学以后,洗衣、缝补,铺床……一齐向她压来,她就有些招架不住了。白衣服洗成了花的,衣服脱了线自己不会缝,针尖总是往手上扎。但她又是个倔强的姑娘,咬着牙把这一切都承担下来,学着干,抢着干。为了磨炼自己,星期日回家把家里多年不用的洗衣盆找出来,把家里该洗的衣服都找来一件件洗干净。还让妈妈教她炒菜做饭,跟嫂嫂学针线。妈妈逢人就夸奖她说:“俺闺女上了大学变能了!”这的确是些琐事,但这个同学却能从平凡中看出其中的生活乐趣,感受到了这普通生活中的“无上的甘露味”。她最后写道:
啊,大学,你不仅给了我知识,让我懂得了怎样做人,而且还教我初步学会了生活。现在我已经能够比较熟练地处理各种琐事了。在紧张而平凡的劳动中,我真正体会到了生活的甜蜜和其中无穷的乐趣。
这是琐事,却又是极可贵的写作题材。有人赞扬契诃夫,说他是“一位不惧怕平常事物的诗人,一位魔术家,他能把日常生活的矿石变成宝贵的金子”。只有深入生活的内里和人物的心灵深处,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取生活,用自己的心灵去感受生活,从而获得对生活的独特感受和深刻见解,这才有可能把“生活的矿石变成宝贵的金子”。生活如同一座宝山,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珠宝,但它只属于辛勤的开掘者,而对于那些生活的懒汉们,却不会有丝毫的慷慨。
从生活中开掘题材,还要善于开掘生活的诗意美和人物的心灵美。文章不是生活的翻版,也不能只满足于写一般意义的题材,要尽量挖掘出比普通的实际生活更高更美的闪闪发光的题材。我们社会主义的新生活是无比丰富崇高的,正如中国共产党第十二次代表大会的报告中指出的:“我们每天的生活都包含着共产主义,都离不了共产主义”,“共产主义因素就在我们身边,我们都是共产主义实践者”。生活的闪光,共产主义的光芒,不仅映照在如雷锋、王杰、蒋筑英等突出的英雄模范人物身上,也同样闪耀在千百万普通劳动者的心灵深处和日常生活中。法国大艺术家罗丹有句名言:“美是到处都有的,对于我们的眼睛来说,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琐事》就是通过生活琐事,展示了新时代大学生活的诗意美。还有个同学写了篇叫《照相》的作文。他看见有人在校门口照相,就心有所动。因为早在上中学时他就多次想,如果有一天能上了大学,一定要照一张,并且要照上校牌:“山东大学”、“北京大学”。在填写志愿时,更加强了这种想法,甚至想好了要摆个什么姿势,然后寄给妈妈、亲友、同学……可万万没想到校牌上竟是“师专”,毕业后当个中学教师。入学后,学校对新生进行了一系列专业教育,原中学老师来信劝慰、鼓励,想到时代赋予的使命,使他的认识逐渐有了转变。文章最后写:
照一张,就自豪地站在这“师专”校牌前……等三年后再照一张,那应该是在某个中学的门前,照片上也不再是我自己一个,而是有许多可爱的中学生簇拥在我的身旁……
“天涯何处无芳草”,类似这样闪耀在人们心灵中的思想火花,从普通生活中折射出来的时代美,如同天上闪烁的星星,多得很,问题是你能不能发现它,把握它,表现它。人们常常对于丑恶的东西,看得多,对于美好的东西,特别是人物的心灵美,往往视而不见。这不奇怪,在今天社会大变革的时期,生活中本来就不乏丑恶的东西,并且因为人们对此深恶痛绝,也就格外注意,容易看得见。而美好的东西,往往是在生活的深处,如同埋在土里的玛瑙,虽然就在我们身边,不下一番苦功找不到。另一方面,不善于发现美,也跟一个人的思想方法以及精神情操有很大关系。如果看问题方法不对头,以点代面,以偏概全,或者是一个道德、趣味低下的人,那就很难发现什么美的事物,甚至是美丑不分,认丑为美。一位美学家说得好:“眼睛如果没有变得像太阳,他就看不见太阳。心灵也是如此,本身如果不美也就看不见美。”要善于发现美,首先要使自己成为一个思想崇高、心灵纯美的人。
一般记叙文章的构思,和小说、戏剧等文学创作有区别。文学作品的构思“往往是嘴在浙江,脸在北京,衣服在山西,是一拼凑起来的角色”,“杂取种种人,合成一个”(《鲁迅论创作》)。《祝福》中祥林嫂的故事,就是由“好些成分合起来的”,其中有一个本家远房的伯母(作者最后遇见她时的形象),一个名叫单妈妈的事(关于再嫁妇女死后会不会被锯成两片的事),周氏第九世祖坟看坟人的事(祥林嫂儿子被狼吃了的情节)。这叫塑像式构思。构思的重点是寻找典型细节(“嘴”、“衣服”等),摈弃一切非典型细节,经过想象、虚构、夸张等艺术手段,溶化成一个典型形象。而一般记叙文章的构思则是采用雕像式构思。它不是“杂取”、“合成”,而是以真人真事为基础,对生活素材进行选择、开掘。“它的谋篇过程,很像石雕艺人的匠心独运。从生活的山野中采来的璞石,一眼看去,往往是粗糙的,质朴的,不规则的。作者要善于从众多的荒石中,认出它那璞玉浑金的品格,端详着,思考着,进入了构思。随之操起锤錾,利用天然材料的形态、色泽和纹理,因势而雕,经历一个艰苦的琢璞成玉的过程。作者并没有改变它的质地,却显露了它的晶莹的内涵,使之成为一件精巧的工艺品。”(理由《金芍药》)这里谈的是报告文学的创作构思,一般记叙文章的构思也应该是这个道理。
二、从小处落墨,以少总多
文章反映社会生活,不可能也没有必要把某段生活、某个事物都搬到纸面上去。“物貌难尽”,再丰富的语言,也无法把“物貌”都描写完。文章要对生活进行集中概括,只有以小见大,以个别反映一般。因此,构思也必须是从小处落墨,作到“窥一斑而见全豹”,“纳须弥于芥子”,以有限的篇幅反映无限的内容。因为“艺术作品就是用最小的面积惊人地集中最大量的思想”(巴尔扎克《论艺术》)。
记叙文的构思要善于截取生活的横断面。
山水画家画山水,常常只取一截,其余则或烟雾笼罩,或树木掩映。南宋画家马远的山水画多是局部取景构图,写峭峰直上而不见其顶,画绝壁在下而不见其脚,作孤舟泛月,渔翁独钓,只在一片空白画面的中央画上简括的几笔。有人讥刺他画的是“残山剩水”,而这正是马远绘画构思的高明之处。这叫露中有藏,藏中显露。唯其峭峰藏顶,绝壁藏脚,才更显示出其高无比,其深莫测,虽只是几笔作水,却使人感到“极尽浩淼之壮观”。记叙文的构思也应当这样截取题材,要截取横断面,尽量不写纵断面。所谓纵断面,是就事物发展的全过程和时间顺序,依次往下写。如果处理不好,文章就会冗散累赘,平铺直叙,不能集中鲜明地表达主题思想。写横断面,是从长过程中截取一段,或事物的一个侧面,或人物活动的一个片断,通过一个场面,一个冲突,一个情节的精细描绘,集中地表现主题思想。理由的报告文学《扬眉剑出鞘》就是写横断面,只是写了击剑运动员栾菊杰在马德里一个晚上带病奋战的一个片断。从把她送进医院写起,然后倒叙出这场奋战的故事。当中由一把剑又引出了她对国内生活的追叙(如她的出身,父母对她的支持,她的刻苦锻炼,党组织的教育等),这是从舍弃的大量材料中择取的。没有这些交代,故事的连贯性就会受到影响,人物形象也不会这样丰满高大。因为这不是表现主题的主体部分,所以文章就撮其要,运用插叙、补叙的办法,在描写过程中穿插其间,这就叫横中有纵,小中见大。可以明显地看出写横断面就是一种浓缩了的结构,如同开一个小小窗口来看大千世界,也正是契诃夫所说的“我力求用一尊大炮,震得满天都是火药。”
截取的部分应该是最能集中表现主题的部分,最有意义、最激动人心的部分,又常常是人物思想性格处于激变的瞬间。如果把反映的生活比做一支有“前奏”、“主段”和“尾声”的完整乐曲,横断面的截取,可以写“主段”,但必须是“主段”中震撼人心的一曲,可以写“前奏”,从骤然而起的前奏曲中可以体会出整个曲谱的基调;也可以写“尾声”,从袅袅余音可以感受到演唱者心灵之弦颤动的频率。有时“前奏”和“尾声”更富有表现的魅力。比如以《在迎接高考的日子里》为题作文。时间跨度很大,假若从头写起,怎样发愤,如何刻苦,遇到了什么困难……最后考取了大学,这样从头到尾,涓滴不漏,势必是主次不分,不仅不能有力地表现主题,反而会淹没了主题思想。有个同学的作文截取的比较巧妙。他从一次凌晨室外温课写起,因为成绩一时上不去,他焦躁、苦闷,对高考失去了信心和勇气,一气之下,丢下课本向前走去,然后坐在树下的一个凳子上,两眼呆滞地停在了树上……
蓦地,我看见一个尚未脱皮的蝉正在慢慢向上爬行。只见它,两只大脚紧紧勾住树皮,一步一步,小心地向上爬着。我向上抬了抬头,树是那么高,不觉对它产生了怜悯之情。我向前挪了挪凳子,仔细看着它,啊,你为什么偏着身子爬行?你的一只眼睛为什么凹了呢?我寻找它的出生地。不远处,一个被弄得很大的洞,而且还有鸡爪的痕迹。我明白了,你是在尖利的鸡爪下死里逃生的幸存者!然而,树这么高,你该怎么上呢?
它仍在爬着,爬着,突然,它身子往后一折,跌到了树底下。“咳,你为什么不看清楚,这里凹了一块!”我自语着。它再次从树根往上爬,终于爬到了上次跌落的地方。我的心缩了起来,禁不住用两个手指做起它的后卫来了。它似乎接受了刚才的沉痛教训,偏着身子,十分稳重地向上爬着。“啊,胜利了!”我禁不住为它祝贺了,然而它还是那样稳重地向上爬着,爬着……
啊,蝉,一个小小的精灵,虽然你没有那样的优越条件,但你不畏艰险,不怕失败,从容自若,满怀信心。因为你的心中充满了胜利的渴求,向上,向上,胜利就在前头。
此时的我,也许被蝉深深地打动了,或者被突然吹来的晨风唤醒了,竟迫不及待地跑回原处,重新拿起了书……
这里没有写迎接高考的全部过程,只是写了温课之余的一个小插曲。表面看来,是逗蝉取乐,细细玩索,却是味在其中。从整个迎接高考的长过程来看,这只是短暂的一刻,却又含意深蕴,比写一个长过程更耐人寻味。这里就是写了一个“前奏”。他以后怎样呢?也许这天一连苦读了几小时,此后,他夜以继日、攻克了一个个难题,闯过了一道道难关。可他没有这样无休止地写下去,以“重新拿起书本”一句就此打住。既没有写发展,也没有写结果,正是这样才更给人留出了充分想象的广阔天地。没有写出事件的发展吗?“感动了”,“唤醒了”,“迫不及待”,“跑回原处”,他迎着困难奋勇向前的精神不是已经跃然纸上了吗?没有写出结果吗?“重新拿起了书本,分明是胜利在望了。没有如此大刀阔斧的截取,哪会收到这样以少总多的表达效果。
形式服从内容,断面的选择要由文章的内容所决定,一般说,短文宜于写横断面,长文内容繁多,要反映出事件的全过程,或人物性格的发展变化,就要选用纵断面。但是写纵断面也同样要讲究结构,讲究题材的切取,尽量避免从头到尾的铺叙。比如《水浒》写武松,就从景阳冈打虎写起,以后重点写了“醉打蒋门神”、“血溅鸳鸯楼”等,这些实际上也是长过程中的一个个横断面。这就叫纵中有横,大中见小。有纵有横,纵横结合,大中取小,小中见大,正确处理纵与横、大与小的辩证关系,主题思想才能表达得集中、鲜明,既有广度,又有深度。
议论文主题的表现,同样有个选材大小的问题,也是要小处落墨,以小见大。可以是小题大作,如《从×写起》、《由×想到的》这类题目就是。有的题目较大,包含的内容很广泛,就可以只取丰富内涵的某个方面着笔写,如《艺文杂谈——作文与运思》这样的题目,用一个副题加以限制,这叫大题小作。
构思中的主题表现
动笔前的构思工作,最重要的一项就是斟酌主题表现的方法。同一类题材,立意也相同,表现方法不同,主题表现的深度,以及文章的感染力和教育作用也常常是大相径庭。因此在立意和题材确定之后,主题表现的方法是否恰当、新鲜,就成为构思中举足轻重的一环了。绘画史上有这样一件轶事。意大利佛罗伦萨的大公委托达·芬奇和米开朗琪罗各画一幅表现古代佛罗伦萨人反抗巴比伦入侵的油画。当时达·芬奇已经是享有盛誉的艺术大师,而米开朗琪罗还仅是个初露艺术锋芒的年轻人。米开朗琪罗深知在绘画技巧上无力同达·芬奇相匹敌,便决定在绘画的艺术构思上巧胜。果然,两幅画展出之后,人们一致推米开朗琪罗为第一。原因是,达·芬奇按正常的构思,正面表现这场战争,画了敌我双方战士的拼杀厮打,却未能表现出战斗者的精神风韵来。而米开朗琪罗没有画双方交战的场面,画面上也没有出现巴比伦侵略军,而只是画了战地生活的一个小小的侧面:一群正在亚诺河洗澡的佛罗伦萨士兵,突然听到了军号声——巴比伦侵略军要来袭击了,他们飞快跳出水面,披上军衣,拿起武器,投入了战斗。这里画的是没有战斗的战斗,却能充分表现出佛罗伦萨士兵在反侵略战斗中的斗争精神和英雄气概。侧面虚写胜过了正面实写,这就是米开朗琪罗巧胜达·芬奇的关键所在。动笔前的文章构思,有如建筑学上的蓝图设计,却又不象建筑蓝图那样完备和定型(也有局部的改动);它是一个多方设想、反复酝酿的复杂思维活动,却又不是漫无涯际的胡思乱想。构思是有规律的思维活动,也必然有符合构思规律的主题表现的方法。主题表现的方法,主要的有以下几种。
正面直取。是就客观事物本身,从正面直接表现主题。这种方法,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层层深入地开掘思想实质,是一种很有力的主题表现方法。如吴伯箫的《记一辆纺车》,开宗明义提出十分怀念在延安使用的一辆纺车,然后就层层深入地抒发对这辆纺车的怀念深情,热烈歌颂延安精神。文章围绕这一辆纺车,写纺线的时代背景,延安大生产运动给延安军民带来的精神、作风方面的深刻变化。再重点写纺线的劳动过程,怎样学会纺线,怎样进行纺线技术改革,怎样开展纺线竞赛。最后点明“与困难作斗争,其乐无穷”的主旨。这种表现方法易学难工,因为没有藏拙弄巧的余地,要靠作者构思谋篇的实功夫。它不是靠奇异的构思制胜,是按照生活的本来面貌,自然地写下去,以对生活体验的深切,作者思想感情的深挚而感人肺腑。以平直朴实的艺术形式表现出博大精深的思想内容,平中出新,朴中见巧。运用这种表现方法难度更大,成如容易实艰辛,但它又是一种基本的主题表现方法,初学者应当由直入巧,首先要掌握和学会这种正面直取的主题表现方法。
侧面烘染。从侧面、背面着笔,用烘托渲染的方法表现主题。这样“不写之写”的表现技巧,能使主题表现得更加含蓄、深沉,而且能够给读者留出咀嚼回味,进行再创造的广阔天地。朱自清的名文《背影》,表现父子之爱,不正面写父亲的肖象,或描写面部五官的表情,而是别开生面写背影,正因为选了这样一个巧妙的表现角度,才更易于由表及里地展示父亲的内心世界,含蓄地抒发了震慑人心的父子深情。《三国演义》中“关云长温酒斩华雄”一节是非常成功的侧面描写。直接写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纵马冲杀,固然可以表现武士的骁勇善战;关羽斩华雄的描写却是别具一格。关羽如何与华雄厮杀,如何斩华雄首级于马下,不着一字。作品不写关羽写华雄,用华雄渲染、烘托关羽。华雄连斩俞涉、潘凤等四员大将,猛不可当,而关羽竟不费吹灰之力,出战前斟上一杯酒,“其酒尚温”的工夫就取了华雄的首级,关羽之神勇可想而知。不写主体写客体,以客体突现主体,效果更好。作品不去正面写厮杀的战场,而写中军帐内,巧妙地通过帐内的气氛、人物的情态等反照疆场上惊心动魄的拼搏,以虚生实,虚中见实,引导读者去想象、玩味。这样仅仅用了六十多个字,就成功地描绘了一幅气势磅礴的战斗风云图,生动地刻划了关羽勇武神威的英雄性格。
托物咏志。这就是常用的象征、比拟等表现技巧。“写物以附意”(《文心雕龙·比兴》),“以彼物比此物”(朱熹《诗集传》),是一种很有艺术感染力的主题表现方法。周敦颐的《爱莲说》,就是运用象征的手法,以自然界中几种植物的不同属性,比拟世间几种人的不同性格特征。杨朔的《香山红叶》,是借红叶喻久经风霜的老向导,歌颂解放后劳动人民意气风发的精神面貌。许地山的《落花生》,更是咏物寄意的杰作。文章写花生易种、平凡、有用的本质,“只把种子埋在地底,等到成熟,才容人把它挖出来”的特征,很自然地引出了作者的寄意所在,做人也要象落花生那样,“要做有用的人,不要做伟大、体面的人。”咏物的目的在于言志,因此,要正确处理“物”和“志”的关系,善于把握二者之间的内在联系。所咏之物,必须是真正触发作者情志之物,写物既要求实,又要离形得神,把情志寄寓于物象之中。所寄之意,必须深厚、阔大,“夫人心不能无所感,有感不能无所寄,寄托不厚,感人不深,厚而不郁,感其所感,不能感其所不感。”(清·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自序》)托物要小,寄言要大,才能收到主题深刻有力的表达效果。
以反取正。以上几种是正常的表现方法。有时也采用超乎常规的反笔,反中见奇,以反取正,从而收到含蓄蕴藉,引人入胜的表达效果。如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意在表现作者“心里颇不宁静”,文章却以静景反衬“不宁静”,荷塘夜景的“静”,小路的“静”,自己踽踽独行的“静”,用种种静景鲜明地衬托出作者心情的“不宁静”。这就是运用反笔的主题表现方法。再如杨朔的《泰山极顶》,开头提出要爬泰山看日出,又遇上了难得的好天气,可是到达极顶的第二天早上,却又因“天气不佳”,看不到日出了。到此,笔锋一转,写自己分明看到了一轮更加辉煌的日出,纵情讴歌了如旭日东升般跃出于东方地平线上的人民公社。这种表现方法,就是常说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以意料之外的惊人手法,达到深刻表现主题的目的。正是巴尔扎克所断言的:“艺术家的使命在于能找出两件最不相干的事物之间的关系,在于能从两件最平凡的事物的对比中引出令人惊奇的效果,这就不能不使艺术家给人的印象经常是一个不合情理的人。众人看来是红的东西,他却看出是青的。”巴尔扎克的这段话,道出了反笔的奥妙所在。看似不合情理,实则相反相成,顺理而成章,是一种很巧妙的构思手法。运用这种表现方法,必须正确处理反和正的对立统一关系,反是虚,正是实,虚此实彼,反中取正,巧妙自然,合情顺理。如果违背常理,一味求巧,就必然要流于离奇和怪诞。
议论文的构思,也常常运用多种主题表现方法,比如可以正面立论,也可以反面驳论,或者有立有驳,驳立结合。议论文,特别是杂文的写作,也常采用比拟、象征等表现技巧。所以上述的主题表现方法,也同样适用于议论文写作。
主题表现方法的构思,实际上就是在主题指导下选材角度的考虑。由于客观事物本身丰富性和复杂性的特点所决定,只有多角度的选材,选构角度恰当,才能使主题得到深刻有力的表现,才能使文章跳出平铺直叙的樊篱,波澜多姿,饶有兴味。在构思过程中,作者应尽量开辟新鲜的选材渠道,适应主题表现的需要,考虑灵巧多样的选材角度。前人论画,以画树为例,认为必须选择适宜入画的某一“点”,这个“点”必须“四面取之”,即对事物进行多方面的观察才能确定。“山行见奇树,须四面取之。树有左看不入画,右看入画者,前后亦尔。”(明·董其昌《画禅堂随笔》)德国诗人歌德把这个意思说得更为具体:“假定给我们一棵极美的树作为对象,但是为了使树变成画,我们要绕树走一遭。当我们到了最美的地方时,我还要后退相当的距离来更好地观察它,等待最好的光线。在这之后,天然的树一旦跃然纸上,不是就增添了许多东西了吗?”寻找选材角度,就应当如歌德这里所说的,围绕这棵生活之树,仔细观察,细心探究,远看、近看、正看、侧看,直到找到最美的地方,最好的光线——从众多角度中找出一个最恰当、最精巧的理想的选材角度。
常用的几种构思方式
写文章的习惯不同,构思的方式也往往有不同。构思的方式大致可以归纳为以下三种。
一、腹稿构思
有的人采用腹稿构思,就是将文章的立意、题材、布局以至细节等预先酝酿成熟,然后挥笔而就,这“腹稿”就是个不见字面的详细写作提纲。《新唐书·王勃传》中说:“勃属文初不精思,先磨墨数升,则酣饮引被覆面卧。及寤,援笔成篇,不易一字。时人谓勃为腹稿。”北宋江西诗派代表人物之一的陈师道,也有这样的习惯:“每登览得句,即归急卧一榻,以被蒙首,恶闻人声……家人知之,即猫犬皆逐去,婴儿稚子亦抱寄邻家。徐待诗成,乃敢复常。”(《文献通考》)这里说“引被覆面卧”、“急卧榻,以被蒙首”,都是凝神精思打腹稿的不同构思方式。鲁迅先生也是这样构思文章,他写作向来不列提纲,但据许广平的回忆:鲁迅即使写三五百字的短文,“也不是摊开纸就动手。那张躺椅是他构思的好所在,那早晚饭前饭后的休息,就是他一言不发,在躺椅上先把所要写的大纲起腹稿的时候。”郭沫若的创作也是这样,先把大体轮廓设想好,创作冲动一来,提笔就写,细节语言都是边写边出。其实,这不是什么“神来之笔”,要靠平日多积累,还要靠下笔前精思熟虑,到了烂熟于心的程度,自然就一挥而就了。
二、提纲构思
这就是把整个文章构思过程用文字记录下来列成提纲。列提纲对于保证文章质量,提高写作水平都很有意义。列宁说:“提纲确实是很重要的”,“要写详细些”,“思考得周密些”。叶圣陶在《和教师谈写作》一文中指出:“先写捉纲的习惯养成了,一辈子受用不尽,而且受用不仅在写作方面。”
列提纲可以培养逻辑思维能力,因为列提纲就是把主观思想视觉化,思路是否清晰,内容的条理性严密性如何,看提纲就会一目了然。提纲经反复修改,会使文章的构思一步步臻于完善精美,到动笔时就能一以贯之,顺理成章。文章主次不分,杂乱无章;丢三落四,语无伦次;或者思路不清,中心不明,内容空洞,多是因为动笔前没有认真构思,没有编好提纲。提纲有简明和详细之分。简明提纲只列大纲,不列细目。详细提纲要把大纲细目一一列出,包括文章的主题,运用的材料及其布局,段落层次的安排,头尾的照应,上下的连贯,写作手法的运用,以至于引文、警句等等。
列宁写文章很重视编提纲。列宁夫人回忆说:“他在写文章以前,通常是先写好提纲。从这个提纲可以追溯伊里奇的整个思想过程。有许多文章,伊里奇把提纲改了两遍、三遍。”《列宁全集》第八卷中有一篇《五一节》,同时还收录了列宁写这篇文章用的提纲《五一节传单的提纲》,其中有加单框线的十二条细目,有加双框线的修改提纲,《五一节》就是根据这个修改提纲写成的。列宁的弟弟德·乌里扬诺夫回忆列宁在中学读书时的作文情况说:
他先在一张四开纸上拟好作文提纲(带有前言和结论),然后再拿着一张纸竖着折起来,在左面打草稿,根据作文的提纲写上字母和数字;右面有一大块地方留着空白。以后他就在上面作补充、说明、修改并注明参考书的书名和页数。原稿纸的右面逐渐写满了记号、修改和引证等。然后在交作文以前,他再拿几张白纸起草全文,把他以前看过的各种书籍当中的记号加以解决。他只要用一本干净的作文簿,用钢笔把经过周密考虑的现成的文章誊写上去就行了。
列宁这种严肃认真的写作态度,精心构思文章和编写提纲的写作方法,很值得我们学习。
许多大作家的写作也很重视提纲的编写。福楼拜说:“一刀取决于提纲”,“普希金总是花很长时间思考他的作品的提纲”。他的许多作品都有五、六份很精细的作品提纲。陀斯妥耶夫斯基也是这样,他说过:“我考虑,每天平均作出六份(不少于)提纲,弄得我晕头转向。我至今还不明白,我怎么没有发疯。”(以上转引自科瓦寥夫的《文学创作心理学》)初学写作者应该学会列提纲,养成列提纲的构思习惯。
三、边想边记构思
这种构思方式,是在定题之后就纵横捭阖地想开去。想到的就随手记下来,想一条记一条,不求系统完整。然后回头把这些零乱的条目进行梳理、分辨,归拢出一条思路,形成一个提纲,再依据这提纲逐段写下去。这种构思的好处是便于开扩思路,丰富写作内容,又能把思维成果及时记录巩固下来。这样思维和手笔默契配合,整个文章的构思就活泼、清晰、明朗、严密、朱光潜教授写作常采用这样的构思方式,他说得很具体:
在定了题目之后,我取一张纸条摆在面前,抱着那题目四面八方地想……不拘大小,不问次序,想得一点意思,就用三五个字的小标题写在纸条上,如此一直想下去,一直记下去,到当时所能想到的意思都记下来了为止。这种寻思的工作做完了,我于是把杂乱无章的小标题看一眼,仔细加一番衡量,把无关重要的无须说的各点一齐丢开,把应该说的选择出来,再在其中理出一个线索和次第,另取一张纸条,顺这个线索和次第用小标题写成一个纲要……于是依次第逐段写下去。写一段之先,把那一段的话大致想好,写一句之先,也把那一句的话大致想好……(《作文与运思》)
朱光潜教授把这叫做“是全用腹稿和全不用腹稿两极端的一种折衷办法”。好处有两点,一是“纲要先想好,文章就有层次,有条理,有轻重安排”;二是“每段不预先决定,任临时触机,写时可以有意到笔随之乐,文章也不至于过分板滞。”他还认为这很象有些画家作画,“先画一个轮廓,然后逐渐填枝补叶,显出色调线纹阴阳向背,预定轮廓之中,仍可有气韵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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