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多钟,城里工商界几个有点身份的人,来约赵师长去南岭湖钓鱼(也热情邀请了李副官,但李副官说腿伤刚愈,行动不便,去了怕是会扫诸位的雅兴,委婉推辞了)。
赵师长走后,李副官回房给家里的老父亲写信。
这时有人敲门,李副官放下刚蘸饱墨汁的毛笔,抻抻衣襟,向门口走去。显然,门外的人不是平时听喝之类的小人物。从李副官的神情上看,门外的人是他极熟悉或是提前约好的客人。
来人是肖姨太。
肖姨太刚要带上门,李副官抢先一步制止了她的行动,并小心翼翼地竖起耳朵,想听听门外是否有什么异常的声音。
肖姨太就没再往前迈步,乳白色的高跟鞋一捻,尖尖的鞋尖便抵住了李副官的皮鞋头,李副官往后退了半步。肖姨太默默地眨了一下凄楚动人的双眼,用一种苦涩而固执的目光,含住对方机敏的双眼,寂静使他二人失常的呼吸声清晰可辨。
去吧,当心那个女人找事。李副官说。
肖姨太点点头。
而此时,在另一间屋子里,赵四自言自语道,嗯,她咋还不来呢?
她不来,你不就给我斗了四爷?何玉醋腔酸调地说。
俺是说人多热闹。赵四冲着门口说。
哼!何玉一抽鼻子。
我刚才有点不舒服,让你们久等了。肖姨太走进来,笑着说,右手虚按在小腹上。
赵四乐了,问,咋,闹肚子?
肖姨太害羞地避开赵四的目光。
看蟋蟀打架,一开心你就哪儿都不疼了。赵四一脸媚气地说,过去我肚子疼时,就看蟋蟀打架,一笑百病都治了。
真的?肖姨太挑起弯眉。
唬你王八蛋!赵四比比划划。
我说四爷呀,时辰可不早了。何玉玩着手指上的宝石钻戒说。
赵四看出何玉不满了,这才开始往蟋蟀罐里遛蟋蟀。
忽然,肖姨太哼叽了一声,然后就两手捂住肚子,直说疼得厉害,要回去歇会儿。
赵四几分惋惜地目送肖姨太出去。
肖姨太一走,何玉就来了精神头,叼上一支烟,挨着赵四坐下说,嘿,四爷,就咱俩了,咱得玩得开心点。
赵四怎么也兴奋不起来,他在想肖姨太干嘛非这会儿肚子疼呢,她肚子疼时应该在哥的床上。
李副官把信交给卫兵,看看手表,道,师座不在家,你去告诉小翠,好好照顾两位太太,她们这会儿可能在前厅看四爷斗蟋蟀呢,叫小翠勤着走茶,办完这个事你再去发信。
是!李副官。卫兵去了。
肖姨太走后,赵四虽说心情不怎么样,可罐里的两只蟋蟀卜开牙争胜,赵四也就不想那么多了,眉飞色舞地告诉何玉,刚才小个头的蟋蟀使出,的那一招叫什么,大屁股蟋蟀现在使用的这一招如何如何厉害。听赵四有鼻子有眼的讲解,何玉的粉脸上浮现出享乐的笑容。
掐,使劲掐!何玉给那只大屁股蟋蟀助威。
赵四不住地傻笑。
不知不觉,赵四和何玉的脸在蟋蟀罐上头贴到了一起,但两人好像都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两只厮杀得眼红的蟋蟀,把他们的心迷住了。
小翠托着三碗茶进了前厅。在厅门口,小翠怔住了,心腾地跃到了嗓子眼。眼前的景象,小翠无须多想,也敢断定这是一场借斗蟋蟀调情的游戏。小翠身上一阵燥热。
而赵四和何玉到此时也没意识到小翠就在他们身边。
小翠!
很响亮的一声。
小翠一惊,手中的托盘落地。
李副官在厅外又说,小翠,告诉四爷,玩出胜负后,叫他来找我。
赵四和何玉这才本能地站了起来。
小翠有些害怕,身子哆嗦着。
何玉一下感觉到了什么,恶狠狠地盯着小翠,脸憋得通红。
赵四却没回过味来。
骚货!何玉骂道。
小翠蹲下去收拾残局。
日落西山的时候,赵师长回来了,乐呵呵地说今天运气不错,钓了十几条花嘴子,全送给了罗大牙。
面对高高兴兴的赵师长,何玉和小翠的心都还在失控之中。
在赵师长还没回来的时候,何玉的心就紧张了,一劲儿回忆当时的场面。她从小翠那会儿的站立角度以及神态上知道,自己跟四爷的举止,小翠无疑看得一清二楚,她要是不生坏念头才怪呢。这个贱货,平时就爱跟自己顶牛,现在手中有了自己跟四爷贴脸的把柄,就不定会跑到丈夫那儿打小报告。那样的话,不论自己怎么跟丈夫解释,都难一身清白,这种风流韵事从来都是越解释越糟糕。唉,这个丧门星,偏偏给她撞上了!何玉的心里像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她想,找小翠说说小话呢?不行,主动往她手里栽,有失体面不说,闹不好她会得寸进尺,干出翻天的事来……
而此时此刻,小翠的心里却是另一种复杂与矛盾。赵师长没回来那阵子,她倒真打算借题发挥,好好整整何玉,出出心里的恶气。可现在师长回来了,她的那个想整人的念头却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湮没了。她明白,尽管自己不陌生赵师长身上的气味,可在赵家自己有地位吗?这种事一旦捅开了,张扬出去,赵师长出于各种考虑,也不大可能向着自己说话,到头来自己也就是个替罪羊的角色。想过这些以后,小翠就劝自己,行了,拉倒吧,只当你今天什么也没看见,少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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