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亚洲腹地到欧洲-丝路东段与西段的衔接 ——全线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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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琉古王国沦为罗马的附庸后,希腊人的势力从此便退出亚洲舞台,丝路西段历史起伏跌宕,沿途的民族和国家关系纷乱复杂。中亚地区再度勃起滚动式的民族西迁浪潮,把苟延残喘的希腊人小王国巴克特里亚冲得七零八落,直到大月氏人的贵霜王朝兴起,才结束了混乱局面。伊朗高原和美索不达米亚是帕提亚人称霸的天下。帕提亚人在其王国西界幼发拉底河至亚美尼亚一线,遏制了罗马人向东扩张的势头;双方打了几百年的战争,造成这一带的交通时断时续。然而,在此以后,中国人不断积极地向西拓进,克服了“死亡之海”(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世界屋脊”(帕米尔高原)等天然障碍,打破了割据势力(如匈奴控制河西与西域诸国)等人为阻隔,将丝绸之路的东段与西段衔接起来,实现了由中国到欧洲的全线贯通,出现了东西经济文化交流的第一个高潮。

    一、塞琉古退出后丝路西段的复杂局势

    1.苟延残喘的巴克特里亚王国

    巴克特里亚王国的统治者仍是希腊人,故称“希腊—巴克特里亚”。自前章所述的那位曾扬言要借锡尔河北岸塞迦人前来助战、迫使塞琉古的安条克三世与之签订城下和约的国王欧提德姆斯起,即开始对外扩张。他西掠帕提亚,东达大宛(费尔干纳)。在欧提德姆斯之后,“希腊—巴克特里亚”历史上最著名的国王德米特里登上王位(公元前190—前160年),遂迎来了这个国家的复兴时期。德米特里曾率军越过兴都库什山,经喀布尔地区,占领了印度河流域的旁遮普及信德一带地方;还命其将军米南德尔进入恒河流域,占领华氏城,推翻了孔雀王朝。至此,“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已是一个从锡尔河畔到坎贝湾,从赫拉特省到恒河平原,包括今天中亚、阿富汗和印度大部的丝路西段强国。学者们认为,虽然在德米特里之前,亚历山大、塞琉古一世、安条克三世等也曾来到印度河流域,但他们仅像过眼云烟来去匆匆,均未常驻,因此希腊文明对这里的影响并不显著;希腊人的势力真正扎根于兴都库什山以南直至印度北部地区,将希腊文明维持下来,是从德米特里开始的。然而,当德米特里致力于经略兴都库什山以南地区的同时,也就放松了对山北巴克特里亚的控制。公元前174年,在巴克特里亚地区,欧克拉提德举兵反叛,登上王位。德米特里闻讯率兵北上,但在公元前160年被击败毙命。自是“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便分裂为两个小王朝:欧克拉提德统治着兴都库什山以北原巴克特里亚王国的领土;在兴都库什山以南形成了“印度—巴克特里亚”王朝。两个小王朝之间争斗不已,尤其是山北的巴克特里亚王国更处于父子兄弟相残的内乱之中,而急速转衰。后来米南德尔割据印度独立;河中地区成为锡尔河北岸塞迦人扩充势力的地盘;而在东边的锡尔河上游自欧提德姆斯时代控制的大宛地区,此时则成为一个独立的王国。

    2.中亚民族大迁徙的再度兴起

    当安条克三世离开中亚和印度河流域,而希腊遗民苦苦经营着从巴克特里亚到印度北部的希腊小王国的时候,在北方,民族大迁徙运动再度勃起。历史学家曾用八个字概括了农耕世界与游牧世界的关系:南北对抗,东西交通。虽不能涵盖一切历史时代的全貌,但这八个字也说明了塞琉古人退回叙利亚后丝路西段沿途民族关系及其形势的主要特点。但无论是“南北对抗”,还是“东西交通”,皆是东西交流的动力。

    众所周知,自春秋战国以来,驻牧于长城以北的匈奴人,不断与农耕的汉族发生冲突。自秦统一中国相继出现秦、两汉等强大王权以后,连续反击匈奴。匈奴南下不成,必然转而向西进攻。而在匈奴以西则是月氏人。月氏是见诸于中国古代史乘较早的民族,战国时代就已迁至河西走廊。此时,他们居住于甘肃境内的敦煌、祁连间。据《史记》、《汉书》记载,月氏人曾十分强大,公元前3世纪末杀乌孙昆莫之父,乌孙北迁匈奴地以寻求庇护;但月氏同样轻视匈奴。匈奴头曼单于还将王子冒顿送至月氏作为人质;不久头曼进攻月氏,欲借刀杀子。冒顿盗月氏善马逃回,于公元前209年弑父自立。自冒顿单于后,匈奴渐趋强盛,威逼四邻。东破东胡,西击走大月氏,南并楼烦、白羊、河南王,重占鄂尔多斯台地,北征丁零(位贝加尔湖一带)、鬲昆(位叶尼塞河上游一带)等5部。将诸引弓之民并为一家,统一了大漠南北,成为当时亚洲北部版图最大的国家。在匈奴的数次打击下,大月氏人先是放弃河西驻牧地,向西迁至伊犁河流域。他们到达的巴尔喀什湖以东以南直达楚河、热海一带地方,本是塞人居地。大月氏人的到来,迫使塞人无地可容,也开始迁徙。但大月氏人占据“塞地”后好景不长,因为继冒顿单于之后即位的匈奴老上单于(约公元前174—前161年)也继承了其父的扩张政策。他不但南下中原,前锋抵达甘泉宫(故址在今陕西淳化西北甘泉山),而且指挥匈奴以及急欲复仇的乌孙部众向西进攻已驻牧于伊犁河流域的大月氏人。据《史记》记载,此次进攻的结果是,老上单于杀大月氏王,以其头骨为饮酒器;“塞地”让于乌孙驻牧,后者遂在巴尔喀什湖以东以南伊犁河流域立国。被打败的大月氏进一步西迁,经过大宛(费尔干纳盆地),至锡尔河与阿姆河之间,击败大夏国而臣畜之(此时张骞也到达大月氏)。而先被大月氏人击败的塞人自逃离伊犁河流域及伊塞克湖周边地区后,部众分散。其中由塞王率领的一支,南下罽宾,包括克什米尔、卡菲里斯坦及犍陀罗一带地方。有些塞人部落则分布于更广的地区。

    这样,以匈奴大破月氏为嚆矢所引发的民族迁徙,席卷了丝路西段的东部地区,形成了一次大规模的滚动式浪潮,即匈奴、乌孙打败大月氏,大月氏又赶走塞人,波及中亚、阿富汗乃至印度河流域。这是自600余年前斯基泰民族大迁徙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的民族移动。受这次迁徙浪潮的影响,锡尔河以北的塞迦人也大批南下河中。

    被月氏人击败并“臣畜”的大夏国,许多人误以为是“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而国外大多数学者认为即史籍所载之吐火罗国。该吐火罗国则是由锡尔河北岸南下的塞迦人灭亡了“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后,新建立的蛮族国家。据斯特拉波《地理书》记载:“在从希腊人手中夺取巴克特里亚的西徐亚人中,最知名者是阿息奥伊人(Asioi)、帕西安诺伊人(Pasianoi)、吐火罗伊人(Tokhari)和塞迦拉乌罗伊人(Sacarauroi)。他们是从雅克萨尔特斯河(锡尔河)彼岸而来的游牧人。”[古希腊]斯特拉波著:《地理书》Ⅺ,Ⅱ,1。米勒版本,1853年巴黎迪多书店出版。上文所说建大夏国的吐火罗人,就是斯特拉波书中西徐亚四部之一。也就是说,锡尔河北岸的塞迦人受中亚民族大迁徙尤其是大月氏人的冲击,遂逐步南下,灭掉了巴克特里亚的希腊王国。此后希腊人的势力只能龟缩于兴都库什山以南。自亚历山大东侵200多年来,尽管期间历经各种势力的更替,但希腊人一直是巴克特里亚的主宰,这次他们终于被北方游牧民族从该地区驱逐出去了。

    巴克特里亚王国灭亡以后,今阿姆河以南阿富汗土耳其斯坦一带便以吐火罗之名为世人所知。罗马奥古斯都时代的历史学家特劳古斯·庞培乌斯及公元2世纪著名地理学家托勒密等人都在其著作中提到吐火罗的名字。因南下消灭巴克特里亚希腊王国的塞迦人四个部落中,唯吐火罗部居于优势地位或最为著名之故。

    大月氏人被匈奴人由“塞地”排挤到这里后,便再度征服了吐火罗等部所建之大夏国。适张骞已从匈奴人那里逃出,经大宛、康居,并随大月氏人南趋阿姆河,也来到大夏。至此,索格底亚那和巴克特里亚地区就被来自中国西北的大月氏人所征服。大月氏人曾沿着丝路由中亚向南前进,还建立了包括印度北部在内的举世闻名的贵霜帝国,不过这是后来的事情了。

    3.帕提亚称霸于伊朗和美索不达米亚

    帕提亚地区位于里海东南,大致相当于今伊朗呼罗珊地区。地扼东西交通要道之中段,是丝路西段必经之地。当地人种属雅利安族东伊朗系。在斯特拉波笔下,波斯帝国统治下的帕提亚行省并不很大,因此,大流士一世不得不让它和里海东南岸边较富庶的希尔加尼亚地区的赫卡尼亚人一道交纳贡赋;在亚历山大帝国和塞琉古王国统治的长期内也是如此。除了面积小之外,它还长满树木,多山而且贫穷。“正因为如此,历代诸王途经此地时,总是带领自己的大军急急忙忙地走过去,因为当地连短期供养他们都无能为力。”[古希腊]斯特拉波著:《地理书》Ⅺ.9.1。米勒版本,1853年巴黎迪多书店出版。处于这种环境下的帕提亚人,无疑会大力向外扩张的。

    公元前249年,帕尔尼部落酋长阿尔息斯率众杀死塞琉古王朝当地总督宣告独立,以尼萨为都(今土库曼斯坦阿什哈巴德西北18公里处)开创了阿尔息斯王朝(汉代中国人将“阿尔息斯”译为“安息”,故帕提亚王国又称安息王国)。当时,帕提亚国土介于两强之间,西边是塞琉古王国,东边是巴克特里亚王国。阿尔息斯一世在位仅仅两年便战殁疆场。其弟提里达特继位称阿尔息斯二世(公元前247—前214年)。他将都城由尼萨迁至希腊旧城赫卡通皮洛斯(汉译番兜、和椟,今达姆甘)。当叙利亚的塞琉古二世东来征讨时,阿尔息斯二世借助于塞迦人之力,大获全胜。这次胜利意味着帕提亚王国彻底脱离塞琉古,实现了真正的独立。提里达特不大喜欢希腊色彩十足的赫卡通皮洛斯城,另在阿帕奥尔特纳山上选择一处形胜要地,修建新都达拉,并弘扬帕提亚文化,以削弱希腊文化对这个地区的影响。此后,经阿尔息斯三世、四世传至著名的密思里达提斯一世(公元前173—前138年),大规模的扩张即由他开始。帕提亚王国之所以在此时崛起,是与当时周边形势分不开的:此时丝路西段东部地区的巴克特里亚正处于希腊小王朝内争和蛮族入侵交加的混乱状态中;丝路西段西部地区的塞琉古王国,先是与埃及托勒密王朝连年交战,无暇东顾,后又败于罗马,日暮途穷。帕提亚人便很好地利用了这一天赐良机。密思里达提斯一世沿着丝路西段向东、西两个方向进军。在东方,他以巴克特里亚诸王为敌,从他们手中夺得边境地区的大片土地,如德兰癸亚那(即锡斯坦)、阿拉霍西亚和伽德罗西亚等,也占领了一些重要城市,如马尔吉安那(今马雷)及阿里亚(今赫拉特)等。斯特拉波讲到帕提亚征服的东方地区时说:“亚洲这部分最强大的地区是阿里亚和马尔吉安那。……阿里亚和巴克特里亚为邻,它离赫卡尼亚约6000斯塔迪。和阿里亚一道(向帕提亚)交纳贡赋的还有德兰癸亚那,直到卡尔曼尼亚(克尔曼)。”[古希腊]斯特拉波著:《地理书》Ⅺ,10.1—2。米勒版本,1853年巴黎迪多书店出版。另据斯特拉波说,他还从欧克拉提德手中夺取过巴克特里亚地区的阿斯皮昂纳和图里弗行省。在塞迦人南下之前,还占领过索格底亚那。[古希腊]斯特拉波著:《地理书》Ⅺ,11.2。米勒版本,1853年巴黎迪多书店出版。

    更重要的是,密思里达提斯一世沿丝路西段“伊朗北道”向西讨伐塞琉古王朝的战争。当时塞琉古王朝尚统有西伊朗全部,包括北部的米底省和南部的法尔斯省在内。密思里达提斯一世屡征米底,将之兼并,公元前147年他把首都迁到埃克巴坦那;并南下美索不大米亚,公元前141年攻克塞琉西亚,占领巴比伦尼亚;并迫使埃兰、法尔斯降服。将塞琉古王朝的势力驱至幼发拉底河以西。从此以后,塞琉古王朝的版图只限于叙利亚一隅,成为名副其实的“叙利亚王国”了。

    而此时的帕提亚王国也变成名副其实的帕提亚帝国了,因为它不仅打败了自己的宗主,而且也成为世界霸权的主要争夺者。帝国西界为幼发拉底河,与罗马直接对峙;东北与康居、大月氏相接;东南占有坎大哈,远抵印度边境;北至里海;南濒波斯湾。帕提亚帝国成为丝路西段上唯一能与罗马抗衡的强大国家。

    密思里达提斯一世之后,帕提亚帝国经历了大约10年左右的动荡。当时正值中亚游牧民族大迁徙的高潮到来,而利用锡尔河北岸塞迦蛮族的武力以对抗叙利亚王朝,是帕提亚王国兴起以来惯用的手段。其子弗拉达特二世也招来大批塞人入境,但一发不可收拾,终导致杀身之祸,公元前127年他战死于塞人马下。不仅仅是帕提亚人,前述之巴克特里亚国王在危急时刻也曾扬言要借用塞人武力。因此,这种情况并非偶然,在以后的历史中常常反复出现,恰如中国中原王朝与北方草原的匈奴、月氏、乌孙等诸游牧民族的关系一样。这是自古以来农耕世界的开化民族与草原游牧世界的未开化民族“南北对抗”的表现形式之一。弗拉特二世之后的阿尔塔邦也于公元前124年在与南下的吐火罗人交战中战败身亡。

    在经历了蛮族入侵的震荡后,到密思里达提斯二世(公元前124—前88年)统治时代(他大体上与汉武帝统治的时代相当),改变了中亚的局势。他不但赶走塞迦人,而且完全恢复了密思里达提斯一世时代的帝国版图。他将帝国都城再次迁到底格里斯河畔的塞琉西亚,并在附近新建了泰西封城。据斯特拉波记载,美索不达米亚中心地带的巴比伦、塞琉西亚、泰西封三城似乎相距不远。他说:“巴比伦是古代亚述的首都,现在的首都则是塞琉西亚,又称底格里斯河畔的塞琉西亚。它旁边有一个大村镇泰西封。帕提亚王国把这个村镇变成了其东都。因为他们体恤塞琉西亚人,担心这些人遭到西徐亚部落和驻军的祸害。帕提亚人的强大使泰西封由一个村庄变成了一个城市。后者是这样的辽阔,它迁入了大量的居民,国王又在城中建筑了许多建筑物,提供货物,关心为其制造必需品的手工业。真的,由于当地气候温和,帕提亚国王通常在这里过冬。夏天他们则住在埃克巴坦那或赫卡尼亚。因为他们尊重这些地方古老的荣耀。”[古希腊]斯特拉波著:《地理志》Ⅹ Ⅺ,1.16。米勒版本,1853年巴黎迪多书店出版。通过中国史籍我们知道,密思里达提斯二世始终与西汉王朝保持着友好关系。当张骞的副使到达帕提亚时,他非常重视。《史记》记载:“初,汉使至安息,安息王(密思里达提斯二世)令将二万骑迎于东界(后世的讹答剌城一带)。东界去王都(底格里斯河畔的塞琉西亚)数千里。行比至,过数十城。人民相属甚多。汉使还,而后发使随汉使来观汉广大。以大鸟卵及黎轩善眩人献于汉。”《史记》卷一二三《大宛列传》。《汉书》卷九六上《西域传》上有类似记载。西汉与帕提亚帝国这次往返于长安与塞琉西亚之间的外交活动,遍历丝绸之路的东段和西段。甚至有人还将之视为丝绸之路正式开通的标志。当然这是在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之后。

    4.罗马向东扩张的势头被遏制

    公元前3世纪上半叶,罗马基本上统一了意大利半岛。此后自公元前3世纪中期(约前264年)至公元前2世纪中期(约前146年)的100余年间,罗马通过3次“布匿战争”,控制了整个西部地中海地区;同时发动3次“马其顿战争”,控制了整个巴尔干;又通过“叙利亚战争”,打败塞琉古王朝的安条克三世,控制了西亚的部分地区。亚历山大以后遗留下来的希腊化国家,一个个地倒在罗马军团的铁蹄之下。正像恩格斯所说:“罗马的世界霸权的刨子,刨削地中海盆地的所有地区。”

    恩格斯著:《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马恩选集》第四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144页。至公元前2世纪下半叶,罗马已是一个以地中海为内湖,地垮欧、亚、非三洲的庞然大国。然而罗马人并未因此而罢手,他们还要进一步向东扩张。在张骞到达阿姆河流域的时候,他们刚刚将小亚的帕加马变成罗马的亚细亚行省(公元前129年),而且正在向东部更远的地方推进;不久,帕提亚帝国的密思里达提斯二世即位,帕提亚人也进军到两河最接近的地方。在丝路西段西部地区,帕提亚帝国有效地遏制了罗马东进的势头。

    公元前67年,庞培在西里西亚(小亚南岸)肃清海盗后,次年被罗马元老院委任为近东地区最高长官,他率领12万步兵、4000骑兵和270艘战舰的庞大罗马军队和可以随意处置东方事务的大权来到东方。庞培远征小亚、叙利亚和南高加索一带。灭本都王国;使亚美尼亚变为罗马的藩属;正式合并了叙利亚(塞琉古王朝寿终正寝)。罗马人的势力南达西奈半岛,东达幼发拉底河,与帕提亚对峙。两国围绕争夺亚美尼亚等地的战争遂起。

    公元前55年罗马“前三头”之一的克拉苏出任叙利亚总督,兼理东方事务。公元前53年他为夺取与帕提亚人决战之头功,大举冒进,率7个军团42000余人浩浩荡荡地渡过幼发拉底河,来到上美索不达米亚。帕提亚国王奥罗德一世(公元前57—前37年)率骑兵与克拉苏接战不久便迅速撤走,将罗马军团诱入草原深处,使其孤悬困境,然后寻找战机邀击罗马人。在卡雷(今阿克查卡累一带)会战中,罗马军团全部钻入帕提亚人为他们设计的“口袋”中,克拉苏和他的儿子双双毙命,罗马精锐丧失殆尽。阿庇安说罗马的10万大军(包括亚美尼亚5万人)逃到叙利亚的不到1万人。[古罗马]阿庇安著:《罗马史》下卷,Ⅹ Ⅳ.18。商务印书馆,1976年,第117—118页。

    20年后,公元前36年罗马“后三头”之一的安东尼又率16个军团、1万骑兵及辅助大队计10万大军远征帕提亚。帕提亚国王弗拉特四世(公元前37—前32年)率轻骑抄近路袭击罗马后卫队,缴获大批装备。在这次战斗中,亚美尼亚人又倒向帕提亚一边,罗马遂遭惨败,损失精锐3万余人。

    帕提亚帝国对罗马的两次重大胜利,有效地遏制了罗马人东侵势头和企图吞并幼发拉底河以东膏腴之地的贪心。此后罗马人便不能越河东雷池一步,两国保持了夹幼发拉底河相峙的均势。公元前20年屋大维不得不与帕提亚媾和。适帕提亚发生内讧,同意讲和并送还了克拉苏战死时缴获的罗马军旗。在纪元前后的数10年间,两国在表面上相安无事。

    公元63年,罗马皇帝尼禄与帕提亚国王沃洛盖斯一世再立和约,罗马无奈地承认了帕提亚对亚美尼亚的宗主权。双方此次达成的和平协议,维持了约半个世纪。

    公元1世纪末2世纪初,帕提亚内讧不断,王权衰落,各地总督独立,出现了约18个小王国。而罗马安东尼王朝的势力却达到顶峰。公元114年,罗马皇帝图拉真(公元98—117年)率军开进亚美尼亚,将之变为罗马行省;并迫使埃德萨一带的部落酋长归顺罗马;公元116年他顺幼发拉底河左岸而下,攻占泰西封,扫荡了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直达波斯湾。然而,罗马人并没有稳固地占领上述地区,当图拉真率主力离开之时,被占领地区则立即掀起反罗马起义,屠杀或赶走罗马驻防军。公元117年图拉真在捉襟见肘中被迫撤退,死于归途。继其之后的哈德良(公元117—138年)上台的第一件事便是与帕提亚媾和,决定从图拉真占领的土地上撤出罗马军队,幼发拉底河重新成为两国边界。 此后虽在公元2世纪后半期至3世纪早期继续有过战争,但双方均未取得决定性胜利。

    总之,自阿尔息斯宣告独立到帕提亚灭亡(公元226年)的将近5个世纪中,罗马东进的势头基本上被帕提亚人锁定在幼发拉底河以西,两河流域、伊朗高原均未遭受罗马的统治;在罗马与帕提亚人交战的幼发拉底河和亚美尼亚地区,丝路西段也呈现出时断时通的状况。而在亚欧大陆的东边,中国人正在为东西交流积极向西开拓。在西进的潮流中,涌现出一批具有代表性的历史事件和人物。

    二、中国人由丝路东段向西段的开拓

    1.汉武北伐和张骞“凿空”

    西汉自高祖以来,历经惠帝、吕后、文帝、景帝,匈奴自冒顿单于以来,历经老上单于、军臣单于,六七十年间,汉弱而匈奴强,匈奴除大漠南北外还控制着河西走廊和西域,由于力量对比的差距,西汉政权不得不采取委曲求全的“和亲”政策。除以汉室公主嫁给单于为阏氏,赠给匈奴大批丝绸、金币等财物之外,还得忍受匈奴不时对北方边境地区的侵扰寇掠。

    到汉武帝即位,经六七十年的休养生息,国力充实,军力强大,故一改过去委曲求全的和亲政策,对匈奴开始了大规模的反击。而西汉政权对丝路交通的开拓就是在反击匈奴的斗争中实现的。当时汉武帝交替使用两种策略:一方面派大军数次北攻匈奴;另一方面则通过外交手段,遣使联络大月氏、乌孙,远交近攻,以断匈奴右臂。

    外交方面,公元前138年武帝派张骞首使西域,开始了确立官方交往的“凿空”之举。张骞一行由长安出发,出陇西(郡治狄道,今甘肃临洮),即为匈奴所俘,被扣10年后乘机西逃,经

    大宛、康居,抵大月氏、大夏。张骞此行虽未完成与大月氏结盟

    的任务“不得要领”而返,但这是中国政府使团首次沿丝路到达阿姆河以南最远的一次行程(参见下页所附地图Ⅶ—1:张骞通西域路线图)。公元前119年,张骞二使西域,目的是联络乌孙。此时,经“河西之战”和“漠北之战”(后述),河西之地归属于汉,漠南无王庭,不复为行旅之患。张骞经河西走廊,出玉门关,过盐泽至楼兰,沿孔雀河、

    塔里木河西北行至龟兹(今库车),又趣西北,过天山别迭里山口至伊犁河谷乌孙赤谷城。此次西使虽在“招乌孙益东使居浑邪地”方面,仍“不得要领”,但张骞使团阵容豪华,携财“直数千巨万”,随行多达三百余人,多持节副使,道可使使,遣之他旁国,“骞因分遣副使使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身毒、于阗、扞冞及诸旁国”。《史记》卷一二三《大宛列传》张骞一行在各国的所见所闻,不仅大大丰富了中国人民的地理知识,开阔了眼界,而且立即被当代史学家司马迁写入史记,成为中国人首撰之世界史,是世界上流传至今最早的稀有篇章,给人类留下了有关

    中亚、南亚、西亚等地区的珍贵史料。在张骞与乌孙使者回长安一年后,遣往各国的使者与其人俱来回访,“于是西北国始通于汉矣”《史记》卷一二三《大宛列传》。

    由此可见,张骞两使西域,直接沟通了丝绸之路的东段与西段,中国使臣向西最远到达两河流域安息首都泰西封城,向南则到达印度巽加王朝的首都华氏城(今恒河流域的巴特那),对加强中国与中亚、西亚、南亚各国的经济文化交流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成为中外关系史上划时代的壮举。

    军事方面,汉与匈奴的几次重大战役对贯通丝绸之路全线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公元前127年(武帝元朔二年,时张骞正在大夏),汉将卫青、李息等率大军打响了“漠南之战”,败匈奴右贤王,收河南之地,筑朔方城,设朔方郡,移十万口实边屯垦;公元前121年(张骞首次西使回归后),汉将霍去病、公孙敖等率军出陇西,入河西走廊,打响了“河西之战”,败匈奴休屠、浑邪两王,夺得河西之地,迫使浑邪杀休屠降汉,此役不仅疏通了中原通西域的孔道河西走廊,而且西逐羌人,割断了匈奴与西羌的联系,此后,“金城、河西西并南山至盐泽,空无匈奴”,汉“减陇西、北地、上郡戍卒之半,以宽天下之徭”;《史记》卷一一一《卫将军骠骑列传》 公元前119年(元狩四年,张骞二使西域同年)又进行了“漠北之战”,汉将卫青、霍去病等率军分路北上,直奔单于庭,途中大败左贤王,灭匈奴主力,封狼居胥山,登临瀚海,“匈奴远遁,而幕南无王庭”《史记》卷一一○《匈奴列传》。公元前108年(元封三年)汉将赵破奴、王恢等率军穿河西,赴西域,先破楼兰,后破车师,迫匈奴北遁,对控制西域南北两咽喉要冲也起到重大作用。

    2.李广利伐大宛

    关于张骞通西域,古今中外学者凡论及此事者,皆交口称赞,或曰“凿空”,或曰“创举”,成为有口皆碑的千古佳话。但是,对李广利伐大宛一事,从《史记》著者司马迁直至后代史家、评论家,大都持批评态度,甚至有人只知张骞通西域而不知有李广利伐大宛,这是很不公正的。从中西交通史角度考察,李广利伐大宛的作用并不亚于张骞通西域。因为李广利所率的6万大军及粮秣辎重必须首先穿过地球表面上最可怕的沙漠塔克拉玛干,翻越“世界屋脊”帕米尔,才能抵达中亚,比起若干使团通过这里要困难得多;这次军事行动也不亚于居鲁士、大流士、亚历山大的东征和800年以后阿拉伯军队征服拔汗那(大宛),因为他们由丝路西段开到这里要比汉军由丝路东段开到这里容易得多。所以,李广利伐大宛对丝绸之路东段与西段的衔接和实现由中国到欧洲的全线贯通,起到了不可估量的积极作用。

    大宛,位于今乌兹别克斯坦东部费尔干纳盆地(也包括临近的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的少部分地区),都贵山城。《史记·大宛列传》、《汉书·西域传》中有关大宛的记载,是根据张骞出使西域返回长安后向汉武帝的报告撰成,基本属实。大宛“在匈奴西南,在汉正西,去汉可万里。其俗土著,耕田,田稻麦。有蒲陶酒。多善马,马汗血,其先天马子也。有城郭屋室。其属邑大小七十余城,众可数十万。其兵弓矛骑射。”可见这里是一片肥沃的绿洲,大宛人定居而从事农业,种植水稻小麦,盛产葡萄,并可酿成美酒,“富人藏酒至万余石,久者至数十岁不败”;《汉书》卷九六《西域传》。 有发达的畜牧业,饲养品种优良的汗血马(该马出的汗色红如血);同时,大宛地处东西商道必经之地,境内有70多座城镇,长矛弓箭等兵器皆可制造。说明商业手工业也有相当程度的发展,具有一定军事力量。

    张骞两次出使西域,大宛对西汉政府皆表现出非常友好的态度。张骞第一次西使时逃至大宛,“大宛闻汉之饶财,欲通不得,见骞喜”,早就有与汉通好之意。当得知张骞出使大月氏的目的之后,便派了向导、翻译人员,通知各关卡驿站接送,直把张骞护送到康居。张骞第二次西使时曾派副使到大宛,一年后大宛同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身毒等国皆派使节到汉朝报聘。

    对如此友好的国家十几年后汉武帝为何要诉诸武力大张挞伐? 司马迁认为与良马有关。据《史记·大宛列传》载,有到过大宛的人报告武帝:“宛有善马,在贰师城。匿不肯与汉使。”武帝平素喜好养马,听到这个报告后立即“使壮士车令等持千金及金马以请宛王贰师城善马”。但宛王拒绝了汉使的要求,又令其东部重镇郁成城的守军阻杀汉使,夺去财物。武帝遂于公元前104年拜李广利为“贰师将军”,发属国六千骑及郡国恶少数万人,大举伐宛。

    这次伐宛,汉军在郁成城即被打败,死伤惨重。失败的主要原因是“当道小国恐,各坚城守,不肯给食”。李广利在给武帝的报告中也说“道远多乏食,且士卒不患战患饥”。在穿越亚洲腹地沙漠戈壁的征战中,没有当道小国的支持,得不到当地的军需供给,岂有不败之理?汉军到达大宛边境郁成城时,“士至者不过数千,皆饥罢”,已成强弩之末。连郁成城尚不能破,况至其防守坚固的王都更不能举。于是,李广利引兵而还,退至敦煌滞留待命。

    出师失利引起汉廷的极大震动,公卿及议者皆主张停止伐宛。但武帝执意再度出征。遂于公元前101年征集大军6万,并备办牛l0万,马3万及驴、骡、骆驼数万,以及大批粮秣兵弩,仍派李广利统率,二次伐宛。大军分南北两路,并肩西进,声势浩大,“所至小国莫不迎,出食给军”(唯轮台不服惨遭覆灭),汉军很顺利地到达大宛。李广利围宛都贵山城猛攻40余日,破外城。内城贵族见形势危急,遂合谋杀死宛王毋寡,与李广利谈判。此时,李广利亦得知内城有汉人帮大宛掘了水井,并储有大批粮草,有长期坚守的可能,又怕康居前来救援,就答应了请降要求,结盟罢兵,立亲汉贵族昧蔡为王,挑良马数十匹和其他牝牡马3000多匹,班师回朝。

    对李广利伐大宛持批评态度的人认为:汉武帝劳民伤财,捐数万之师,靡亿万之费,经4年之劳,而仅获骏马数十匹,实为得不偿失。也有人认为汉武帝伐宛是有意让李广利立功,以达到给其宠姬李氏加侯晋爵的目的,从而否定了伐大宛的全部意义。

    其实,“夺宛马”只是这次战争的导火线和表面现象。问题的实质在于西汉与匈奴在中亚地区的力量对比上。只要我们的视野不仅仅局限于汉宛关系,而是扩展到中西交通乃至当时的世界局势上,就不难看出它在古代丝路交通史上所起的积极作用远远超过了它的消极后果。

    匈奴在中国北方打了败仗之后,逐渐将其战略重点转移至西北阿尔泰山及中亚一带。西域物产丰饶,长期以来就是匈奴人力、财力的重要来源地。匈奴转向西北,汉朝政府夺取河西,使西域成为拉锯地区。对西汉政府来说,西域问题不解决,非但西北边防不固,东西交通受阻,就连河西四郡也难保。汉武帝即位后就面临着这个问题。他一贯的战略方针是控制西域以“断匈奴右臂”。从军事上说,张骞两次西使并没有完成与大月氏、乌孙结盟而夹击匈奴的任务;张骞“凿空”之成果,还必须有一个捍卫、巩固和发展的更大行动。这个行动便是李广利伐大宛。换言之,如果没有李广利伐大宛以及汉对楼兰、车师的军事行动,就不会导致汉在西域的军政机构“西域都护”的设立,丝绸之路的安全就没有保障,张骞通西域的成果就会化为乌有。李广利伐大宛不仅完成了“断匈奴右臂”的军事任务,而且更使丝绸之路全线贯通。这是符合中国及西方诸国经济发展的要求和各国人民愿望的。大宛是西域强国之一,此时已屈从于匈奴,又和危须以西西域各国结成同盟,隔断东西之道。他们击杀汉使和身毒国使,阻截大月氏派往长安的使臣,实际上充当了匈奴在西域代理人的角色。大宛对汉政府态度的变化事关汉在西域政策的全局,它直接影响着其他小国的倾向。所以解决大宛问题也就成了解决西域问题的焦点,成为打击匈奴势力的重要步骤。可见,李广利伐大宛绝非“仅获骏马数十匹”,确有抗击匈奴保卫中西交通的战略意义。再者,马是当时战争和交通的主要工具,对付匈奴这样一支“善骑射”的劲旅,没有强大的骑兵是不行的。因此汉武帝提倡养马,引进和改良马种,也是为了战争和巩固边防的需要。

    3.丝路通道之保卫

    为了保卫丝绸之路的畅通,中国西北人民曾付出了长期、艰辛的劳动,汉政府也采取了一系列经营河西、西域的措施。扼而言之,主要有置郡、筑垣、列关、屯戍和设立西域都护等。(1)置郡: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在河西设酒泉、武威二郡;十年后,增设张掖、敦煌二郡;昭帝时又置金城郡于今兰州,使之成为经营河西、西域和管理丝绸之路的基地。(2)筑垣:一是将秦长城由令居(今甘肃永登西北)延至酒泉;二是四郡之北筑垣至居延泽,折西又延至敦煌西北;三是伐大宛后又将长城延至罗布泊一带。这既是一条抵抗匈奴南侵的边防线,又是沿长城内侧形成的一条交通线。(3)列关:在敦煌以西筑玉门、阳关,作为通西域和中西交通线上的两扇大门。(4)屯戍:东自伊循、伊吾卢,西至乌孙赤谷城,凡丝路所经要地,皆“立屯田于膏腴之野,列邮置于要害之路”《后汉书》卷八八《西域传》。, 把戍守、屯垦、驿道三者结合为一体,一可积谷充军备、备使粮,二可屯卒自养,以固边防,保证丝路的畅达。(5)设立西域都护:公元前60年(宣帝神爵二年),匈奴内讧,日逐王先贤掸率众来降,在渠犁屯戍的骑都尉郑吉奉旨发田卒及龟兹诸国兵5万往迎之,汉封日逐王为“归德侯”,匈奴管理西域的“僮仆都尉”予以罢设,汉遂自郑吉始设“西域都护”一职,作为专理西域事务的最高军政长官。所辖地区为天山以南南北两道之全部;天山以北自巴里坤至伊犁河流域之乌孙;葱岭以西达大宛,西南有巴达克山诸地。西域都护历70年18任,不仅使汉威令通行于西域,而且有效地维护了丝绸之路的安全。

    4.以西域都护为基地积极向西开拓

    西域都护不仅固守上述地盘,而且为剿灭西匈奴而积极西进。前述匈奴内乱及日逐王来归以后,不久五单于争立。后剩东西双雄,亦互相攻伐。公元前52年呼韩邪单于败于郅支单于,款五原塞,归顺汉廷,并亲入长安称臣朝见。汉廷派兵、运粮、发送其北归单于庭,汉尚留军助诛不服,后又嫁昭君出塞。自是大漠南北东匈奴六代单于,皆与汉朝保持着亲善隶属关系,历时长达半个世纪以上。郅支单于怨汉扶持呼韩邪而不助己,当呼韩邪入朝时,即西收右地;当汉发送呼韩邪北归时,则转而向西扩张,破呼偈、坚昆、丁令,兼三国而都之,西匈奴遂成丝路西段一霸。郅支先后困辱和击杀汉使多人。适康居与乌孙交恶,乞援于郅支。郅支自知负汉,又听说呼韩邪日益强大,遂西奔康居。康居王企图倚仗郅支势力,达到胁迫乌孙等国屈服的目的,故对郅支甚为尊敬,并以女妻郅支。郅支遂与康居联兵,东击乌孙,兵临赤谷城,杀略民人,驱走牲畜,退军时乌孙亦不敢追,致使乌孙“西边空虚,不居者且千里”,出现了大片无人区,严重妨害了丝路西段交通的安全。郅支居康居则日益骄横,喧宾夺主,傲视其王,杀戮王女及其民数百人肢解投入河中;又驱使其民作城,日作五百人,二岁乃已;并强迫大宛奄蔡诸邻国岁纳赋税;欲意兼并乌孙大宛等,危及城郭诸国的安全。公元前36年(元帝建昭三年),身怀沉勇大虑的西域副校尉陈汤挟都护甘延寿共谋,矫诏发西域15国兵及车师戊己校尉、屯田吏士等,汉胡合兵4万余人,军分六校两路,一路三校从南道,逾葱岭,经大宛,入康居南部;一路三校发温宿(乌什)从北道,越天山,过乌孙,入康居东部。陈汤严令军士不得寇掠,并暗通康居贵人为内应。大军进抵都赖水畔郅支城,“望见单于城上立五彩幡帜,数百人披甲乘城,又出百余骑往来驰城下。步兵百余人,夹门鱼鳞陈,讲习用兵。……土城外有重木城”。有人说西匈奴采用的是罗马军事技术和城防工事,甚至说在郅支手下就有一支罗马军团直接参加了单于城的保卫战,他们是公元前53年在卡雷被安息打败的克拉苏部下或者是接受了罗马军训的安息士兵。沈福伟著:《中西文化交流史》引H.H.Dubs,Amilitary Contact between Chinese and Romans in 36 B.C。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由于笔者手无史料,此说无可考起,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长期与罗马交战的安息人把罗马军事技术传至中亚是不足为奇的。后陈汤率军射伤单于、火烧木城,攻入内城,斩郅支单于,降虏千余人赐从军15国王。以上均见《汉书》卷七《甘延寿、陈汤传》。自是西匈奴灭亡。丝路西段再度畅达。

    三、贵霜帝国与班超锐意西进

    1.匈奴再度崛起和西域小国纷争

    公元8年王莽篡汉,建立新朝。随即采取了一系列歧视并肢解周边少数民族的政策,朝廷上下一片哗然;匈奴、西域诸国无不愤怨。故边境战火重燃,破坏了数十年安定的局面。匈奴则东连乌桓、鲜卑,西迫城郭诸国,不时侵扰北边,致使缘边虚耗,野有暴骨。东汉初年,致力安内,与匈奴的战事又断断续续延续了20多年。直至公元47年(汉光武帝建武二十三年),匈奴内乱,再度分裂。时蒲奴单于新立,与之不和的右奥鞬日逐王比领南边八郡自立为“呼韩邪单于”,后率部款五原塞,请求内附。自是匈奴又分为南北两部。南匈奴设庭于今鄂尔多斯草原,东汉允其部落散居于北方汉地游牧,单于则甘愿做东汉北边之藩蔽,以抵御北匈奴;北匈奴则退居漠北,常胁制西域城郭之国共犯河西,致使河西郡县城门昼夜紧闭。故东汉三次经营西域,皆以对抗北匈奴为宗旨。

    由于汉匈势力的交叉影响,西域诸国形势也极为复杂。自新莽至东汉初,西域一方面与汉保持着一缕联系,一方面又不时通匈奴背叛都护,某些小国则时服时叛,摇摆于匈汉之间。公元10年(新莽始建国二年),天山以北车师后部投靠匈奴,进攻前部,高昌壁屯戍汉将又叛,匈奴占山北六国及前后车师,天山以北及吐鲁番盆地尽归其有。公元13年,靠近匈奴的焉耆又叛,杀驻守乌垒城之都护但钦。事过3年,公元16年(新莽天凤三年),王莽才遣大将王骏率兵护送新任西域都护李崇、戊己校尉郭钦出西域。当时,途经西域诸国,郊迎送兵谷,羁属关系尚存。后来,焉耆王杀王骏,郭钦引兵还,李崇还收集余众固守龟兹数年。王莽死后,中原大乱,龟兹王又杀都护李崇,自是再无新命都护赴任,中原与西域关系中断。

    东汉初年,朝廷无暇西顾,仍关闭通西大门,任凭西域诸国相争,匈奴乘机将势力进一步伸向西域。当时,北道诸国因近匈奴早已为其掠属,唯莎车率南道诸国与匈奴对抗。莎车经延、康、贤三王经营,日益强大,一度统一西域。公元29年(建武五年),光武帝立康为“莎车建功怀德王、西域大都尉”,授权号令葱岭以东诸国。至贤时,莎车国势臻于极盛,其势力一度延伸至丝路西段的费尔干纳盆地和阿姆河上游一带。公元60年(明帝永平三年),于阗逐步强大,兼并了莎车。北匈奴闻讯,发兵围攻于阗,于阗、莎车均沦为匈奴属国。这样,北匈奴势力便由北道伸至南道。西域小国之间仍纷争不断。

    2.班超经略西域

    东汉政府面对西域纷争、北匈奴势力渗入而无能为力的局面,直到明帝时才有所改观。但数十年过去,东汉一代经营西域之状况已不如西汉,因此才出现“三通三绝”的局面。而班超经略西域在疏通西域通道方面确也立下了汗马功劳。公元73年(明帝永平十六年),汉派四路大军攻击北匈奴。其中西北一路由窦固率领,出酒泉塞,进军西域北道。以实现要保河西,必通西域;要通西域,必须驱逐驻牧于伊吾卢(今哈密)一带的匈奴呼衍王,并收抚前后车师的计划。窦固军在天山东部击破呼衍王、追至蒲类海(巴里坤湖),收复伊吾卢地,置宜禾都尉,留吏士屯戍。翌年末,窦固、耿秉合兵出敦煌北昆仑塞,又在蒲类海一带大败匈奴。耿秉率另一支军队沿天山北麓西进,攻下车师后部,车师前部不战而降。汉军虽收复伊吾卢、前后车师,在北道取得重大胜利,但南道依然为匈奴依附势力控制。

    班超自青年时代即立志效法张骞等人,要立功异域,封侯万里之外,遂投笔从戎。班超初以假司马随窦固出征,曾“将兵别击伊吾,战于蒲类海,多斩首虏而还”《后汉书》卷四七《班梁列传》,以下引文凡未注明出处者,皆引此传。,即受到重用。公元73年,窦固大军在北道胜利进军之时,又派班超、郭恂等36人去招抚南道诸国。班超一行先至鄯善,数日后得知匈奴使者率众亦到。班超以“不入虎穴,不得虎子”的大无畏气概,仅率36人乘夜攻袭匈奴使营,顺风纵火,杀匈奴使者及随从31人,烧死百余人,迫使鄯善王专一事汉,纳子为质。汉明帝嘉奖班超之功,由假司马提升为军司马,命其继续西使。班超遂循南道到达于阗。当时于阗新破莎车,在匈奴庇护下成为南道诸国霸主,班超施计杀其巫师,迫于阗王斩匈奴监护使,归降于汉。南道诸国亦纷纷归顺。公元74年末,班超沿丝路西北上,到达塔里木盆地西端的绿洲疏勒(今喀什)。当时北道龟兹王依仗匈奴支持控制着疏勒。班超遣人从间道智擒龟兹傀儡疏勒王,复立故王兄子忠为王,国人大悦,皆愿归属东汉。这样,至公元74年(明帝永平十七年)之际,北道窦固、耿秉获得重大军事胜利,南道班超亦自鄯善招抚到疏勒,南北呼应,形势转好。在此基础上,明帝任陈睦为都护(驻焉营),耿恭为戊己校尉屯田于车师后部金蒲城(今乌鲁木齐东北之吉木萨尔一带),关宠为己校尉屯田于车师前部柳中城(今鄯善境内鲁克沁),各置屯田兵数百人,以御匈奴南下。从都护李崇被杀以来,西域无都护已达半个多世纪之久,自是西域全境(除龟兹外)尽归于汉,西域南北两道复通。

    汉廷兵力及都护、校尉主要部署于北道,足见匈奴虽败但势力仍不能小视;不久,北匈奴南下,焉耆王杀都护陈睦,车师亦叛;适逢明帝崩章帝继,“不欲疲敝中国,以事夷狄”,汉仅派7000人自北道救出两校尉,撤去西域军政机构(公元76年)。时班超正利用当地人力物力活动于南道,他不顾章帝要其撤回洛阳的命令,在疏勒、于阗等国人苦苦挽留之下,由于阗(时班超已在归程)返回塔里木盆地西端孤守疏勒。并上书要求“用西域之兵,食西域之粮,以制服西域之叛者”,将毕生精力奉献于经营西域的事业。后班超调城郭之兵,定疏勒、平莎车、取姑墨,运用外交兼施武力,绥集诸国,威镇西域。

    当然,班超平定西域北道与汉廷派窦宪大破北匈奴有直接关系。此时,漠北匈奴再度爆发危机,势力迅速转衰。造成危机的主要原因:一是鲜卑族兴起,由东向西攻击北匈奴;二是公元1世纪后半期东汉政府数次自南向北进行军事反击。公元84年(章帝章和元年),鲜卑攻漠北匈奴汗庭,杀单于;公元85年,漠北草场又遭蝗灾,赤地千里,北匈奴部众纷纷南奔。南匈奴单于乘机上书东汉朝廷,要求允其出兵漠北,“破北成南,并为一国”。公元89年(和帝永元元年)汉命窦宪、耿秉等率汉、羌、南匈奴3万骑,决意给予势衰之北匈奴以最后一击。6月,窦宪在今外蒙古西部地区大败北单于,登燕然山(今外蒙古巴颜洪戈尔省北边之杭爱山),刻石纪功。次年,窦宪遣阎槃率兵袭击游牧于伊吾卢一带的匈奴部落,收复其地,车师前后部复归于汉。公元91年(和帝永元三年)窦宪又遣耿夔、任尚等率兵出居延塞,围北单于于金微山(今外蒙古西北之阿尔泰山),大破之,俘获其母阏氏、名王以下4000余人。北单于突围向西逃遁。自是北匈奴辗转200余年迁徙至欧洲,又引发了日耳曼人入侵西罗马帝国的民族大迁徙浪潮。而匈奴故土漠北尽为鲜卑族占据。北匈奴的威胁彻底解除后,北道龟兹、焉耆诸国则失去靠山,不久即为班超平定。西域50余国皆纳质内附,归班超节制。

    公元91年,汉廷正式任命班超为都护,镇于龟兹(今库车);任徐干为长史,驻于疏勒;以任尚为戊己校尉,统兵500,屯戍于车师前部高昌壁;另置戊部侯,居车师后部之侯城。班超经略西域凡30余年,除绥定南北两道城郭诸国之外,还积极沿丝绸之路向西段拓进。和帝封班超为“定远侯”诏中曾说他“逾葱岭、迄悬度”,证明班超已亲践境外,到达罽宾。他在平定西域期间,多次借用帕米尔以外大宛、月氏、康居的兵力,积极与丝路西段沿途各国展开外交活动。班超锐意西进的事迹莫过于却大月氏和遣甘英出使大秦两件。

    3.贵霜帝国

    大月氏人自迁徙到阿姆河流域以后,又融合了吐火罗人及当地土著居民,部众繁衍,分为五部,号五翕侯。一曰休密翕侯,治和墨城;二曰双靡翕侯,治双靡城;三曰贵霜翕侯,治护澡城,四曰肸顿翕侯,治薄茅城;五曰高附翕侯,治高附城。《汉书》卷六九上《西域传》。有许多学者如日本的羽田亨、中国的曾问吾等人认为五部翕侯乃大夏人, 贵霜帝国则是大夏人所建,大月氏为贵霜所灭。但《后汉书》明言大月氏人分为五部翕侯,而大月氏被灭一说又毫无根据。故本书认为是大月氏人融合诸族后分为五部,又建贵霜帝国的。

    后百余岁(若以张骞离开阿姆河流域的公元前128年推算当在公元前1世纪晚期西汉之季),贵霜翕侯丘就却 (希腊人称为库久拉·卡德菲斯)攻灭其他四翕侯,自立为王,国号贵霜。“王侵安息,取高附地,又灭濮达、罽宾,悉有其国。”

    《后汉书》卷八八《西域传》。以下引文未加注者,皆出于此。 丘就却仅夺取了安息在喀布尔河流域或附近的附属国,并非侵入帕提亚本居地;濮达,张星烺注为巴克特里亚译音即今巴里黑城张星烺编注:《中西交通史料汇编》第四册,中华书局,1978年,第32页。 ,显然有误。冯承钧就在张注处批曰:濮达为大夏都城不可解也!因大月氏人早已定居于巴克特里亚。有人认为濮达是犍陀罗倒有可能。总之,丘就却在丝路西段创建了一个伟大的帝国。他年80余死,子阎膏珍继位(希腊人称威马·卡德菲斯二世,约公元45—78年),“复灭天竺,置将一人,监领之”。即征服了印度西北许多分裂的安息人、塞人或“希腊—巴克特里亚”统治的小国,并将势力伸张到以贝拿勒斯(今腊纳西)为中心的恒河流域中上游一带,“月氏自此之后,最为富盛”。继阎膏珍之后便是著名的国王迦腻色迦(约公元78—101或102年)。中国史籍《后汉书》中只提到副王谢,竟没有提到他;但在佛教经典中则多次出现了他的名字。关于他在位的年代有颇多争议,所以,贵霜年代学成为研究贵霜帝国的最大问题。[唐]玄奘、辩机著,季羡林等校注:《大唐西域记校注》,中华书局,1985年,第140页,注(二)。尽管如此,迦腻色迦在位的大约公元1、2世纪之交,贵霜已成为中亚至北印度的一大强国。帝国版图西起伊朗高原东部,东至恒河中游,北至花剌子模、锡尔河和葱岭,南达印度中部的纳尔默达河,奄有中亚、阿富汗及印度核心之地,都于白沙瓦。据佛经记载,迦腻色迦崇尚佛教,曾在旁遮普的闍烂达罗地方召集第四次世界佛教结集大会。考古学家还发现过迦腻色迦时代的大量钱币和碑刻铭文。可见迦腻色迦时代的贵霜帝国已臻鼎盛。

    公元1—2世纪间,联结亚欧大陆丝绸之路的国家主要有四个:东汉—贵霜—帕提亚(安息)—罗马(参见下页所附地图Ⅶ—2:二世纪的亚、非、欧古代文明世界)。

    贵霜帝国的版图囊括中亚、阿富汗和印度北部,扼丝路西通伊朗高原、南下印度洋(并经海上丝路连接罗马)的要冲,特别是所有运丝商队必经贵霜境内,贵霜则成为中介和桥梁,通过中转贸易获

    取厚利。加之,境内有许多善于经商的粟特(索格底亚那)人和希腊遗民,致使其国际贸易异常活跃。为此,贵霜诸王都铸造了纯度极高的金币(目前发现有阎膏珍、迦腻色迦、胡维色迦等王号的钱币,发行数量甚大,一直流通到公元6世纪),用以贩卖丝绸、香料、

    珠宝等。在对外关系方面,贵霜除东通中国、世与汉廷交聘、传大乘于中国外,亦曾遣使西访,公元99年贵霜使臣抵达罗马,罗马皇帝图拉真还将其图像刻于纪功柱上,此事被欧洲人传为佳话。朱龙华著:《世界历史》(上古部分),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第305页。贵霜帝国的繁荣在很大程度上是受惠于与中国的丝绸贸易,而这种贸易之所以能够存在,又与班超卓有成效地整顿西域局势是分不开的。

    4.班超与贵霜

    迦腻色迦统治时代正值班超经略西域的时代。公元84年在班超的外交努力下迦腻色迦曾说服与之联姻的康居王不要支持疏勒王忠据鸟即城之叛;公元88年又因助班超伐车师及每年向汉廷贡奉珍宝、狮子等方物而请尚中国公主;公元90年因班超拒其请求发还其使便遣副王谢率7万大军东越帕米尔高原进攻西域等等。

    这一系列事件,只有在强有力的贵霜国王迦腻色迦在位时期才有可能。当其国力臻于极盛,才有力量派遣大军越过帕米尔,介入中国西北境内之事务。据《后汉书》记载,“初,月氏尝助汉击车师有功,是岁贡奉珍宝、符拔(形似麒麟而无角的动物)、师子,因求汉公主。超拒还其使,由是怨恨。永元二年,月氏遣其副王谢将兵七万攻超。超众少,皆大恐。超譬军士曰:"月氏兵虽多,然数千里逾葱岭来,非有运输,何足忧耶?但当收谷坚守,彼饥穷自降,不过数十日决矣。"谢遂前攻超,不下,又钞掠无所得。超度其粮将尽,必从龟兹来救,乃遣兵数百于东界要之。谢果遣骑赍金银珠玉以赂龟兹。超伏兵遮击,尽杀之,持其使首以示谢。谢大惊,即遣使请罪,愿得生归。超纵遣之。月氏由是大震,岁奉贡献。”《后汉书》卷四七《班梁列传》。贵霜军队远师劳顿,因绝粮而败在足智多谋的班超手下,不得不“遣使请罪”、“岁奉贡献”。因此有人认为,班超已使东汉的宗主权延伸至里海。其实,两国修好是指建立了正式的外交关系,所谓“贡献”仅指朝贡贸易。这样,班超又把丝绸之路由中国境内拓展至贵霜帝国所能达到的地区。

    班超之后,东汉与贵霜帝国的关系在势力对比上发生了逆转。国外学者都认为,迦腻色迦曾将其势力伸向帕米尔以东,占领过塔里木盆地一些地区。史料依据是500多年后到达中亚及印度的唐僧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的一段记载。当玄奘游历到今喀布尔北的迦毕试国(今喀布尔北80公里处的贝格拉姆)时,至城东三四里北山下的大伽蓝称“质子伽蓝”,“闻诸先志曰:昔健驮逻国迦腻色迦王威被邻国,化洽远方,治兵广地,至葱岭东,河西蕃维,畏威送质。迦腻色迦王既得质子。特加礼命,寒暑改馆,冬居印度诸国,夏还迦毕试国,春秋止健驮逻国。故质子三时住处,各建伽蓝”[唐]玄奘、辩机著,季羡林等校注:《大唐西域记校注》,中华书局,1985年,第138页。。 该书卷四至那仆底国的国号由来一节中,也有类似的记载。说明贵霜王迦腻色迦的势力已达到葱岭以东,并迫使“河西蕃维畏威送质”。《后汉书》之所以从未见有汉天子儿质于外国的记载,是因为修史者受天朝大国思想影响,耻于记载被戎夷质子之事。而数百年后玄奘来到迦毕试国时,在同僧人交谈中听到该寺建造的历史及名号所由,玄奘又是有闻必录之人,自然就将东汉质子于贵霜帝国一事披露出来。

    但笔者认为向迦腻色迦质子者不一定就是东汉王朝本身,而是打着东汉王朝旗号的西域某些属国,诸如疏勒、莎车、于阗等。盖因东汉中叶以后,秦陇一带羌人起义持续了60余年,成为东汉衰亡的一大原因。而变乱之地适当西域孔道,是时西域交通断绝,于是贵霜帝国才乘机将势力伸向葱岭以东。贵霜帝国时期,一种流行于印度西北的俗语——佉卢文,于公元3—4世纪时传播于中国塔里木盆地,成为书写的主要文字之一;斯坦因在尼雅遗址一次就发现了782件佉卢文书。由此可证,贵霜占领这一带是极有可能的。

    5.甘英出使大秦未果

    自丝绸之路全线贯通以后,葱岭以外诸国以朝贡为名、通商为实,络绎不绝于途。汉亦屡遣使臣前往中亚各国。自然,有关罗马帝国的信息也为汉廷和正在经营西域的班超所知。公元97年(和帝永元九年),“都护班超遣甘英使大秦,抵条支。临大海欲度,而安息西界船人谓英曰:‘海水广大,往来者逢善风三月乃得度,若遇迟风,亦有二岁者,故入海人皆赍三岁粮。海中善使人思土恋慕。数有死亡者。’英闻之乃止。”甘英西抵条支前的一段路线虽史无明文,但大部分应在帕提亚王国境内,循伊朗北道西行,抵美索不达米亚。条支,《史记》记载“在安息西数千里,临西海……而安息役属之”《史记》卷一二三《大宛列传》。。张星烺认为是阿拉伯张星烺编注:《中西交通史料汇编》第二册,中华书局,1977年,第119页。,多数人认为是叙利亚安条克之省译,若按后说,甘英所临的大海就成了地中海。实际上,当时安息西界不可能到地中海,因为安息王国一直与罗马为敌,基本态势是夹幼发拉底河对峙。幼河西边的叙利亚自公元前65年庞培经略东方以来,一直是罗马的行省;而阿拉伯北部的几个小王国,在公元1世纪时均是罗马的“被保护国”,罗马将之作为对付帕提亚人的缓冲地,后来干脆将它们也纳入自己的版图。因此,甘英抵达的条支,不可能是叙利亚或阿拉伯;甘英所临之大海也不可能是地中海。目前大多数学者的共识是:条支即美索不达米亚,而不是叙利亚;西海即波斯湾甘英所临之大海,据Hirth:China and the Roman Orient P146—156云是波斯湾,考证精审,学者多信之。,而不是地中海。按当时罗马与帕提亚对峙的形势及西亚的地理状况来分析,此说较为合理。既然甘英已达波斯湾,而且目的地并非条支而是大秦,为什么不继续西行呢?安息西界船人的一番话虽故弄玄虚,但终与安息帝国凭地理上之优势,借居间之地位,企图独占陆路丝绸贸易的厚利有关。当时,安息帝国的战略是东和西战,即以操纵丝路西段的丝绸贸易为宗旨。在东方,它极力与汉廷搞好关系,无论是遣使贡方物,还是盛情接待汉使,都是为了以“朝贡贸易”的方式大量进口中国的丝绸;在西部,它与罗马交战,目的是阻止罗马直接经陆路与中国通商,迫使罗马承认自己的中介地位或与之交市于海上。其实中国人也看穿了这一点,《后汉书》卷八八《西域传》大秦条云:“大秦国一名犁鞬,以在海西,亦云海西国。……与安息、天竺交市于海中,利有十倍。……其王常欲通使于汉,而安息欲以汉缯綵与之交市,故遮阂不得自达。”《三国志·魏书》卷三十裴注引鱼豢《魏略》西戎传云:“大秦国一号犁靬,在安息条支西,大海之西;……常欲通使于中国,而安息图其利,不得过。……又常利得中国丝,解以为胡绫,故数与安息诸国交市于海中。”另在《文献通考》卷三三九的四夷考大秦条,《通典》卷一九三大秦条等皆有类似记载。安息以丝谋利的传统,后来也为萨珊波斯王国(公元226—651年)所继承。因此,当年甘英“临西海以望大秦”而终未抵大秦之原因,并不是因为他相信了安息西界船人危言耸听的一席劝告,而畏惧波斯湾的风浪;也不是因为其孤陋寡闻不了解世界,安息人存心不让他知道有一条陆路,而把他带到海的起点;而是安息人为谋求永久垄断过往丝绢贸易之利,极力阻挡的结果。班超之所以选甘英出使,必知他与己志趣相投,富于探险精神;从甘英行程意向来看,出发前必定经过一番调查,知道在安息与罗马对峙于幼发拉底河、亚美尼亚地区的情况下,欲求罗马则必须绕过阿拉伯半岛,他本想从波斯湾南下印度洋,然后经亚喀巴湾到叙利亚,与罗马建立直接联系。这样便可避开罗马与安息的主要战区。这种打算从他归国后的报告是看得很清楚的。但这一计划没有安息人的支持(如提供船只和派遣翻译向导等)是不可能实现的,而这正是安息人最不乐意干的。甘英虽未完成抵大秦之使命,但几乎遍历安息帝国全境,远至波斯湾口,这是中国使臣当时到达的最远地区。

    四、公元前后丝路西段的走向及贸易

    公元前2世纪末至公元1世纪末,由于以张骞、李广利、班超、甘英等为代表的中国人不断向西探索和开拓,丝绸之路东段与西段终于全线贯通,为使者来往、贸易直通创造了有利条件。在纪元前后,罗马人也注意到了东方“赛里斯国”(丝国)的存在;在古典作家的作品中,多次出现了“秦”和“赛里斯国”,绝非偶然。

    下面根据中国史籍和希腊拉丁古典作家的著作,把丝路西段的走向作一归纳。

    由于在中国西域境内丝绸之路已分为三道,且三道皆与帕米尔以西各线相衔接,故丝路西段也是多道并行的:

    第一段,由葱岭至木鹿(今土库曼斯坦的马雷市)。

    有三种走法:第一种走法,由西域北道越天山别迭里山口到伊犁河畔乌孙之都赤谷城。由赤谷城西行,出伊塞克湖西,经今托克马克、江布尔、希姆肯特,南下塔什干,过锡尔河,经河中地区的撒马尔罕、布哈拉,渡过阿姆河到达木鹿;第二种走法,越葱岭或天山至大宛,经撒马尔罕、布哈拉到木鹿,或出葱岭北阿赖峡谷至石塔(位于今塔吉克斯坦国家直辖区内),顺瓦赫什河南下至大夏都城巴克特拉(今巴尔赫),趋西达木鹿;第三种走法,过葱岭瓦罕谷地后,直西经巴达克山绿洲,顺阿姆河南岸行抵巴克特拉,西达木鹿。

    第二段,由木鹿至两河流域中部的塞琉西亚—泰西封城(后汉谓斯宾国)。

    可分为“伊朗北道”(沿伊朗高原北缘的路线)和“伊朗南道”(沿伊朗高原南缘的路线)。“伊朗北道”为主干道,由木鹿登伊朗高原东北,经赫卡通皮洛斯(今达姆甘),穿今德黑兰南之“里海峡门”,抵安息夏都埃克巴坦那(后汉谓阿蛮国,今哈马丹),西南入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抵安息新都塞琉西亚—泰西封。也可由埃克巴坦那直西经小亚细亚,过黑海海峡,抵拜占庭。

    第三段,由塞琉西亚至安条克(后汉谓安谷城,今安塔基亚)。

    由塞琉西亚出发,可分两道去罗马:一道沿古波斯“御道”西北行,穿过上美索不达米亚,在宙格马(今叙利亚的迈斯凯奈附近)渡过幼发拉底河,西行抵地中海边的安条克城;一道沿两河流域南下,经希拉城(后汉谓于罗国),抵波斯湾,绕阿拉伯半岛至亚丁,由此进入红海,北上至埃及、叙利亚等罗马属地。

    丝绸之路全线贯通以后,随着时代的变迁,虽也经过曲折的发展历程,各段具体走向亦时有变化,但绝大部分时代是畅通的,大致走向基本上是相同的。

    公元2世纪初,有一批希腊商人曾自西徂东亲践丝绸之路全程。他们是马其顿籍希腊商人马埃斯·梯蒂亚努斯的商队代理人。这批人返回后,向主人马埃斯汇报了商队是如何把遥远的“赛里斯国”所产的丝绸贩运至西方的,介绍了途中所经行的大道和主要地点。马埃斯曾将所得情报写成商业报告,以供以后派往东方的商队参考。当时住在提尔(推罗)的地理学家马利努斯曾见过这份报告,并写进他的地理著作。住在埃及亚历山大利亚城的地理学家托勒密在其大作《地理志》中曾大量引用过马利努斯的材料。今天,我们方能从托勒密的书中知道希腊商队的大概行程。据托勒密讲:马利努斯“确实是说过,有一位马埃斯又名梯蒂亚努斯原籍马其顿的人,此人和他父亲一样以经商为业,他曾记载下这一距离,尽管他本人从未到达过赛里斯国,只不过派遣自己手下的一批人到那里去过罢了。……我们可以认为这条路是不间断的和一直走完的”。[古希腊]托勒密著:《地理志》,I,11,6;I,12,4。[法]戈岱司编,耿昇译:《希腊拉丁作家远东古文献辑录》,中华书局,1987年,第19—25页。下同。

    第一段路,从罗马边境城市宙格马启程,穿过上美索不达米亚,到达埃克巴坦那。托勒密说:“从幼发拉底河河道到赫拉波利斯的道路,首先要经过美索不达米亚而到达底格里斯河”,“中间穿过亚述的加拉梅和米提亚”,“然后到达埃克巴坦那”(托勒密《地理志》Ⅰ,12,5)。

    第二段路,由埃克巴坦那至里海东南的赫卡通皮洛斯和赫卡尼亚。首先要穿过里海之门,才能到帕提亚的赫卡通皮洛斯,“据马利努斯认为,这条路是沿着罗德岛的纬线而前进的,他实际上是指这条路线沿途要经过上述各地”(《地理志》I,12,5)。“然而,从赫卡通皮洛斯前往赫卡尼亚首都的道路必须向北绕行”(《地理志》I,12,6),即要翻过厄尔布尔士山脉。

    第三段路,经赫拉特到木鹿。“从此城(即赫卡尼亚首府)前往马尔吉安那(即木鹿省)的安提俄克或安都(木鹿城)要经过阿里亚(即赫拉特)地区,首先要绕道南行,因为阿里亚与里海之门位于同一条纬度线上。这条路然后又向北挺进,安提俄克又与赫勒斯滂位于同一条纬度线上。”(《地理志》I,12,7)。

    第四段路,由木鹿至巴克特拉。“这同一条路再从那里朝东向通往大夏都城巴克特拉。”(《地理志》Ⅰ,12,7)

    第五段路,由巴克特拉到石塔。“由大夏首都折向北转一直抵达科麦德人的山区最高处,然后翻越重山折而向南直达向平原敞开的岬谷。”(《地理志》I,12,7)商队由大夏首都折向北,即溯瓦赫什河到达的科麦德人山区是今塔吉克斯坦的国家直辖区;它与阿赖峡谷交界处的达拉乌特库尔干,斯坦因认为就是石塔所在的地方(参见下章)。“马利努斯说,如果攀上了这一山谷,那就会到达石塔,在东部与伊麻奥斯山(帕米尔高原)相接壤的山脉即由石塔开始。”(《地理志》I,12,8)

    第六段路,翻越帕米尔高原到达塔里木盆地城郭诸国,并可能到达东汉都城洛阳。马利努斯认为“从石塔到赛里斯国的首都赛拉城之间的距离步行可达七月”(因中间要翻越帕米尔高原,穿过塔克拉玛干南北缘和河西走廊)。托勒密认为,无论如何马埃斯的商队是从丝路西段达于丝路东段几乎一直走完丝绸之路全程的。

    据古典作家普林尼(《博物志》Ⅵ,20)记载,罗马世界大多不是直接消费中国式样的丝织品的,而是将之运往今黎巴嫩等沿海各城市去加工,即把密纹纺织的中国丝料拆开来重新纺织和染色(如染成腓尼基紫),制成半透明的丝罗纱,以适应罗马的市场。而擅长于这种加工业的城市有提尔(今苏尔港)、西顿(今赛达港)、贝里图斯(今贝鲁特)、加沙等。西方学者查尔莱斯沃恩著有《罗马帝国之商路及商业》一书,谈及提尔、贝鲁特为盛行丝业两大地,及丝商云集叙利亚之盛况,说:“织丝之地点则为提尔及贝鲁特,亦有在科斯者。……埃及王后克娄奥巴特拉披丝服而临盛席,而其服又成于提尔技巧女工之素手……”,“丝服之盛行于叙利亚镇中,尤其是在贝鲁特及提尔二地,殆有多年,各地之丝商亦必如过江之鲫,逐利而来者;叙利亚中安提阿地方有一人名希烈异多士者,在那不勒斯从事于此类事业,名传史册。而在加比地方,有一叙利亚种之希腊人名衣非利迭打者,在本镇中从事贸易,获利甚巨。跌拔之地,亦有商人甚多,以丝为业,且有一妇人在罗马城中业丝致富焉”参见朱杰勤编译《中外关系译丛》(海洋出版社,1984年)第10—11页译文。。由此可见,地中海东岸各城市对来自中国的丝织品进行再加工,然后通过当地商人贩至意大利各地。在利凡特地区,由于中国丝绸的进出,不仅带来当地加工丝业的兴盛,而且也活跃了其他商品的贸易。

    丝绸之路的全线贯通进一步促进了中国与西方各国贸易和经济文化交流的繁荣。中国出口的“拳头产品”无疑是大宗的丝织品。“没有哪种从中国方面来的商品在需求的规模与持久上可以用来与丝绸相抗衡”[英]赫德逊著:《欧洲与中国》,中华书局,1995年,第69页。 ,中国丝绸首先占领的是中亚、印度和伊朗的市场,然后占领了罗马市场。公元前2世纪末期以后,汉朝派出的大规模使团,实际上是政治经济不分离,以吸引“朝贡”为原则的官商贸易队。他们携带的主要是币帛丝缯,沿丝路西段去访问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奄蔡、黎轩、条支、身毒等,“厚赐”诸国,同时乘便购回西方物品。一方面为荣耀汉室;另一方面则进行奢侈品的贸易;并以发财机会激励愿往西方的各种人。自汉以后,往来于丝绸之路上的商贾牛车动辄以千计,大大有益于外贸事业。同时又将诸国使者、胡商招徕中国。如《后汉书》所载:“其条支、安息诸国至于海濒四万里外,皆重译贡献。”“于是远国蒙奇、兜勒皆来归服,遣使贡献。”《后汉书》卷八八《西域传》。有人认为蒙奇即马其顿(如张星烺),兜勒即色雷斯(如莫任南)莫任南撰:《中国和欧洲的直接交往始于何时》,《中外关系史论丛》第1辑,世界知识出版社,1985年,第27—33页。,所谓“归服”、“贡献”者无非即是前来做生意的马其顿、色雷斯商人。中国史籍所载与马利努斯、托勒密所说不谋而合。连巴尔干的商人尚且远道辗转逐利而来,西亚、印度、中亚商人则更是趋之若鹜。大宗丝绸是由帕提亚人引入西亚的。丝绸首先在安息宫廷及社会上流广泛使用,包括穿戴、装饰、陪葬及用于军事。据说在公元前53年卡雷战役时,帕提亚军队就打着用五颜六色的中国丝绸做的军旗向罗马军团进攻,在这场大战中克拉苏和他的儿子以及数万罗马士兵毙命。布尔努瓦说:“使罗马军团眼花缭乱的、锈金的、颜色斑斓的军旗,历史学家弗罗鲁斯认为就是罗马人前所未见的第一批丝绸织物。”[法]布尔努瓦著:《丝绸之路》,新疆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3页。说明在公元前1世纪,当罗马人还不知道丝产自何处,认为它是从树上采下的纤细绒毛或是从鲜花中提取出来的时候,帕提亚人已经熟悉中国赠送的这种礼品或由索格底亚那等地商人贩运的大宗丝货了。不久之后,他们购买丝绸不仅供自己消费,而且还贩卖给更远的西方。帕提亚人成了地道的中间商,其国都成了名副其实的中转站。这样,大约在公元1世纪时,东西商队贸易就日益繁盛。中国丝绸经帕提亚商人之手,就已大批运到罗马帝国东部行省。最初,仅为罗马上层社会所珍重,故而价比黄金。如上文所述埃及艳后克娄奥巴特拉在赴宴时着丝袍,公元前48年恺撒在祝捷会上穿丝衣,都是史家们常常援引的事例。后来穿中国丝绸就风靡整个罗马帝国,包括行省的贵族男女,竞相效法,附庸风雅。在罗马的土斯古斯区有专卖中国丝绸的市场;在西班牙、高卢、不列颠的罗马上流社会存在着对丝绸的旺盛需求;安敦尼王朝时丝织品在伦敦也像在洛阳一样普遍。[英]赫德逊著:《欧洲与中国》,中华书局,1995年,第42、64页。当时,罗马输出的货物中除金银外无一能与中国丝绸相匹敌。所以随着丝绸的大量涌入,罗马金银也大量外流,成为罗马财政一大漏卮,引起社会各界重视。公元14年罗马皇帝提比略(公元14—37年)上台伊始便依元老院提议,下令禁止男性公民穿戴丝绸。普林尼、塞涅迦等“道德家”纷纷出面抨击穿用丝服。塞涅迦说:“我看这种中国衣服,如果说是衣服的话,它就既不能保护妇女的体温,又不能掩盖妇女的羞耻。”(《论慈善》卷7第9节)[英]赫德逊著:《欧洲与中国》,中华书局,1995年,第65页注③。普林尼在其《自然史》(Ⅶ,84)中议论说:“罗马奢侈之风,由来渐矣,至于今代,乃见凿通金山,远赴赛里斯国以取衣料,据最低估计,吾国金银每年流入印度、赛里斯及阿拉伯三地者,不下一万万塞斯退斯(罗马金币名),此即吾国男女奢侈之酬价也。”[法]戈岱司编:《希腊拉丁作家远东古文献辑录》,中华书局,1987年,第12页;[英]赫德逊著:《欧洲与中国》,中华书局,1995年,第71页。 不仅罗马史家如是说,中外考古学家在印度、阿富汗、东南亚以及中国都曾出土过罗马金币,这就是丝绸贸易的有力证据。公元2—3世纪巴尔米拉成了东西贸易的中转地之一,考古学家们从这个叙利亚沙漠的绿洲城市遗址中,发现了大量属汉代的绫、锦之类丝织品,由此可见其向罗马帝国输出的商品中中国丝织品依然是大宗。

    中国在对西方各国的贸易中也得到了实惠。大宛、乌孙的良马,中亚的苜蓿、葡萄、安石榴(原产于安国和石国)等西方珍奇动植物,皆传入中国。大凡来自西方的瓜果蔬菜等农作物移植中国者仍冠一胡字,如胡萝卜、胡麻、胡豆(蚕豆)、胡瓜(黄瓜)、胡桃(核桃)、胡荽(即芫荽,香菜)、胡葱、葫(大蒜)等等。此外还输入了产于埃及的红蓝花(可制作胭脂、染料),产于伊朗的安息香,产于印度的胡椒、生姜,产于大秦的苏合香等各种香料。来自西方的奇兽珍鸟种类繁多,有狮子、驼鸟、犀牛、大象等。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来自远方罗马的火浣布(石棉布)、地中海珊瑚和玻璃制品。吹制玻璃法是罗马人于公元1世纪发明的,此后玻璃制品也成为向东方输出的重要产品。

    国外考古也证实了这一交流盛况。位于今阿富汗喀布尔以北80公里处的贝格拉姆城址(唐代称迦毕试),在贵霜帝国时代,地当连接中亚、印度和西亚的交通要冲,是丝路西段著名的商业重镇。一般认为该城遗址第二期文化堆积层属贵霜时期,发现的出土遗物有来自中亚、印度、罗马、埃及等地的青铜器、金质首饰;来自中国汉代的漆器;印度的象牙浮雕;希腊、罗马的青铜、石膏雕像;与此同时,出土了大批极美观的罗马玻璃器皿和腓尼基玻璃容器。由此可见贵霜帝国在丝路西段的交流中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输入中国的罗马玻璃制品大概即是由此城中转的。《中国大百科全书》(考古学),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86年,第4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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