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灼，惶惑，不安，他们的胸腔里犹如塞了团乱麻。大厅里只要有三五人聚在一起议论，他们就会凑过去倾听，情绪随着别人的议论而波动，就像两只被掐了头的苍蝇一般。
股指老在六百二、三十点左右徘徊，股价犹如死潭止水，让人感到窒息。
有一个中年人与刘仲明擦肩而过，不由地回头凝视了他一会，之后便老跟在仲明身后在大厅里游荡。
下午，大厅里的人更少。几个保安坐在椅子上打瞌睡，门口卖冰棍的小贩无精打彩地高一声低一声吆喝着：“盐水棒冰……雪糕棒冰……”股市仿佛正在冬眠。刘仲明瞧了下坐在他旁边打毛衣的一个妇女，悄声对黄慧丽说：“这样泡不是个办法，看来咱们还得去找个工作，即便是我回去‘爬格子’也比这强……”
黄慧丽正在剔指甲，不耐烦地答道：“就一天你就忍受不住了？我最看不惯脆弱胆怯的男人。”
刘仲明正窝着一肚子的气，被她一冲，也破天荒地发了火：“我也看不惯骄横的女人。”
相识相恋近百日，这是他们彼此间第一次顶嘴争吵。
黄慧丽瞪了一眼平素一惯顺着她的刘仲明：“你若有个五十万，我自然不骄横了，还会像个老妈子一样服伺你呢，我的刘大作家……”
这句话戳在了仲明的痛处，他的脸倏地涨得通红，返身便出了交易所。
到了门口，仲明才发觉自己来到了高爷爷的家。高爷爷听了仲明饱含怨气的叙述，平静地说：“人家黄姑娘说得可是大实话，这就是时下爱情的最真实的注解，你应该心平气和地认可这一点。”
“爷爷，那爱情不成了买卖了吗？”
“不止是爱情，一切都是买卖，就拿我来说吧，瞎了眼，又没钱，几个儿子都不来了。为什么？因为他们已经从我这里得不到什么了。”
“真可恶J不过我还是崇仰高尚，世界上一定还有比钱更高贵、更有价值的东西。”
“必须先有钱。小明，这是条悖论。没有钱，你什么都别想体现，而且将寸步难行，这就是眼下的社会现实。然而要想有钱，你必须不高尚。小明，对你这种年龄的人说这种话未免有点残酷，可是现在的社会就是‘笑贫不笑娼’。”
“爷爷，你把我搞糊涂了。以前你不是夸我是个品行端正的好孩子吗？这说明你也崇仰高尚，难道高尚不如钱有价值吗？”
“不高尚不等于下流。取财只要有道，仍不失为君子。”
“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身在俗中，心在俗外。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事与坏事，一切都会转化。我说这话有点超前意识，但我有一种预感，所以你要务必记住祸福相倚这句话。”
刘仲明越听越不明白，恍恍惚惚地出了高爷爷的家。
天上飘起了丝丝细雨，渐渐地雨点大了起来。没和黄慧丽在一起，刘仲明感到空虚和惆怅。一股莫名的烦躁悄然涌上心头，他很想去找她，又怕被她嗤笑，未免对下午的举动后悔不已。
女人，是男人的一副最好的安定剂。
烦恼中，他转进了路边的一家小酒馆。
这场春雨成了暴雨，连着下了一夜之后，越发猛烈地倾泻下来。雨林如幕，大地一片泽国。
昨晚仲明多喝了点酒，回家后倒头就睡，醒来已是中午时分。乏力，口渴，使他深感单身生活的孤独。
正寂寞间，房门不知被谁“砰砰砰”地敲得乱响。这不是敲门，简直是在砸门。
仲明恼怒地打开门，还没等他开口责问，门外扑进一个浑身水淋淋的人，一下子抱住了他，一连声地叫道：“成功了！成功了！上了一百多点……仲明，上了一百多哪……”
“慧丽！”仲明又惊又喜，他冲动地搂紧扑到他怀里的慧丽，“丽，我好想你……我再也不会和你斗气了……”
黄慧丽在笑，却是满脸泪痕：“我的凤凰上天了……已经涨了两元了……哈哈哈哈……”
仲明松开她：“什么？股市上涨了？”
慧丽抹去一脸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渐渐平静下来：“苍天不负苦心人，今天股市飞涨，上午收盘时已经在冲八百点大关了，我们已经赚了一万六了……”
仲明兴奋得又一下子抱住了慧丽：“哈：你真伟大！”说着就要亲吻她。
慧丽推开他：“快找几件衣裳给我换换。你真不会体贴人，没见我像只落汤鸡吗？”
仲明面露难色：“我这里哪有女人的东西？”
“傻瓜，你的，我就不能穿吗？拿件T恤衫来。”
仲明“嘿嘿”地憨笑着，手忙脚乱地翻找起来，一下子拿出了一大堆。
“转过身，闭上眼，不许偷看。”
仲明转身背对着她问：“股票抛了没有？”
慧丽边忙碌边回答：“一个劲地往上涨，我没舍得抛。”
仲明—…急，不由得转身嚷道：“应该抛了，已经赚了……”他愣住了，展现在他面前的慧丽正脱得只剩下乳罩与内裤，这是一个他从未见过却朝思暮想的神秘的境地。
“真美！”整个世界不复存在。只有这具极具诱惑的形体在他眼前晃动，他不顾一切扑了上去……
就这么突如其来，猝不及防，刘仲明使自己做了一回真正的男人，轻易得如探囊取物。
世上事大凡都是如此：苦苦追求，日思夜想，却总如天边流云，可望而不可及。不敢奢想，视若天珍的，却会一下子堆在你面前，让你呛得喘不过气来。
股市也如人生，在人们的猝不及防中，一天涨了一百八十多点。
交易所内人海汹涌，昔日空空荡荡的大厅里竟无立足之地，委托柜台前的队伍一直排到门外的人行道上。
下午两点。慧丽沉不住气了，在仲明的催促下，终于拿起了卖单。
然还没等到慧丽排到柜台前，股市已告收盘。这使她更深切地感受到了小户的悲哀，她顿下决心：去向周国胜借钱，借足可以进大户室的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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