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天空,云层沉重而缓慢地向西移动,伫立在房门口的邓碧筠,对着大门外望眼欲穿。当侍女跑过来的时候,她问来了么?侍女摇头:还没有来!
邓碧筠是在等桂芸,桂芸出门喊天赐哥去了。这已不是一回两回,天赐哥就是不肯上门。其实也就几步路远,从大房那边顺道过来,转两个拐、过一道月亮门就是了。可她就是望不见天赐哥的影子。好不容易见桂芸出现,却还是一个人。她依旧一脸凄苦地说:“姐姐,你就别等了,天赐哥说了,他忙得很,不会过来了!”“你是怎么对他说的?他还在生我的气?”邓碧筠不甘心,总是这么喋喋不休。
桂芸又何尝不明白,天赐哥真是在生邓家的气了,尤其是生邓旗鼓的气,只要一碰见他,天赐哥就会绕道走。有时候还会呸一声:“改不了吃屎的狗奴才!”只有壶川与天赐哥还有往来,其余的一概不见。这时见姐姐又这么喃喃自语,桂芸也只得好言相劝:“姐姐,你还是想开点罢,天赐哥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已经嫁人,就要为人母了!”碧筠不免苦笑:“我是妻子么?我不过一个妾罢了!”“现在大户人家,谁又不是三妻四妾!想开点也就是了!”桂芸小小年纪,早已知这人间的事了。
就这样,当天赐频繁进出大房院落的时候,碧筠病倒了。那些日子,她天天都在心里跟天赐辩理,在责问天赐哥:天赐哥,你怎么就不能原谅我呢?你难道真不知道我心里所想?你当我真是个想攀高枝的女人?我是在为邓家着想啊!你想牺牲我一个,换来一族人的幸福,我又该不该这样做?是不是让田舜年把我休了,让我去死,你才肯原谅我啊?天赐哥……
那些日子,无论白昼还是夜晚,无论清醒还是糊涂,萦绕在碧筠脑海里的,依旧是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这思绪打不开,就变成了死结,她就病倒了。本来,碧筠的心病只需天赐哥的几句知心话、安慰话就会好的,可天赐一直没有来,她的病就一日重似一日,日子一久,也就积重难返。请药匠来看也不见效,邓家又去请道士、请巫婆,也一样的结果。眼见女儿病体日重,气息微微,邓维昌不得不低头了。那天他就对女儿说,爹的老脸也不要了,你不去求天赐我去求他成吗?碧筠摇头,她不想爹爹前去受辱。那爹就给他下跪、磕头还不成吗?邓维昌一脸哀然。碧筠说爹爹,你又何必作践自己呢?他想来的时候你不请他也会来,他不想来即便你用八抬大轿去抬他也不会来!
邓维昌知道女儿说的是气话,这就背着碧筠带着壶川和桂芸悄悄来到调年堂。时值仲秋,骄阳似火,天赐正在门口的浓荫里下棋。邓维昌老远见了,也没敢惊动。他望着天赐的背影,才知道自己一生中做错的最大一件事,就是不该硬生生地拆散这对鸳鸯!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如今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一切都成定局。但见天赐下棋下得入迷、心无旁骛,他便低叹一声:也罢!就要往回走。壶川却说来都来了,还是去求一求天赐哥吧。他摇头,说你姐说了,他要来,不请他也会来!他若不想来,你就是用八抬大轿去抬,他也未必肯来!
壶川知道,爹爹是拉不下面皮。因为天赐哥对他不敬,他怕当着晚辈的面自己下不了台。可这又能怪谁呢?还不是怪你自己吗?所以壶川就没好气地说,到底是爹的面子要紧,还是姐姐的命要紧!邓维昌说当然是你姐的命要紧!壶川说那你就去求呀!邓维昌一脸怅然,说求也是白求,你想桂芸都求不好,他还会理睬我?壶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说爹这个结只有你自己能解,其他人只怕没用!他声音提高了八度,为的是想让天赐哥听到。见父亲木在那里依旧无动于衷,他又对桂芸说:“桂芸,他不去,我们去!”
“回来!”邓维昌大说你们越是求他,他就越是不会来的!晓得不?
“那姐姐……”壶川的心在流血。他眼睛红红的像要吃人。
“还是你姐姐那句话,他想来的时候,你不请他也会来!”邓维昌低叹一声,“走吧,我们也算尽力了。”
壶川没了办法,只好带着桂芸随父亲返回。
其实天赐早知道他们来了。只是天赐不明白,他们怎么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从桂芸和壶川回头企盼的目光里,他料定一定是碧筠出事了。晚上,他便化了碗净水,造出一个幻境,想一探究竟。才知碧筠病得很厉害,已是眼袋低垂,眼影发黑,憔悴不堪。他不觉心疼起来。心想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可现在他又能说什么!一切皆已成定局,谁也改变不了这一结果。于是连夜赶到三房萧墙外,把那碗净水洒进了院子里。顿时,整个院子就被迷离的水雾笼罩着,碧筠才慢慢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碧筠醒来发现自己昨晚连梦也没有做,睡得十分香甜,就纳闷了。但她依然不明白,天赐为何就那么绝情,居然连见自己一面也不肯?她知道,一定是自己太伤天赐哥的心了,可她也是身不由己!因而,白天她就像失去了阳气一般,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连魂魄也快飘起来了,让大家担心不已。
2
这日,田舜年正好回来,一个多月不见碧筠,她人已经完全憔悴虚脱,令他倍加伤感。之后他就待在碧筠房里,连行署也不去。碧筠却不想理睬他,田舜年倒是十分殷勤,依旧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因为没几天就到临产日,助产婆早已等候在家,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这一天,碧筠感到肚子痛,又呻吟起来,助产婆和一家人就忙乎开来。
下半夜,月色洒进窗子,一地银白。碧筠望着窗外疏影横斜,突然大叫,可是孩子却怎么也生不下来。助产婆急坏了,说是倒生子,怕是有危险。田家人也急了,忙请和尚、道士前来打蘸做法,驱赶血盆鬼。这样忙乎了大半夜,碧筠还是没把孩子生下来,虚脱得竟连叫喊的力气也没有了,气得田舜年连声大叫:“庸医庸医,全都是庸医!”
助产婆只好硬着头皮回话:“主爷,我已尽力了!你得另请高明啊,不然……”
“你不是接了几十年生吗?”田舜年生起气来,也不管是谁,眼睛直冒火。
“爵爷有所不知,这孩子是横着出来的!”助产婆战战兢兢,只得以实相告,“我也是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摆正胎位。爵爷……要不,拖到碾房去试试?”
“拖、拖到碾房?”田舜年嘀咕着,一时没了主意,就出来问父亲。田甘霖一时也束手无策、无计可施,最后想到了天赐,就说看天赐有没有办法!田舜年摇头,说岳父大人已经请过了,说是请不来,请也是白请!田甘霖说,天赐可不是那样的人,你得亲自去请!他知道儿子为何不肯去,他不好点明,只得好言相劝。“恐怕已经来不及了,还是死马权当活马医,拖到碾房再说吧!”田舜年一脸不屑。“作孽啊!”田甘霖见说服不了儿子,叹息一声,心想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这一夜月光很好,遍地似银,然而此时谁也没有赏月的心情,倒忘了今天已是八月中秋。只是沿龙溪江往土碧寨,两河交汇的地方才有水碾。大家于是抬的抬,抱的抱,好不容易才把孕妇送出司城。被惊动了的土民,都点着火把出来照亮,却不敢询问一声。河对岸的山道上,田甘霖带着下人举着灯笼火把正赶往调年堂。一时间河流两岸全都亮起长长的灯笼、火把,就像两条着火的长龙,在夜色中忽明忽暗、忽隐忽现。
邓维昌最先来到水碾,守水碾的老汉赶紧打开了水闸。邓维昌就把一架摇椅套在木轴上,把碧筠放在摇椅上,让她随水轮吱嘎吱嘎地转动起来。忙了一个多时辰,不但没有使婴儿产下,连碧筠也摇晕过去了。邓维昌就问碧筠怎么了?碧筠一头的冷汗,嘴唇开始发乌,说是女儿不争气,没给邓家争脸!邓维昌好不悔恨,说都怪爹!都是爹害了你啊闺女!碧筠裂嘴一笑,说我不怪爹,是我的命!邓维昌说,你不要放弃,只要挺过了这个坎,爹以后一切都听你的!碧筠苦涩一笑,说只怕……再没机会了!我现在,唯一对不起的人,就只有天赐哥!邓维昌就扇自己耳光,说爹晓得,是爹瞎了眼!爹不是人!碧筠说,我不怪爹!爹是为了整个邓家!牺牲我一个,幸福全家人,只是我不争气……可我就是去了,也想再见天赐哥一面啊……
话音未落,田甘霖就赶过来了,但他却说梯玛天赐不在调年堂,怕是到土碧寨去了。
田舜年一听,已是六神无主。见碧筠的脸都青了,嘴都乌了,感到已是回天无力,就隐隐地抽咽起来。大家也都陪着轻声抽咽。但见事已至此,心想要死也该死在屋里头,莫要做个孤魂野鬼,就想把碧筠拖回司城。壶川却大叫起来,说不准拖!哪个也不许拖!我这就去土碧寨,我一定想办法把天赐哥叫来!话音未落,他脚步生风,就箭一般地冲向土碧寨,消失在月色中。
夜色苍茫。空旷的水碾房依旧不时地传来碧筠惊魂般的叫声,一声声地传入人们的耳鼓,和寂寞无边的旷野,凄厉无比。连夜色似乎也被感染了。大家于是焦急地等待着,一边抽咽一边祈祷。田甘霖更是心力交瘁,哀伤不已。这时望着天空的圆月,泻下一地清辉,他又想起自己做人质的那些日子,也是这么怅惘地望着月亮,思念亲人,不觉悲从中来。而不远处,又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仔细听,却是从司城方向传来。
是留在司城的女人们派侍女前来打探结果的。可是现在依然没有结果。只有几道斑驳的月光,仿佛投下的无常之影,在土司眼前和地上依旧不停地闪烁着、飘浮着,就像幽幽的孤魂,一时没有了依附。月光似水,心境似水,田甘霖又哀哀地闭上眼睛,感到人生在世,世事无常,命运多舛,脑海里又不免响起涅槃的清音,一如寺庙的罄鼓之声,依稀将人带到一种逍遥的境界中去……正在这时,邓壶川回来了,他一路飞跑一路大喊:“梯玛来了!梯玛来了!”
大家一阵高兴。正要问在哪里时,只见梯玛天赐已经飞到众人面前。进了碾房,见碧筠尚有一丝气息,他忙叫男人们离开,不要进来打搅。待大家退出去后,他才气沉丹田,凝神静气地使起法来。
外面,大家都惶恐地站着,一个个摇着头,依然不敢相信梯玛真能够起死回生!这时大家立在大门边,侧耳倾听,甚至连这一地皎洁的月光也感觉不到了。世界依旧死一般沉寂。
天赐将碧筠轻轻扶起,叫助产婆准备接生。他先是化了一碗净水,将净水喷洒在碧筠高高凸起的小腹上,然后闭着眼睛,立在碧筠身后,双手按在她头顶,口中念念有词。只一会儿,碧筠头顶就冒出一股微微的青烟,那青烟袅袅升腾,就仿佛真气在碾房里轻轻游走。不知不觉间,碧筠就呓语起来:“天赐哥,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呀了天赐哥!”
“三太太有意识了!”在旁边的女人惊呆了,都不敢相信梯玛怎么会有如此神功?于是都聚精会神地,生怕漏掉什么细节,连大气也不敢喘。又过一阵,只见碧筠一使劲,婴儿就摆正了胎位。“这就怪了!”助产婆立即欣慰起来,“好了好了,胎位正了!胎位正了!”但见天赐口中依旧念念有词,还没有完全停下来,她便不敢再做声了。
一道空灵的月光这时从天空中忽地飞旋而下,如魂游走。外面,抬头望天的男人们全都看见了,都“哦”了一声。只见那道光影倏地一下飞进了碾房……与此同时,里面便传来婴儿呱呱坠地的啼哭之声。“啊啊,生了!生了!”大家都禁不住呼喊起来,但见里面没有一点喧哗、任何动静,又立即鸦雀无声。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只有婴儿的哭声和洗澡的哗哗声?大家大张着嘴巴都凝神静气、面面相觑。心想难道大人没有救过来吗?谁也不敢再说话了,夜依旧死一般的寂静,令人窒息。这时候,邓维昌因经受不住这寂寞的沉重与压力,又开始轻轻地抽咽:“碧筠,闺女啊,都怪爹老糊涂呀!是爹害了你!”大家也都跟着轻轻地抽咽。呜咽中,但见天赐慢慢走出来,似乎谁也没顾及,就这么踩着一地皎洁的月光,朝着土碧寨飘然而去。
田舜年一愣,立马奔进屋,大喊一声:“碧筠呀!我……”张氏连忙招手,说姑爷,小声点,母子都平安无事!他立马转忧为喜。
邓维昌紧跟在女婿身后,但见母子转危为安,一个踉跄,又忍不住大叫:“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山鸣谷应。
第二天一早,田舜年抱着一只鸡公,立即到东门报喜来了。这只是一个意思,邓家人自然早已知道。因而报喜过后,田舜年没待多久就立马赶了回来。一回来他就守在碧筠母子身边,开始寸步不离。这时他又才开始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见儿子在阴阳界走了一遭,便给儿子取名叫:明如(号碧峰)。因为日是阳,月是阴,这孩子就代表阴阳的结晶,也表明他在阴阳界里走了一遭。心想这孩子大难不死,将来必有后福,前程也将如日月一样,坦荡、光明、磊落。只是这孩子爱哭,谁也哄劝不住。土司就说,这孩子就跟当年天赐生下来一样,说不定也是天泣!今后一定也是一个非凡的人物!可谁又会想到,这居然是上天为容美降下的一个末代土司呢?
3
那时候,碧筠即便生下了“龙种”,也照样高兴不起来。一连多天,她精神恍恍惚惚,寝食难安。张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只好陪着女儿日日伤感落泪。这天几个妯娌见碧筠能够坐起,都想过来看看她,说些体己话儿,还一并将望月的礼信也都带来,想讨一个好彩头。这日唐氏也来了,当着大家的面就像个功臣似的,一个劲地夸碧筠福气大,夸孩子命大,说碧筠大难不死,将来必有后福。可无论大家把话说得多么漂亮,碧筠就是打不起精神,总是哭丧着脸,叫别人也提不起兴致。
这时候,最引以自豪的便是邓家了。打十朝这天,凡姑姑、姑爷、舅舅、舅爷的,挑的挑、背的背,里面装着鸡公、鸡蛋、炒米、团馓,还装着婴儿的衣裤、鞋袜、帽子,以及摇窝里的棉被垫、小棉被和花盖衾等等,一应俱全,浩浩荡荡地塞满了一条街。自然这打十朝的场面,比起邓家嫁女时一点也不逊色,邓家是想争够个脸面,这才摆阔讲排场面。待日上三竿,鞭炮一响,唢呐一吹,打十朝的队伍就浩浩荡荡地朝中房开来。
“恭喜!恭喜!恭喜姑爷又添了公子!”一个个拱手作揖。
“同喜!同喜!”田舜年双手合十,微笑着不停地回敬。
忽然天空一亮,一颗流星从头顶倏地划过。众人抬头而望,心想:“怪了?容美又要出什么事了?”有人甚至在想:“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只是谁也不敢说出口来,生怕招惹灾祸,就当没有看见。
田舜年自然也望见了,他心里“咯噔”一下,不知这流星会不会应在儿子身上?他心里委实不痛快,一下又多了个解不开的结,也便没有了先前的高兴劲,又独自蔫蔫地去了行署。不想再凑什么热闹。
就这样,亲友们闹腾了几天,碧筠才渐渐地回过神来。但一想起那流星她心里也委实不得要领,也不知是何征兆?但见儿子紧握小拳头,脸蛋红扑扑的,正在一点点长大,她就越发地思念起自己的心上人。这几天,她都叫父亲当面去谢一谢梯玛天赐,可是父亲去了调年堂却没能见着他,连影子也没见着,倒把一肚子的苦水又带回来。邓家就越发感到对不住天赐了。那时候碧筠见父亲悔恨的样子,人也显得老了很多、憔悴不堪,便不再跟父亲闹气。但见父亲没有当面去谢过天赐,她心里又委实揣上了个疙瘩,总觉得父亲办事不力,又不免生出许多的怨恨来。
这天晚上,碧筠一入睡就梦见自己结婚的场面。她一下轿,圆亲娘就走上前来,一个用竹米筛端着七星灯,一个轻轻扶着她,可她四处找天赐也没有找到,正要喊时,却又醒了……
碧筠见又是一梦,便轻轻地抽咽起来。母亲就赶过来打问:“好好的,怎么又哭了?”碧筠也不说原委,只是哭,伤心地哭。只有邓维昌知道女儿的心事。这天他从行署出来,就骑着枣红马去了调年堂,他想当面谢过梯玛天赐,好了却女儿的一桩心事。哪知天赐依然不在,邓维昌一时茫然不知所措,心想都快一个月了,梯玛又能去哪里呢?到哪去也该回来了!但见回去委实不好向碧筠交差,一路上就愁眉不展、闷闷不乐。刚到九龙桥头,那枣红马不知为何受惊,竟长嘶一声,扬蹄而起。正好来到那棵浓荫如盖的桂花树下,枣红马又忽地掉转头,不敢前进。他便勒起马缰双腿一夹,驾的一声,朝前奔去。哪知枣红马昂首一跃,竟忽地奔过桥栏,坠入江里……等下人赶到,将他捞起来,人早已没了气息。
本来再过几日就是望月的日子,邓家却出了这等大事,田舜年只好把“望月”取消,赶过来替岳父大人料理丧事。碧筠更是哭得死去活来,谁劝也不听,硬是要到父亲灵前去尽孝;田舜年无论如何也不许,碧筠就以死相逼。田舜年无法,就叫碧筠不要带儿子去,待一阵子就回来,毕竟她还未出月,要是落下什么病根,又将如何是好?碧筠却不管这些,径直回了娘家,人还未进大门,却早已哭得死去活来。
天赐正在做法事,正悠悠地领唱绕棺词:“绕棺初次哭哀哀,我父忽登望乡台,堂上音容今何在?灵兮悠悠向我来……”领唱完毕,又领着孝子们到灵堂上画上石灰线,边走边唱,直到东方发白。
这时天已大亮。张氏怕碧筠哭坏身子,硬是把闺女送了回去。可碧筠躲在房间里依旧是哭。这一哭,不想就看见了天赐哥的影子,只见他在灵前起起伏伏,晃来晃去,面无表情,就越发地伤心不已。田舜年没了办法,只得任她去哭。随即他回到灵堂依旧披麻戴孝,却声声听得梯玛的声音,心里委实不太痛快,却又不便多说什么。只是让他想不通的是,自己对碧筠那么的好,她怎么就一根花花肠子到底,总是忘不了这个梯玛天赐?所以他的目光就不时地落在天赐身上,使得天赐有如芒刺在身。
这样忙了七天七夜,总算忙完了丧事。哪知一回调年堂,天赐就病倒了。碧筠听说后,朝调年堂赶来。一见天赐,她什么话也没说,又开始泪如泉涌……天赐却没有理会,他想起那一颗流星,就这样静静地划过了容美的天空,似乎什么也没有留下,不禁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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