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百无聊赖幽思冥想之际,门铃响了。我俯在猫眼上一看,不禁大吃一惊,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靓女,穿着薄漏透的亵衣,正站在门外抱着膀打哆嗦。我来不及多想,打开门,放她进来。靓女打了两个很响的喷嚏,显然是被冷气激的。我赶紧把我的棉衣给她披上,她偏过脸嗅嗅那气味,居然接受了,甚至露出了陶醉的一笑。原来,她就住在我头上,本来开门倒垃圾,刚把塑料袋放到走廊,一回身,防盗门就被风关上了。
我很紧张,就像是赤手空拳面对一只豹子。
“这么说,你就是叶红燕?”我说,“胡二扁头的小蜜?”
叶红燕脸上一红,嗔怒地说:“去他妈的!”
我说:“看在上下楼的分上,请你告诉我,狗日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叶红燕想了想,然后说出一个数字,我随手把它划在了窗玻璃的霜花上。
叶红燕说:“不过,你知道了也没用,他一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号码,就知道接还是不接。”
我有些急了,朝她大声吼道:“狗日的怎么能这样?我爹还等着我回家过年呢!”
叶红燕说:“他欠着外面好几百万,你这么几个小钱,就想把他勾回来?要不,你把钱给我,我给你打个收条,你回家吧!”
我的耳畔又响起了老爹的嗝逗声。我身上澎湃着父亲的血液,焉能不倔?便把一腔无名火,全都撒在面前这个小女子身上。我上前夺回我的棉袄,她那身聊胜于无的衣服便重新暴露出来,那起伏的线条很是优美,弄得我心里一跳一跳的。我大声吼着:“你以为我会信任你?胡来顺是狗日的,你也是狗日的,你们这种人,没一个好东西!”
叶红燕定定地看着我,咦咦地哭了,一哭,那蜂腰柳肩就及有韵律地颤动,显得可怜楚楚。我又后悔起来,不该跟一个弱女子使蛮,何况她是在情急之下,跑到我屋里避难来的。我递过去一条湿毛巾,她刚擦了一下,门铃又响了。因为资金紧缺,来顺园的楼房都没安电子单元门,等于做了衣服没钉纽扣,明显缺少一道安全屏障。我俯在猫眼上看看,这一惊吃得更大,来人竟是兰妮子!
我慌慌地对叶红燕说:“操蛋了,你的克星来了!”
也不知道叶红燕懂了没懂,只见她张皇四顾,发现了一个壁橱,没用我指点,自己就钻了进去,而且从里边把门关上了。我打开门,兰妮子身穿裘皮大衣,带着一股冷气站到了我面前。她提着两个大包,一包是棉衣,一包是衬衣,都是新买的。
“让我保子老弟过年新鲜新鲜!”兰妮子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换了这身行头上街,就没人再敢欺负你了,说不定腚后会跟一帮小妞。瞧瞧,都是新潮时装,街面上最流行的!”
兰妮子往外取衣服的当儿,目光一瞥,轻易就发现了一个非常细节,原来叶红燕过于慌张,把睡衣的一角夹在了壁橱门上,那鲜艳的猩红色很是蜇眼,就像一面招摇的旗帜。兰妮子看着我,狡猾地笑了。
“老弟,有节目了?”她说。
我脸红心跳,慌忙辩解说:“没节目没节目。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我一直自拉自唱,老屯进城,除了吃憋受气,能有什么节目?”
兰妮子装作若无其事,从包里拿出衣服让我试试。我也是心里有鬼,试衣服的时候竟然抖起来。兰妮子说:“要是不出门,就该把衣服挂在壁橱里。这样能保持原形,懂吗?”还没等我伺答,她就拿起衣服,直奔壁橱而去。门打开了,叶红燕近于半裸的躯体暴露无余,就像一帖镶在粗木框里的美人照。
叶红燕像哭一样说道:“大姐……”
兰妮子冷笑说:“谁是你大姐?你这个美女画皮,生冷不忌的婊子,’胡来顺刚一离开,你就跑起臊来了!”
我知道这事儿解不清,还是挣扎着说:“大姐,她不是……”
兰妮子根本不听我细说,看着我,竟然像不认识似的,呵呵地笑着说:“保子老弟,别描了,越描越黑。你行啊,看着老实巴交的,想不到还有这本事。成事多长时间了?也好,你替大姐出气了,你给我猛干,带着阶级仇民族恨,整掉底才好呢!”
兰妮子说着粗俗的村话,虽然穿着入时,仍然还像当年那个铲地割麦子的村姑。我怕她说出更难听的话来,以至于诉诸武力,就站在两个女人中间调停,那样子就像给两只山羊拉架一样。兰妮子觑定了我和叶红燕,脸色突然变暖了,若有发现地说:“其实,你们俩倒是挺般配的。我走了,你们,继续吧。”
这真是不白之冤。我们继续什么?她看不起我,我也鄙视她,我们是两个互为绝缘的个体,这一点是很清楚的。兰妮子一走,叶红燕就号啕大哭起来。我生怕让人听见,那样就等于黄酱弄到裤子上,不是屎也是屎了。
我说:“你回你屋吧,毕竟是男女有别,容易担嫌疑!”
叶红燕说:“可我回不去,我的钥匙锁在了屋里!”
我把新棉衣扔给叶红燕,打开阳台门,朝上看了看,然后脱掉外衣,扳着雨水管,奋勇地攀爬起来。叶红燕吓得不行,站在阳台上大呼小叫,这下可好,楼下立即围起一群人来,像看杂技表演似的乱吵乱嚷。兰妮子也没走远,嘶着嗓子挥着手臂向我示警,那声音却听不真切。我没干过高空作业,可我小时候总爱爬树,属于触类旁通,垂直爬上二三米,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天气奇冷,我手上的皮都让铁管沾掉了,血乎乎的很惨烈。我就是这样凭借年轻气盛,一寸一寸地向上挪动,在步步喋血中爬到了楼上?我迅速拿到了钥匙,然后又回到阳台上,挥动着钥匙,像领袖人物那样对着众人作秀。楼下的人群欢呼起来,那个韦驮举着橡胶警棍,像个乐队指挥似的领头喊道:“张保子,好样的!张保子,好样的!”我偏脸照照窗玻璃,那脸色煞白煞白的。
叶红燕很感激,她说了一笸箩致谢的话,我一句都没往心里去。我对她说:“你用不着谢我。我这么干只是为了我的清白,没有别的!”
我按照叶红燕留下的号码,到马路边上去打电话。试着拨了两次,通是通了,可那边的人就是不接。我对着话筒大声喊道:“胡二扁头,我×你妈!”然后挂断电话,站在雪地里狠狠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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