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绑架!”她说。
老穆说:“小娘们儿,胡来顺惯着你,我们可不惯着你。要是识相的,乖乖地配合一下,不然,等着遭罪吧!”
刀疤脸溜缝说:“别惹我不高兴,我可是刚从里面跑出来,一时不干奸淫烧杀的事,我就痒得慌!”
老穆从衣兜里掏出了叶红燕的手机,递给她,让她给胡来顺打电话。一听到胡来顺的声音,叶红燕就委屈地哭起来,哽咽着说,“我现在落在了债主的手里。凑上钱,把我赎出来吧,欠账总是要还的,你不会没有办法!”
摆脱了城市的噪音,周围很静,能听得到岛儿翅膀扑落屋檐上积雪的声音。胡来顺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叹息一声,然后说:“叶红燕,我对不起你。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你还是自己梦自己圆吧!”
叶红燕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又仿佛被突然涌来的大恸哽住,手机就从手里滑落了。我拾起来,对着手机大声喊道:“胡二扁头,你算个什么男人?难道钱真就比你的女人重要?你个狗日的东西!”
胡来顺吃惊地问:“你是谁?想干什么?”
我说:“我是小北村的张保子,张老倔头的儿子。我是来还你钱的,我老爹当年欠了你三十五块钱,可到处找不见你……”
。
胡来顺呵呵地笑了。他说:“你这是还钱么?你这是骂人呢!我没工夫跟你玩小孩子的把戏。既然你是来还钱的,就替我把钱还给债主,女人你领走吧!”
我还想骂他,可他把手机关掉了。老穆在一旁嗤嗤冷笑,嘲讽说,“怎么样?夫妻本来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看来,胡二扁头顾不上你了。更何况你们还不是夫妻,名不正言不顺,他那种人,睡个女人就像喝一瓶矿泉水似的!”
叶红燕哭着说:“可是,人总得讲点良心哪……”
我说:“拿这个女人作人质,等于拿土坷垃钓鱼,没用,人家一点都不在乎,还不如占他几栋楼呢!”
老穆嘿嘿笑,笑得很狡猾:“你的意思是,把这小娘们儿放了?没那么容易吧!”
刀疤脸凑上来;看着叶红燕涎笑几声;用手钳住她的脸蛋,揪出很响的一声榧子:“你傍的男人不还钱,你替他付点利息总行吧?”
叶红燕愤怒地挡开他:“请你放尊重点儿!”
刀疤脸说:“你装什么假正经?你这种人,比三陪小姐也好不到哪去。既然那个男人不要你了,跟谁还不是跟?这地方挺背静,今天,就让我们哥仨分着吃了你这盘小菜吧!”
说着,刀疤脸又奔向了她胸前的隆起。我实在忍无可忍了,上前一把搡开他说:“狗日的绑匪,我跟你拼了!”
眨眼之间,我们俩撕掳在一起。屋子太小了,我们打到了外面。刀疤脸很会打架,我刚靠到他跟前,就被他撂倒了,但我还是顽强地和他纠缠。洁白的雪地上洒下了两个人的鲜血。我怀里揣着的发卡掉到了雪地上,在白雪的映衬下,那发卡焕发出绚丽夺目的光色。
老穆和叶红燕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叶红燕发出了惊悸的叫喊,那声音像号角一样激励我的斗志,使我进入了无所顾忌的疯狂。我和刀疤脸抱在了一起,在雪地上滚来滚去。刀疤脸终于占了上风,他骑到了我身上,双手卡住了我的脖子。恍惚中我看到了那个美丽的女人,她撕肝裂胆地叫着,转身跑进屋里,从炉子里掣出一根燃烧的柴棒,高举着来到了桑塔纳跟前,做出了纵火者那种吓人的姿势。
“放开他!”她凛然地说,“要不然,我把汽车点着,一声爆炸,大家同归于尽!”
老穆走上前来,拉起刀疤脸,又拉起我来,为我们扑打着身上的雪说:“算了算了,别为了一个女人,伤了弟兄之间的和气!”这时叶红燕掼掉火把,像风一样飘过雪地,一下子扑进我的怀里。
“保子,都是因为我……”她声音颤微微的,几根玉指在我的脸上轻轻爬搔着,为我揩去那凝结了的血迹。
老穆笑了,笑得意味深长,挺阴险的。他说:“既然保手老弟卖身投靠胡二扁头,那就对不起了!”
他和刀疤脸一起往小屋里推我们;我挣扎着,拾起雪地上那只发卡,分辩说:“我怎么是投靠胡二扁头?我恨他还恨不够呢,我这是路见不平!”
老穆说:“不那么简单吧。你是不是被这小娘们儿迷住了?”
我说:“是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她。要死一个,我替她;要死两个,我和她一块儿!”
老穆狞笑一声,说:“那好,既然你这么死硬,我成全你们。你们俩,就在这间屋子里过夜吧,等我们回去报告了主子,明天再回头来收拾你们!”
老穆他们从外面把房门别上,然后发动了汽车。小房子只有一个窗口,还镶着铁栅栏,真跟关押人犯的小号差不多。我把脸抵在窗玻璃上,看着桑塔纳汽车一点一点走远,最终变成了芥末籽似的小黑点,融入寂静无人的雪野中。我和叶红燕都没说话,这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此时此刻,任何话语都是多余的。我们互相看着,然后就像失散多年的亲人,情不自禁地抱在了一起。
那真是疯狂而甜蜜的一夜,我觉得变成了一团雪,被徐徐春风融化了。我们在屋里翻出了吃的,开过夜宵,又重新在小炕上骨碌。我们在熠熠的炉火里彼此看着闪闪发亮的眼睛,只是甜蜜地笑着,觉得人间的话语一夜之间就被我们说尽了。
叶红燕说:“保子,唱一个吧,我喜欢听你唱!”
我想了想说:“好吧,就接着那天唱!”
秦仲我借着灯光细打量,
好一个美女盖世无双。
似睡非睡更娇媚,
像朵荷花出荷塘。
卖油郎发誓要娶花魁女,
花魁立志要从良……
二人转的旋律在寥廓的雪野上徘徊。叶红燕沉默良久,为我轻轻鼓起掌采,然后又握成柔软的小拳头捶我,嗔骂道:“你怎么能拿妓女来比我?我这不能叫从良,应该叫嫁个好人!”
这时我跳到地上,像外国骑士那样单腿跪下。我模仿着戏剧里的情节对她说,我一直没娶,是因为我在等待一个我爱的女人。我没有胡来顺有钱,可我比他年轻,比他优秀,比他心地善良。我要让嫁给我的女人得到真正的幸福!叶红燕好久没有声息,黑暗里,我只感到了一串串凉凉的泪水溅落到我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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