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学讲义-内容和形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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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说我国戏剧还应该发展话剧,并不同“五四”初期新文学运动者那样蔑视我国传统的戏剧,它有宾白,有歌唱,它是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结合的表演艺术和创作方法,我们欣赏我们自己的民族形式。“五四”初期新文学运动者受了西方现实主义文学的鼓舞,首先介绍易卜生到中国来,这确实有必要,应该供我们借鉴,可是兹事体大,没有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国,就等于无源之水,其涸可立而待,所以胡适也是介绍易卜生的,他还写了《终身大事》的戏,何曾挽救他自己陷入帝国主义“文化”的泥坑?同时胡适也不懂得文学艺术的民族形式,他把构成中国戏的民族形式的各种因素笼统地叫做“遗形物”,这是典型的资产阶级的方法,即形式主义的方法。现在我们确立了辩证唯物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对具体问题作具体分析,一方面承认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中国戏的民族形式,一方面主张应该发挥戏剧美的特点,它是表现动作的,把中国戏所加进的音乐美给分解出去,那么它就能够和现代生活的内容完全统一起来。舞台上就是说普通话,没有唱辞,服装也就是普通的服装,走路也就是普通人的走路。一句话,就是话剧。易卜生的戏确实供我们借鉴。易卜生的戏反映了挪威小资产阶级的力量,“在这个世界里的人物,还有着自己的性格,有着开创的能力,能够独立地行动。”我们今天是工人阶级领导全体劳动人民、知识分子走社会主义的道路,我们掌握了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的哲学,我们的力量该是多么强,我们应该发现无愧为伟大时代的戏剧动作,每一动作就是一座伟大的雕像,再加之以舞台的语言,这是完全可能的。我们曾经称赞过《挡不住的洪流》,称赞过那里面的《草苗争长》,那里面的《激流》,这些都是散文报道,但其中充满了戏剧性,把我们生活上的戏剧集中起来,移到舞台空间,都足以顶天立地。我们是应该前无古人的。从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革命以来,该有多少“生的伟大,死的光荣”的舞台形象?我们必须努力,必须创造,必须指出方向来。黑格尔在区别诗和音乐的时候,认为诗高于音乐,他又区别散文和诗,认为散文是艺术达到最高的阶段,“到了这最高的阶段,艺术又超越了自己,因为它放弃了心灵借感性因素达到和谐表现的原则,由表现想像的诗变成表现思想的散文了。”这话里面包含了一定的内容,应用到中国戏的发展上,中国戏应该离开音乐,离开歌唱,向散文的阶段发展,就是向话剧发展。同时我们欣赏我们的民族形式,我们主张百花齐放,推陈出新。

    根据诗的特点,中国的新诗将如何?中国的新诗已经自己闯出了一个方向,新民歌又证明五七言体是汉语歌唱的最自然的节奏,这两个东西,新诗和新民歌,都是告诉我们中国诗应该离开词曲发展的道路,回到诗是有节奏的语言的道路。一句话,诗要节奏和韵,但它不要音乐的谱子。历史上中国的诗,由诗而发展为词曲,是把诗的路变为歌唱的路,也就是走音乐的路,词离诗的路还不甚远,但已离开不少,曲则已经不是诗了,是歌舞剧了。今天的诗是还了原,事实明明摆在面前:旧诗一直有人在做;新诗虽是和外国诗有关系,但它到底不能学外国诗的格律,它应该是汉语的有节奏和韵的一种体裁,另外也可以有不要韵的新诗;再就是新民歌。词,我们当然承认它的民族形式的性质,它是中国诗的一种,但在路程上,词是背离了诗的发展的道路,那是无疑义的,所以它一变就变成曲了,曲就决不是诗了。诗如果朝音乐方面走,确不是进步的路,黑格尔的意见应该供我们参考,只是我们不同意他的音乐——诗——散文这一条直线,我们认为音乐,诗,散文,永远是三样的美,同时散文的发展更无止境也是事实。关于旧诗和新民歌的民族形式的性质,我们已讲得不少,现在应该讲一讲新诗。有人认为新诗相当于词,因为新诗也是一种长短句,这是不正确的说法,他们不知道词是中国诗走音乐的道路的结果,新诗是离开音乐的谱子而走散文造句的道路,就是自由诗。自由诗,它当然还是要节奏的,不过它不是歌咏的节奏,是朗诵的节奏。既然是诗,它当然还要韵。不要韵的自由诗可以有,不过这种自由诗很难,名叫自由,它最不自由,它好像一座雕像一样,不要衬托而本身完整,不是任何时间的动作都能在空间站立得起来的。在古典文学里可以找出自由诗的例子,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就是。这首诗是散文造句的路子。这首诗有雕塑的美,刻划一瞬间。从美学的角度来研究新诗,和从文学史的角度来研究新诗,其所要说的话不同,从美学的角度,就是要指出新诗也正是内容和形式的统一。“五四”以来新诗的美足以和散文抗衡,而且两方面的发展将都是无限的。下面我们举出七首新诗来证明新诗的美,证明它是内容和形式的统一。一首是陈然烈士的新诗(《革命烈士诗抄》):

    我的“自白”书

    任脚下响着沉重的铁镣,

    任你把皮鞭举得高高,

    我不需要什么自白,

    那怕胸口对着带血的刺刀!

    人,不能低下高贵的头,

    只有怕死鬼才乞求“自由”;

    毒刑拷打算得了什么?

    死亡也无法叫我开口!

    对着死亡我放声大笑,

    魔鬼的宫殿在笑声中动摇;

    这就是我——一个共产党员的自白,

    高唱葬歌埋葬蒋家王朝。

    这是诗歌走散文的路,这是新诗,它有节奏,有韵。这首新诗的美不是旧体诗所能代替的了。

    我们举戈振缨的一首(一九五六年九月号《人民文学》):

    多情的水啊

    ……那已是十几年前

    激烈的战斗刚刚结束,

    空中的硝烟还未消散,

    被汗水湿透了鬃毛的战马,

    驮我跑到马恋河边。

    多么清彻的河水啊!

    水底映着碧蓝的天,

    我跳下马来弯身掬起河水,

    送到嘴边一口喝干。

    空中的硝烟慢慢消散,

    军号催我继续向前,

    翻身又跨上我的骏马,

    ……一去十年不曾回还!

    今天在报上又见到你的名字:

    马恋河上正在把水库兴建……

    兴奋地注视着手里的报纸,

    我的心又回到了马恋河边:

    仿佛我又饮了几口河水,

    透明的水啊,也许比当年更加清甜!

    马恋河啊,在走向共产主义的路上,

    你将青春长驻;

    在我的记忆里,

    你那多情的水啊,

    我也永远不会把它喝完!

    这也是诗歌走散文的路。这首新诗的美不是旧体诗所能代替的。

    我们从《工人诗歌一百首》(一九五八年四月号《诗刊》)里举出孙友田的两首诗来:

    在地球深处

    从矿上出来了一群姑娘,

    她们嘻嘻哈哈,边走边唱,

    谁会相信这群毛丫头,

    敢和那乌黑的煤层打仗!

    记得她们初下井,

    胆小害怕炮声响,

    放炮员一喊:“放炮啦!”

    她们就忙把耳朵捂上。

    黑色的金子多难采呵!

    淘气的小伙子故意不帮忙,

    姑娘们咬咬牙接受磨练,

    不愿当“碴”,愿当“钢”。

    采出一吨煤不怕流一身汗水,

    严冬的日子也湿透了几层衣裳,

    炮声中她们高喊:“再来一个!”

    手里的电钻呀,笑得嘎嘎地响。

    把皮带扎在腰里,

    把小辫子盘在头上。

    “小伙子,你们不服气吗?

    好!那咱就较量较量!”

    把青春献给生产的洪炉,

    她们的劲头如同炉火烧得正旺。

    她们挖掘的那些煤块呀,

    正在地球深处闪闪发光。

    工业子弟兵

    我把枪擦了三遍告别了同志,

    从兵营来到矿工城,

    在前线我领着一连人打了十年仗,

    在这里我是个新兵。

    戴上矿工帽像戴上钢盔,

    “钢盔”上少了一颗红星,

    在那红星的位置上,

    我插上了一盏发亮的矿灯。

    进入了深深的矿井,

    看到了金闪闪的煤层。

    我举起一块煤向党宣誓:

    在地下的战斗里定要建立功勋!

    “给我风镐,师傅!”

    突突突,向煤层发起冲锋,

    嘭!嘭!这一百公尺的地下,

    我又听到前面的炮声……

    脸上淌着黑亮的汗水,

    抱着风镐,露着热腾腾的前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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