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陵尸经-三阴祛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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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心眼睁睁看着一只“赤绿鬼”与朱慈烨迎头相碰,进去便就不再出来了。

    朱慈烨身形一顿,慢慢转过身子,他的模样,和飘红几乎一致。

    素孀惊声道:“张哥哥也给鬼上身啦!”

    荷心道:“你们帮我看着姐姐,我去把张大哥身上的鬼给打出来。”撇下飘红,朝奔上去,见得朱慈烨也正向这快速跑来。心下一动,随即摸出“伏尸筋”,欲先制住他再说。但就这时,突然听得素孀惊慌失措道:“荷心姐姐不好啦!这个姐姐在吐血。”

    荷心惊措地回头一看,果见飘红嘴巴里正大口大口地往外吐着鲜血,她胸口的衣裳,早已给湿透。赶忙过去,右掌贴向她的额头,五指一勾,往外拉来。

    但见飘红的额前有一个鬼影子现了出来,然只出来数分,便又给缩了进去。

    荷心再试,仍是如此。突听见阴尸道:“你可施法助飘红姑娘的魂魄将‘赤绿鬼’迫出来。”荷心道:“姐姐的身子太弱了,这样会连姐姐的魂魄一道给逼出来的。”

    阴尸道:“那你就元魂出壳进到飘红姑娘的体内,将‘赤绿鬼’给打出来。”

    荷心一振道:“此法确实可以,多谢你的提醒。”盘膝坐下,尚不及念出法咒,便听那大和尚道:“女施主此举不仅救不了人,反而还要害了自己。”

    阴尸道:“和尚为什么要这样讲,难道此时这个方法还不是上佳之选么?”

    大和尚道:“若用在常人,此法确实可行,不过我瞧这位女施主已身心力竭,可说三魂已去了二魂,七魄已丢了四魄,真宫早已不守,倘若此刻依要强行进入她的身体,只怕恶鬼未出,女施主余下的魂魄已给搅散了。”

    荷心闻之十分有理,赶快起身来到和尚面前,深深一鞠,道:“师父,请你搭救我姐姐。”

    大和尚道:“女施主勿要如此,和尚知道众位都不是坏人,相信佛祖必会护佑大家。如果众位心情能够静下来,不妨都随和尚念一段经如何?”

    荷心怔了怔,如此时候,大和尚还有心情念经,瞧他气定神闲的模样,倒也不像是在和众人开玩笑。她一向敬道礼佛,听大和尚如此说,当下便盘膝坐在他面前。

    沈珂雪等人奇怪万分,只听赶尸人哈巴道:“和尚你这要做什么,是要等死么?老鬼可明白告诉你,大光头我可不收啊!”

    小文跑到荷心身边,道:“姐姐,小文陪你。”

    四方来的群鬼愈来愈多,小诺等一干女子虽说有经苗族大巫师开过巫法的刀,斩尸劈妖无所不能,然各类鬼怪飘忽行速,当下还是有不少女子吃了大亏,性命堪忧。

    沈珂雪急道:“荷心姑娘,飘红姑娘与张兄弟都遭‘赤绿鬼’上了身,你怎就坐那里,不管他们了么?”

    荷心怎能不顾朱慈烨与飘红,只是她深觉佛家人做事不比他们道家,干净直白,佛家里有不少禅机是外人极难领会的,她想大和尚既要众人一道随他念经,当中必有某种缘由。况且先前在普陀岛,倘若没有大和尚,兴许他们早已生死难知了。想起这些,便道:“沈夫人、哈巴大叔、素孀妹妹,你们都过来与我一起随大师父念经吧!”

    沈珂雪一阵诧异,不想荷心不仅不听,反还要邀他们一道去念经,如此生死攸关之际,荷心姑娘这是怎了?正想不明,听得哈巴道:“大光头想不开要去见佛祖,老鬼自十分欢迎,可你光头溜溜的,怎这般多歪脑筋,老鬼虽笨可不傻,可不陪你一起去。”

    忽闻此言,沈珂雪不觉一震,暗道:“莫非姥姥第二个金囊里的一张白纸,所指的就是这个大光头和尚?”想到此间,就道,“小诺、哈巴大叔、还有众姐妹,你们都和我一道盘膝坐下,跟着大师父念经。”瞧了下素孀,道,“你也一起坐下。”

    哈巴一脸惊诧,不明所以。

    小诺等一干姐妹自当唯命是从,便是心中有疑,也是听令就地坐倒。

    素孀见众人都如此,亦得随行了。

    此番下来,除去阴尸被缚不动,只有赶尸人哈巴愣愣地杵着。他眼珠子一转,看见张大胆正向他靠近,心中一动,即就坐倒在地。

    只见大和尚双目微闭,口中念道:“南无萨怛他、苏伽多耶、阿罗诃帝、三藐三菩陀写。南无萨怛他、佛陀俱胝,瑟尼钐。南无萨婆、勃陀勃地、萨跢鞞弊。南无萨多南、三藐三菩陀、俱知喃。娑舍罗,婆迦、僧伽喃。南无卢鸡、阿罗汉,跢喃。南无苏卢多,波那喃。南无娑羯唎陀……”

    荷心跟随念着,心下却道:“这好像是《楞严神咒》?”

    沈珂雪等人虽听不出这是何样佛经,但也潜心随念。

    王歧突见众人如此,便就似在等死一般,心下开心起来。赶紧向身边的一名兵士道:“你快些回去报告殷大人,就说妖人拒降,尽给我一一歼灭干净。”

    那名兵士得令道:“知道了,大人。”方要离去,忽听得王歧“咦”了一声,以为大人还有事情吩咐,便又停身下来。

    王歧紧盯着前面,奇怪道:“那些鬼魂怎不攻杀他们了?”非但不攻,反还有退却之势。不禁自疑起来,“难道是殷大人吩咐的有错,少给他们施了样东西?”

    只见群鬼游离在荷心等人中间,却似瞧不见他们一般,过了不久,渐有鬼魂撇下他们离开。

    王歧知此非同小可,原想观看一出好戏,不想戏刚开头,便就演不下去了,当下十分震怒,指挥起一干兵士道:“快用箭射死他们。”

    众兵士得令,纷自举起弓弩,对准他们。

    荷心等人仍如不知,口中依然念着《楞严神咒》经。

    王歧一挥手,下令道:“放箭。”

    一时之间,箭如雨丝,直向荷心等人而去。眼见众人非命丧箭下不可,怎知奇特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荷心等人身上突然泛出一圈金光,将所要近身的羽箭全数挡隔了下来。

    王歧大骇一声,道:“妖孽果然神通广大,我……”瞧了一瞧将死的飘红,提起身边一名兵士的刀,恨恨道,“都随我过去杀死他们。”领着众人上前,不得几步,忽见荷心等人的中间平地生起一股大风,卷着漏斗之形向自己刮来,不禁脸色大变,赶忙回避。

    大风刮行甚速,只一眨眼,便卷起三四名躲避不及的兵士,直撩天上,跌下之时,已然半死。

    王歧见之不妙,转身便跑,嘴中喊着:“撤,大家先撤,待要殷大人再施神法,我们再回头对付这些妖人!”

    众兵士早已是心惊胆战,闻得大人撤令下来,携起受伤的同伴,赶紧拼着力气一窝蜂逃了。

    只见群鬼与王歧一众尽数离开,荷心一干人等仍是盘膝地上,嘴中跟随大和尚念着佛法经文。不知过了多长,《楞严神咒》经反复念了多少遍,荷心忽觉身子上暖暖的,微微张眼,见得晨阳高挂,正斜斜照耀大地,原来天都已经亮了。

    瞧了瞧众人,见大伙均都无碍,心感甚慰。这时,大和尚也双目睁开,观览了下大伙,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弟子感谢金刚藏菩萨护持。”

    据说诵《楞严神咒》时,心诚、静、无杂念,金刚藏菩萨便会现身护持。

    此虽不知是真是假,然众人能躲过此一劫便可见一斑了。

    过了片刻,其余人皆睁眼起来。

    素孀很是奇怪,讨问荷心道:“姐姐,素孀只听说观音娘娘、如来、八仙,这金刚藏菩萨又是什么菩萨,怎么素孀从来没听说过?”

    荷心道:“金刚藏菩萨是密教中一位很了不起的菩萨,贤劫十六大菩萨之一。因为密教在汉人中不甚流行,所以你就不大知了,我也是小时候听师父讲起,不曾忘记,才知道的。”

    素孀仍有不解道:“密教又是什么教?大师父不是和尚吗?怎么讲出来的不是佛教,却是什么密教。姐姐,你能告诉我么?”

    荷心察看了四下,见朱慈烨、飘红都躺在地上,哪有心思再讲,心一急,道:“这个姐姐以后再告诉你。张大哥、姐姐——”忙奔了过去。

    大和尚瞧着满地的箭矢,念道:“阿弥陀佛,假如这些箭是普通的箭,人是寻常的人,那只怕连菩萨也保不住我们啦!”

    沈珂雪道:“师父这话怎讲?”

    大和尚道:“世间的人,不论善恶黑白,在菩萨眼里,那都是一样的。

    菩萨绝不会干涉人与人之间的事情。在和尚看来,夜里那些人虽说是常人,却也不是常人,便如地上的这些箭矢,看是普通,然并不普通,所以菩萨才会护持我等。”

    沈珂雪何其聪颖,略一思索,就已领会出当中的玄机道理,道:“我明白了。”

    大和尚道:“女施主确实是聪明人。”抬起目光,向素孀道,“和尚方才好像听施主问起密教之事?”

    素孀道:“嗯,师父愿意说给素孀听么?”

    大和尚道:“只要施主肯听,我便愿说。”走上两步,继续道,“其实密教又可称其为密宗,本就是佛教的一支,同属佛祖掌持。方才那位施主讲得极是,密教在中原并不如佛教兴盛,所以广大之人并不知闻,和尚虽说是佛教中人,但为了拓广佛法理念,便也常与众多密教高人互讨佛法,这先前的《楞严神咒》经,亦是受他人所教。”

    素孀听罢向大和尚一鞠道:“谢谢师父告诉素孀这些。”看张大胆还躺在地上,荷心搂着飘红在侧,她背部的箭已给尽数取下。就走了过去。

    只见飘红杏目微开,显是极为虚弱。她一手抓着荷心,道:“你果真是姑姑的女儿?”

    荷心点了点头,道:“嗯!荷心虽说是鬼婴转世,可也确实是经得人体数月所生。其实当初荷心一见姐姐,就已感应出姐姐是荷心的亲人了,不过那时荷心自己也不愿相信自己不是常人,便就一直没与姐姐相认,待到后来,荷心清楚知道你就是我的姐姐,却又不敢与姐姐相认了。荷心真傻,住在四平街半年,都从未去找过姐姐,连姐姐嫁出了四平街,荷心都不知道,荷心真的是太傻了。”

    飘红轻轻一笑,道:“我一直以为历家就剩我一人了,想不到我还有一个像你这般机灵的妹妹,我真是太高兴了。妹妹,姐姐走之前想拜托你一件事,你能不能答应姐姐?”

    荷心道:“姐姐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就是,莫说一件,再多妹妹也答应你。”

    飘红又是一笑,道:“姐姐一直喜欢一个人,却如妹妹一样,始终没对他讲起,如今姐姐要走了,想要妹妹以后替姐姐好好照顾他,妹妹答应么?”

    荷心心里清楚,飘红所说的那人,定是朱慈烨。其实她自己何尝不是藏着一份感情,只是他是姐姐心爱的人,自己更不可如常人般拥有那样的生活,所以这份感情就一直埋藏在心底。如今听飘红如是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是答应她,抑或拒绝她,沉寂了半晌,却道:“姐姐不会有事的,荷心一定要想办法帮助姐姐。”

    飘红道:“你别哄姐姐了,我知道我是……咳咳……”

    荷心心疼道:“姐姐不要说话,我去把张大哥叫过来。”

    飘红忙拉住她道:“不要,先等我把话讲完,咳咳……妹妹你一定要答应姐姐,替我好好照顾他。”

    荷心眼眶一红,落下数滴眼泪,猛地点了点头。

    飘红微微一笑,突地她笑容一僵,大咳着从喉咙下咯出一大口鲜血。

    荷心见此,慌忙道:“姐姐等着,我去把张大哥带过来。”转目一瞧,看见素孀正在扶起他。原来方才素孀在旁边听到荷心说要去把张大哥叫过来,心下便已猜到了几分,当看见飘红拉着荷心不让她走,便赶紧跑过去携张大胆,哪知她身体娇小,张大胆又体阔结实,连试数次,终不能将其携起半分。

    正在这时,朱慈烨忽然张开了双目,看见素孀,嘿嘿一笑。

    素孀道:“张哥哥你醒啦!那个姐姐正在等着你,你赶紧爬起过去看看她吧!”

    朱慈烨脑袋一歪,看着素孀只是傻傻笑着,全无动静。

    素孀一呆,慌忙叫道:“姐姐,姐姐,张哥哥好像不对劲啦!”声音响亮,不只荷心,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大家都聚了上去。

    沈珂雪帮助荷心一起携着飘红走上前。飘红看着张大胆,见他满脸痴相,心头一酸,问荷心道:“张哥哥这是怎么了?”

    荷心便把朱慈烨所中“七阴尸毒”的事简略讲了一遍,又将此行来杭州的目的说了说,完后一叹道:“那惠光和尚已经离开了灵隐寺,都不知去了哪里。

    张大哥定是夜间遭受‘赤绿鬼’上身,鬼魂的阴气抵消掉了‘龙鳞胆’的护心之气,使得‘七阴尸毒’提早复发了。”

    飘红担心道:“那现在该怎么办?难道没了佛祖的舍利子,张哥哥就没救了么?”说完,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荷心道:“姐姐别急,荷心一定会想出法子搭救张大哥。”在怀摸了摸,取出一角符包,上前塞进张大胆口中。

    符包被荷心施了法,入口即化,朱慈烨想要吐出来,都是来不及。符包内包裹的是“黑羽鸦王”的粉末,可减缓“七阴尸毒”的侵蚀速度。

    大和尚上前搀起朱慈烨,道:“张施主是个好人,佛祖必当会护佑于他。”

    荷心道:“多谢大师父吉言,荷心也是这般想的。”

    素孀道:“姐姐,惠光大师父既然已经走了,我们回云南了是吗?素孀想奶奶了。”

    荷心一怔,心道:“惠光大师父走了,下面我们该去向哪里?张大哥的病又该怎么办才好?”这许多问题,实困扰了她。

    沈珂雪道:“不如我们先回苗寨好了,看姥姥还有没有方法救治张兄弟。”

    看了看飘红,又道,“飘红姑娘也该休息了。”

    荷心道:“只能是如此了。”

    大和尚“阿弥陀佛”道:“事既如此,那和尚也该与众位施主分道扬镳,自行上路去了。”

    荷心道:“大师父佛法渊博,不知是哪座宝刹的高僧?此次分别,师父又要向哪里去?”

    大和尚道:“和尚我一向四海为家,行无定所,天下的寺庙皆是我的去处,姑娘问我此要去哪里,实连和尚自己亦都不知。”这话听来,却和没说无二。

    荷心向其鞠礼道:“那荷心只有在此与大师父分别了,倘或我和师父有缘,他日定还会再见面。”

    大和尚给荷心回了礼,又向其他的人微微一鞠,道:“和尚就先行一步了。

    众位施主皆是善人,遇事不可太过强求,一切都得听从天意,要相信佛祖自会有他的安排。阿弥陀佛!”讲罢直向东方走去。

    荷心等人目送他隐没在一角墙壁之后,方才收回视线。荷心道:“沈夫人,我们也该起程走了。”

    沈珂雪道:“是要走了。”向身边的小诺道,“带上死伤的姐妹,我们回苗寨。”

    突听得素孀惊叫道:“还有,还有我的赤云。”众人这才想起,在进入杭州州府衙门的时候,赤云便给袁子泰的手下人牵走了,想来不出意外,此刻赤云应当还在州府衙门的马圈内。

    素孀着急道:“我要回去找我的赤云。”说着便朝州府衙门快步走去。

    这里距离州府衙门原本不远,不过荷心等人十分奇怪,他们与王歧等一干人在此周旋了许久,怎都不见袁子泰及一众官员露过脸。显然这事已很明晰,即袁子泰等人已是知道了他们假冒的身份,被王歧和真正的殷钦天给拦下了。

    此时素孀若前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荷心等人赶忙上去阻止。正当众人纠缠不休之际,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众人一惊,听这蹄声,不像是大队人马。忽见得素孀一喜道:“是赤云,赤云的蹄声素孀认得。”想要闻着蹄声过来,已经看见赤云驮着碧眼白雪猫从一处墙角转过了身影。

    沈珂雪眼睛一亮,道:“碧眼白雪猫!一定是它将赤云带过来的。”

    赤云奔到素孀面前,欢喜地用脑袋不停在她手臂上磨蹭着。碧眼白雪猫一蹭下地,围着荷心转了一圈,跑到了沈珂雪脚边。

    素孀轻轻抚摩着赤云的脑袋,道:“我们要回家了,回家看奶奶。也不知道我们出来这么多天,奶奶怎么样了,隔壁的大娘有没有帮我们好好照顾她?”

    荷心看了眼朱慈烨,又瞧了瞧飘红,道:“姐姐,你与张大哥,先随沈夫人一起回苗寨吧!”

    飘红道:“那你呢?你不走么?”

    荷心道:“我想去一趟法门寺,可能惠光大和尚已经回去了也不一定。

    不管怎样,我定要找到惠光大和尚,拿到佛祖的舍利帮助张大哥。”

    飘红略微顿了顿,目光微转,看了看死在地上的翠梅,道:“可是我只怕再也回不去了——”说着话,嘴中又咯出一大口鲜血。

    荷心慌道:“不会的,姐姐一定不会有事!”上去搀住她,“姐姐还没和张大哥在一起,还有好多话没跟他讲,姐姐怎么会死,肯定不会有事……”

    她虽是修行之人,然人生的生老病死却也不可逆转,说出这些话时,其实心中完全没了一分底气。

    飘红微微一笑,脸色苍白,笑容仍十分好看,她安慰荷心道:“原本我还放心不下张大哥,现在知道有你这样一个妹妹替我照顾他,那我可宽心多了。

    妹妹,姐姐能在死前与你相认,心里真的万分开心,了无遗憾了。”

    荷心泪珠滚落,终究难以控制泪水夺眶出来。沈珂雪见此道:“你们先不要伤心了,我看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嘱咐小诺,顺道带上了翠梅的尸身。瞧了瞧阴尸,向赶尸人道,“哈巴大叔,我看还是将他松开吧!”

    哈巴道:“这怎可以,老鬼好不容易将他擒住,怎能松开他!”

    沈珂雪道:“我看他此次也无害我们之心,不然在辛府,他便可将我杀了。

    当是我还他一个不杀之恩,放了他吧!”

    哈巴道:“小姐不想给姆尤孜报仇么?”

    沈珂雪道:“我当然是想替阿姨报仇了,可是报了仇又怎样,阿姨也活不过来了,与其那样,我想倒还不如给他一个弃恶从善的机会,阿姨也一定会赞成我这样做的。”

    哈巴犹豫了下,道:“小姐都这样讲了,老鬼还能不听么!”走过去,伸出手抓住缚在阴尸身上的那两条长虫,嘴唇微动。但见那两条长虫紧中一弛,轻轻巧巧就给哈巴抓了去。

    阴尸爬起身,看了看沈珂雪,道:“多谢夫人,但我还不能走。”

    沈珂雪道:“为什么?”

    阴尸道:“我得看着你们安全出了江南,才能放心。”

    沈珂雪道:“这个不需你挂心,我们自有分寸和打算。况且你重伤未愈,连哈巴大叔都对付不过了,又怎能保护我们?”

    阴尸身子微微一震,隔了半晌才道:“那……夫人可要多加小心了,特别是跟王歧一起的那个殷钦天,此人绝不简单。”展动身形,一眨眼即消失在暖暖晨阳中。

    沈珂雪向大家道:“我们也走吧!”携着飘红,与一众人往前走去。

    阴尸离开沈珂雪一众,一直来到了西湖边上,望着鳞光闪闪的湖面,纵身便跃了下去。

    时到中午,沈珂雪等人仍还在走着,不过此时已不是在杭州城里,是在郊野的一条荒僻小道上。原本携带尸体出城极不是件方便的事情,幸得有赶尸人哈巴,应付尸体,自有他繁多的花样,且不失高明的妙招。

    沈珂雪道:“我们先歇一歇吧!飘红姑娘怕是不行了。”

    荷心让朱慈烨坐在一株树下,急忙过去,见姐姐呼吸急促,双目略僵,果已是十分危险。紧忙取来续命丹药,给她吃下。

    飘红看见荷心,道:“妹妹不要再为姐姐忙了,姐姐去后,就把我和翠梅埋在一起。姐姐虽说是历家的子女,却无脸和历家的祖宗埋在一起。”说至此处,面有忧戚之感。

    荷心道:“姐姐不要这样说,趁得现在休息之时,我把张大哥叫过来,当是要他陪姐姐聊聊天吧!”明知朱慈烨现下已成痴傻,怎么还能聊天,大家心里都清楚荷心此举之意。带过朱慈烨,让他坐在飘红身边。

    朱慈烨虽说不知事,倒也极为老实,人家怎般摆弄他便怎般顺从,全无半点脾气。

    飘红看着他,轻轻道:“张大哥,这半年多你还过得好吗?”突然无奈一笑,道,“我真傻,你整日受‘七阴尸毒’的苦,又怎会过得好。”

    看见朱慈烨如今这样,不免心如刀割般地痛,比之自身肉体的疼痛,俨然还要强过百万分。颤巍巍地伸过手,抓住张大胆的手。

    众人见此,都远远地走开了。

    荷心坐在十数丈外之地,双目红红地静静瞧着他们二人。飘红一直说个不休,朱慈烨则一直都未开口,忽然,荷心看见飘红将朱慈烨抱住了,久久未有松开,心下一震,疾身冲了过去。分开二人,见飘红双目紧闭,嘴角挂着一缕微笑,已然是去世了。心下酸痛,终于难以忍禁,放声大哭了出来。

    见此情景,众人无不心酸。

    沈珂雪看见飘红死了,朱慈烨却仍如无事人一般,心下难受,一把按住他的双肩,使劲地摇了起来,嘴中道:“你看看,你最心爱的女人已经死了,你这个傻瓜,怎么连一句话都没和她说。”

    荷心忙抓开沈珂雪的手,哭着道:“沈夫人,你不要这样对张大哥,若张大哥现在清醒,必定比我们还更伤心。”瞧了瞧他,见他仍是一副呆滞的神情,不免心下更为悲痛起来。

    沈珂雪感叹一声道:“不想今次江南一行,竟会遭遇这样多的事情。荷心姑娘且不要太过伤心了,你还是随我们一同回苗寨,看姥姥还有无法子帮助张兄弟吧!”

    荷心瞧着朱慈烨,面有踌躇。

    提起苗族的大巫师,赶尸人哈巴忽然道:“老鬼看女娃子定是下不了决定了,反正老鬼要与小姐回去了,这姥姥给的第三个金囊就送给你吧!”取将出来,递向荷心。

    沈珂雪道:“姥姥给的三个金囊,分别指的是危急、无助、徘徊,我看不如我们现就把金囊解开,看姥姥有何提示。”

    荷心道:“就按夫人说的,且看看姥姥如何说。”

    哈巴道:“那还是由老鬼来拆解吧!”打开囊袋,见里头还是藏着一张折了数折的纸团,展开,发现上面竟描着一幅画。画中大意是一个和尚坐在一个湖边,湖面上长着数朵荷花,不知和尚是在观荷还是在沉思。哈巴看了看,哪里懂得其意,忙交给了小姐。

    沈珂雪看了半晌道:“姥姥第二个金囊里置的是一张白纸,这与和尚的光头正好吻合,全是‘无’的意思,所以当时我才会命令大家跟随大和尚坐下诵经。可是这张纸上的画,姥姥又想要暗示什么?难道是在告诉我们,那惠光大和尚此时正坐在某个湖畔,要我们去找么?”

    荷心一喜道:“若真如此,那这附近哪里有湖,而且还要湖面上开着荷花的湖?”

    沈珂雪沉吟了下,道:“听说杭州有一个湖叫西湖,风景十分优美,素有‘人间天堂’之称,我想姥姥画中的湖,极可能就是西湖。”

    荷心道:“那我们这就去,赶快找到惠光和尚,求他搭救张大哥。”

    沈珂雪道:“等一等,西湖游人甚多,未免引人注意,我看这次就我们带着张兄弟,还有素孀、哈巴大叔五人去,小诺则带着飘红姑娘及众姐妹的尸身先回苗寨,不必等我们了。”

    小诺道:“小姐此进城里危险万分,那王歧和殷钦天定不会就此罢休,要不就让小诺陪着小姐一起,也好到时有个照应。”

    沈珂雪道:“有哈巴大叔与荷心姑娘在,应当不会出什么事情,你还是和众姐妹先回去,顺便将此间的事情告知姥姥。”

    小诺踟蹰了下,道:“那小姐你可要多当心了,小诺一定带着大家安全回到苗寨。”

    沈珂雪道:“你们在路途中也要当心一点,记得要给尸体保鲜,我想张兄弟恢复神智后,还能见见飘红姑娘。”说着轻轻一叹。目光转过,向素孀道,“素孀姑娘,本来此行不该带着你一起冒险,可是我听荷心姑娘说,你的脸深受‘鬼符图’侵害,需得佛祖的舍利子方能恢复原貌,如此只有委屈你了。为方便行事,赤云和碧眼白雪猫都先跟着小诺走吧!姑娘觉得怎样?”

    素孀沉吟着,心中在想出来后所发生的一件件磨难,赤云跟着实是十分危险,于是就道:“都听大姐姐的。”走到赤云身边,低低在它耳畔说起了分别话语。

    沈珂雪目光微转,道:“小文,你恢复原身时间不长,实不易在外多作奔行,也和小诺姐姐一起回去好了。”

    小文自从被苗族的大巫师所救,在苗族待了这多半年,颇得别人的照顾,对苗族,特别是沈珂雪和她姥姥,已从当初的感激逐渐变得亲敬起来,如今听沈珂雪这样说,虽极不愿意离开姐姐荷心,却也一下沉默不语起来。

    荷心道:“小文乖,听姐姐和沈夫人的话,随小诺姐姐先回去,姐姐一旦医治好张大哥,便赶紧回来接你。”

    小文嘟着嘴,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

    荷心淡淡一笑,转脸取出手巾替飘红擦拭着脸上的尘土和嘴上的血,边忙边叫道:“小诺姑娘,你能不能帮荷心一个忙?”

    小诺上前道:“姐姐有什么需要就请说。”

    荷心道:“要是方便,小诺姑娘可否帮荷心把姐姐身上的血衣给换下来?

    姐姐这般漂亮,一定不喜欢看见自己的衣服如此脏污。”擦拭完脸蛋,又开始整理起了头发上的花饰,嘴中喃喃道,“姐姐,荷心答应你,一定帮你好好照顾张大哥,你就放心吧!”

    小诺道:“荷心姐姐放心,小诺定会替你把飘红姐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荷心道:“谢谢小诺姑娘。”

    朱慈烨仍面向飘红坐着,没人携他起来,便会一直坐下去。荷心帮飘红稍加整理后,回身拉起朱慈烨,向着他道:“张大哥,我们走了。”

    沈珂雪道:“素孀姑娘,哈巴大叔,要走了。”

    小诺向众女道:“姐妹们,我们也起程吧!”

    高阳炽热,照耀着正午郊野的一条荒僻小道。小道的这头,是荷心五人,而与之相对的则是小诺一行,两队人马越离越远,一队北上,一队南下。

    正午的杭州城,似乎流失了过多的繁闹与喧嚣,守城门的官兵精神颓废、懒散,一副全没睡醒的模样。五人进城后,稍一打听,便询到了西湖的地处。

    西湖的美景历来便有盛名,唐时的白居易任苏州刺史时,曾这样说:“自别钱塘山水后,不多饮酒懒吟诗。欲将此意凭回棹,报与西湖风月知。”北宋的苏轼更是写下“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佳句。

    五人来到湖边,看见百柳垂荫,百荷待开,湖面清漪,暖风习习。一人头戴草笠,静静坐在那里垂钓,鱼丝下处,是百荷环抱下的一窝清水。

    荷心左右看了看,道:“此间荷花正盛,姥姥说有一个和尚坐在湖边,怎的却是一个垂钓的老翁?”

    沈珂雪道:“可能姥姥所指的并非此间位置,西湖这般之大,我们分头四下瞧瞧。”正要走时,忽听见那水面上“噗咚”一声,老翁扬起了鱼竿。

    五人一见,无不暗笑出来,只见老翁钓上来的不是鱼,而是一只莲藕。老翁取下鱼钩上的莲藕,放进一旁的鱼篓,将空空的鱼钩又抛入了水中。

    哈巴奇道:“别人钓鱼需花饵,而这人钓藕连饵都不用,显然是个只进不出的人。小姐,我觉得他有点怪异。”

    沈珂雪道:“有话可直说。”

    哈巴道:“谁都知藕生长在淤泥下,他的鱼钩难道能从淤泥下将藕给钩上来?”

    沈珂雪一怔,再次打量了眼前的老翁,见他并无有什么异处,转目一看,却见荷心一脸沉重,紧盯着那钓鱼的老翁走了过去。心中奇怪,便也跟了上去。

    荷心走到距老翁三丈外停下,看着他,未讲话,似怕惊到了水下的莲藕一般。却听那老翁自己道:“西周的姜子牙钓鱼用直钩,离水三尺,天下人都笑他如此百年都不能钓得一鱼,姜公却说:‘愿者上钩’。女施主,你可懂我的意思?”

    沈珂雪心头疑惑,不知所答。

    荷心道:“多谢师父成全,荷心已经明白了。”

    那老翁道:“明白就好,明白就好。”钓竿一扬,又一只莲藕给钓了上来。

    解下莲藕,收起钓竿,提起鱼篓,起身转了过来。

    沈珂雪惊讶道:“大师父,原来是你?”

    原来此人正是先前与他们一起的大和尚。大和尚单手向二人行礼道:“和尚法名惠光,施主们请随我来。”说着向一边走去。

    沈珂雪等人紧紧在后面跟着。只见惠光领着众人沿湖岸走了一程,来到一条泊船旁边,向众人道:“请施主们上船。”

    荷心等不假思索,一一上船。船上有两名戴着草笠的小沙弥,待得众人坐稳,便操起浆来,往湖心棹去。

    不多时,船靠在湖中的一座小岛上泊稳。惠光道:“请施主们下船。”

    众人依从。

    只见此座小岛绿荫遮阳,鸟语唧喳,随处可见树林草间开着繁盛的五颜六色的花朵。众人一直往岛心走,忽地眼前出现了一个小湖。湖面有白气,氤氲弥漫。

    荷心感叹一声,道:“只闻传东海的蓬莱仙岛有此景致,怎知此地与其相比亦不失仙家之境。”

    小湖畔有小亭,惠光将众人引向亭下,盘膝坐了下来,道:“此间是湖中有岛,岛中有湖,众位施主可知我为何要将你们带来这儿?”

    众人互觑一眼,心中均是不解,按说惠光既早已知众人在寻他,那先前为什么还要离众人而去,倘若他是有心隐躲,那现在为何要在西湖畔等着众人,还带大家到了这儿,此间情由,实一时不可想明。

    惠光和尚道:“施主们都坐下,先听我给大家讲个故事。”

    众人闻言,均静心坐下地。

    只听惠光和尚道:“久远劫前,有一位护念众生、慈悲为怀的萨波达国王,平日广行布施善法,凡是百姓有所需求,总是能够体察民情,悉心倾听,应愿供给,从不吝惜。一日,帝释天王的天寿即将终了,心中愁闷不乐。所有的天龙鬼神见状,不约而同地相继询问:‘天王你为什么面带愁容?’帝释回答:‘我的生命将尽,死亡的征兆也已经出现。如今佛法已经落没,恐怕再也没有仁慈的大菩萨住世,我不知往后将归向何处,所以心中这才发愁!’诸天龙鬼神道:

    ‘在人世间有一位萨波达王,平日广修菩萨的道法,持戒完满,德行高远,慈愍众生,恩泽惠及有情、福德隆盛。不久之后,就会成佛,你若归投于他,必能长养法身,断诸疑虑!’“帝释天王为了试探萨波达王,因此命令边境护守的王将毗首羯磨:‘今天本王想测试萨波达王是否真的慈悲为怀,愍念众生,乃至是不是一位如实修行菩萨道的行者。请你化身为鸽,我将变作大鹰,急追在后,追到萨波达王的座前,你所化作的鸽子佯装出畏惧惶恐的表情,苦苦哀求国王给予保护,如果萨波达王确实心怀仁慈,必定会接受你的归投,这样一来便可速知真假。’言毕,毗首羯磨便化作一只鸽,帝释天王变成大鹰,凶猛地紧跟在鸽子后方,穷追不舍。鸽子一路惊慌地飞到萨波达王座前,一见萨波达王,便急急钻进国王腋下,上气不接下气地哀求萨波达王,保护它的性命。”

    讲至此间,荷心已知惠光所在讲的是什么故事了。

    只听惠光下来道:“便同时间,紧追在后的大鹰也来到了殿前,看到千辛万苦就快到手的鸽子,被萨波达王保护在衣袖之下,便目露凶光地说:‘我数日来饥饿难忍,已没有耐心了,你身边的那只鸽子是我觅来的美食,速速归还给我!’萨波达王见状,缓缓地回答:‘朕曾经发愿要救度一切众生,善护一切众生。今日我应该要救护这只鸽子,岂可归还给你,让你杀害生命来祭拜五脏六腑以求温饱呢?’大鹰不甘示弱,反唇相讥:‘国王你说要救度一切众生,但是今天如果你断绝了我的食物,我同样也活不下去。难道我就不属于一切众生吗?’萨波达王于是语带慈祥地询问大鹰:‘你需要什么食物充饥?

    只要能够放过鸽子一命,朕一定尽力满足你的需求……’”

    众人安静倾听,全已忘记了所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惠光和尚最后说道:

    “大鹰要求用尚温的鲜肉换之。萨波达国王不愿连累他人,便叫人拿秤子来,将鸽子放在一端,割下自身的肉摆放在另一端。可是不论国王从自身割多少肉下来,乃至身上的肉都将快割尽,始终无法平衡秤子另一端鸽子的重量。于是国王咬着疼痛,整个人都爬到了秤盘上,献给大鹰食用,两厢刹时平衡。如此仁善的萨波达国王,便就是佛祖潜修菩萨道的前身。阿弥陀佛!”

    荷心双手合十,向前拜了拜,道:“佛祖释尊割肉饲鹰,确实深该世人万代流传,如般大无量精神,荷心已然明白。”

    惠光和尚道:“佛祖如此,施主却可不用如此。施主可要想清楚?”

    荷心道:“佛祖援手的乃是陌路之禽,而荷心施之的却乃所认识之人,两厢比较,佛祖是大,荷心是小,大都可舍身,小则还有什么计较?”

    惠光和尚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和尚与施主比起来,实在万分惭愧。”

    荷心道:“惠光师父勿要这样讲,佛祖舍利乃佛家至宝,倘不是情势所迫,我们也不敢擅自来打扰师父。”

    惠光和尚道:“施主既然决心已下,那就请下湖吧!”

    荷心瞧了瞧张大胆,缓缓站起,步进湖中。

    沈珂雪等人心中奇怪,不明惠光大和尚下来是要做什么。其实朱慈烨所中的“七阴尸毒”系阴邪端极的阴毒,此毒志不在取人性命,本意是浸毒入心,取心生尸,祛出甚难,所以要将此毒完全清出,除了需世间最为纯阳的佛祖舍利,还得要三阴齐备方才可行。

    三阴齐备便如人们常讲的天时、地利、人和,所谓三阴,即时阴、地阴、引子阴。先说时阴,道家说阳月交替,阳气落暮,阴气逐起,此在一天中被称为阳暝,系三阴之一。

    地阴之点甚多,然要寻得一处绝佳之地,实也非易。五行之下,水属阴,西湖广而阔,湖中生一岛,本就有环阴相抱之说,极为难得的是岛中还有一湖,此乃阴中有岛,岛中有阴,阴阴相连,相辅相成,原就是阴地,此就更成了阴上阴,阴含阴,确实为世间难寻之所。

    再后引子阴,此虽更甚多,却也是三阴中最为难得的。俗话说气虚补气,力竭养气,这“七阴尸毒”所侵附的是人的心体,若此推演,能得一颗阴心做引,那便有事半功倍之效。荷心乃鬼婴转世,又经得二十数年道法的熏修,其心既阴且纯,举世无双。

    荷心坐在湖中,脸色绯红,心中在想:“惠光师父先前以鱼钩钓藕,应是在暗示我,荷花虽美,但无藕丝作依,终不能繁盛。方才他又讲了佛陀割肉饲鹰的故事与我听,显然是在说,生死并非可怕,舍己救人才是人性最难逾越的障碍。看来他是先向我说明因理,再给我阐释佛理,他根本不知,为了张大哥,荷心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惠光和尚道:“还有这位女施主,你身受‘鬼符图’恶咒,若要恢复相貌,也得下湖。”

    素孀闻言,也走下湖去,坐在荷心身旁。

    惠光和尚把目光转向朱慈烨,道:“该是这位施主了。”目光转向哈巴,道,“不知这位施主可否帮忙将张施主引进湖中?”

    赶尸人哈巴瞧一瞧沈珂雪,没有作答。沈珂雪起来道:“还是让我来吧!”

    牵起张大胆,带进湖下。

    惠光和尚起来看了看湖中三人,忽然问荷心道:“女施主可准备好了?”

    荷心脸红红地,轻声答应道:“嗯!”

    惠光和尚念了声“阿弥陀佛”,走出亭子,来到湖边,右只袖口轻轻在湖面上一拂,但听“咚”的一声,似有东西掉入湖中。转过身子,向沈珂雪二人道:“请二位施主退后二十五步,背湖而坐。”

    赶尸人哈巴道:“老鬼凭什么该听你的,我便是不走,得瞧瞧你有什么把式。”

    惠光和尚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是自由身,和尚勉强不得,不走那便不走,当是和尚自说自话,施主爱怎样全由施主自己决定。”

    只听沈珂雪道:“哈巴大叔,我们还是依照惠光师父的意思,听从旨意,跟我走吧!”

    哈巴本想瞧个稀奇,如今听小姐这般说,只得走离了。

    惠光和尚背向湖面坐地,闭上双目,道:“荷心施主,佛祖舍利和尚已掷下湖中,该是看你了。”

    荷心正目瞧了瞧朱慈烨,将右掌平平贴向胸口,双目微转,道:“素孀妹妹,待会儿你且不要害怕,尽自闭上眼睛就是。”

    素孀轻轻点了点头。

    荷心笑了一笑,突然她眉头一拧,整张脸一下变得十分惨白。素孀见之,心头一骇。

    只听惠光和尚已在岸上念起了《金刚经》。

    荷心缓缓放下胸口的手,竟解起衣裳来。不一会儿,但见她已褪去身上所有的衣物,从水中站起,向朱慈烨走去。只见她洁白的身子上,隐隐有纵横交错的红线,便如人身经络一般。

    朱慈烨木愣地站在那里,无神的眼睛却看着迎面走过来的荷心。

    荷心娇面一红,害羞地垂低了头,望着水面上朱慈烨的身影,继续过去。

    素孀赶紧闭紧了眼睛,整张脸亦比荷心远过羞臊。

    荷心走到朱慈烨面前,低唤道:“张大哥!”脸上又是一红。沉顿了下,才接着道,“让荷心帮你宽衣。”伸出双手,帮朱慈烨解下布带,接着是外衣,内衣,只待上身完全赤裸,方才罢手。

    朱慈烨仍是目不转睛地瞧着她,全无动作,全无表情。

    荷心伸出单手,颤巍巍地,欲前还缩地贴向了朱慈烨胸膛,身上的红线顿时分外鲜艳起来。约过半晌,突地面色一僵,嘴巴大张,见得喉咙处有物事慢慢移动上来。

    小岛之上,除闻鸟语便就是惠光和尚的诵经声。沈珂雪、哈巴二人背向坐在二十五步外的树下,全然不知湖中究竟在发生着什么。

    荷心抬起另外一只手,捂住大开的嘴巴,只见她双目一闭,隔了一隔,轻缓放下手,掌心赫然多了颗犹在扑扑跳动的心。微微睁眼,额上已有些汗珠。

    但瞧这颗心玲珑娇小,呈深黑,微显红。荷心原是鬼婴转世,不经轮回,再世为人,倘不是南阳仙人道法高深,化解去她那不可支撑如常人的鬼心,这颗心哪会有红晕之色。然鬼心终究还是鬼心,荷心花费去二十数年的修炼,只在近日稍显成就,不必忍受心裂之苦,此刻竟为了朱慈烨,将其献了出来,至于后果如何,她却想不了那么多了。

    她把心托至张大胆面前,怔怔看着他。便见这时,湖底突然有一团金光亮起,围绕着荷心转了两圈,又游到朱慈烨身周绕了绕,疾射向素孀。

    素孀只觉身周一团火热,心中好奇,忙睁眼来瞧。只见湖底的那团金光愈游愈亮,一下在荷心身边转圈,一下又移到了朱慈烨、自己这里。

    荷心道:“啊!张大哥,张开嘴。”这时那团金光又游到了素孀身边,只见她伸出手,见得金光又从原迹游来时,突地五指一抓,将那团金光牢牢抓在了手心。

    惠光和尚经声登时一顿,头未回,却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荷心也感胸内一空,手上的皮肤滋滋裂了开来。原来她的心被掏出之后,需得祛除身上衣物,佛祖舍利的至阳之气才可从毛孔渗入,暂护她不因无心而生的异状,一怔之下,转身道:“素孀妹妹,快放下舍利子,阳气受钳,便医不了你和张大哥了。”

    素孀见荷心模样生变,吓了一跳,但她却未遵照荷心所说,而是道:“姐姐的道法很厉害,能不能答应帮素孀一个忙?”

    荷心道:“素孀妹妹有话便说,姐姐能帮的一定帮你。”

    素孀转头瞧了瞧沈珂雪二人,突地目光一变,恨意陡生,咬着嘴唇道:“姐姐能不能帮素孀杀了他们?”

    荷心愣了一愣,愕然道:“妹妹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姐姐听错了?”

    沈珂雪与赶尸人哈巴耳闻湖中有异,又听见素孀满带恶狠的话语,心头奇怪,同时转头过来瞧。

    哈巴面色一怔,看见荷心赤裸着身子,疾地回过头去,连连大呼:“晦气,晦气,老鬼这回可晦气到家啦!”

    素孀道:“姐姐别管为什么,只管帮素孀杀了他们,不然……不然素孀就不把这东西放入湖中了。”举起拳头到嘴边,里头正是握着佛祖的舍利,看她模样,显是荷心不答应就要吞了它。

    沈珂雪这下瞧得清楚,素孀这是在胁逼荷心对付自己,心中疑惑,赶紧冲过去道:“素孀妹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我有哪里得罪你了?”

    素孀道:“你们就是得罪我了。”不再与她说话,继续向荷心道,“姐姐到底答不答应?素孀知道姐姐很喜欢张哥哥,要是张哥哥没了这个舍利子,永远就好不起来了,难道姐姐真忍心看着张哥哥一辈子像傻子一样么?”

    荷心踌躇地望一眼沈珂雪,道:“妹妹不说明原因,叫姐姐如何来帮你?

    况且沈夫人他们于我和张大哥都有恩情,我怎能随随便便应承你去对付他们?”

    素孀怔了一怔,似乎要哭出来了,暗咬嘴唇道:“我就知姐姐不会帮助素孀的,我……我……”不知怎讲,心头一急,张开了嘴巴。

    荷心一见着急道:“妹妹等一等!有话好说。”

    素孀目中含泪,看向荷心道:“姐姐不肯帮我,还有什么好讲的?”

    荷心道:“姐姐奇怪,妹妹为什么这般恨沈夫人?”

    沈珂雪瞧着素孀,心里面想了无数个可能,但如她这般聪明的人,便是思遍了一生所有得罪过的人,也得不出半点眉目出来。

    素孀道:“如果姐姐知道他们和素孀有着天大的仇恨,是不是就会帮助素孀杀了他们了?”

    荷心迟疑道:“这……”忽听见一声“阿弥陀佛”,惠光和尚停止诵经,身形未动,只听他道:“和尚不知素孀施主与沈施主有什么仇怨,和尚只想多嘴问众位施主一个问题,你们可知和尚先前为什么走了,却还要回头来这里等你们?若是众位施主不嫌,和尚愿讲与你们听上一听。”

    此番情由,各人心中都早已谜团重重。荷心问道:“惠光师父这是为什么?”

    惠光和尚道:“凡人皆藏有私心、惰心、善心、恶心、主观之心、无奈之心、混沌之心等等各样数之不尽的心,此些心当中,有好也有不好,有易克制也有不易克制,比如仇恨之心,便就极难放下。和尚也是凡人,也有与施主们同样的心,比如和尚先前知道施主们是向着和尚的佛祖舍利而来,和尚出于私心,便想趁着施主尚不知和尚的身份,一走了之了。可是和尚走着走着,却忽然看见了佛祖的提示,和尚一时惭愧万分,只得来到这西湖边上等众位施主。”

    荷心好奇道:“不知佛祖给了惠光师父哪般提示,惠光师父来西湖畔等我们,又怎知我们会来到此?”

    惠光和尚道:“佛祖的提示乃属天机,和尚断不敢私下泄露半句。不过和尚为什么会到得西湖等众位施主,当中应是受了一只蝴蝶的指引。”

    众人一阵奇怪,这惠光大和尚的话是越来越奇了。荷心诧道:“蝴蝶的指引?师父这话可怎般说起?”

    惠光和尚道:“和尚在途中受到佛祖的指引,自知私心不可有,便想回头来寻你们,可是当和尚回到分别之地,却见众位施主早已不知所向,正不知往何处去寻你们,西北方向突然飞过来一只蝴蝶,它在和尚头顶盘飞了两圈,往东翩然飞去。和尚清楚,西北方向正是佛家圣地灵隐寺,想必此极是佛祖的意思,便就一直追着它到了西湖之畔。

    “到得这儿,和尚看见有两名小和尚在这儿,一人在湖中钓藕,一人在旁边专心编着一顶草笠,见到和尚到来,便将鱼竿和刚刚编起来的草笠交给了和尚,还教了和尚钓藕的技巧。和尚问他们是哪家寺庙的弟子。他们说:‘师祖本居保宁寺,现居西来寺,我们正从西来寺而来’。和尚走南行北,从未听说过西来寺,便问:‘二位小师父为什么要在此等我’?他们说:‘这乃师祖的吩咐,我们只在遵从。’和尚又问:‘那贵寺师祖又为何要师父们在此等我?’他们说:‘师祖的吩咐不便询问。不过师祖要我们告诉师父,此若换作佛陀,断绝不会将身后之物看得这般之重,路途若走准了,不仅可为自身,还可给佛陀树下增添几分佛德。’“和尚心里清明他们话中的意思,即是指和尚身上的佛祖舍利,可是那时和尚已不知众位施主去了何方,便就叹道:‘惠光多谢贵寺师祖的点教,可惜知已晚矣,此全怪自身的修行不够,给佛祖添上了污点。’他们说:‘师祖嘱下话,师父只管在此垂钓,若得有缘,要来的人自然会来,届时师父将他们带来湖堤之中,让我们送有缘人去湖岛。倘是无缘,太阳落山之后师父尽管离去,佛陀欲怪也便怪师父不起了。’和尚在此等了多时,发觉此间疗治张施主的‘七阴尸毒’极为合适,往昔和尚曾登过西湖湖岛,知岛上还藏有一个小湖,和尚便想定上岛后就将施主们引来这儿,借《金刚经》作辅,用‘游龙法’帮施主吸清体内的阴毒。”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又道,“素孀施主,和尚讲这些并不是要施主跟随和尚一样摒弃不好的心,和尚登岛上来即讲了佛祖割肉饲鹰的故事,原是想施主能够理会出佛祖宽宏善良的真谛……”

    荷心暗忖:“原来这个故事并非主要讲与我听的。”

    只听惠光和尚道:“不过素孀施主与和尚一样,皆都是凡人,岂可与佛祖的泱泱佛理可比,和尚吃斋念佛已逾大半生,尚难免铸错,又岂能有资格来要求素孀施主如何。荷心施主,沈施主,你等都不要规劝素孀施主,人生的福祸生死早有定律,断不可强求之。至于沈施主与素孀施主的恩怨,孰是孰非,已早不再重要,佛祖皆早有了安排。”讲罢接着念起了佛经。

    素孀怔了一怔,看了看荷心,又瞧了瞧沈珂雪,忽地眼泪簌簌滑落下来。

    手臂垂下,泪眼婆娑地瞧着沈珂雪道:“惠光师父讲得虽很有道理,只是你们杀了我姐姐,要我怎么原谅你们!”

    沈珂雪闻之惊愕道:“素孀姑娘是讲我们杀了你姐姐?这……绝不可能,素孀姑娘,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素孀撕心裂肺道:“这乃是我亲眼所见,怎可能会是误会。你不要再说了,我姐姐死得那般惨,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原谅你们。”

    沈珂雪仍旧一头雾水,远听得赶尸人哈巴道:“你可不能冤枉了老鬼和小姐,老鬼今生都没亲手杀过一个有气的活人,要是可以随随便便杀人,老鬼又何必这样跑来跑去,荒山野岭地找寻尸体,这里杀几个,那里杀几个,随便一凑岂不就可以回家啦!要是说小姐杀人,那就更不可能了,连老鬼这样的人都不轻易杀人,小姐又怎会去杀人?”说话之时,脸始终背向着众人未动。

    荷心也觉奇怪,道:“素孀妹妹,我也深觉此间有什么误会,沈夫人断不会去杀你姐姐的!”

    素孀道:“怎的不会,我姐姐就是给他们害死的!素孀一直忍着未讲,便是要等机会给姐姐复仇。荷心姐姐,你若不肯帮助素孀,那我只有把这舍利子给吞进肚子里了。”又举起手,按住嘴巴。

    沈珂雪道:“素孀姑娘,听你所讲,好像你姐姐确实是死在我们之手,既是如此,可否告知我你姐姐究竟是谁?倘若真是我们无心害了她,那珂雪定给你一个交代。”

    素孀道:“什么无心,分明就是有心。好,既然你这样讲,那我就老实告诉你好了,我的名字不叫素孀,我的真名其实是叫紫泓,现下你该清楚了,我姐姐是不是死在你们手上?”

    沈珂雪一震道:“原来你是女鬼紫滟的妹妹紫泓?可是,这……难道你也是阴尸所安排在我们身边的么?”

    紫泓道:“我姐姐在两年前就死了,阴尸擒了她的魂魄,过来胁迫我说要我跟着你们一起,否则就将姐姐的魂魄打散永不超生,反之,他又借此来威胁姐姐,如果不听他的安排,就吸了我的精元,然后将我养成小人鬼,一辈子受他的驱策。我们姐妹全无办法,只有听他的,于是我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直跟着你们。阴尸也不要我们做什么,只要每日将你们的行踪告知他便就可以,我还在盼望,待哪天不用跟着你们时,就可以和姐姐一起回家了。可是在船上时,你们竟拿我姐姐的魂魄来钓‘鬼头鳚’,致使我姐姐身受重伤,你说,我姐姐是不是你们害死的?”

    紫滟原就本是一只女鬼,说害死她,未免有点牵强,但细细想来,紫泓的话又不全无道理。沈珂雪颇感歉意道:“我不知那只女鬼便就是你姐姐,她一直藏在巩捕头身上,暗地跟着我们,原本我们也不想把她怎么样,只是当时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攻击我们,哈巴大叔才将她捉了去,致她重伤不治。如果,开始我们知道她此般顽固全是为了护你,就断不会出现后面的误会了。素……噢,紫泓姑娘,当日你也一直在场,你心下应该十分清楚的。”

    荷心在想:“素孀原来就是女鬼紫滟的妹妹紫泓,看来阴尸不论出于何种用心,终究还是害人不浅。这样来看,紫滟的事情也有我不小的责任,哈巴大叔此举,亦是想要帮助小文,而小文又是我的弟弟,看来这层误会主因还在我这边,实不该去怪责沈夫人他们。”想着说道,“紫泓姑娘,倘若你真要寻人替你姐姐报仇,那便向我来吧!只待救好了张大哥,荷心愿意听任你的处置,绝无半句怨言。”

    紫泓怔了一怔,道:“姐姐,我知小文是你弟弟,我姐姐虽也是小文间接害死,但我却并不怪你们,你们又不知情,紫泓还看得出,姐姐当时是极想帮助我姐姐的,只是……只是姐姐为了袒护紫泓,才不能接受荷心姐姐的帮助。

    姐姐,你真是太傻了!”声到最后,已是悲痛不已。

    荷心深有感触,道:“紫泓姑娘不要再伤心了,此事全因小文而起,实不该怪在沈夫人身上。”

    紫泓目光一转,看向沈珂雪道:“她是未直接害死我姐姐,可是当时也就只有她能制止住我姐姐的惨死,可她什么也没有做,便连一句同情的话也没有,可见她是多么希望我姐姐死的。”说出这话,目中恨意陡生。

    沈珂雪道:“紫泓姑娘的话确有道理,不过张兄弟与你们姐妹无冤无仇,你这样岂不是要害死了他,届时姑娘的大仇未报,反还要招得张兄弟的亲人朋友来寻姑娘报仇,那时再行比较,姑娘就与我们无什么区别了,既无区别之分,到时物以类聚,姑娘还有何面目来寻我们报仇?”

    紫泓惊呆了半晌,思之沈珂雪的话,好像讲得是很有道理,确实,张哥哥与自己无仇无冤,自己何苦要来害他?手臂一沉,再次垂在了水中,正当矛盾,一时半会儿难以决定之时,湖水下突然悄悄伸上来一只手,向她抓了过来。

    湖面甚是平静,没人再行讲话,都在等着紫泓决定。

    紫泓看看沈珂雪,看看朱慈烨,思之再三,终于开口道:“紫泓不想害张哥哥!好吧,便是以后报不了仇,紫泓也只得认了。”抬起抓着佛祖舍利的那只手掌,缓缓张开五指,看着荷心道:“姐姐帮不帮紫泓已不打……”突地“啊”的一声,整个人直往水下一沉。

    荷心一惊,疾冲了过去。

    沈珂雪亦立时直奔紫泓所处的湖岸去看。

    赶尸人哈巴听见声音,在远处道:“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惠光和尚则即声道:“湖底有诈。”转过身子,眼睛却是紧闭着的。

    荷心冲到紫泓沉溺下的地方,发现整个湖底都是静悄悄的,哪里还有紫泓的半分身影。

    沈珂雪拾起岸边荷心褪下的衣物,抛向她道:“姑娘先穿上衣服再说。”

    荷心接过,匆匆套上,心中万分奇怪。看见惠光和尚闭着眼睛,道:“师父可以睁开眼了,荷心已穿上了衣服。”

    惠光和尚睁眼看了一下,道:“紫泓施主可是不见了?佛祖的舍利可是不见了?”

    荷心道:“这片湖底深不过三尺有余,紫泓姑娘不知是到哪里去了?”

    沈珂雪担心道:“姑娘且先把张兄弟搀扶上来,切莫着了人家的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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