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陵尸经-水晶龙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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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歧一见到二人,即哼了一声,道:“我们又见面了。”

    荷心万万也没想到,此人会是王歧,奇怪道:“怎么会是你?”

    王歧道:“怎么,很奇怪是不是?”

    荷心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赶紧放了我们的朋友。”

    王歧哈哈大笑道:“看不出你们还有点能耐,是我稍有些低估了你们,他们两个都已经死了,你们再也见不到他们啦!”

    荷心眼眶一红,大声叫道:“你骗人,他们是不会死的,你到底将他们藏在了哪里?快带我去见他们。”

    王歧道:“你想见他们?可以,便是让你们见上一见也无妨。”抬手朝黑暗处挥了一挥。过了片刻,见有四人抬着两具尸体出来,这四人荷心都曾在燹嘏滩外的树林中、普陀岛上见过,都是王歧的手下。只见这两具尸体一男一女,男的胸前血迹斑斑,双目大张,显似死不瞑目一般,女的则嘴巴开着,皮肉干枯粗糙,便是和燹嘏滩外的破山神庙内所见到的那五具女尸如出一辙,此二具尸体,不是朱慈烨与紫泓,却又是谁?

    荷心只觉脑袋一晃,落泪道:“你真的杀了他们?”

    王歧道:“人你们都已见到了,哪还有假的道理!”

    荷心大吼一声,道:“你不是人!”拂尘木柄一指,猛就冲着他刺了过去。

    王歧嘴角一笑,看见荷心冲杀过来,竟然一动不动。荷心心下已然愤怒至极,不顾一切地戳将上去,可是她却未想到,当她的拂尘木柄刺向王歧的身体时,居然扑了个空,王歧竟一下子消失掉了。

    荷心呆了一下,忽听见左侧方向有人道:“我在这里呢!想杀我,就过来吧!”转头一看,果见王歧立于她左侧三丈外的地方。银牙一咬,便又冲了上去。

    然而当她刚到王歧面前,他又消失不见了。还未等荷心回过神,王歧又在另处向她喊起话来。如此反复扑杀了四五次,竟连王歧的衣角也未沾上一点,心头怒起,正要再次扑出,耳边忽地响起一阵诵佛的声音。

    荷心只觉浑身一颤,打了个激灵,怒目再瞧,眼前正要扑去的地方哪里还有王歧,他正站在先前从黑暗里走出的地方,一脸讥笑地看着她。

    惠光和尚瞧荷心已自幻境中醒转,方即停止诵念佛法,看着王歧道:“当日在普陀岛,和尚便已领教过你的迷魂术,想不到你此次更加高明,不动不言不嗔不行,即令荷心施主入了你的魔障,和尚实甚佩服得很。”

    王歧一笑,道:“你还敢提普陀岛一事,那日我不是已经告诫过你,往后休要与我作对,否则便是如来佛祖也保不了你,哼……亏你还是吃斋念佛之人,六根怎的这般不清净,难道如来佛祖没曾教导你,个家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么?”

    惠光和尚“阿弥陀佛”一声,道:“佛祖以仁善为怀,和尚此举正是得到佛祖的提示,方才行之。施主修行已深如大海,广如天际,比之和尚那是胜之百倍,但是和尚瞧高士的心却未修得实处,确实万分可惜得很。”

    王歧道:“大秃子你懂什么?我潜心修炼,还不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你们和尚既然常说慈悲为怀,却不知你此举做的是舍大拾小之蠢事,为了区区几条性命,而舍下天下苍生,你说,你们这些秃子行的是哪般仁善,修的是什么佛法?”

    惠光和尚摇摇头道:“人命尚且不顾了,又何来顾念天下苍生?看来施主确实入障已深,已到难以自拔之界,和尚身上有一部《金刚经》,希望对施主大有用处。”伸手入怀取出经书,双手捧着递向过去。

    王歧斜睨一眼,一甩手道:“拿开!”经书被挥弹起来,“啪”一声落在地上。

    惠光和尚赶快俯身拾将起来,好生又塞回怀里,双手合十道:“施主如此不听劝,日后思之必要后悔,唉……”摇了摇头。

    王歧道:“我不想再与你这秃子废话,你既要赶着去见你的佛祖,我随了你便是。”目光一转,射向阴尸道,“你竟敢对当今圣上无礼,看我取出你的心后,将你如何处置。”

    阴尸背后的两只长手,一手缠住袭来的黑藤,一手疾向王歧抓去,嘴上道:

    “你怎么会得孓庑的不死法术?你到底是谁?”

    王歧冷笑一声,左手轻轻向前一推,不见异象,阴尸却觉面部一紧,呼吸艰难,长手急忙攻去,却见王歧左臂一转,抓住阴尸的长手,手掌渐渐黑起,阴尸顿觉背部奇痛难忍,想要收回长手,却是不行。忽听见“嘣”的一声,长手竟在背部断裂下来,阴尸身子晃了一晃,险些跌倒。

    荷心等人都十分惊愕,虽说阴尸受创未愈,法力大不如前,但王歧怎能如此轻易断去他的一只黑手,实甚匪夷所思。

    王歧断下阴尸的长手,随即抛在地下。

    阴尸怒目而视,身子猛地抖了起来。

    王歧见之一笑,道:“你不用再催劲了,你没有鸦王的护佑,强施‘黑羽鬼手’本就是件十分伤元气的事,当下我更借你的黑手传导,将克法输到你的背部,如今你是永远也施不出黑手作恶了。”

    阴尸身子一颤,道:“你……你……”“你”了半天,终究不知要“你”什么。

    王歧目光一斜,瞧了那些“鬼影黑藤”,但见此些怪藤都疾朝阴尸攻杀下去。

    阴尸失去一只黑手,元气大耗,只余一只黑手往左一绕,抵御下了左边的黑藤,目光转处,见得右边又有许多黑藤攻来,顿施双掌抗衡。怎知这时,身后突然蹿出来四五枝黑藤,一下便缠住了他的身体,将其提起,悬于半空。

    荷心等人一愕,想要出手相帮,不想黑藤的攻速很是快捷,大家与阴尸又有些距离,便是反应再迅速,都是不及。

    王歧瞧了瞧被缚的阴尸,嘴角一笑道:“以前听说‘阴阳双尸’有多少厉害,当日一试,我便已知此话是纯属恶谣,也太抬高了你们。你比你那师伯,更是不及。”

    阴尸怒目道:“我早已猜到,那日在我洞下偷尸布阵之人定是要习‘不死身’的人,看来便就是你了。”

    王歧道:“你说我偷尸,莫不是你在场还能阻得住我?当日在你处布下阵法时,我便十分后悔,生怕阵法功力太强,一不留意便把你给伤死了,后来见你在四平街出现,我才放心不少。”说着,突然目光一厉,道,“我身边的这只金龙是我为皇上精心修炼出来的,你惊吓了它,便就是对当今圣上的不敬,我身为臣子,自不会让你死得好受。”话之方落,“鬼影黑藤”顿愈箍愈紧起来。阴尸额上青筋直冒,原本惨白的脸更是变得毫无血色。

    荷心见之,左手一挥,袖口下的“伏尸筋”朝王歧疾飞而出。

    王歧冷哼一声,目不转睛,手下轻轻一弹。荷心顿觉胸口一闷,似有千斤压来一般,手臂一颤,“伏尸筋”突地一转,竟向一旁的惠光和尚射去……惠光和尚面色一正,右手前伸一探,一把捏住了筋绳,他掌心藏有“金刚符咒”,咒法借得筋绳传导,一下到了荷心这里,荷心只觉手臂一麻,手下不自觉地颤了一颤。

    “伏尸筋”受到震动,筋头忽地向上一昂,一下吸中惠光和尚腕口的“大陵穴”。

    惠光和尚只感觉整条手臂一酸一麻,顿时不能自已,手劲一软,松开了筋绳。

    荷心深知又上了王歧的当,赶紧手势一撤,将筋绳收了回来。

    惠光和尚落目一瞧,见腕口有一个红红的小点,当即向荷心道:“施主的法器好生厉害,和尚险就要出丑了。”

    荷心脸红了红,道:“惠光师父说笑了。”看向王歧,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了我们的朋友?既然你说要顾念天下苍生,怎做出的事情尽都这般地邪恶?”

    王歧道:“舍弃小我,成就大我,我只不过需要区区几颗心,一旦大功告成,便可为天下的苍生做不知多少事情,为皇上分担多少忧愁,难道这样子也算是邪恶吗?况且你们几个原就是该死之人,即便就是我不这样做,朝廷也不会放过你们,如此你们还有哪里觉得冤枉的?”

    朱慈烨是前明后裔,荷心是鬼婴转世,阴尸的恶名在江湖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而建文帝更是死了数百年,如此一看,这些人确都不为当今朝廷所容。

    荷心道:“可是那些在破庙遭你残害的姑娘,她们难道就不是冤枉的么?”

    王歧道:“那些女人尽都是见钱眼开,不知自重之徒,全都死有余辜,留在世上,迟早也是我大清之祸,天下苍生之垢。我早些帮朝廷除去这些人,顺道替自己补补身子,相信皇上定能理解,自当不会怪我。”

    闻听此言,荷心只感觉到厌恶,道:“我不愿跟你多说,你快放了我们的朋友,其他的事情,咱们各不相干。”

    王歧道:“莫不是你眼瞎了不成,他们两个不都已死在了你的面前,却还要我到哪里放人?”

    荷心道:“你甭想欺骗我,这二具死尸绝不会是他们,他们应当还活着,这定又是你使的什么诡计,想扰乱我们的阵脚,是不是?”

    王歧呵呵一笑,道:“你讲得不错,他们确实还活着,因为我尚缺一颗‘九转邪心’,怎好轻易就杀了他们?”说着手下一挥,地面两具死尸顿时变成另外两个人的模样,跟着他又道,“不过以我的道行,何需还要用这种手段来乱你们的阵脚,此不太抬高了你们!”目光一凛,身后的黑暗里顿时又穿出不可计数的“鬼影黑藤”,分向荷心四人攻杀上去。

    荷心边作抵挡边道:“那你这是为什么?”

    王歧道:“凭什么要告诉你们!”双手一握,地面的两具死尸顿时立了起来,朝荷心走去。另外四名站立的王歧的手下,则向惠光和尚扑过去。

    只见那两具死尸一左一右,分别去扼荷心的双臂。荷心原本要对付“鬼影黑藤”已是吃力,现还要分心去应付二尸,不多时候,空门渐露,一根“鬼影黑藤”趁此突进,缠上了她的双脚。

    荷心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忽地又有两三根黑藤从左边右后穿来,绕住了身体。黑藤一旦得逞,便即向上提升,荷心顿如阴尸一般,给吊了起来。

    “鬼影黑藤”愈收愈紧,荷心身在半空,挣扎都是艰难,更别说还有余力反击,瞥一眼间,见到阶下的沈珂雪也遭了同样的厄运。再看赶尸人哈巴和惠光和尚,两人都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险象频生。

    王歧满嘴阴笑,看着一个个受缚,自是大为开心。

    荷心心道:“不成想这‘鬼影黑藤’竟这般厉害,实不愧为上古之物。”

    王歧道:“大秃子,我倒想瞧瞧如来佛祖留下来的《金刚经》今天可保不保得住你,哈哈哈……”

    惠光和尚一边勉强支撑,一边念道:“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

    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因打斗而气力不济,偶有间断。

    只听王歧道:“真是个傻秃子,这是在临时抱佛脚么?可惜如来佛祖在西天,怕是你念破了嘴他也听不到了,哈哈……哈哈……”正在大笑,见到一名手下瞅准机会,一扑上去抱住了惠光的双腿。

    惠光一怔,扭摔不掉,提掌便要拍下,乍觉得光头脑袋一痒,跟着脖子便就吃紧起来,原来就在这一刻,一枝“鬼影黑藤”即从上面扭旋下来,正好就着大光头罩个正着。

    荷心在上面已先看出不对,急提醒道:“惠光师父当心头顶。”她虽抢着先说出,但“鬼影黑藤”攻击的速度确实太快,只一瞬的时间,比她说的一句话还要迅速,待得完全说完嘴里的话,便已成后话了。

    惠光和尚头顶脚下均遭制约,行动大大受限,如此只纠缠了三二分,整个人便就给“鬼影黑藤”缠了个结实,吊了起来。大叹一声,双掌合十道:“‘复次,须菩提!菩萨于法,应无所住,行于布施,所谓不住色布施,不住声香味触法布施。须菩提!菩萨应如是布施,不住于相。何以故?若菩萨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须菩提!于意云何?东方虚空可思量不?’‘不也,世尊!’‘须菩提!南西北方四维上下虚空可思不?’‘不也,世尊!’‘须菩提!菩萨无住相布施,福德亦复如是不可思量。须菩提!菩萨但应如所教住。’……”

    此刻不需运力,讲起佛经来却是灵泛得多了。

    王歧大笑道:“大秃子,你的如来佛祖好像已经保不住你了,你还念什么经,不如我教你一段玄文术语,可比你的什么《金刚经》抵用多了。”

    惠光和尚不理他,闭起双目,依然自我念着:“‘须菩提!于意云何?

    可以身相见如来不?’‘不也,世尊!不可以身相得见如来。何以故?如来所说身相,即非身相。’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忽听见“哎呀”一声叫,跟着便是“快放下老鬼,挂得这么高,老鬼可不舒服”的话声。

    荷心一转目,见哈巴也已给缚成个大粽子一样,当下一叹,如今五人都给人家擒住了,现在别说是救张大哥,便是自身都已难保了。

    王歧道:“我尚未出手,你们便就都给俘了,怎么样,被吊着的滋味如何?”

    荷心道:“既然我们都给你擒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惠光和尚却道:“施主,和尚的《金刚经》都诵完一遍啦,你怎还领悟不出佛祖的真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王歧道:“瞧你这大秃子的说法,我放了你们,便就能成佛了?怎么我瞧你们这些秃子平常吃斋念佛不杀生,却没几个成佛的,莫不是你们这些秃子暗地里都干了不少的坏事不成?”

    惠光和尚道:“佛常在心中,善事做多了,佛祖自然看得到,他日极乐之时,佛祖自会前来接引你。往生的极乐,岂不比现实的一时之乐来得更为广阔无边?正所谓善因种善果,恶因结恶果,施主当应三思而后行。”

    原本王歧只想取乐一番惠光和尚,故才会刻意曲解“立地成佛”一意,哪知惠光和尚说,成佛乃要到极乐之时,那便就是往死人身上推了,既然人都死了,谁又能讲得清有没有成佛呢?如此一来,倒是间接解说了王歧的一番难题恶问。

    王歧一笑,道:“如你所说,那就更不对了,既是如此,这‘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立地’,当应改成‘死后’才对,往后就说‘放下屠刀,死后成佛’,岂不更为恰当些?”

    惠光和尚道:“施主的修为高深莫测,怎还要和尚过多释解,施主就不要故意嚼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回头是岸才是。”

    王歧哈哈一阵大笑,忽然面色一正,道:“我最见不得你们这些假慈假悲的臭秃子,整日除了知道念经,什么正事也不干,却还有这么多人信你们,哼……”目光一转,看向阴尸,怒色道,“你可知我为什么迟迟不来擒你,要将你置在最后么?便就是出了你这样的人,扰乱了我们正道的名声,方才让这些臭秃子有可乘之机,看我下来如何将你收拾,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阴尸怔了一怔,道:“你到底是谁?什么正道的名声,莫非你是道家的人?”

    王歧不答却道:“我先取了你的心,修成不死之身,回头再慢慢将你料理一番,带上京城献给皇上。”

    阴尸语声微颤道:“你究竟想怎样?你要我的心,取走便是,我不去京城,我不去京城……”话到后来,不免慌张地连连摇头挣扎。

    王歧道:“你怕了么?你害死那么多人,我便是要全天下的人看着你如何地死。到时我会奏请皇上,向天下昭告你的种种劣行,并向天下人释明,你只是个为非作歹的江湖术人,全与正道无关,你等这些道门下的败类,不杀一儆百,焉能有震慑之效!”

    阴尸道:“你果然是道门里的人,可是你到底是谁?近一百年内,道门下有如你这般修为的人,可是从未出现过,便是有几位颇见修为的道士,竟也死的死,隐的隐,如有像你这样的人物,我阴尸是绝不会不曾知道的,你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否告之?”

    王歧道:“连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号,哼!”向身边的四个手下道,“把那两个也带上来。”

    四名手下得令,疾步走进黑暗中。过了一阵,四人押着朱慈烨、紫泓出来,朱慈烨仍如方才一般木痴,紫泓则显得恍恍惚惚,目中无光,显然是给受了某种法制。

    荷心一见二人,立即激动起来,拼命挣扎着道:“张大哥,紫泓姑娘……”

    先前紫泓还不曾道明真姓时,荷心一直称唤她素孀妹妹,如今发生这么多事情,妹妹是不好再叫了。又道,“你们怎么了?紫泓姑娘,你快醒醒。”厉目一转,道,“王歧,你到底向紫泓姑娘施了什么手段,她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王歧道:“我心念仁善,如此一来,待会儿拿她补身体时,她便不知道疼痛了。你瞧她现在的模样,便是用刀割她砍她,她也不会有任何反应。你说,世间还有谁比我更替这些恶人着想的?”

    荷心一怔,这样的歪邪理论,生平实还是头一遭听说,难道胡乱杀人,还有道理了?当下道:“你说你所杀的尽都该死之人,那紫泓姑娘天真烂漫,心地善良,你怎连她也不放过?”

    王歧道:“她听从阴尸做事,便就是恶人。况且她亲眼看着她亲姐姐要死,也不曾出来求一下情,这就说明此人心机颇深。要以前,我倒也可放过她,不过这儿除了她,就只有那个女的了,莫不是你想要我换个人补身体么?”

    荷心转目瞧了瞧沈珂雪,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不然你饶了她,拿我来替代好了。”

    王歧道:“你是鬼婴转世,于我无多大用处,我要的乃是处子之身。”

    目光转过,看向紫泓,道,“时候差不多了。”伸出右手,五指一握一张,掌心竟多了七八只身白尾赤的大头蝎子。

    荷心吃惊道:“‘蝎魙’!”

    王歧道:“算你还有点修行,连这么诡辟的法术都认得,想必定是你师父南阳告诉你的啦?”

    荷心道:“这是我在书上看来的,师父之前并未与我讲起过,我问你,你是从哪儿学得这种法术?”

    王歧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向紫泓旁边的两名手下令道,“将她的嘴巴张开。”

    紫泓此时已完全无了知觉,那两人轻轻松松,就把她的嘴巴掰得如漏斗一般。王歧走过去,手慢慢朝她的嘴巴伸去。

    荷心焦急万分,她虽不尽懂“蝎魙”全术,却也知道这种蝎子一旦入腹,必先咬断肠胃,钻入皮肉之中,从血管中吸血,到那时,紫泓姑娘便就活不了了。看见紫泓命在旦夕,想起自己右手上还抓着“伏尸筋”,情急之下,便欲甩动筋绳去救,虽然她深知自己周身都给“鬼影黑藤”缚紧,挣脱甚难,但她的性子实不是那种坐以待毙之人,明知不可为,仍是使出浑身的气力挣扎。

    忽地,她感觉身上的黑藤紧中一松,跟着便听见“劈啪劈啪”数声,牵力一失,整个人直往地面掉下。与此同时,因为右手一直死命往前挣,黑藤一断,人尚未掉地,筋绳自然而然地向前摔了过去。

    此时王歧的注意力完全集聚在了紫泓身上,全然没想到荷心能挣脱上古黑藤,人在半空,还能甩出筋绳,待得发觉,就觉右边脖子上的“天鼎穴”上一麻。

    “天鼎穴”系手阳明大肠经中的一环,手阳明大肠经起于食指桡侧端的“商阳穴”,沿食指桡侧缘的二间、三间穴出第一,上至二掌骨间的“合谷穴”,进入两筋之间的“阳溪穴”,一路上行,最后到了鼻孔旁的“禾髎”、“迎香”二穴,接足阳明胃经。

    王歧直觉得整条手臂都是一麻,特别是食指上的“商阳穴”,更是麻中带酸,酸中隐痛,手掌一抖,把即将送入紫泓嘴巴的蝎子,尽数给抖落了下来。一怒之下,左手绕上一扯,拉住筋绳,但见他掌背隐隐发黑,法术送出。

    荷心方一落地,便感觉脑袋一昏,险就晕了过去,幸得她不是常人,一觉不对,赶忙就松开了手中的筋绳。

    王歧瞧了过来,脸上微有些惊讶地瞧了瞧地面上的断藤,道:“看来你本事确实不小,比他们都厉害多了,你师父南阳能收到你这样的徒弟,倒也算做了件正事。”

    荷心一怔,听他话中似有褒奖之意,甚觉奇怪起来。突听得“噔噔噔”几声响动,便见沈珂雪几人亦都挣脱了黑藤,落下地来。原来几人见荷心脱身,心下大受鼓舞,拼死用力挣扎,果也奏得奇效。

    王歧微微一怔,道:“不可能,你们怎么也有这般的本事了?”

    哈巴白白眼睛,道:“你就真以为老鬼的飞蚁一点用处都没有了?我这飞蚁可都是经老鬼特别养育起来的,满肚子都是醋味,比之寻常的蚂蚁可不知要酸猛多少倍。倘若你这黑藤只是寻常的植物,恐早已毙命了,待到现在才见效,真是大大地了不起了。”

    王歧面有愠色,看着厅顶的“鬼影黑藤”,伸手一指荷心众人。但见黑藤动了起来,纷纷朝荷心等人攻击上去。

    荷心舞起拂尘木柄,道气连连箍出,每箍一次,便听见“啪”的一声,黑藤竟抵不住圈圈道气,自断落地。

    王歧怒气填膺,手一挥,“鬼影黑藤”顿停下攻势。掌势起来,缓慢地朝近处的荷心推了过去。看似如此轻描淡写的一推,荷心却觉滚滚的道气竟如排山倒海般向自己袭来,匆忙之下,即以“天师法印”对之。但觉周身一痛,“滋滋滋”数响,身体竟不敌凌盛的道气,皮肤直裂开了数条大缝。自己的“天师法印”给对方反推回来,狠狠击在胸口上,胸口一闷,强行给卸去数分元气。

    惠光和尚见之不妙,抢身上前一掌“金刚符咒”拍出。

    王歧冷哼一声,左手向前一抄,横向扫出。掌缘一道白气,凌厉至极,如闪电般扫去。

    惠光和尚双掌一合,突然身子一转,背向而立。但听见“噗”的一声,惠光向前连跨了三步,方才抵住对方扫至的白气。背后的僧衣遭白气破坏,直撕开一条大口子,露出里面白白的皮肉。

    荷心奔上去道:“惠光师父,你没有事吧?”

    惠光和尚回过身,嘴中都是鲜血,双手仍是作合十礼,向前鞠了一鞠道:

    “施主已修炼至以道生气,以气搏空,运用如此自由,想必已离道近在咫尺,但见施主今日所作所为,百年修行,恐将付诸东流,和尚真替施主感到万分惋惜。”

    王歧道:“大秃子,你少来教化我,我所做之事,岂是你们这些人能够领会的?”左手一伸一抓,竟将阴尸提了起来。

    阴尸与他相隔着九节水晶台阶,少说两人也有二十几丈的间距,但他却如抓面前人一般,强逼全身的道气,隔空把阴尸点点往面前提。

    荷心怎能任他如此,阴尸的心一旦给剖了出来,那张大哥也就性命不长了,即要冲过去,却见面前有两个人影一挡,正是那二尸。右手一递,拂尘木柄即向其中一尸敲去。

    那尸不知躲闪,抡开双臂直要掐头。荷心脖子一缩,拂尘木柄正好敲正尸人的胸上。拂尘木柄乃是伴随南阳仙人一生之物,降魔伏妖自不在少数,深得道气熏陶,后又经得荷心愈半年的修炼,按说对付尸人自当绰绰有余,不想那尸竟浑然不觉,右臂一挥,居然将荷心手中的拂尘木柄震脱出手,一直飞过了九级水晶阶,“吧嗒”一声,摔在地面。

    荷心怔了一怔,忽觉双臂吃痛,急忙手掌翻起,急速往前一推。

    眼前的尸人摇了两摇,便得这时,另一具尸人也伸手擒住了她的后腰,两具尸人一使力,横着将荷心提了起来,直往台阶下扔去。

    荷心直直跌在阶底,惯力不歇,连着又滚了几滚。忽听见背下“喀嚓”一声,似有东西被压断了,伸手摸出一看,竟是师父的那把拂尘木柄,此时已给压裂成了四五截。呆了一下,不禁眼眶一红,泪水不可抑制地淌了出来。

    荷心自小被师父收养,没有父母,师父便就是父母一般,教她为人道理,教她习法向善,助她远离邪路,往正途导进。可是自从师父那日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去看过她,她只得每日将对师父的思念全数用在了习炼道法上面,终日捧着师父最后走时给的半本《道陵尸经》,尽拣里面有益且正当的习,屏弃不好且术邪的不习,看也不曾敢多看一眼,生怕一时受不住诱惑,最后辜负了师父的教养,难以自拔。

    这些年来,虽都不能再看见师父,但对师父的思念却不减反增,好不容易收到师父托人转交的信笺,原以为出来之后说不定就能找到师父相见,却不知最后还是得知师父已经去世的消息。而这把拂尘木柄正是师父临走时托紫衣人转手给她的,此中的意义,是何其珍贵,便是比自己的性命,亦还要重千万分。

    此刻木柄竟遭自己折断,内心的悲痛,可想而知。

    她一段一段拾起木柄,想要重新拼凑完整,忽地,她发现其中一截断木中似露着一角白绢,心中一动,赶紧拉出来看,只见上面写着不少的字,密密麻麻地,看了几行,不觉就脸色大变起来。

    原来此把拂尘木柄看似实心,里面有一截却是空心的,因为空心之处塞填着白绢,故而荷心一直不曾发现里面的秘密。其实当日紫衣人将拂尘木柄交于她时,曾转告“竹子无心,实则有心。朽木有心,却是无心”的话,便是暗示她了,只是荷心一想起这话,就有意无意地朝自身联系了。她是鬼婴转世,本是无心,后来师父给了她一颗心,那不正印证了无心有心,有心无心的话么?

    她当时暗自想:“师父叫紫衣人转述这四句话的含义,应当是要暗示她,她虽不是常人,却一定要存善念修行,否则便是给了你一颗心,却也是和无心人无异。”不想师父实在的含义,竟是要告诉她这个。

    拾起地上所有的断木,连同白绢一起收进怀中,如此时候,实不当认真细看。突听见“扑通”一声,只见惠光和尚摆脱王歧的四名手下,上前欲和王歧一较高下,不想人家一手吸着阴尸过去,另手胡乱三两下,就把大光头推下了石阶。滚下四五步,方才稳住势头吃力爬将起来。

    荷心跃上去道:“惠光师父,你无碍吧?”

    惠光和尚道:“和尚还好,只是这位施主的修行确过厉害,我们恐怕都不是其对手。”

    这时沈珂雪和哈巴也冲了上来。荷心一瞧王歧,犹豫了下,突然喊道:

    “师公!”

    王歧身子豁然一震,回首道:“你在瞎认什么?谁是你师公?”

    荷心道:“师父在拂尘木柄中留给荷心的白绢上首先便说‘他日水晶龙宫,务要劝师公上岸’。荷心想,此间除了你,这里还有谁?所以你定是荷心的师公。”

    王歧呵呵一笑,道:“你以为这样胡乱瞎说,我就可饶了你们?”手下力道猛地一收,阴尸即给他拉到了面前。

    阴尸紧盯着王歧,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王歧问道:“你知道什么?”

    阴尸道:“我知道你便是南阳的师父昊天真人,当年你在‘无骸谷’降伏了我师伯孓庑,还在他处得到了那本绝妙的术法秘籍,呵呵呵……想不到你这个正道天尊,居然偷偷习练起我们这些邪魔歪道的妖法,还口口声声指责我是恶人,难道你在这些年因修法所杀的人会比我还少么?”

    闻听此言,众人无不都是一震。

    话说南阳的师父昊天真人一生疾恶如仇,生志便是匡正天师正宗,树道屏术。当年“无骸谷”一事,真乃惊天地泣鬼神,震动极大,此事亦成为众多有此共志的道人标榜称道的事件。然而此事后不久,便就传说天昊真人得道升仙去了,为此许多道人无不扼腕叹息,痛惜道门中没了一大泰山北斗,往后术门再行猖獗,道家就无领军人物了。不过亦有不少人替真人感到高兴,得道升仙,无不是每个修道人日夜期盼,望尘难及之事,今得真人得道,亦是道门中的一大幸事。

    然而此时荷心与阴尸均说眼前的王歧是昊天真人,教其他几人怎能不骇惊非常。其实荷心开始指认王歧,乃大半是靠猜测,而阴尸经得荷心一言,讲起倒是让人听来言之凿凿了。

    王歧哈哈一阵大笑,道:“你们讲我是什么昊天真人,真乃可笑至极。”

    目光转过,问荷心道,“难道你师父南阳没给你看过祖师爷的画像,看我像你的师公么?”

    荷心一怔,一时确不曾想到这个,当年虽未真就见过师公的画像,但师父倒曾与她细致描述过,如今细想来,这王歧的身形面貌确实与师父当年所述的甚有差别。但是又一想,事隔这么多年,难免当中没有什么差错,再说,凭师公的能耐,如要易容变貌,却也不是什么难事。当下回道:“你说你不是昊天真人,那么我想知道,《道陵尸经》上的法术你是从哪里偷习来的?”她故意用了“偷习”二字,是想暗示众人,《道陵尸经》乃天师所著,一直在他师父南阳这一脉传承,他人若会得此书内容,若不是代传,那便就是使了不光彩的手段所得。

    哪知王歧一脸从容道:“天师张道陵乃生于东汉光武帝十年,卒于永寿二年,如此算算,自天师得道至今,少说也有一千五百年了吧!如此长的时间,尸经中途难道就不曾有外泄的可能么?至于我的相貌,你定是疑我做了手脚,其实世间再过高明的易容术,当中也有破绽可寻,只看这个破绽能否给你寻出而已,阴尸是此间高手,倘若我是易容改面,他定能瞧得出来。”说着道气一收,将阴尸提到近前,道:“你好好瞧瞧,我是不是易了容改了面?”

    荷心听王歧这样一说,心中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道陵尸经》虽是道门圣物,但毕竟传世了将近一千五百多年,这般漫长的岁月当中,难保不曾有纰漏发生,看向阴尸,问道:“你可瞧出了什么?”

    阴尸细致在下巴、耳根、脖子下观察了下,不论是易容还是变脸,此些地方都是最易察觉之处,眉头微皱,道:“以我的修行,尚瞧不出任何疑点。

    不过我还是认定你便是昊天真人,因为自那次师伯被俘之后,他身上的术书便就寻不见了,你虽可以推脱说尸经是传时流出,但孓庑师伯的术书乃是他师父所创,传下只是一代,断不可有此问题,你倒说说,你这不死之术又是从哪里获悉的?”

    王歧哈哈一阵大笑,问道:“你说这不死之术是孓庑的师父所创?”

    阴尸道:“那是自然。”

    王歧怒目一横,道:“你瞎说,此术明明源出《道陵尸经》,我乃是在尸经上习得,怎么又成了你师公所创了?”

    阴尸一怔,目光看向荷心。

    荷心出言道:“那我怎没在尸经上见有这般法术?”

    王歧道:“你身上有全本的尸经么?假如你未见过全本,又怎敢说我讲的是假话?”

    荷心怔了一怔,这话说来确是事实,可是师父在白娟上书写的“他日水晶龙宫,务要劝师公上岸”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师公既已得道成仙,岂又来上岸一说?正当疑惑,忽听见王歧道:“你等故意以言语与我纠缠,以便多活得时分,我且要理会你们做什么!”看着阴尸,冷冷笑了笑。

    阴尸道:“我既已落入你手,你要我的心,尽快挖走便是,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王歧道:“你不让我取,却又有何法?”缓缓抬起右手,伸向阴尸的胸膛。

    荷心等人不禁愕然对视,眼见阴尸已难脱身,相救却是有心无力,只得齐声不齐言道:“你快放开他。”“施主,切勿再造杀孽!阿弥陀佛!”“你要求得不死身,老鬼可以帮你养起来,何必害这么多人!”“王歧,你如此定会遭得报应的!”

    王歧侧头瞧了眼四人,阴笑了笑,掌心已贴在阴尸的胸膛上。荷心深知以王歧的修行,只稍一使劲,便可透身取了心出来,当即叫道:“师公,荷心求你千万不要这样。”心中虽还左右不定王歧是否就是师公,但为了救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权且希望他便就是师公,冀此可以借彼此的渊源打动他。

    便在这时,忽听得一个声音响起道:“不死之身,便这般诱惑你么?”

    此话说得甚为平静,便如寻常聊天一般。

    王歧闻知却如一个晴天霹雳,循声看去,见台阶之下,不知何时竟站着一老二幼三个和尚。这三人是如何到来,如何破开湖底“结界”,他竟半分都未察觉,面色变了变,问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荷心几人也回头去看,不觉惊讶道:“小和尚,原来是你们!”

    原来老和尚旁边的两个小和尚正是棹船载他们到岛上的那两个小沙弥,这时双手都托着一个木盆。只见那老和尚始终双手合十在胸前,向前微微一躬腰,道:“我已经来了多时,只待你能自行省悟,怎知你已陷入泥潭太深,难以自拔。”

    王歧道:“好一个大言不惭的和尚,我瞧你倒是不知死活,自陷泥潭来了。”

    右指一点,一股强大的道气从指尖疾贯而出。

    老和尚轻轻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双掌一开一合,便将王歧射来的道气悉数吸进了两掌之中。

    王歧面色微变,又一连贯出两股道气。但老和尚始就如此,只动一动双掌,就尽数化了去。

    荷心等人只看得双目惊呆,按说王歧的修行已登峰造极,不想这老和尚也不赖,本事似乎比王歧犹胜得一筹。

    王歧连施手不得,心中怒起,抛下阴尸,一个飞身朝老和尚掠去。未到阶下,双手已连续向前急拍过去。

    老和尚仍稳如磐石,见得王歧掌气到来,拿手在前轻轻一抹,又回之合掌成礼。

    王歧轻斥一声:“你到底是谁?”扑到面前,一掌朝老和尚面门推了上去。

    老和尚眼睛一闭,念道:“阿弥陀……”“佛”字未出,脸上就已给盖实了。

    王歧嘴角一笑,暗劲一推,直要把老和尚的面门非掌个稀巴烂不行。道气源源输出,心头甚喜。然过了一刻,他便笑不出了,只见自己的道气排山倒海般推过去,非但未掌烂老和尚的脸,反而发现自己体内的道气竟不可收回,想收停都收停不下。如此下去,不消多久,自己多年的修为只能化为乌有。

    便就这时,王歧忽觉老和尚的面门有一股劲力向他掌心一推,就将他手掌弹了开。

    老和尚朝前鞠躬道:“真人法力无边,如使在正途,实是天下之福,道门之幸。”

    王歧面色惊愕,呆呆瞅着老和尚,道:“你来此到底是要做什么,是要与我为敌的么?”

    老和尚道:“真人误会了,和尚此来是要帮真人解开心下的困惑,尽早步出泥潭,别无他意。”

    王歧道:“你修佛,我习道,你我虽存着些因缘,却也不消你来插手,我劝你还是莫要多管闲事的好,否则闹僵起来,对佛道两家都不好。”

    老和尚慈和道:“真人所言极是,佛道渊源颇深,自不可因为你我而捣了两家清静。这样吧!真人既不欢迎和尚相帮,和尚实也不该勉强,不过和尚既到了这里,就想请真人看一样东西,看过之后,真人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和尚自立马离开。”

    王歧心里一动,道:“看什么?”

    老和尚道:“也没什么,只想要真人观看两盆水,仅此而已。”说着看向荷心几人,道,“几位施主不妨也过来一起瞧瞧。”

    荷心几人面面相觑,却还是走了过去。老和尚又一瞧台阶上面,道:“你们几位施主也下来吧!”

    阴尸随即步下,另几人则呆呆望着王歧。

    老和尚吩咐身边的两个小和尚道:“你们去端盆水上前给各位施主观瞧。”

    两个小和尚受言走出两步,手中捧的木盆中,确实都各盛着半盆水。但瞧两只木盆中,左边盛的是清水,右边盛的却是浊水。

    王歧扫了一眼,道:“清浊两盆水,我已经看清楚了,你且不要再来管我的事情。”

    老和尚道:“真人且真瞧清了?那老和尚问一问真人,如果把清水倾进浊水,会如何?”

    王歧不思即答道:“自然都成浊水了。”

    老和尚又问:“那把浊水倾进清水呢!又会如何?”

    王歧道:“自然也是浊水啦!”

    阴尸、哈巴二人十分奇怪,这问题便连三岁小娃也会回答,老和尚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

    沈珂雪、荷心、惠光和尚却默不做声,听得老和尚又道:“真人说的是,清水倾进浊水,还是浊水。浊水倾进清水,结果也是浊水。”伸出双手,在清水木盆内捧起一掬水,倾入浊水盆里,跟着又从浊水盆内捧起一掬水,倾进清水盆里。抬起头来,问王歧道,“真人再看看,现在这两盆水可有什么不同?”

    王歧道:“有什么不同,浊水还是浊水,清水……”顿了一顿,“已经变成了浊水。”

    老和尚道:“方才还是一清一浊,现在却是两盆浊水,为何清水不能将浊水变成清水,而浊水却能将清水变成浊水?真人可知道这当中原因?”

    王歧愣了下,道:“清水是清水,浊水是浊水,清不能清浊,浊却能浊清,如此简单的道理,便是乡间小童也懂得,哪有那般多原因!”

    老和尚道:“那真人可知,为什么清不能清浊,浊却能浊清?”

    王歧呆了一下,这话确实不好回答,因为此事看似寻常,实要解说起来,却又不知怎样讲起,反问道:“那你可知原因?”

    老和尚道:“佛祖释迦牟尼生佛前皮肉、骨髓、五脏皆可拿来布施,善行满身,这便就是清。为恶不善、奸淫烧杀、邪念陡生,这便就是浊。浊与浊相聚当应更为浊,清与清相偕当应更加清,浊因心存邪念,清则善行常在,浊不可度浊,清不可污清,浊易行,清难清,浊清相混,不是浊污清,便就是清度浊。真人,你可再看看眼前的这两盆水,现在可又有什么不同?”

    王歧俯眼一瞧,不禁面色一怔,原来方才遭浊水污染的那盆清水,现下又成清澈透明了,不觉道:“这……”

    老和尚道:“这便是清度了浊,不过,真人且看。”伸出二指,在清水木盆下搅了一搅,清水即一下又浑浊起来。原来就在方才说话之时,浊水中的脏物都沉进了盆底,所以浊水自然也就清了,此时一搅动,浊物又浮了上来,清水自然也就成了浊水。

    王歧面容僵硬地盯着木盆,竟似呆住。

    阴尸、哈巴则一脸狐疑,不明白老和尚这两盆水捣来捣去,是在做什么。

    只见老和尚又道:“真人此时便就如这盆清中带浊之水,清水本是清水,却给和尚意外加了一掬浊水,清水便就成了浊水。若得祛除浊性,真人方需静心沉淀,不可再让浊物漂浮起来,清水自然还是清水,浊水仍然还是浊水。阿弥陀佛!”

    王歧眉心逐渐拧锁了起来,脸上的肌肉轻微地抽搐了几下,忽然他身形一转,径自朝水晶台阶走去。老和尚看着他,朝前躬身下拜,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转过身子,向水晶厅门而去。

    荷心等人俱是一呆,俱不知事态是否已然生了变化,但只见老和尚一人走去,两个小和尚却仍站在原地,心下更是奇怪不已。

    阴尸知道老和尚的厉害,知他若离开了,那王歧要对付起他们来,结局只有死路一条,想起这点,不禁叫道:“大师父,请带我们大家一起走。”

    老和尚止住脚步,说道:“我先行一步,在西来寺等你,你随后随我的两个徒弟过来。”说罢继续走去,不多一会儿,便已步出了厅门。

    阴尸一阵惊愕,不明白和尚是什么意思。忽听见“噗”的一声,从阶顶传将下来。众人望将上去,不禁面容一诧,只见王歧一掌将水晶龙椅打裂在地,便向黑暗下走去。

    那条金龙、四人二尸在后面跟随,一起步入黑暗中。众人惊诧王歧这是怎么了,正自寻思,忽见得水晶椅背后的黑暗中一道金光疾射出来,直向石阶下面冲来。

    荷心疾声提醒:“大家当心!”却听得“扑通”一声,一条金灿灿的物事重重摔在地面上。落目一瞧,却是那条金龙。

    只见金龙在地上颤了几颤,忽然一散,整条金龙竟变成了无数只小拇指粗短的小金虫。这些金虫动作甚慢,悠悠朝四下分散爬行。

    哈巴眼睛一亮,道:“原来金龙全是这些虫子拼接而成,实乃怪哉。这种虫子老鬼都不曾见过,得拿几只回去给姥姥瞧瞧。”抓起几只,塞进怀里。

    荷心道:“看来这事已然过去了。”目光转过,看见了朱慈烨和紫泓,赶紧奔跑了上去。沈珂雪、哈巴、阴尸三人也走了过去。

    四人分别携住又痴又呆的朱慈烨、紫泓向阶下走。方自下到阶中,耳中忽然听到有潺潺的流水的声音,便听得惠光和尚惊惶道:“施主们快下来,看来这里很快就要给淹啦!”

    荷心几人愣了一愣,忽地看见台阶上面有水流下来,回头一瞧,见水乃是从黑暗中淌出。众人不敢轻懈,赶紧下了台阶,听得那两个小和尚道:“施主们都跟着我们走。”

    没走得几步,又听得“喀喇喇”几声响,水晶厅顶上直裂开了数条大缝,湖水滴滴答答流下来,便如下雨一般。显然这里不仅要给湖水淹没,极大可能还将塌陷,众人赶忙加紧脚步。

    两个小和尚端着木盆,一直带着大家走出水晶厅,来到外面的室中。荷心抬眼一瞧,他们原本正是从此处下来,可如今这里是“结界”之下,无路无梯,要如何施法上去,却又不知了。

    忽见得阴尸推开两个小和尚,奔到室中,急念咒语,便见上面射下一道白光,将其笼罩。他身子慢慢浮起,达到三丈之高时,忽地上面击下一道电光,打在他的胸口上,白光顿时一熄,人随之跌下了地面。

    阴尸一脸错愕,仰起脑袋看着上面道:“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小和尚走上前道:“师父说这里的‘结界’尽随授法人的意念所生,人的意念改变了,开启‘结界’的方式自也变为不同,方才施主使的是邪术开启,自当会受到‘结界’的反制。”说着两个小和尚一前一后,竟自僧袍下拿出一节莲藕,置入木盆,又将手中木盆重叠在地上,浊上清下,盘膝打坐,对着念起了《法华经》。

    《法华经》全称《妙法莲花经》,意为把妙法比作成莲花一样,出污泥而不染。

    只见过了片刻,清、浊两个木盆中各都冉冉升起一些雾气,浊盆为浑,大而广阔,便似一朵朵荷叶一般,直往四方伸展。清盆则明,细如一线,倒如一茎尚未开放的荷苞,直起向天。两股雾气一直升至室顶,穿透“结界”,直冲湖面。

    荷心暗道:“藕生雾莲,佛度有缘人。”莲花在佛家地位非凡,据说佛祖释迦牟尼便是以莲花为座。

    两个小和尚落经回首道:“施主们可以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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