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精卫第1卷:公开投敌-捉放高宗武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何文杰与汪文惺的婚礼结束,舞会开始。随着尖怪的、节奏越来越快的音乐,人们狂舞着。

    汪精卫没有心思参加舞会,与陈公博、周佛海等人低声商量了一会,又向来宾们说了几句歉词,就带着李圣五上楼接见施桑奴。

    “今天是汪小姐大喜大庆的日子,宗武偏在这个时候出事,真感到对不起汪主席!”施桑奴抱歉地说。

    “高先生的事就等于我的事一样,高夫人不必分彼此。”汪精卫想起近几个月来,高宗武为他投降勾当所卖的力气,心情沉重地说。他手指李圣五,介绍说:“这位是李圣五先生,他与香港英国政府秘书长麦思利先生,是英国牛津大学很要好的同窗。营救高先生的事,请李先生直接与有关方面联系。”

    “感谢汪主席!感谢李先生!”施桑奴深情地说。

    “我与高先生是很要好的朋友,不用感谢。”李圣五笑一声,两眼打量着施桑奴。

    施桑奴年近三十,身材苗条,乌黑的鬈发下面,是一张俊俏美丽的脸,两只水灵灵的眼睛,因刚哭过,略带几分红意,似乎更加动人。加上紧身的湖蓝色缎面旗袍上,套件开襟绿色毛绳上衣,更显得年轻妩媚可爱。女性对男性投去的目光最敏感,她见李圣五在打量自己的美貌,脸上泛起一抹骄傲而幸福的红晕。可不是!一个年轻女子,若无人打量,那是可悲的,痛苦的。这几乎是女人的共性,施桑奴也不例外。

    “高先生是怎样被间谍抓走的?请高夫人详细介绍一下,以便研究营救办法。”汪精卫焦急地说。

    汪精卫一伙逃到河内之后,蒋介石想到高宗武和梅思平一定为汪精卫的投降效过劳,就命令戴笠逮捕他们两人,妄图从他们嘴里了解汪精卫投降的具体内幕。不知蒋介石出于何种意图,特别强调:审讯他们时不准用刑。戴笠想到逮捕比暗杀更困难,不准用刑的审讯很难达到预期效果,决定亲自出马,于去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带着亲信副官贾金南、军统上海区行动组长赵君理到达香港,对潜伏在香港的军统特务进行部署。但是,这时梅思平已从香港去上海,负责与在上海的今井武夫联系,逮捕梅思平的计划自然落空。于是,特务们把全部力量集中在高宗武身上。并用重金买通一批流氓帮忙,协助捉拿高宗武。

    高宗武遵照汪精卫的意见,于四个月以前辞去亚洲司司长以后,就带着妻子住在香港太子行一二五号,以开设宋记洋行为名,从事投降活动。他去年十二月二十一日肺病复发后,在河内一家医院住了几天,就由妻子施桑奴接去香港治疗,一月七日傍晚时才出院回家。

    八日清晨六点左右,有两个军统特务和一个香港流氓在太子行附近溜达,终于发现施桑奴在太子行附近的早市菜场买菜,就由其中一人回去报告,其余两人跟踪施桑奴进入宋记洋行,逮捕了高宗武。

    “逮捕高先生的是中国人,还是英国人?”汪精卫问。

    “是中国人。”施桑奴说,“听口音,一个是上海人,一个是江西人。他们都穿着便衣,身上都有手枪和匕首。”

    “高先生被抓走后的去向,你知道吗?”李圣五问。

    “不知道。”施桑奴摇着头,耳垂上的镀金耳环熠熠发光。

    “他们给宗武戴上手铐抓走之后,我跟着出门,这时门口已停着一辆轿车。他们把宗武推上车,就飞快地开走了。”

    汪精卫微皱着眉头,默默地思索一会,说道:“高先生的被捕,可能是军统干的。他的去向,可能有两种情况:一是暂时关押在香港的什么地方,二是已押送去重庆。如果还在香港好办,请圣五兄与高夫人立即去香港,由圣五兄与麦思利联系,请他们出面侦察高先生的下落,再设法营救。与此同时,我与在重庆的彭学沛、甘乃光先生秘密电报联系,请他们设法打听,看高先生是否已到了重庆。”

    “营救高先生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一定尽力而为。”李圣五说,“只是营救需要一笔活动经费,从哪里开支?”

    汪精卫想到余汉谋已汇来二十五万元钱在香港金城银行,说道:“等会要柏生兄给金城银行会计师李应时写个信,先提取二万元用,不够再提取。该花的花,圣五兄与高夫人商量着办。为了营救高先生,我们不惜一切代价。”

    施桑奴无比激动地站起身来,向汪精卫和李圣五各鞠一躬,说道:“感谢汪主席和李先生的深情大恩。”

    下午两点,李圣五和施桑奴由陈国琦陪同,驱车到达嘉林机场。两点二十分,他们与三十多个旅客一道登上飞机舷舱。按照飞机票座号,他们两人坐在右边的两个座位上。当飞机离开跑道冲向高空时,施桑奴感到有点昏眩,身子不禁往左边倾斜着,她的左肩压在李圣五的右肩上,李圣五顺势抱着她,在她身上轻薄起来。施桑奴心里明白,她依偎在一个年纪比她大二十来岁的异性怀抱中,身上最敏感的部位正被他抚摩着,心中感到羞辱,想竭力挣扎,但整个躯体不听使唤。好在这种时间不长,当飞机进入高空,开始平线飞行时,她的全部活力逐渐恢复了正常。这时,李圣五那散发着浓烈酒味的嘴,正深深地吻在她的嘴上。她挣扎了一会,但他有劲的双臂如同铁箍拦胸紧紧地箍着她,低声说:“别动,就这么靠着我。你看,舷舱里像我们这样的有好几对哩!”

    施桑奴是个正派的女人,要是在另一种情况下,她受到这种异性的猥亵,非狠狠给他两记耳光不可。但是,此一时,彼一时,想到李圣五与麦思利的亲密关系,想到他将在营救她丈夫时所起的作用,只好吞下苦果,悄声说:“人家一定是夫妻,而我们……请松开手,你这么紧紧地箍着我,快把我憋死了。”

    “夫妻不夫妻,人一离开地球,进入另一个世界,地球上的伦理法则都不存在了,成为飞鸟一样的自由者了。”李圣五又在她白里透红的脸颊上吻了一口,慢慢松开了手。

    在短短几个钟头的接触中,施桑奴感到李圣五很有才气,他的话像蜜一样甜美,在异性面前,显示出一种魅人的力量。她那女性天赋的敏感,发现他常常用一种充满柔情的目光,打量着她。世界上凡是嘴巴说不出的话,眼睛都能说得出来。她明白,这是一种贪婪的目光,丈夫对待爱妻的目光。这不免使她从心底里产生一种错综复杂的感情。从理性上说,她确实讨厌这种不纯正、不道德的目光。可是,从感情的需求上说,她却渴望他的目光不断地投射在她的身上。因为那目光,使她感到骄傲,感到自豪。想到他与麦思利的深交,她的丈夫将会因此安全无恙地回来,她又从他的目光中获得安慰,感到幸福。但是,理智又轻轻地唤醒着她:他是有妻之夫,自己是有夫之妇,不能轻佻啊!

    两个钟点以后,他们飞抵香港,喊了辆出租汽车,直奔金城银行取款。施桑奴救夫心切,要求李圣五马上去找麦思利,而李圣五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要求马上回施桑奴家里看看。“回去向邻居们打听一下,看你走后还有什么动静没有?”她感到他的话有道理,就与他驱车回家了。

    邻居的大妈、大嫂和姑娘们,见施桑奴领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回来,就围着她关心地问长问短。但是,她们没有发现新的动静,特务也没有再来过。“谢谢大妈和姐妹们对我丈夫的关心,我们正在设法营救他。”施桑奴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她指着李圣五介绍说,“这位是我娘家的哥哥,他是为了营救高先生赶到香港来的。”

    施桑奴是浙江口音,李圣五是山东口音,他知道一开口就会露马脚。因此,他只是微笑着向女人们点点头。

    邻居的女人们走了,李圣五闩上门,迫不及待地去拥抱施桑奴。她挣扎着说。“现在已经从天空回到地上,我们应该遵守地球上的伦理法则哩!”

    “正因为我们是从天上来的,我们更是自由者。”李圣五去解她的旗袍衣扣,但手指头颤抖着不听支配。

    施桑奴经过一番痛苦的思想斗争,也不再扭扭捏捏,为了丈夫的脱险,干脆以露骨的挑逗和淫荡,刺激他为她效劳。她脱光衣服,往床上一躺,摊开双腿,手指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胸脯,嫣然一笑,矫情地说:“躺到我这里来吧,自由者!”

    男女之间到了这步田地,人类的道德和情操都不存在了。人在失足时跨出的第一步,总是胆怯的,惶恐的,痛苦的,但一步既出,第二步也就无所谓了。施桑奴心头的憎恨猛然转变成恩爱,无限陶醉地说:“哎哟我的妈,我从来没有这么享受过。宗武身材矮小,又长年多病,我的确从来没有这么享受过啊!”“那我永远让你享受,永远让你享受!”李圣五气喘喘地说。他乘人之危,终于奸污了人家的妻子。

    他胜利了,感到极大的满足,脸上洋溢着征服者的欢笑。他翻身起床,对着镜子穿好衣服,又回到床边,俯身吻了她一下,然后恋恋不舍地离开她,乘出租汽车去香港英国政府。

    麦思利在他的办公室亲热地接见了李圣五。他们用英语进行交谈。李圣五将高宗武被捕的情况说了一遍,希望麦思利找到高宗武的下落,并请他设法进行营救。接着,把五千元钱递给麦思利。麦思利客气了几句,将钱塞进口袋。

    “高宗武先生是阁下的什么人?”麦思利高兴地问。李圣五干脆说:“是我的妹夫。他曾经担任过敝国外交部亚洲司司长,去年八月因病辞职。”

    “我一定设法营救。如果高先生还在香港,很快就可以把他营救出来。”麦思利沉思一会,“看来,这件事还得惊动警察局。这样吧,我将这五千元钱交给警察局做活动经费。至于我,阁下不必破费了。”

    李圣五心想,反正又不要他自己掏腰包,笑着说:“这五千元请你收下,至于警察局的活动经费,我另有考虑,提包里还有五千元。”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麦思利和警察局长在金钱的驱使下,亲自出马,每人指挥一批警察,以搜索鸦片烟走私犯为名,挨家挨户将香港地区搜索了一遍。但是,毫无结果。

    一天过去了。香港,沉浸在朦胧的暗夜中,到处是静悄悄的。

    李圣五和施桑奴,已成为法律下的情侣和实际上的夫妻。现在,她依偎在他的怀抱中。他的脸,他的手,他的胸脯,就像一股股电流涌向她的全身,使她获得一时的沉醉和安慰,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这个世界只有她和他两个人。而李圣五那狡诈的心灵,如同这矛盾的暗夜,吞噬光明同时又吐出光明。他希望长期占有她,渴望她那柔嫩而有弹性的一双手臂,永远绕着他的颈脖,让他进入甜蜜的梦乡。但他又很矛盾,作为汪精卫的亲信,他深知汪精卫正如深信他一样深信着高宗武,以及他们共同的投敌勾当少不了高宗武,又希望快点将高宗武营救出来,把怀抱中这个年轻美貌的情妇还给他。

    一抹晨曦,透过窗户,射进卧室。施桑奴见李圣五正甜甜地睡在她的手臂下,轻轻地摇醒他,又一次半信半疑地问:“真的找到宗武的下落了?”“的确真的找到了。”李圣五继续哄着她,“你放心吧,还有两三天,他就会睡在我背下的这片褥子上。”

    “你愿意离开这片褥子吗?”她怀着女性的细腻问道。

    “你说呢?”李圣五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

    “宗武肺病严重,从去年年初起,有一半多时间住医院。”她感到性欲上已少不了他,“这片褥子,至少有一半属于你。”

    早饭后,李圣五与麦思利和警察局长商量,决定派出便衣警察暗中侦察。李圣五表示,谁能侦察到确切线索,除活动经费以外,另赏一千元。

    李中仁是派出的三十个便衣警察中的一个。他决定请一个名叫张振和的流氓帮忙。这张振和四十来岁,交际很广,与军统特务有密切联系,与李中仁也有较深的交情。十日上午十点左右,李中仁在一家妓女院找到了张振和,就约他来到星岛大酒家定了个小单间席面,大吃大喝起来。张振和凭着经验,凡是李中仁请他吃喝必有所求,酒过三巡之后,问道:“老兄又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啦?”

    “你老兄真是个明白人。”李中仁把高宗武被捕和昨天的搜查情况说了一遍,然后说。“现在急于要找到他的下落。”

    张振和心中大喜,笑着问道:“只要提供线索吗?”

    “是的,但线索一定要确切。”李中仁说。

    “线索当然确切。”张振和欣喜地一笑。

    “你老兄知道他的下落?”李中仁惊喜地问。

    “知道。”张振和点点头。原来,张振和参与了军统绑架高宗武的活动,是他给高宗武戴上手铐,与一个军统特务将他押上汽车的。因此,他从军统特务手中得到报酬两千元。

    张振和接着说:“这个人身材比较矮小,骨瘦如柴,一脸病容,被捕时,里面穿着浅灰色西服,没有结领带,外面套件深灰色人字呢长大衣。我可以担保,此人百分之百还在香港。”张振和望着李中仁,“给多少报酬?”

    李中仁见张振和说的情况与李圣五介绍的完全一样,很高兴。他迟疑了一会,说道:“上面规定,谁能提供确切线索,赏一千元。事情办成了,这一千元我们凭半分。”

    “那不行。”张振和摇摇头说,“这一千元还是你老兄干得,必须另外给我两千元。”

    李中仁思索一会,说:“我回去着力争取。下午三点,再在这里会面。”李圣五和麦思利、警察局长商量,除了李中仁的一千元不变外,同意给张振和两千元。

    下午三点,两千元钱进了张振和的腰包,他将关押高宗武的详细地点告诉李中仁。九龙汉口道附四十五号第四楼四三八号或四三九号房间。

    一个小时以后,警察局派李中仁等三人身穿便衣,以探亲访友为名,来到张振和指定的地点。可是,四三八号房间住着一对老年夫妇,四三九号房间住着一个英国商人,哪有什么高宗武?李中仁等人找四楼女堂倌查问,女堂倌证实,这两间房子曾经住过三个中国商人和一个矮瘦个子,但在两个钟头前就离开这里了。

    “他们搬到哪里去了?”李中仁急切地问。

    “不知道。”女堂倌回答。

    李中仁的一千元钱尚未到手,立即去找张振和。可是,找遍了他可能去的地方,不见他的踪影。那么,高宗武被押到哪里去了?

    八日清早,特务们将高宗武押上汽车后,用毛巾蒙住他的眼睛,把他押到九龙汉口道附四十五号四三八号房间。他没有想到,当特务们揭去蒙住他眼睛的毛巾之后,一眼见到的是军统头子戴笠,大吃一惊。

    “你们怎么这样对待高先生?快给高先生解除手上的铐子。”戴笠显得很生气。

    等一个特务将高宗武身上的刑具解除,戴笠喝退身边的几个特务,亲自给高宗武端去一杯茶,说道:“使高先生受委屈了。几个月不见,高先生近来身体还好吗?”

    “还好。”高宗武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委座十分关心高先生的身体健康状况,特地派我来看望你。”戴笠面向高宗武坐下来,边说边注视着高宗武的脸部表情。

    “难道绑架也是关心吗?”高宗武很生气。

    “不这样我们能见面吗?”戴笠冷笑一声,“不这样,你能够割断与汪兆铭之间的密切联系吗?”

    高宗武早在军统绑架他时就已经预料到,无非是想从他嘴里获得汪精卫叛国投敌的内幕,因早有思想准备,不急不慢地说:

    “近一年多来,我与汪兆铭毫无联系,更谈不上有密切关系。”

    “不对!你们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戴笠语气十分生硬。

    “请说事实。”高宗武自信他与汪精卫的关系未为人知。

    “我今天要你说。”戴笠威迫一句。

    “我毫无东西可以奉告。”高宗武态度强硬。

    “请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戴笠的眼睛里射出可怕的寒光。“不论是敬酒还是罚酒,我一概拒绝!”高宗武一跃而起,装出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说道:“我对蒋委员长十分忠诚!我在委员长身边工作十多年,只有功没有过。远的不说,就说去年三月以后的一段情况吧!那时,我因肺病复发在家休养,一接到委员长派我秘密赴日的命令,毫不迟疑地抱着病体,第三天就冒险只身赴敌国。第一次赴日未能达到预期目的,第二次又带领周隆庠再度赴日。遵照委员长的嘱咐,为争取日本改变‘不以国民政府为对手’的政策,我竭尽忠诚,差点把命丢了。”他把在东京被日本宪兵戴上脚镣手铐的情况,加油添醋地说了一遍,接着慷慨激昂地说:“由于我的努力,日本政府对蒋先生的态度大有转变,终于在十一月三日公开发表了‘虽国民政府亦不拒绝’的声明。在日本,日夜得不到休息,操劳过度,一回到上海就大量咳血,第二天就住进了医院。这难道不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吗?这难道不是得到委员长亲口褒扬的吗?如今,你们这样对待我,把我的功劳当成罪过,叫我怎么想得通呀!”说罢,他哭将起来。

    戴笠直愣愣地坐着,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对高宗武与汪精卫的秘密勾结一无所知,感到高宗武说的无法辩驳。一不准用刑,二没有掌握确凿证据,他感到一筹莫展。他想了想,装出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说:“要从错误中解脱出来,是很不容易的。希望高先生认真想一想,想通了,我们再交谈。”

    戴笠回到他居住的五一二号房间,思考了很久,仍然不得要领。第二天,只好飞回重庆,如实向蒋介石报告。

    戴笠刚离开香港,警察局已搜查到一楼的房间。贾金南和赵君理并不知道警察的搜查目标是高宗武,但凭着特务的狡诈多疑,迅速采取对策。他们将高宗武按倒在床上,强行给他注射了麻醉剂,然后给他换了衣服,又在他头部扎了许多绷带。当警察搜查到四三八号房间时,两个特务正将不省人事的高宗武抬到一张竹铺上。

    “这是什么人?”一个警察指着高宗武问。“是我的弟弟,半个钟头前与别人打架,头部严重受伤,命在旦夕,得马上送医院抢救。”赵君理装出伤心难过的样子。

    “你们都有身份证吗?”又一个警察。

    “有,有,都有。”特务们一个个把香港警察局签发的临时居住证递给警察检查。一个警察指着躺在竹铺上的高宗武说:“他的身份证呢?”

    “在这里。”贾金南把一个已回重庆的特务使用过的证件递过去。警察见反映在证件照片上的也是一张清瘦的脸,加之高宗武的大半个脸被绷带遮住,也就信以为真。

    蒋介石对高宗武与汪精卫的亲密关系,也心中无数,他听了戴笠的报告,沉思了好一阵才说:“我看啦,唵,你们要尽量争取从高宗武嘴里,唵,了解一些汪兆铭投敌的内幕,我们好采取必要的对策。这个这个,但也不勉强,了解多少算多少。另外,唵,如果高宗武对汪兆铭的投降活动确实不了解,你就要他假装投降汪兆铭,掌握到汪兆铭的投降内幕后再回重庆。时间啦,唵,半年也可以,一年也可以。”他顿了一下,又说:“你拿五千元钱去,唵,送给高宗武。”

    “校长是否可以给高先生写个信?”戴笠试探着问。

    蒋介石没有马上回答,略加思索,就打开墨盒,拿出毛笔,在信笺上写道:

    “宗武先生台鉴:近来玉体怎样?甚念。余言请雨农兄转告。兹馈赠五千元,请笑纳。甚望珍摄,早日康复,回渝负重任。耑此谨祝大安。蒋中正。一月九日。”

    蒋介石写好信,又吩咐了几句,然后把信交给戴笠。

    十日下午两点,戴笠乘飞机返回香港,他担心在汉口道四十五号住久了走漏消息,马上命令特务们将高宗武押到汉口道一四三号三楼。接着,他把贾金南和赵君理叫到跟前,吩咐道:“等会由你们两个出面审讯高宗武,一是了解汪兆铭在河内的详细地址,二是掌握汪兆铭的投敌内幕。可以先柔后刚,必要时适当动点武,诸如耳光皮鞭之类。但是,这人肺病严重,动武要量情行事,适可而止。”

    高宗武见戴笠一连两天不找他,思想上产生种种猜测:也许是军统的确没有掌握到他与汪精卫秘密联系的确凿证据,关押几天就放他回去,也许会把他押回重庆,由蒋介石亲自出面规劝,如果他梦寐以求的外交部次长能如愿以偿,他将和盘托出,也许会遭到一场严刑拷打,甚至丧命,那将使他无法割断系念的是年轻美貌的妻子。每想到这里,就痛苦不已,大口大口咳血。出乎他意料的,看守他的人见他咳血,居然请来了医生给他看病,允许他打针服药。

    门轻轻地开了,进来的是高宗武不认识的贾金南和赵君理。他们各自说了化名,算是自我介绍,然后一左一右地坐在高宗武两旁。

    “高先生晚上睡得好吗?还咳血吗?药服完了没有?”赵君理首先开口。

    “不必转弯抹角,有话请直说。”高宗武板着脸孔说。

    “好!那么请你将汪兆铭现在的详细地址告诉我们。”贾金南说。

    “只知道汪兆铭住在安南河内,详细地址不清楚。”高宗武估计军统不知道他在河内的情况。

    “你与汪兆铭的关系那么密切,怎么会不清楚呢?”赵君理说。

    “如果我与汪兆铭关系很密切,我现在一定也在河内,可是我却在香港。”高宗武冷笑一声,“这是连小孩子都懂得的道理。”

    “这能说明你与汪兆铭没有密切联系吗?”贾金南说,“早一向,陈公博和周佛海不也是在香港吗?”

    “那么,请你们去找陈公博和周佛海好了。”高宗武很生气,“他们都是中央执行委员,堂堂正正的部长,何必找我这个已经辞职的小小司长!”

    “找不找他们,那是蒋委员长的事,我们无权过问。”贾金南在桌上拍一巴掌,“我们找到你,你必须把你帮助汪兆铭叛国投敌的内幕交代出来!”

    “谁帮助汪兆铭叛国投敌?”高宗武不屈服,“你们不要血口喷人!”

    “谁血口喷人?”贾金南气急败坏地给高宗武两耳光。

    赵君理迅速把藏在身上的皮鞭拿出来,喝道:“你说不说实话?”

    贾金南见高宗武不予理睬,气愤地蹿过去,剥下高宗武的大衣和西装,狠狠地说:“给我打!”

    正在咳血的高宗武,身体虚弱得四级风都可以把他刮倒在地,哪里受得起这般折磨!当皮鞭触及他的皮肉不到十下,就昏死过去了。两个特务见此情景,顿时急出一身冷汗。

    戴笠听了两个特务的报告,心里一惊,赶忙来到高宗武的房间,见他双眼紧闭,奄奄一息,生怕他死了不好向蒋介石交差,马上派人请来医生进行抢救。

    十日上午十一点左右,戴笠手里拿着皮鞭,带着贾金南和赵君理,来到高宗武房间。高宗武一惊,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斜靠在床头上。戴笠让两个特务直挺挺地站着,自己坐在高宗武的床沿边,说道:“我刚从重庆来。听说他们两个审讯了你,还用耳光和皮鞭对待你,真把我的肺都气炸了!他们的胡作非为,是我平日管教不严,责任在于我,特向高先生道歉。为了减轻我心头上的内疚,请高先生狠狠地抽打他们。”他把皮鞭塞在高宗武手里。

    “我们对不起高先生,请高先生痛打我们!”两个特务一齐跪在床前。

    “如果按照你们昨天下午的耀武扬威,我非狠狠地痛打你们一顿不可!”高宗武说,“但是,看在戴先生的情面上,原谅你们这一次。”

    戴笠向两个特务使个眼色,他们赶忙从地上爬起来,都向高宗武一鞠躬,齐声说:“感谢高先生的宽宏大量!”说罢,出山门去。

    “告诉高先生一个好消息,委座亲笔给你写了信,还给你送来五千元钱。”戴笠把信和钱递给高宗武。

    高宗武看了信,又望了望那一叠钞票,受宠若惊,无比激动地说:“感谢委座的偏爱和关怀,真叫我受之有愧!”他见信中有“余言请雨农兄转告”和康复后“回渝负重任”的话,微笑着说:“戴先生!委座还有什么嘱咐?”他两眼望着戴笠,如果戴笠仍然坚持要他说汪精卫的投敌内幕,他准备毫无保留地说个痛快。

    戴笠经过软硬兼施,仍然没有从高宗武嘴里得到什么,满以为他真的与汪精卫没有什么联系,就说:“委座考虑到你过去与汪兆铭的关系,希望你打入到汪兆铭那个圈子里去,掌握他们的投敌内幕。”

    高宗武心里暗暗一怔:“要我当间谍!”

    戴笠见他久久不说话,说道:“委座的意见,半年或一年以后,你再回重庆,让你任外交部次长。”

    高宗武见汪精卫的艳电出笼以后,立即受到举国上下的一致声讨,感到跟随汪精卫前途渺茫,有点动摇了。现在,见蒋介石如此重用他,心里乐陶陶的,但又故意推辞说:“我身体不好,讨厌的肺病经常咳血,很难完成委座的嘱托。请戴先生在委座面前多美言几句,请他另选贤能。”

    “身体不好,就量力而行吧!”戴笠说,“我看,高先生不必推辞了。”

    “再说,你们这次把我关押了这么久,一传十,十传百,早已传达汪兆铭他们耳朵里了。”高宗武说,“如果我假装投靠汪兆铭,他们肯定不会相信我。”

    “这个问题容易解决。你回去后大造舆论,就说你家乡的什么人报私仇,泄私恨,买通香港的流氓集团绑架了你。”戴笠想了想,又说:“等会你给夫人写封信,我派人送给她,要她找人把你营救出去。这样,左邻右舍也会信以为真。”

    这时,李圣五独自一人坐在星岛大酒家喝闷酒,正为找不到恰当的办法继续骗得施桑奴的欢心而发愁。他万万没有想到,一连两天找不到踪影的李中仁和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李中仁与他一见面,就低声说。“好消息!终于找到高的下落了。”他指着中年人介绍说。“这位就是张振和先生。”

    “久仰,久仰!”李圣五握着张振和的手,惊喜地问:“真的找到了?”

    “真的找到了。我得了钱,总得对得起朋友。为了侦察高先生的下落,我已经两天两晚没合眼哩!”张振和撒着谎说,“现在已经与高先生秘密取得了联系,他还给夫人写了封信哩!”他把信递给李圣五。

    李圣五展开信笺一看,确实是高宗武的笔迹。信中介绍了他现在的详细地址,希望施桑奴设法营救他。

    “十分感谢,十分感谢!”李圣五打开提包,拿出一千元钱交给李中仁。接着,又向堂倌要了几个菜和一瓶酒,高兴地说:

    “我为东,请!”

    一个钟头以前,军统特务与张振和进行一番密谈,然后把高宗武的信交给他。他重江湖义气,想到李中仁那一千元钱还没到手,就约请李中仁来这里吃喝一顿,然后再去找李圣五。事情凑巧,三个人却在这里会面了。

    “下一步怎么营救高先生呢?想听听二位的高见。”李圣五边吃边问。

    “营救的任务就交给我们两个吧!”张振和继续撒谎说,“我们已经侦察好了,高先生被关押在一间平房里,只要弄断两根窗棂,他就可以出来。”因为军统特务已经向张振和做了暗示,所谓营救,只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

    “二位需要多少报酬?”李圣五问。

    “把人救出来了,每人一千元,怎么样?”

    张振和说。李圣五感到每人一千元不为多,满口答应说:“可以,可以。请问什么时候可以把人营救出来?”

    “下午两点左右。”李中仁说。

    李圣五只想与施桑奴多鬼混一晚,说道:“我身上的钱已经花光了,还得向高夫人要钱。但她已经外出,要等到傍晚时候才能回来,那就等到明天吧!”

    “她傍晚时回家,我们可以在晚上八点左右把人营救出来。”张振和希望那一千元钱早点到手。

    “何必这么急呢?晚上办事多不方便。我看,还是等到明天上午吧!”李圣五的心早已飞到施桑奴的怀抱中去了,“二位慢慢吃,我还得去办点急事,少陪了。”他向堂倌付了钱,匆匆下楼,驱车见施桑奴去了。

    施桑奴看了丈夫的信,十分高兴。但想到丈夫还被关押着,又犯愁了,说道:“怎么营救宗武?李先生!”

    “不必着急,一切我已经布置好了。”李圣五把她抱在怀里。

    “下午可以把宗武营救出来吗?”她多么希望丈夫早点回来。

    “哪有那么容易?最快也得到明天上午。”李圣五在她脸上狂吻着。

    施桑奴感激地点点头,往床上一倒,顺从地接受他的玩弄。十三日上午十点,经过戴笠的一场变戏法,高宗武终于回来了。他按照戴笠的吩咐,谎说他浙江老家一个名叫高世雄的大财主,是他先父生前的大仇人,高世雄买通香港的流氓集团将他抓走,多次被打得死去活来。流氓们正准备对他下毒手,李中仁和张振和不声不响地弄断两根窗棂,把他抢救出来了。他边说边脱下衣服,让李圣五和妻子看他身上被皮鞭抽打的伤痕,李圣五深信无疑。施桑奴看到丈夫身上那一条条伤痕,伤心得痛哭流涕。

    “汪主席为了营救高先生,真不惜一切代价。”李圣五将他如何请麦思利、警察局出面侦察高宗武的下落和营救,以及金钱上共花费一万五千多元等情况说了一遍。

    “如果不是汪主席和李先生这么关心,恐怕你早就没命了。”施桑奴抹着眼泪说。

    高宗武自然明白他的被释放,与汪精卫和李圣五的努力毫无关系,但想到他被捕后,汪精卫和李圣五在他身上花费了这么多心血和金钱,使他感激万分。那么,今后究竟是投靠蒋介石好,还是投靠汪精卫好?他左右摇摆着。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