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兆贵

    结婚快六年了，小朵还从没跟老公生过这么大的气。

    说起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儿。早晨起来，老公忙着要去田间锄草，因为饭晚了一些，就忍不住说了她几句。其实饭做得不及时，这也怪不得小朵，由于昨晚下了场雨，柴火潮了，填进灶膛干冒烟不起火。小朵被烟呛得像个红眼耗子，心里正不耐烦呢，就忍不住说道，嫌慢呢，那你就找做饭快的去，我还不伺候你了呢！

    老公也来了脾气：没有你，我照样儿有饭吃！说完这句话，把锄头往肩上一扛就走了。小朵回到屋子里，越想越觉得委屈，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跟老公处对象的时候，家里人没有一个同意的，都嫌这小子穷——老公的爹妈过世得早，他是个孤儿，家里头要啥没啥。不过小朵没有嫌弃他，毅然冲破家庭阻力跟他走到了一起。结婚还不到仨月，她就跟老公一道去砖厂出窑。窑里像个大火炉，连头发都被烤焦了。她挥汗如雨，用砖卡子往小车上装砖，一拎就是四块，二十斤的重量。这哪是女人干的活儿，就连一般的老爷们都干不了，可她一干就是大半年。不为别的，她就是想要争口气，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好给娘家人看看，她当初的选择没有错。现在的日子才有起色，不想老公就开始嫌弃自己了，还说没有她，他照样有饭吃。自己这不成多余的了么？与其这样，还不如给别人让窝了。

    哼，走，离开这个家，谁愿来跟你过谁就来跟你过好了。小朵气得把手机掏出来往炕上一撇，心说走了找都让你没地方找去。出了村口，心想往哪去呢？她的娘家住在南边，亲属也都在南边住，绝不能让他们看见。那就往北走，北边是下坎，到处都是塔头钩子，没有几户人家，这样也不会遇上熟人。

    往北走了一段路，小朵越来越觉得心里堵得慌。她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这人活着真没意思，还不如死了的好！嗯，要是两眼一闭，也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小朵来到坎下，转悠好几圈儿，这才找到了一个大水坑。可是，小朵还没等靠近水边呢，就听到了狗叫声。哦，原来是养鱼池。附近还有个低矮的小窝棚，门前锁着条凶恶的大黑狗。

    狗叫声惊动了窝棚里的人。有个瘦高的男人走出来，警惕地往这边张望了几眼。小朵知道，人家可能误会了，还以外她这是来偷鱼的呢！

    小朵赶紧躲了起来。她想还是等到太阳落山后，窝棚里的人睡熟了，狗也睡熟了，她再往水里跳就没人管了。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小朵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这也难怪，她从早到晚还啥都没吃过呢。她正饿得心虚气短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脚步声，抬头一看，看鱼池的那个人朝这边走过来。男人来到近前说，你在这待了这么久，一定饿得不轻吧？走，跟我去窝棚吃点饭吧！

    小朵嘴硬地回答，不，我……不饿。

    男人说，别骗自己了，饿就是饿了。对了，你用不着担心，我老婆也在窝棚里呢！

    到了这会儿，小朵已经饿得实在挺不住了。她迟疑一下，还是跟这男人走了。进了窝棚一看，还真有个女人。

    女人对她很热情，还给她盛了一碗大米饭。小朵饿极了，没几口就把这碗饭给吃了。再盛一碗，又吃下去了。一连吃了两碗饭，她这才觉得心不那么慌了，全身上下也有了些力气。

    见她吃饱了，女人这才试探地问道，大妹子，你这是……遇上啥难心事了？小朵不等开口，眼泪先流下来了。

    男人在一旁说，一看就是两口子吵架了。我问你，他骂你了？

    小朵摇了摇头。

    男人又问道，那他打你了？

    小朵再次摇了摇头。

    男人说，既然人家没打你，也没骂你，那你干吗想不开呀？你看你嫂子，我把她的腿都打瘸了，她也没想寻死上吊的！

    见小朵半信半疑，女人接过话茬儿，可不是咋的，我的这条腿就是让他给打坏的，我也没想去死。咱的命又不是咸盐换来的，说死就死，咋那么不值钱呢？

    小朵这才注意到，女人走路一瘸一拐的，有条腿吃不上劲儿。

    压在小朵心头的乌云，一下子就散开了。跟这女人比，她已经够幸运的了。其实老公对她挺好的，别说打她了，连骂都没骂过她一句。

    小朵是让那男人用摩托车给送回去的。进了家门一看，屋子里有不少人，都是村里的好姐妹。邻居大嫂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小朵，你可回来了，都把大伙儿给急坏了。男人们都去村外找你了，你老公更是急得不行，说你真要有个三长两短的，他就不活了。

    说着把电话递给了小朵，让她赶紧给老公打电话。听到了她的声音，老公就哭了。

    打完电话，小朵回头再一看，送她回来的大哥早已离去。

    过了几天，小朵带上水果，专程去看望救她的那对好心夫妇。她还想告诉那位大哥，女人是用来疼的，可不是用来打的。见面后，通过交谈小朵才了解到，人家是对恩爱夫妻，从不吵架，女人的腿是从小落下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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