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愁,小伙愁-平白受辱娇妞避厨房 月夜采访美女来陋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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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王为家正为眼前的丽人惊讶,不料那妞叫他四哥,无疑是按王为家大排行论的,这更显是自己人了。王为家一时无言答对,腾地一下,两颊飞起红云,弄个大红脸。

    “为家,这是我媳妇,请多多关照。”

    “弟,弟妹,你真来啦。”王为家倍感语拙。张燕生说是他媳妇,就只好称“弟妹”了。

    “四哥,别听他嚼舌头,我又没嫁给他。四哥,叫我吴玉好了。”

    好大方,好洒脱的姑娘。一口一个“四哥”。王为家心里由衷地佩服,甚至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心里酸溜溜的。他说:

    “弟——不,吴玉,我们这简陋得很,真委屈你了。”

    四哥见外了。你和燕生是老铁,你的事当然也是我们的事。谁叫咱们向命运挑战呢。”

    “你听听,燕生,吴玉够意思。’王为家恢复了常态,“冲你这句话,咱们也得干出点名堂来。”

    今儿是最上座的星期天,人海了。

    吴玉真有两把刷子,面似桃花初绽,迎顾客,手似飞梭,收钱、倒酒、端盘子。喜得王为家心里烧高香。

    “一升啤酒,一个八寸盘,”是个操河南口音的中年汉子,捏着一张“大团结”要酒菜。

    “三块六。”

    “咋这贵?”中年汉子不满意。

    “物价贵嘛。”吴玉解释道,“同志,这是一九八零年,羊杂碎都卖到两块八了。”

    随着瓷器与玻璃的碰撞声,一个八寸盘摆在中年汉子的眼前。吴玉麻利地说:“您瞧,糖水菠萝、酱羊肉、腊肠、黄瓜条、泡红椒丝、广东香肠,五颜六色,图案明快,甜、酸、辣、咸、香,五味俱全。您上哪找这么好的凉盘。”

    中年汉子看了看,攥着钱不撒手。

    眼见柜台前排了龙,吴玉便敲敲玻璃板说:“同志,一共三块六,拿钱!”

    中年汉子指着另一盘说:“大姐,俺要这盘,对,就是它。”

    中年汉子见羊肉有点肥,又要另一盘。结果一连换了十来盘,还是不满意。

    吴玉火了:“你到底要不要?”

    “咋不要,俺就是来吃酒的。”

    “你都挑遍了,不要靠边吧,别人等着呢。下一位,您要点什么?”“哎——俺这份还没完呢。”“你不是都不要吗?”

    “你再给俺拼一盘。”

    “没工夫伺候你!”

    “俺花钱,你小娘儿们就得伺候!”

    “老娘不伺候!”

    “你放屁!”

    “你放狗臭屁!”

    吴玉毕竟不是骂人的悍将,几个回合,败下阵来,就只有听中年汉子的连珠炮了。长这么大,吴玉头一回受这窝囊气,脸色煞白,干憋气。

    正在后面切肉的王为家,来不及放下刀,从里面跑出来,说:“同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菜都是按国家规定投放的料。”

    那中年汉子哪里听得进这些话,瞪着牛眼盯着那雪亮的菜刀,大叫:“嗨,动武呀,俺见得多了,砍了俺中不中?”

    “您说哪去了,您要……”王为家本想说您要点啥,我给您办。不料话没说完,又一个河南人冲了上来:“靠你们娘!人多就想强制人呀?骡子下驹,x门不中。”

    四美餐馆成了蛤蟆坑,吵成了一片。

    “吵什么!”张燕生放开洪钟般的嗓子嚷道,“警察来了!”

    人们不约而同向门口望去,不由自主地闪出一条人胡同。一个年轻英武的警察,表情严肃,步伐铿锵地往里走。他就是钱顺,真唬人。王为家忙迎上去,还没开口,钱顺手一摆,意思是先别说,看我的。他不紧不慢,目光逼人:

    “首都讲的是文明礼貌,不是撒泼、耍野蛮的地方。二位……”说着钱顺看着王为家俨然象个仲裁的法官。

    “他俩是顾客,刚刚发生了点小误会。”

    钱顺听了王为家的话茬儿,很有风度的嗯了嗯,表示事情到此了结。

    王为家轻轻拍拍中年汉子的肩膀,往边上的座位让。那俩河南人仍鹰视狼顾地看着吴玉。王为家忙说:“二位别生气。她是我妹子,初来乍到,多有服务不周的地方,请多多原谅。”

    河南人见一身官衣的钱顺,敢怒不敢言,听了王为家的话又不好走开。不知是赌气,还是真饿了,要了两个八寸盘、两升啤酒、一斤半肉饼、两碗蛋花汤。

    王为家春风满面,一一送到:“二位,想添什么只管说。”

    河南客人脸臊得通红,一个劲的“中、中。”

    “同志,您看……”王为家招呼钱顺。

    “我还有公事,四点再来打扰。”钱顺说完,大大方方地走了。

    王为家转到后面见张燕生正和吴玉说话。

    “忍着点,要不是钱顺救火,今儿非砸不可。”

    “我受欺负,你不为我出气,还派我的不是?”

    “嗑瓜籽嗑出个臭虫——什么人都有。咱是赚钱,不是斗气。”

    “你……”吴玉气得粉面变白透青。

    “燕生,你去照顾买卖。吴玉,你呀……”王为家笑着递过冰镇可乐,“喝呀。”

    吴玉撅着嘴,漂亮的大眼睛噙着泪花,不接可乐,手里的菜刀也切不到广东香肠上。

    “我来吧。”

    王为家接刀,嚓、嚓、嚓,刀动如飞,薄厚均匀,椭圆形红白相间的肠片,迅速排着队,刀停肠上秤,恰好一两五钱,一转手,变戏法似的码在盘里,片片不乱。

    “还行吧?”王为家朝吴玉笑笑,说:“别和他们一样见识。”

    吴玉擦了擦眼泪:“我没肚量。”

    王为家笑着说:“咱们是做买卖,生气还有个完?我留下俩傻瓜,他们不就乖乖给咱们六块钱?再说,店小不欺客。不光卖饭,也得卖个名——有名才有利。”

    “你俩都变了,就知道钱、钱。”吴玉口气缓和了。

    “这年头,谁和钱都没仇。”王为家端起六盘菜送出去,回来接着说,“买的精不过卖的,他们再豪横,也得给咱们上贡。吴玉,你一笑,满室生辉,酒就销得快。”

    “德性。”吴玉不好意思了。

    “真的。”王为家一本正经,“谁看着你不多喝两口,要是用个丑八怪,特级啤酒也成马尿臊了。”

    “光拣好听的说。”吴玉破泣为笑。

    王为家很认真:“按老理,顾客是咱们的财神。咱们吃的就是他们。哎,我给你唱支歌:庄户人能忍起早贪黑,不管旱涝一样卖力,勤锄草,多施肥,你要是懒了,你可埋怨谁;买卖人能忍和气生财,不管贫富一样对待,多鞠躬,勤作揖,金子银子落给你……。”

    “大哥,钱大爷来了。”小伙计进来说。

    王为家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迎了出来。吴玉还以为是他们的“黑话”,又有赚大钱的机会呢,便问:“什么钱大爷?”

    “隔壁的钱老头。大哥关照过,钱老头一来就喊他。”

    吴玉撩起门帘,见河南客已经走了,王为家宽大的后背,正挡住她的视线,看不见那个钱大爷,好奇心驱使她走了出来。

    王为家扶着老头往里让。

    吴玉不由心头一惊:老头身不满五尺,尖嘴猴腮,三角眼,花白的眉毛象没修理的胡子,长而乱,加上个酒糟红鼻头……吴玉只觉一阵恶心,看一眼后悔一辈子。

    “钱大爷,这是我没过门的弟妹。”王为家音调和悦。

    吴玉没办法,礼貌地叫声:“钱大爷。”

    老头一听乐了,三角眼眯成缝,红鼻头抽动着,连声说:“好姑娘,好姑娘。”

    吴玉起了身鸡皮疙瘩。

    王为家却说:“往后您老想喝什么,向她要好了。”

    硬着头皮,吴玉给钱老头端了油煎花生米、猪头肉、二锅头,回到柜台定定神,鸡皮疙瘩才下去。吴玉百思不解,王为家图的什么,对钱老头这么热情——亲老子似的。开饭馆恐怕天下的丑八怪都有幸见上一面。管他呢,反正张燕生是个堂堂正正的美男子。想到这,她看看在门口忙着烙饼、招揽顾客的心上人,一股从未有过的欣慰感涌上心头。

    最后一位顾客是钱顺。

    钱顺吃了四两肉饼,半斤酱牛肉,喝了两瓶五星啤酒,脸却不红——是个喝酒的主。完了事,掏出五块钱,大大方方地说:“王掌柜,算账。”

    王为家笑道:“哪儿的话。仨月前,我就说请你,你不肯。今儿个吃顿便饭,还提什么钱。”钱顺一笑:“我看王掌柜是嫌我了。”

    “瞧你说的。我可是诚心诚意。”

    “为什么不收我的钱?”钱顺笑着说。

    张燕生说:“为家,收了吧。别叫人家为难,他穿官衣呢。”

    “我收。”王为家眼睛一亮,把找回的钱卷成卷塞到钱顺口袋里,“明人不做暗事,我只收你的饼钱。这酒算点小意思,改日另有酬谢,今儿没你解围,别说打起来,多耽搁十分钟,我们就少赚几十块。”

    钱顺推辞一下,便走了。

    吴玉长出一口气,看看表,妈哟,八点了,赚钱真不易,少说干了十二个小时。

    张燕生却哈天嘻地的陪着王为家让小伙计准备酒菜。王为家要为吴玉接风,借此犒劳大家。酒宴摆下,却不见应邀的人来,王为家到前门楼子望了几次。

    “谁呀?架子这么大。”吴玉伸个懒腰。

    “小凤仙。”

    “难怪呢。”吴玉知道是王为家从前的女朋友,便不好说什么了。

    敲门卢响过,“曹操”到了。

    王为家三步并作两步,将门打开。

    “好香,快饿死我了。”常淑美嗲声嗲气。

    她今儿个新削了个“蘑茹头”,黑色丝光背心,没戴首饰,雪白的脖子,整个露在外边,两只白藕似的胳膊,自肩头露出来,别有风韵。下身是条黑色丝光灯笼裤,连脚下的皮鞋也是黑的。越发显得她是个粉堆玉雕的美人。

    吴玉主动迎上去。好在女人容易找到共同语言,她们先谈时装,又讲首饰、歌星、电影明星,她俩就开了一台戏。

    “开饭吗?”小伙计问。

    “再等等孙平。”王为家接着关切地问,“淑美、吴玉,你俩饿的顶不住,就先垫补点儿。”

    常淑美见为家首先伺自己,高不自胜,“咯咯”笑了一阵,才说:“我们又不是孩子。”

    一阵破自行车的哗啦声,跟着:“哥儿们,出来个活的。”嗓音尖而沙哑。

    吴玉听了这音就想笑,活象唱丑角的滑腔。她坐着让常淑美帮她修指甲,见孙平、张燕生几个人,提着工具袋、铁管、水龙头,喜气洋洋地进来。

    “今儿个犒劳大家,我们的口水咽了两升,专为候你。”王为家笑里含嗔。

    “能怪我?”孙平一笑,露出两颗细长的门牙。

    吴玉紧咬住嘴唇才没笑出声来。那件月白色的的确凉衬衫,盖住屁股,象竹杆似的短腿,支着窄而薄的身体,丑陋无比。

    孙平哪知道自己在吴玉眼里的形象。他见俊俏的妞看着自己,便咧嘴一笑,算个礼。又扯着嗓子说:“没下班,咱脚底就抹了油。他妈的车不作脸,没到东华门,它老先生就泄了气。那帮修车的王八蛋,愣是不给修,给王八蛋上烟都不行。害得老子推推跑跑,多用了半个钟头。”孙平原地转圈,时装模特似的扭肩动背,汗水溻透的衣衫展露无遗,“瞧这三孙样。”

    大家一笑,开始吃饭,又有人敲门。

    王为家把门打开,惊叫:“傅大姐,请进,快请进。”

    王为家的热情,本能的引起常淑美的紧张,当那个傅大姐走进来,常淑美也惊讶不已。不说那姣姣的面孔,单是穿着就与众不同。上身一件豪华绸藕荷色西装,水红色袒胸针织内衣,色彩悦目、庄重典雅,平添一种审慎的魅力,下身一条白色尼龙西裤,修长的两腿,很美。白色半高跟皮鞋。再加上瀑布似的秀发披肩,当得冷艳二字。常淑美浑身不自在。

    “大记者光临,寒舍蓬荜生辉,三生有幸。”张燕生举着酒杯,非要傅大姐干一杯。

    傅大姐,双名霏霏,三十出头,很有风度。四美餐馆开业,她写了一篇报道,让王为家在《北京晚报》上风光风光,大出风头。

    “我喝。”傅霏霏洒脱一笑,一饮而尽,向大家照照杯。

    傅霏霏一下成了酒宴的中心人物。大家都向她敬酒,争着给她布菜。

    “小王,四美餐馆够派头,这餐具华美着人爱。”傅霏霏指着金边细瓷盘盏说。

    王为家说:“骏马金鞍,美食美器。我不干买得起猪肉,放不起葱花的小家子事。大碗小盘,豁牙露齿,端出来就堵眼,吃饭也不痛快。我不吹,四美餐馆的回头客愈来愈多,也对得起这些瓷器。”

    傅霏霏笑着问:“听说你这酒升、酒杯不收押金,怕要丢吧?”

    王为家微微一笑:“大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啪的一下,酒杯扣在桌上,只见杯底有一块漆印。“就凭这个,加上张燕生x光的眼睛。”

    孙平咽下虾肉丸,说:“人多手杂,总有得手的。”

    王为家笑笑:“京城地界,没那么多少人。前天有仨上海人,偷了杯子,让燕生薅住了。他仨一口咬定是买的,结果人格扫地。就是丢个杯子值多少?二五眼。要是收押金,不少人想喝酒,会不方便。错过顾客,咱就真赔了。”

    “啊,小王,你的顾客心理研究得不错。开饭馆的鬼画狐你琢磨透了。”傅霏霏赞道。

    酒宴一毕,傅霏霏起身告辞:“白吃一顿,真不好意思。”

    “大姐,王为家哪能让您白吃。”张燕生狡狯地挤挤眼,“他想省广告费呢。”

    “就你猴精,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吴玉笑骂。

    “风云集会,好自为之。”傅霏霏飘然而去,留下一股暗香——法国香水,

    王为家正要和孙平、张燕生修水管,常淑美又要告辞,吴玉说,“为家,你送送淑美姐吧,天怪黑的。”

    不容王为家说话,张燕生就把王为家推出门外。为家不好意思地陪着常淑美慢慢地走着。

    大街上万籁俱寂,霓虹灯全熄了,偏巧路灯也坏了,幸亏半圆的月亮,洒下如水的光,树影斑驳,有的地方雪亮。

    “为家。”常淑美抬起头来,水汪汪的大眼一眨,忽然充满了泪水,竟低头抽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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